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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穿越小户女奋斗记(全)-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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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官相护。”罗晋鹏出声。

刘远没有再说下去,这是显而易见的。若是冤狱能得以昭雪,怎么还会有今日的他,今日的晋鹏,今日的吕氏夫妇呢。若是真有昭雪这样的事儿,若是当初如何,这个世间怎么还会有遗憾呢。

林于祉一直未言,从自己看见红颜那一眼开始,便晓得这人心中装了极为重的事儿。身为犯官之妻,多重的负担,没人是她,便不会知晓。林于祉善于沉默,不揭穿,不给别人和自己找无所谓的麻烦,既然都是要生活下去,那么不如就活着便好。伸手抚了下女儿的头,他这个女儿,看似说谁都不管,遇事就躲,但若真是身边之人有事,却是最放下的一个。



红颜久久未醒,想来是韩晨阳那一下,打的太重了。小夏站在屋檐下,看着被北风刮的乱颤的枝桠,那一瞬间觉得人真的很渺小,根本握不住太多。罗晋鹏走到小夏身前,从刚才开始,小夏就一直不言语,他有些担心。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屋檐下,风吹过两人的衣衫,衣角缠绕在一起,小夏低头看了下。

“他说:鹰击长空,龙翔浅底,如今这一片长空再也容不得一个我了。空有一身抱负,本想一展宏图,到头来却是一枕黄粱梦。”小夏静默后开口,“不知为何唯独这句,记得格外清楚,格外清楚。晋鹏,你呢?”

罗晋鹏触动,板过小夏的身子,让她对着自己,盯着她的眼睛,清亮耀眼,道:“我不会让你面对这些,永远。”

小夏低头,没人看见她脸上一片苦笑,身不由己的时候,谁又能独掌乾坤。怕就怕,自以为万事周全,最后却是一枕黄粱,梦初醒。小夏抱住罗晋鹏,把头埋在他的怀里,香墨的味道,一点一点吸入鼻腔,清爽、诱人。小夏紧了紧手臂,她没有告诉晋鹏,其实她很怕,很怕今日的场景,变成以后他们彼此的。这一刻,她真的很希望,罗晋鹏就是简单的罗晋鹏,不要当什么解元,不要去考什么科举,不要去入仕,不要去平反。

罗晋鹏被小夏抱住的瞬间,心颤了一下,从两个人定下后,她还从没有主动,对自己有任何的身体接触,每次都是自己先去抱她,亲吻她。定下心后,他便明白小夏的害怕,今日所见不用真的看见,他也知晓这对小夏来说,是多大的震撼,官场在那一瞬间真实化了。小夏的怕,他竟然有丝惊喜,是不是说在林小夏心中,自己已经是心之一部分了呢。罗晋鹏抱住小夏,让她整个人被自己环住。

“我现在什么都不能给你,你却赌了你一生的幸福。小夏,我不想给你什么承诺,我只告诉你,我一定会比你死的晚,我会一直抱住你,无论你什么时候需要,我就站在你身后。”罗晋鹏低头,亲吻着小夏的发。

小夏听着头顶传来的话,咧开了嘴角,他说他一定会比自己晚离开这个世界,就是说他会一直守着自己……小夏听着罗晋鹏平稳有力的心跳,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个心跳会给自己纷乱的心,带来安定。

“晋鹏,平平淡淡活一辈子,未尝不是一种幸福。若可以,我宁愿我们平淡的活着。”小夏的声音从罗晋鹏的胸前传来。

“好,若这是你唯一的愿望,我终会为你实现。”

那个午后,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抱住彼此,站在屋檐下,一个丰神俊朗,一个轻灵可爱。

正文 空了

红颜自从醒来,就坐倚在床边,不言不语,大半个时辰了。小夏送来的吃食,是一点都没动。小夏不由的叹了叹气。今儿一早让弘文去找文遥过来,想问问看有没有啥办法,至少文遥还认识一些人。小夏看见门外罗晋鹏和弘文都在,显然是文遥来了,正要走出去。却听见红颜开口:“小夏,可愿听我的故事?”

不待小夏回应,她便自顾自地继续了下去,“那一年金明池下,年介弱冠的探花郎,慌乱中躲进我的车马,那一双清洌如水的眼,便刻进了我的心……”红颜用平淡的声音,缓缓的讲着过往,和她眼中深深的哀伤,成了微妙的反差。

红颜本是江南妙手陈谷生的幼女,自小随父亲习得一身岐黄之术,却独喜脂粉之作。正是碧玉年华初长成,随父来京城诊治贵人,无意中听说金明池抢婚的彪悍之风,去看金明池下的抢亲之风俗,却遇上慌乱躲避的新科探花郎宁桓远,那一眼便成就了金玉良缘。非君不嫁,非卿不娶,陈谷生看宁桓远耿直,便应许。

初来婚后甜蜜,也算是幸福美满。许是性格决定命运,宁桓远在京城为官,因为人生性耿直,直言不讳,被排挤,郁郁不得志,空有一身抱负,一腔才华却不得施展。三年后外贬为一小官。已为宁桓远妻子的红颜,自然是跟随左右,不远万里奔波。

本想着治理一方苦县,也有好。却不想天灾降至,好不容易盼来的赈灾银粮,被一路克扣已所剩无几。天灾之年,必然瘟疫横行,红颜因有岐黄底子,一直为相公分担,治愈灾民,竟因此,失去了怀有三月的身孕。看着尸横遍野,求告无门,每次的上告,都莫名的不了了之。宁桓远孤身上京,而这一去,却再也没有回来。

红颜拖着病身,找到京城,才知宁桓远反被人诬陷,成了十恶不赦的贪官,下了大狱,背负了一县万人之死的罪名。这一切犹如晴天霹雳,让红颜大病初愈的身子,愈加的虚弱,得当日在外谈生意的林于祉救下,林于祉可怜她一个妇道人家,便把人托付在相熟的医官,并留下了钱银。

还未养好身子的红颜,就开始为了相公四处奔走,初始到处碰壁,好不容易,有了结果,却是七年的大狱。大狱也好过斩刑,总还有盼头。红颜便踏实留在京里,租下了林家铺面,开起了脂粉铺。一晃六年多过去了,本来还有半年,就可以团圆,却天不遂人愿,偏偏这个时候下了这样的圣旨,偏偏这个时候七皇子薨。

“小夏,你说千里当官是为何?十年寒窗是为何?”

小夏本不善言语,这样的话,叫她如何回答。

红颜嘴角勾起,“桓远总说,十年寒窗是为要一展抱负,为社稷民生。可是这些殷殷学子,两榜进士,一个个有生花的妙笔,我却看不见他们笔下的清风朗月;一个个饱腹诗书,我却读不到圣人的礼义廉耻;他们只会一个个的强词夺辩,自扫门前雪,我看不见行侠仗义的君子之风,和铮铮铁骨……呵……一群禽兽,不过是一群禽兽。”

红颜的声音,渐渐低落到无声……

从天光大亮,到日头西落,红颜终于讲完了,然后就是一片长长的静默。夕阳透过窗棂照在红颜单薄的身子上,光晕中,小夏只看见一室的寂寥,割的人心生疼。那最后字字血泪的控诉,就如一根丝线紧紧的缠在心尖,剪不断割不破。小夏默默地退出门外,看着外面的三个人,揉揉自己的太阳穴,示意去罗晋鹏的书房。三个人中,只有弘文紧紧的握住了拳头,低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什么。



“那人是宁桓远。”文遥唇边有着几不可闻的叹息,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才又道:“若是其他,说不定在平时,还可以试上一试。如今在这个坎儿,怕是无能无力了。”

“那打通关系,把人换出来呢?”小夏追问。

“你知那大理寺是什么地方,若能轻易换出人来,何苦等到今日。”罗晋鹏也摇头,“三司会审定案之人,就连死了,也要按着记录验明正身。方可许人来取。”

小夏一听着,也顿时泻了气。

“我可去梁王那,询问下。”文遥话锋一转,对着小夏道:“但是,这事儿几乎没有希望。你该知他当时被判,是因为背负了万人之命,一县生灵,这案子在当时震惊朝野。应是十年内最大的了。”

“明明就是被冤枉的。”弘文按耐不住道。

文遥对着弘文柔笑,“你若能当大理寺卿,想来便不会再有冤案。”

“那我便做大理寺卿给你们看!”弘文握紧的拳头暗暗使力。

文遥笑了笑,便不再说什么。

虽然知道这事了无希望,但是每人还是卯足了力气,去办。罗晋鹏约了刘博然,其父是刑部尚书,也许会有些办法。文遥自应下,就去了梁王府邸。梁王惊讶,文遥从不会主动找自己,如今却找上门来。小夏找到了韩睿,说明了情况。韩睿只道不要小夏再管,这事儿若弄不好,会把大家都害进去。就连弘文都去找了许琤。一个月下来,皆是一无所获。



眼瞅着行刑之期越来越近,红颜却精神了起来,关上烟色,每日一早起来做饭,然后一日两次送进牢里,开始还不让进去,只得送些银子,让狱卒送进去。渐渐的,就连守门的狱卒,都被她弄的不知所措了,便也许着她,隔三差五的进来。

弘文这段时间课业渐松,在家的时候多了起来,小夏不放心红颜,让弘文时不时跟着去看。红颜本就没有多少积蓄,小夏又不能明着塞钱,只得放在弘文身上,让他给钱的时候一定要快过红颜。做人便该这样,锦上添花的事,能不做便少一件是一件的好,雪中送炭,却是解人燃眉之急,便是再难,也要做到。

行刑的头一天,红颜带着一身暂新的衣裳出了去,小夏不放心,只有弘文跟着。只是这次,红颜没有让小夏与弘文,跟着进牢房。小夏和弘文,在树下等着红颜。已经进冬月了,寒风刮着脸,沙沙的疼。中午的暖阳下,还是挡不住寒风入骨的肆虐。

弘文突然拽着小夏的手,问:“当官是为了什么?”

本是如此平常的话,却把小夏问住了。是呀,是为了什么呢?若是给弘文说是为了为民做主,当个好官,那么宁桓远,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下场,谁能保证下一个冤狱什么时候发生。若是给弘文说,是为了光耀门楣,小夏自己都想笑,就爹爹这样的,本也无所谓吧,而自己也不在乎所谓的门楣。

“若我说不知,你会如何想?”小夏看着树下斑驳的阳光,嘴巴里似乎吃了黄连,本该看得开呀,这事儿本就太平常了,朝朝代代都有。可是一旦发生,在身边关心之人身上,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说的那些安慰,连隔靴搔痒都不如。自己不是当事人,凭什么去安慰人家,又怎能体会到人家的心情。

弘文小大人似地点点头,道:“若永远清和海晏多好。”

小夏摸了下弘文的头,“那是理想社会,也许咱的子子孙孙终有一世会遇上吧。”

弘文抬头看小夏,眼眸清澈,黑亮的眼中闪着亮光,“我想当大理寺卿!”

小夏的眼神落在弘文身后某处,沉默不语,只是抓住了弘文的袖口,然后缓缓放开,其实自己要的,仅仅是他平安衣食无忧即可。



一连七日的行刑,听成衣坊的小伙计说,菜市口外的大场上,血都洗刷不干净。宁桓远被安排在最后一日行刑。红颜一身素衣,执意要去。谁都拗不过她,不得不陪着去。一早就天阴的可怕,黑压压的,似要把人的心都震下来。

到刑场外的时候,下了瓢泼大雨,小夏觉得手中的油纸伞,有和没,一点区别都没有。小夏觉得这雨,就似红颜的泪,连绵不尽。看不真切高台上的犯人,但是小夏却记得那雨过天青色泽的衣衫,和硬挺的脊梁。小夏不自觉的笑了下,想起以前的书本说:国因有这样的铮铮铁骨,才会屹立不倒。

不知人群中谁嘀咕了一句:“这么大的雨,怕是有怨吧。”小夏看见红颜明显的触动,却只是稳稳了身子,定定地看着面前的高台。站在一侧,为红颜撑伞的弘文,握拳不语,紧抿的嘴巴,让人想伸手抚平。小夏看见,许琤站在弘文身后,忧心的看着弘文,一脸的紧张。一只手覆上自己的手,小夏侧目看见罗晋鹏清淡的面容,看向远处,只是那紧紧握住自己的手,还有温热的温度。

一句嘹亮的“午时到,行刑!”似刺激了老天,雨幕似发了疯一般的挥洒了下来,砸在身上生生的疼。有人喊道:“下雹子了!”小夏低头看,脚下一颗颗冰雹滚落,伸出手去接。被罗晋鹏拦了下来。行刑的人似被这场景,也吓傻了,半晌没有动作。就在所有都静止不动之时,一架明黄色的大轿,开道而来。雨太大,小夏看不清楚来人,却明显感觉到手中罗晋鹏的手,微微的颤抖了下。

恍惚间,听见有人说是太子来了,接着就听见太子冷如利剑的声音,厉道:“我道看看是怎样的妖孽!行刑!”

血从高台上,喷流而下,随着雨水化成涓涓细流。小夏茫然地看着自己脚下,粉色的涓流,迟迟没有移开脚步,似身子被定格一般。一切都在转瞬之间,没有尖叫的惊呼,没有求饶的哭喊,除了雨声,就是漫无边际的沉默,似无形的手,狠狠的揪住人心,说痛却也不痛,只是难受的叫不出来,好似被人扼住了脖子。

人潮渐渐散去,文遥和弘文架住红颜,强拖了回来。从那以后,小夏就再也没听见过,红颜说一句话。七日后,林于祉去办了手续,按着同窗之宜,取回了宁桓远的尸首。一行人在小刘村的云雾山上,一把大火把宁桓远,烧了个干净。红颜抱着青瓷小罐,一路都放在心口。弘文悄声对着小夏说:“人一辈子,最后就剩下这么一个小瓷罐,真可笑!”小夏盯着弘文嘴角嘲讽的弧度,失了神,弘文是长大了吗?



五日后,林于祉递给小夏一个木盒,打开一看是一本书,一把钥匙和一封信。红颜终于带着宁桓远回家了。书是红颜这么多年,制作脂粉的经验之谈,钥匙自然是烟色的,信中把红颜这两年,发现的小夏的问题一一细说。末了,道了一句:「往事浓淡,色如清。经年悲喜,净如镜。」

因为七皇子,而举国素衣,今年的新年来的格外的清淡。没有张灯结彩,没有花灯会,没有热闹的相互贺喜……一切都在默默的进行。关起门来,合府笑闹都不敢大声,听闻前一街,因为府内闹的太欢了,被全部下了大狱。整个京城,因连续十日纷纷扬扬的大雪,渲染的极为冷清。

初五开市后,小夏拿着烟色的钥匙,打开那个久久不曾踏入的门,寒风卷起灰尘,一切似乎都和红颜离开之时一般,除了这洋洋洒洒的灰。

“小姐?”小语站在小夏身旁。

“这牌匾要拆下来。”小夏环顾了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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