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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大唐春-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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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又一想,这件事情小人又不该擅自做主,须是要禀报给这边府上,到底是烧了还是怎样,还是要等大公子和贵府的老大人才决定才是,是以,这就过来拜望大公子来了,冒昧之处,请大公子勿怪,勿怪!”
    柳蓝闻言淡淡地嗯了一声,听了这番话,虽然心中不喜这个杨钊身上那份似乎是来自骨子里的谄媚,不过他的话听着倒是让人蛮受用,因此这心里先就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不过犹豫了一下之后,他却还是道:“先生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先是怕是来错了地方了,先不说这字帖是真是假,未必就是那李曦亲笔所写,即便这就是李曦的亲笔,先生也不该来我们家,该去直接找那李曦才是,我们府上虽一向与李曦的家里颇有渊源,但这种事情,在下和家父一样,怕都是不太好过问的。”
    杨钊闻言先是一愣,然后才慢慢地回过味道来,这个柳家的大公子虽然口口声声说什么与他们无关,还有不好过问之类,但是在这前头,他却是先质疑了真假的,这也就说明,他当下这个态度其实只是想先撇清罢了,并不是真的对此事不关心不在意。
    再说了,如果真的不关心不在意,刚才他皱的哪门子眉头嘛!
    要说起来,只要是当官的人家出来的,不管老的小的,可真真都是鬼精鬼精的人尖子,话里的埋伏可真多,反倒不如市井人物,虽然粗野,到底直来直去的爽利受用,不用让人费了心思去琢磨他一句话后面到底还藏着几层意思。
    不过呢……市井这么些年下来,他杨钊是真的是穷怕了,也被人蔑视的烦了,当下这个调调,他还真是感兴趣的紧。
    想明白了这些,当下杨钊顿时便喜得眉开眼笑,连声应是地道:“大公子说的对,是小人鲁莽了,这种事情,自然与贵府是无关的,都怪小人,关心则乱,关心则乱呀!”
    柳蓝闻言点点头,端起茶盏来轻轻地抿了一口,才又道:“不过既然先生费了心把东西送到我这里来了,我自然不敢推诿,该说的该劝的,柳某自然是心中有数,毕竟大家还是颇有渊源的嘛!至于先生么……以后少不得有什么消息与寒家相关的,还请杨先生多多留心了。到时候知会一声,柳某自不会亏待先生。”
    说着,他便冲外边喊道:“来人哪,传我的话,账房上支三千钱去给这位杨先生。”
    然后又冲杨钊道:“在下也是杂事缠身,就不能请先生吃酒了,说起来也是无礼的很,这些钱权且拿回去买些果脯酒菜,先生自用,倒也方便。在下失礼之处,还望先生勿怪!”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多谢大公子赏酒!”
    人家话说的漂亮,其实这就是打赏了,杨钊自然是喜得眉开眼笑。
    关键的倒不是这点钱,而是通过这么一件事,似乎自己已经可以跟柳家挂上那么一点半点的干系了,而且还接到了一个帮忙打听消息的重任,这可是了不得的大机缘!
    于是杨钊谦卑地道了谢之后,便笑眯眯地随着府中的下人去支领赏钱去了。
    他走之后,柳蓝的脸色却是更加的冷了下来。
    又摸起那张纸来看了一眼,他愤怒地一把丢开,恨恨拍案!
    ※※※
    “不好啦,不好啦,小姐,老爷发脾气了!”
    萸儿一路小喘着跑进绣楼,见自家小姐正在做绣活儿,便跑到她跟前,一把夺过那绣架子,急急地道:“小姐,别绣了,您快过去听听吧!”
    柳婠儿无奈地叹了口气,白了她一眼,又把绣架子抢回去,仔细地拿针挑着一根线,刚才让萸儿那一夺,这精美的绿水鸳鸯可就落偏了一针,难看死了。
    “看把你急的,阿爹为什么发脾气?”
    “为……哎呀,您就别问了,自己过去听吧,反正是跟您相关的,老爷的脾气可大了,正在训斥大公子呢!”说着,萸儿竟是不由分说地再次把那绣架子给夺走了,拉起柳婠儿的手就往外跑。
    柳婠儿无奈,只好跟着她一路来到前堂。
    离了远远的,就听见那边正传来一通咆哮。
    正是天近酉时(下午五点,作者注),府里也算是个清闲的时候,听见这边动静那么大,自然少不了想看热闹的,因此前堂后面的一处廊子底下,不少丫鬟婆子便聚在那里窃窃私语地往前面看,直到有人看见小姐和萸儿过来了,大家问安后这才三三两两的散了去,却仍是不肯走远,一见两个人走进堂去了,这里便很快又聚到了一处,四下里传着有的没的的八卦消息。
    说起来这几年老爷可是少见的会发那么大的脾气了,下人们自然心中好奇。
    柳婠儿走进堂去的时候,前堂内却已经安静了下来。
    老爷子犹自在那里吹胡子瞪眼地生气,大哥柳蓝则低着头满脸通红,不过看表情,他很是不忿,至于二哥柳荣……不管出了天大的事情,他总是一贯的没正行的,这会子瞧见自己进来了,正扭头偷笑呢。
    来的路上,萸儿已经大略的跟他说了老爷子发怒的过程,当下她走进堂去先怯怯地看了阿爹一眼,然后就立刻瞥见了他面前书案上的那张字纸。
    走过去拿到手里,愣愣地看了半晌,柳婠儿扑哧就笑了出来。
    老爷子显然心绪不佳的很,即便是面对自己最心疼的宝贝女儿,那口气里也满是呛人的火气,“笑什么,还嫌不够丢脸的!”
    言罢他转头看着大公子柳蓝,道:“这不,你妹妹来了,你把你那个话给她说说,冲她也喊一嗓子,吓唬吓唬她,看她怎么说,她要是同意,阿爹就听你的,咱们跟李家退婚!”
    老爷子这个话可是够重的,柳婠儿闻言不由得就转首,妙目落在大哥柳蓝身上。
    萸儿说了事情的经过之后,聪明如柳婠儿,便已经大致的推测出原因为何了,虽然她心里也有些嫌大哥多事,不过她倒也明白,大哥之所以多事,其实也是在为自己打算,只不过这世上很多糟糕的事情,都是出自一片好心罢了。
    柳蓝见状有些尴尬,却是扭头看着柳博老爷子,虽然照旧梗着脖子,却还是低了头,“阿爹,都是儿子的错,是儿子太过着急了,不该顶撞您老人家,儿子给您赔罪了。”
    说着,他撩起下摆就跪在了老爷子面前。
    柳博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来,扭开了头,道:“你们兄弟姐妹的,这两年倒真是一个比一个胆子更大了,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是不是,你也娶了媳妇生了儿子,也当爹了,所以就敢反过来冲着自己的老爹大吼大叫了!”
    说着说着,老爷子愤愤地一拍案几,大吼道:“你们这是从哪里学来的王法!”
    老爷子的话刚说完,还不等柳蓝开口,柳荣就已经叫开了冤枉,他一脸坏笑地道:“阿爹,你别一棍子把所有人都打死呀,您是知道的,儿子我最乖了,从来都不惹您生气的!”
    柳博闻言转头睇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滚,你也不是什么好鸟!”
    柳婠儿闻言又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由得就扭头白了二哥柳荣一眼,柳荣闻言也是嘿嘿地笑了起来。
    有了这句话他就知道,哪怕刚才老爷子有天大的气,也已经是过去了。
    柳婠儿手里掂着书信,笑嘻嘻地走过去放下,又转到身后乖巧地给老爷子捏着肩膀,趴在他肩头问:“阿爹,您知道奴奴刚才看见这个东西,为什么会笑吗?”
    老爷子一副我烦你们的表情,不过闻言还是接了话,“为什么?”
    柳婠儿伸出手来翻开书信,就摊在柳博面前的案几上,指着道:“奴奴一眼看见他,就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当时州学县学的那帮子学生们要开诗会,二哥死活的非把奴奴拉去了,当时那诗会上有两个题目,其中一个就是琵琶,但是呢,他……他愣是交了张白纸!可是一转眼到了您的寿宴上,您出的题目,是箜篌,他却偏偏做出了一首好诗。”
    柳荣闻言又是叫屈,“我哪里拉你了,分明是你非要去嘛!”
    柳博闻言咳嗽了一声打断他,自己皱眉想了一下,顿时就明白了自己宝贝女儿话里的意思——敢情李曦这小子跌了一跤之后大家都说他失忆了,其实他并不是失忆了,根本就是废了一条胳膊,根本写不了字了!
    想明白这一节,老爷子顿时就摸起了胡子,摇头晃脑地赞道:“还是我家婠奴聪明,对,肯定就是这么回事!这小子……唉,可惜了,他原本可是写得一手好字啊!”
    倒不怪他嗟叹,当朝开科取士,进士科虽然是以考察诗歌的才华为主,但是一张卷子拿到手里,这字体如何给人的第一印象,却毫无疑问是非常重要也非常关键的,历年以来卷子做的很好却偏偏因为字体难看而被黜落无缘登榜的人,可是比比皆是的。所以别的不论,单凭这一手烂字,几乎就废了李曦的大半功力,也足以就此判他科考无望了。
    老爷子一连叹了几口气,这才转头瞥了犹自跪在地上的柳蓝一眼,拿脚踢踢案几的腿,斥道:“逆子,还要你妹妹扶你不成,还不自己爬起来!”
    柳荣闻言嘿嘿地笑,问柳蓝,“大哥,要不我扶你吧?”
    在场所有人闻言纷纷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柳蓝站起身来,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忍不住道:“阿爹,妹妹说的有道理,儿子也觉得李曦很可能是胳膊用不上力了,这样一来,就凭他这手字,将来的前途……您是不是再考虑一下,这可关系到妹妹的一生啊,前些日子就连鲜于家都上门来求婚了,我妹妹又不愁嫁不到个好人家,咱们何苦非要……”
    “放屁!”
    老爷子柳博怒斥一声拍案而起,只听“啪”的一声,一个上好的茶盏一下子就让他给摔了个粉粉碎。
    他指着柳蓝的脑门呵斥道:“你老子还没老糊涂呢,我女儿的婚事轮不到你替我操心!”
    说完了,老爷子气得背着手在房里转了几个圈才停下,却又叹道:“你呀,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把眼光放得长远一些,李曦那小子是费了一条手臂不假,但你怎么知道他就不能再练出来?再说了,就算是他练不出来考不了进士了,难道他就废物一个了?”
    “一个人只要脑子好使,你以为就只有进士科这一条路?你老子我就不是进士,倒退回二十年前,斗大的字也就识得一箩筐,你老子还不照样做了本州司马?”
    “鲜于家?你说的是鲜于向鲜于仲通那个老货?哼,那个老夯货,除了跟他的主子章仇兼琼一样马屁拍的精熟,别的他会什么?章仇兼琼虽蠢笨,到底还是个能做事的,他,哼,他纯粹就是一个狗腿子!他的儿子,又能比李曦强到哪里去?亏你这个当哥哥的还有脸张嘴闭嘴就是为你妹妹的一生考虑,老子呸你一脸!”
    老爷子说着说着就又激动起来,怒不可遏的发泄了一通,到最后愤愤地坐下,犹自怒气不息。
    这下子就连柳荣也不敢嬉皮笑脸了,兄妹两个赶忙给柳蓝使眼色,叫他切不可再顶撞。
    柳荣是个硬脖子,看见了他们俩的眼色,虽然也知道这会子还是给老爹请罪的好,但他性子耿得很,总又觉得自己想的并没有错,便是有一二思虑不到的地方,也绝对不至于就让老爷子冲自己发那么大的火儿,因此当下他便只是硬邦邦地又跪在柳博老爷子面前,却是低了头闷声不吭,硬是摆出了一副不服气的姿态。
    柳博见状就来了脾气,恨不得站起来给他两脚让他醒醒脑子,但是转眼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到最后他却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摆摆手道:“婠奴的婚事就是如此了,这件事从此谁都不许再提,你们都出去吧!”
    柳荣和柳婠儿兄妹俩闻言如逢大赦,赶忙硬拉起柳蓝出去了。
    等他们走了,柳博老爷子却是仰头一叹。
    刚才有一番话,他好几次都差点儿就脱口而出,不过最后到底还是忍住了。
    记得当年一起共事时,那个让他以半师之礼来尊敬的主簿大人曾经说过,“这个天下,太平的实在是太久了,如今虽然外面看去繁花似锦,但其实已是头重脚轻,兵备尽在四方,长安却空虚的紧,不必多,只消一个有野心的占了好位子,说不得就是一场大灾呀!”
    十几年来,这个话每每想起都惊得他柳博一身冷汗。
    不管他说的是真的假的,也不管那话到最后会不会真的实现,能有一个这样胸怀天下的老子,李曦这小子怎么可能差得了?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他,那是再不会错的。
    只是可惜,这个话他却只能憋在自己的肚子里啊!
    ※※※
    “消息确实吗?李曦?哪个李曦?……是不是就是前几天那个在柳司马寿宴上做了箜篌诗的大才子李曦?”
    杨钊猜得不错,他前脚离开裴杨府没多久,后脚老裴家就已经得到了消息。此刻在崇德坊裴府的正堂内,刚从衙门里散了回来的裴老爷子裴俊得知了竟然有人敢去裴杨氏新立的那个所谓“裴杨府”去应聘了,当即就是大怒,拍案而起之后,就是一连声的怒问。
    前来禀告消息的下人逐一回答了,裴老爷子顿时陷入了深思。
    大公子裴颂摆了摆手,示意那人下去领赏,然后才转身对老爷子道:“阿爹,儿子早就说过,那荡。妇是个天生的狷狂性子,绝对是一丝儿都纵不得,一旦给她开了头,后面更加了不得,您看如何,这不是说中了?叫我说,您一开始就不该答应给她分出去单过!”
    裴老爷子闻言皱皱眉头,“你还有脸说,若不是你起了那脏心思,偏生还叫人看出来了,跑到刺史衙门里去那样一番编排,我会给她分家?眼看着老了老了,又让你们儿子辈的给泼了一身脏水,你居然还有脸反过来说我的不是?”
    裴颂闻言脸上就有些尴尬,他挠挠头,“这不怪我,是二弟没管教好那个荡。妇,二弟才刚走,她……是她勾引我的。再说了,肥水还不流外人田呢,她那个模样儿生得,谁看了不眼馋?她又是那个招摇的性子,若是我不替老二看着她点儿,将来真的败坏了咱家的门风,那才是我这个当大哥的真对不起老二呢!”
    裴老爷子闻言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皱眉苦思半晌,才劝道:“你呀,外头漂亮的女人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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