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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娶悦-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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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草根吃完,云朵抬头望着我:“我还要。”

“那就一起来挖吧。”

反正困在这小土坡上,也干不了别的。挖些茅草根,好歹能解渴充饥。我便折了乌桕枝作工具,带着云朵躬身在泥土里抠挖起来。

在挖茅草根的时候,意外发现了一丛野地瓜。我们将那尚未变红的青果子也一粒粒摘下来吃了。

感觉已经过了许久许久,可看太阳的位置,却还在中天。枯坐在乌桕树下,我第一次真正懂了什么叫度日如年。

若还记得往昔,这个无聊的时刻,我还能回味一下往事,梳理一下人生。可如今,脑子里只有苏醒后这两三个月的场景,来去回味,除了我娘和秦珊外,竟只剩一个邓训。

初见时温暖清澈的笑容,离别时意味深长的一瞥,抚琴时唇角勾起的浅笑,晨曦中清俊卓然的身影,青石上墨眉皱结的愁郁,草滩上静谧安稳的拥抱,屋檐下如火如羽的亲吻,街巷中执手并行的足音……

——“流光易逝,悦儿,不准再忘了我。”

——“不怕,债欠多了,她便不会忘了我。”

虽然我忘记了过去,但他却低估了我如今的记忆力。我这满脑子都是他的影子,想要忘记又谈何容易?!

【第一卷】 桃之夭夭 第一四四章 携手相将

“姐姐,我饿。”

看着怀里蔫耷耷的云朵,我竟再没了法子。

日头已经有些偏西,四周除了无声翻涌的浊浪,一片死寂。若是我一个人困在此地,或许我还会尝试从这混浊如浆的黄汤中泅渡到对岸去,可如今带着一个孩子,我便没有了冒险的勇气。

我拍拍她的背,安慰道:“云朵乖,我们再等等,或许你阿爹和哥哥就会来找我们了……”

“嗯。”云朵抿着干裂的嘴唇,艰难的咽了口口水。

被日光蒸腾起的水汽,如同刚掀开的蒸笼,将我和云朵包裹在一股闷窒的热浪之中。和蒸笼里馒头糕点的甜香不同,这热气之中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儿。

有这么烈的日头,我以为洪水就算不能马上消退,也会被蒸发掉许多。可看一眼脚下的土坡,竟没看到水位消减的丝毫痕迹。

我有些纳闷,这雨昨儿夜里就停了,水位却为何一直不退?难道老天要看着我和云朵饿死在这形如孤岛的土坡上?

又熬了好一阵,神情恹恹的云朵终于歪头睡着了。我将她放在树下的茅草丛里,起身围着小土坡走了一圈。光秃秃的土坡上,找不到可以充饥的东西。就连那几蓬可怜的茅草,也已早被我们挖得根须尽无频临绝种了。

抬头望了眼对面那馒头一般的包头山,我突然便感觉头晕目眩、冷汗淋漓。昨夜在雨水里泡得太久,今日又在烈日下晒得太长,我已是身心疲惫、饥肠辘辘。

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我扶着乌桕树靠着云朵躺了下来。灼热的日光穿过稀疏的树枝,直射在我闭合的眼帘上,一片昏红,让我错觉自己躺在一片火焰之上……

“悦儿!”

依稀听到有人在呼喊。可我却没有力气睁开眼睛。

“啊!”肩头突然掠过一阵尖锐的刺痛,我禁不住叫出声来。

我猛然一下睁开眼睛,却是有人伏在我的肩头,狠狠的咬了我一口。听见我的惊叫,那人便抬起头来。

是邓训?!

四目相对,我震惊不已,从没见过如此狼狈的他:一身白衣早已被泥水污渍浸染得脏污不堪,几缕散乱的长发粘在满是泥污的脸上,皱结扭曲的剑眉下,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

如此邋遢。如此潦倒!这幅模样,哪里还有半分纨绔公子兼私塾先生的气质?唔,比城里挑着竹箩卖菜的菜农都不如。

我看了一阵。终于忍不住道:“你这样子,好丑!”

“很丑?”邓训皱起眉来。

我点点头:“很丑。”

邓训抿紧了嘴唇,眸光瞬时变得深暗。

这就生气了?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啊。

“其实,也不算太……”身体一轻,我突然被他猛一下拽进怀中。错愕之间,他的双唇便堵住了我尚未说完的安慰之词。

肌肤之亲!

脑子里突然闪现那日屋檐下的一幕,我顿时心慌不已。我抬手想推开他,他却是一只手紧紧搂着我的肩背,另一只手牢牢扣在我的后脑上,在这毫无距离的搂抱之下。我竟丝毫动弹不得。

不同于那日轻柔如羽的轻触扫拂,此刻的他仿佛带着怒意,唇瓣携裹着火焰。肆掠而霸道的侵入,搜寻,追逐,占有,纠缠。火辣而焦灼。我退无可退,避无可避。终究不得不与他卷裹在一处,燃烧在一起……

天老地荒,石烂海枯。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我如同一枚燃烧着的翎羽,与他在天地间悠游沉浮,不知所终。

“悦儿,我什么都可以失去,唯独不能失去你。”

在我情不自禁紧紧回抱住他时,那道肆掠的火焰却停息下来,在我耳畔化作这样一句炙热的话语。仿佛那道火焰流进了我的脉管,滚烫的感觉直抵心房。

“当我昨夜找遍包头山见不到你时,我见到的每一个人都变得面目可憎,我做过的每一件事都变得毫无意义。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快要疯掉了……”

我仰头愣愣的望着他。咫尺之间,那深黑的瞳眸中,似乎压抑着一股狂乱的风暴,看得人心惊。

“悦儿,嫁给我!”

我目瞪口呆的望着他。这是一个命令的句式。这样的话,他怎么可以说得如此理直气壮,霸道专横?!

邓训深深的看着我,用一种奇怪的语气,一字字沉声说道:“悦儿,从六岁到现在,我已经等得太久。人生短暂,世事无常,我第一次如此害怕,害怕自己还来不及得到,便从此失去。”

回想昨夜的一幕幕,我却也是一阵后怕。从未想过,那一别,很可能就是阴阳两世。活着,有时候真的是一种侥幸。

“我原来骄傲的以为,自己还会有一辈子的时间来重新打动你。可经过昨夜之事,我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太多我不能左右的变数……悦儿,过去的我,你记得也好,忘记也罢,我都不在乎了。我很清楚,自己想要的,不是那一段记忆,只是你。”

我有些诧异,那深黑目光中的脆弱、无奈、忧虑、恐惧,竟是那样的分明。这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清俊卓然无所不知的私塾先生邓训,也不是那个笃定沉稳一切在握的纨绔公子邓训。

“嫁给我,悦儿。”

这是一个带着一丝恳求的陈述句。缺乏力度,带着不确定的犹豫,但却如同一滴清露,坠入了我的心湖,激起了圈圈涟漪。

“好。”

这一个字,干涩生疏得好似不是自己说出来的一般。我甚至突然感觉疑惑和迷茫,为何我就答应了他?

邓训深黑的眼眸中顿时腾起一道璀璨的光芒,他再次将我紧紧拥入了怀中。

紧紧靠在他的怀中,聆听着胸壁下那道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我再次感觉到了那日在响水滩感受过的安稳和静谧。先前的那一丝疑惑和迷茫,渐渐消失无踪。

夕阳低浮在苍茫泽国的一端,橙红的光晕为天地间镀上了一层炫目的光彩。就连那无声涌动的浊浪之上,也泛滥着斑斑片片、粼粼闪闪的光泽,温情脉脉。

“姐姐,我阿爹和哥哥为何还不来?”云朵稚嫩的声音突然自身后传来。

我心下一惊:居然忘记了这个小不点儿!她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回想起先前与邓训肌肤相亲的一幕,我顿时面颊滚烫,慌忙一把拉开邓训的手臂。

邓训却是镇定自若,他起身走到云朵身边蹲下,手扶着她的肩膀一脸认真道:“就是你阿爹和哥哥让我来接你的。”

“那他们在哪里?”

“诺,就在那边那个馒头山上。”邓训朝对面的包头山努了怒嘴,随即又道:“走吧,我带你去找阿爹和哥哥。”

云朵乖巧的点了点头。

我诧异道:“你怎么知道她的阿爹是谁?”

“昨天夜里我让董承清点了人数,重新整理了村人名单。全村共有746人,昨夜抵达包头山安置点的有723人,失踪的23人中,有9名老人,7名妇人,4名男子,3名孩子。这3名孩子,一个是9岁男孩赵模,一个2岁女孩陈香,还有一个就是5岁的女孩云朵……”

“你记得这般清楚?”我一脸惊讶。

“没办法,过目不忘。”

这话若是放在往时,我一定会以为这厮是在自吹自擂,可此刻他的表情如此肃然清寂。那些失踪的人中,也有云朵的娘亲,我忽然明白他为何能过目不忘了。

邓训抬头看了看天色,一把抱起云朵对我道:“天要黑了,水下情况复杂,我们得趁早赶过去。”

我这才留意到,土坡下的乌桕树干上,用草绳系着一只满是泥泞的竹筏子。

上了筏子,邓训将云朵递给我抱着,他躬身拾了竹篙便朝包头山划去。

竹筏在浑浊的水面滑行,除了几户尚未倒塌的青瓦屋顶,我们身边还不时有猪羊的尸体、残破的衣物、折断的木梁以及木盆、木瓢这些物件掠过,看得人陡然心惊。

想起昨夜分别前,他说要去村东劝几户老顽固撤离的事,我便问道:“村东土坎上那几户人,都撤走了么?”

“他们是最后撤离村子的,那时水都涨到胸口了。若非有赵述带着几个衙役前来接应,不会水的那两位老人只怕就走不出去了。”

我好奇道:“你是怎么说动他们的?”

“按照孔老夫子说的办法。”

我一脸愕然:“孔老夫子?”

“你忘了么?子曰:诱之以利,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胁之以威……”

我打断道:“村人怎么听得懂这些?”

“当然不是给他们背诵这个。我不过是选了两条来实践了一番。”

“选的哪两条?”

“先晓之以理,再胁之以威。”

原来他是威胁着村人撤离的!我不禁感叹:他真是没白读书,竟能将孔夫子的话这么恰如其分的践之以行!

途径村中那株大榆树时,云朵突然指着浑浊的水面道:“我娘亲还在下面……”

我心下一沉,抬眼和邓训对视一番,竟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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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桃之夭夭 第一四五章 朱雀救主

邓训带着我和云朵赶到了包头山时,那处临时作为码头的小山坡边,有五六个身着衙役服饰的男子正在用新伐的青竹捆扎竹筏。

“六哥,你可回来了,上面都快要闹翻天了!”

邓训抱着云朵,刚刚走下竹筏,邓拓的声音便迎了上来。

“怎么回事?”邓训的眉头不自觉便皱作了一团。

“村民们不满意按户头分下去的物资,个个怨声载道,有几户还争抢起来……”邓拓一抬头,忽然瞥见了我,便惊诧诧道:“六哥,你还真找着我嫂子了?在什么地方发现的?”

又被他叫作嫂子。本想上前纠正他的口误,可一想起自己先前答应了邓训,便红着脸不吱声了。

“胶河桥东边的的小土坡上。”邓训简短说了一句,又拾起了先前的话题:“那董承人呢?”

“董大人说回城去募集救灾物资,午后就带着赵大人坐着竹筏走了。”

“他走了,上面是谁在负责安抚村民?”

“是孙县尉带着几十名衙役在劝服村民。”

“糊涂!”

邓训转手将云朵递给邓拓道:“这是云朵,你将她送到云大叔手里后,就带悦儿回城去。我去处理上面的事情。”

“好。”邓拓点头接过了云朵。

送我回城去?我急步上前道:“我要留下来帮你。”

邓训摇头打断我的话:“你留在这里,只会让我分心。还有比留在这安抚灾民更紧要的事情,需要你和小八回城去做。”

听了这句话,我便急切问道:“我们回城去做什么?”

邓训道:“昨夜我在如意楼宴请了城里的几个富商,他们也都答应了捐资用于修筑河堤。如今灾情发生了,朝廷的赈灾款短时间下不来,你和小八就去这些富商家里走一趟。请他们提前捐献义款,用于赈灾应急。”

这确实是更紧要的事情。只有救灾物资供应及时,灾民的情绪才能平抚下来。很听到这里,我便点头同意了他的安排。

邓训又道:“雨水早已停歇,洪水却并未消退,只怕是下游河道壅塞,水位很难回落。如今这安置点里缺衣少食,村民昨夜淋雨受寒,好多人都得了伤风,药材也是急需的。一旦募集到了善款。便尽快采买了物资送过来。”

说罢这番话,邓训又朝我走近一步,微凉的指节轻抚过我的眉梢。抿唇看了我许久,才又皱眉道:“悦儿,一个人的勇敢,不是随时随地去冒险。而是即便在最危险的时候,也能够让身边的人感觉心安。”

我愣愣望着他。还没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便转身大步往山包上的安置点走去了。

“我们走吧。”见我望着邓训的背影发愣,一旁的邓拓便催促道。

“八公子,你,你的脸怎么了?”我转回头时,目光落在邓拓鼻青眼肿的脸上。顿时吃了一惊。

邓拓顿时恼怒不堪:“还不都是因为你!”

“我?!”我昨夜被洪水困锁在小土坡上,与他这张大红大紫的脸能有什么关系呢?

邓拓便气鼓鼓的说道:“昨夜六哥将村东土坎上那几户人带到安置点后,就四处找你。我知道你是和陈嫂留在一起收拾东西。就带着他去找到了陈嫂询问,结果一听陈嫂说你在快要出村时又折返回去救人了,他转身便给了我一拳……”

“他,他怎么会打你?”我一脸错愕。在我为期不长的记忆中,邓训一直都是温文尔雅的谦谨公子。怎么会有如此暴戾蛮横的一面?

邓拓却是愤恨不已:“我要早知道你这么不怕死,我当时就不会答应替他照顾你。”

虽然我自己并没要求邓拓照顾我。但说起来他毕竟也是因为我才挨了打,怕他就此与邓训兄弟间生了隔阂,我便一脸抱歉道:“我那时回头去救云朵了,后来又走错了方向,没想到这事竟会连累你,真是对不起。”

提及云朵,邓拓却是一怔,长叹了一口气后,他抱着云朵边走边道:“你对不起的是我六哥和那无辜送命的朱雀……”

朱雀?我急步追上:“朱雀怎么了?”

“知道你还在村子里,六哥不顾众人劝阻,当即牵了朱雀就要回村去找你。那时洪水已经涨得很高了,我和几个衙役死命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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