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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玉屏香-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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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钰一迈进别苑,便被这处与昆玉有极大不同的建筑吸引,不时就把方才的不快抛到脑后。她兴高采烈的选了一处四周景致好的房间,左右环顾一番后,把萧灵玥给拉了过来。
紧绕皇宫的一池湖水,名曰烟雨,此时正值炎夏,日光照耀下来,将湖水中倒映着的琉璃瓦衬得更加耀眼。
一推开窗,美景尽收眼底。
“姐姐,你就住这间。”萧钰把搭在窗沿上的手收了回来,笑吟吟道。
“果然和昆玉城不一样。”萧灵玥生长在绿荫遍地的西南,初见江淮恢弘大气的景致,心神也一下子被带了进去,“这恐怕就是母后口中的‘绝胜烟柳满皇都’罢。”
湖边的细柳在风中来回摇摆,仿佛一位扭动着纤腰的美人,无言间描出无尽风情。
然而欣赏湖景不过片刻,小七便焦急传话过来:“大郡主,皇上派人来接您入宫。”
萧灵玥顿然失色:“现在……进宫?”
即便来之前便知道皇帝会召见她,但此时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说无担忧、畏惧是不可能的。
不过有人却对此极有兴趣,不等跟在萧灵玥身边的江昭叶回答,萧钰折身就跑了出去:“皇宫?皇宫一定更好玩!”
“萧钰!”江昭叶厉喝一声,话末时少女已不见了踪影。
萧钰一路飞快,她居然没有在偌大的别苑里迷路,片刻便奔到了正厅。
西南王府的侍婢早就在正厅里端茶伺候,远远看见她,一齐行礼:“拜见郡主。”
陌生的一群人围在正厅四周,见此状况,纷纷给她让出一条路。
萧钰好奇的打量着这群人奇特的服色,在进正厅前随手抓了一个人来问:“你们是何人?”
被他捉住的人既不生气也不说话,像块木头桩子一样。萧钰觉得无趣,自己把脑袋凑过去,细细察看他衣襟处奇怪的图案:“这是什么……”
端详了片刻,她才看明白:“好端端的,干嘛只绣一双翅膀,应当把整只鹰都绣上去才对。”
正厅内端坐着品茶的人早就听到了外头一番自言自语,他抬了抬眉,淡淡的斜了萧钰一眼。
她仿佛察觉到了投射而来的视线,这才发现放错了重点,急忙走进去。
“你就是来接我们进宫的人?”萧钰丝毫不在意那人冷漠傲慢的神情。
“你们?”那人闻言轻笑,“本王奉皇上之命只接郡主一人入宫,其余人等不得跟随!”
萧钰一时还没意识到他的身份,只是表露出不满:“你们只把姐姐一个人带到皇宫去?这也太没道理了罢。一同是郡主,姐姐能进宫,我就不能进?”
陈浚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晃——眼前的少女被人称作郡主,可听她这么一说,似乎并不是他要接的人!
然而刚想发问,正厅外的声音便由远及近:“钰儿,还不给怀瑞王行礼!”
江昭叶率先走了进来,眉目冷淡的看着厅堂正中一身墨青袍服的男人。
一震无法察觉的沉默之后。
他给陈浚行了个大礼。
低垂的俊秀面庞上,露出一抹极淡的清冷笑意:皇上居然让这样的人物屈尊接送。此番召灵玥入都,究竟有什么大事?
萧灵玥不知何时也走了进来,学着江昭叶给眼前身份尊贵的男人行礼。
“拜见怀瑞王!”这时,萧钰才回过神来,急匆匆的跪在地上。
可她仍旧无法相信,面前这个轮廓刚毅的年轻男人,竟然就是在战场上嗜血拼杀了十数年、战功赫赫的怀瑞王!
那么算来,陈浚十六、七岁就已开始挥剑杀敌,才走到如今进爵封王的一步。
萧钰暗暗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不禁一惊。
她这小动作被陈浚看在眼里,但后者漫不经心的赐他们平身后,便切入正题:“皇上为迎接郡主在宫中设宴,望郡主不要误了时辰。即刻启程入宫。”
萧钰正想问设什么宴,谁知话未开口,就被江昭叶抢先说道:“郡主方到江淮,现下有些乏了,请王爷通融通融让郡主稍作歇息……”
陈浚冷冷截断他的话:“皇上的旨意,是让郡主即刻入宫,本王也不敢违抗。”他不再多言,一旁随行的婢女会意走到萧灵玥跟前福身:“郡主请。”
婢女也许是呆在陈浚身边久了,亦是一副冷冷的神情,看得人心中颤栗。
萧灵玥下意识的握住萧钰的手。
少女可以感觉到姐姐手心里的冷汗。她也想说点什么,至少请求陈浚让她陪姐姐入宫。这二十几年来,姐姐连离开西南王府的次数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出来,更别说独自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她定然是害怕的。
然而陈浚并不打算再多做停留,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他起身就朝外走去。
婢女二话不说的搀扶过萧灵玥随着陈浚离开。萧钰只觉得手心一空,不出片刻,连同陈浚带来的那些随从也从她视线里消失得一干二净。
身旁的江昭叶板着一张脸,想是压抑着心中的怨气,他的整双眼睛看起来都是通红的,恨不得把陈浚的人吃了一样。
然而萧钰知道,现下的江昭叶,不对,应该是整个西南王府,就如同是这座皇都的砧上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哪还有还击的道理。
四、【深锁】,
1、
才来江淮不到一个时辰,萧灵玥被人接入宫中,现下连江昭叶也神神秘秘的离开了。
诺大的别苑静默伫立在这座皇城之中,清静得仿佛只听见时光悄然而逝的声响。
萧钰抚着房柱上雕画的繁复花纹,一遍又一遍,了然无趣。
被人看守在别苑,简直比呆在西南王府还令人煎熬。
此番她来江淮的目的既是“奉命”陪伴姐姐,也是来玩的。早就听评书人说过皇城热闹非凡,她还想身临其境一回。
可这会儿被自家的高手围堵在一处小院子里,连门都出不去。当真是白来了。
萧钰来回踱了几步,灵光忽的一闪:“小七,江昭叶带了些书籍,你去他房中给我拿几本来。”
小七闻言立即摆了摆手:“江校尉的房间我可不敢乱进。”
“你不敢?”萧钰故作惊讶,“你是姐姐的贴身侍女,你去的话他定不会发火的。”
“万万不可……江校尉走前交代奴婢不能让人接近他的房间,包括小郡主您……诶……小郡主……”
“你不敢,我可敢。”萧钰驾轻就熟的来到江昭叶房前,二话不说推开了门。
“小郡主!”一道人影先小七掠上前来,将她拦在门边。
萧钰抬了抬眉,看清来人后舒了口气:“李束,我就找找几本书,你别拦着。”
李束虽是江昭叶的部下,但这些年来跟萧钰待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算短,一向对她有求必应。当然,除了江昭叶不允许的事情之外。
“校尉此次并未携带书籍入都。”李束直白的道。
萧钰一弯腰从他张开的手臂下钻了过去,手脚利索的翻箱倒柜,还不忘理直气壮的道:“我堂堂郡主,他区区校尉,我为君,他为臣,我还要事事听命于人不成?”
话刚落音,手掌抚过之处传来一阵冰凉,萧钰掀开铺在上面的锦帕,翻手便抓起了藏在下方的雪玉鞭:“这东西是母后留给我的,我前后想了想,这东西若留在江昭叶手中,也太不合情理了。”说着转身就随手一挥,不偏不移的从李束鼻翼上划过。
“小郡主……”小七见状吓得欲哭。
萧钰一旦拿到了雪玉鞭,武功就出奇的好,每次与骁军比试鲜少有人能赢她。当然,也有寥寥几次失败的时候。
小七并不知,萧钰能赢得比试是因为藏在雪玉鞭里的亡魂暗中帮助了她,而失败之时,便是亡魂懒得打了。
萧钰看着一脸惊慌的侍女反笑道:“这样就吓坏了?那我若要硬闯出去,你们要怎么着?”
众人一时回不过神来,萧钰却已趁机越窗翻了出去。
窗外的两名侍卫被她挥鞭逼退到一侧。
不远处的烟雨湖水波粼粼。萧钰顺手将雪玉鞭投出,细长的尾端顷刻稳稳扣住湖边一株细柳,她借力一跃,哗啦一声跳入烟雨湖!
冰凉的湖水席卷过来,萧钰吸着气沉下去,慢慢的潜行,她睁着眼睛望向头顶碧蓝一片,隐隐还可以看见小七和李束在窗边晃动着的焦急神情。
“钰儿,江昭叶不可靠,灵玥不能倚靠他……”耳畔除了水波流动,忽然间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手中的雪玉鞭不知何时在水里划出一面镜子,镜子中的女人口唇翕合,不断重复那一句话。
是母后的亡魂!
萧钰急忙朝水镜靠了过去,比划着告诉水镜中的女人——她明白!
她这不是“奉了母后的命”陪姐姐入都了?
正是因为藏在雪玉鞭中的亡魂一直在提点她,说江昭叶甘愿娶姐姐不过是觊觎西南郡王位,西南王膝下无女,身边只有江昭叶一个上进、亲近的年轻男人,招他为婿,已是有意将王位传给他。
这让本来就讨厌他的萧钰更是对他没了一丁点好感。偏偏姐姐和父王都欣赏他。她越是和江昭叶作对,西南王府上上下下越是觉得她没礼数。
但她又不能说:是死去的母后说江昭叶不是好人的。
这样的话他们更当她是疯子罢。
萧钰拔开水面缓缓的上浮。
等到脑袋从水中漏出来时,亡魂的下一句话便到了耳边:“你得到皇宫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萧钰回头看了看,发现身后没人追上来,舒了口气,一面向离自己最近的岸边游去一面道:“进皇宫哪有那么容易?”
她如今已没了初见亡魂时的惊恐与害怕。
五年前,母后还在世时,便将装着雪玉鞭的锦盒交给了自己,当时大淮的军队还没有闯入栗镇。父王正带着江昭叶在边境与敌军厮杀。母后带着她和姐姐在王宫中,被重重禁卫安全保护着。然而,锦盒才刚刚被她捂暖,母后便抛下她们姐妹单枪匹马的离开王宫,直闯沙场,听闻她战死了,又有人说她被魔吞噬,总之,她再也没有回来。
然而在半年后的某个深夜,捧着雪玉鞭的萧钰居然在床榻边见到了自己的母后,她就像一团薄雾般在她视线里来回游荡,还一直对她说话。
萧钰起初被吓得不轻,但一段时间后,她在街上游荡时碰到个半仙,那个男人说她的母亲因夙愿未了,所以不愿进入轮回,只有女儿帮她完成夙愿,她才会转世投生。
萧钰半信半疑的回了府,等着母后的出现。
结果大着胆子问了一番,发现那半仙说的竟然不假。母后果真有夙愿未了。
睦远国降服大淮王朝之后,皇帝封父王为西南王,追封母后为西南王妃。
人人都以为西南王妃已死,但只有萧钰一个人知道,母后还“活着。”
至少母后从未离开过她。
“灵玥是贺楼族唯一的后人,而我不将贺楼族神物雪玉鞭交给她反交给你,是因现下还非她继承祭司之位的时机。”亡魂又将那一番说了五年的话翻出来,“贺楼族败落至今,都怪我……可我不能让贺楼族从我手里毁灭,钰儿,你得保护你姐姐……你得让她活命,让她等到可即位的那一日……光复贺楼……”
“我明白。”萧钰有些心不在焉的回应,但她却有一个一直很想知道的问题,“不过我与姐姐是亲姐妹,为何我不能算是贺楼族后人?”
这话她问了多少遍她自己也数不清了。
谁想结果与以往一样,每每提到此,母后便会立即消失。这次也不例外。
萧钰叹了口气,看着“躲”在雪玉鞭里的亡魂,十分无奈。
2、
这场逃跑持续了近一个时辰。
等萧钰从烟雨湖四周绕出来时,晚幕已经缓缓降临,
华灯初上,灯火如点点星光般笼罩了整座皇城。
光影穿过夜色照映到萧钰脸上,她拖着一身湿哒哒的衣裳,一面在这条不知名的幽径上徘徊,可走来走去就是找不到出口。
“姑娘在此处做什么?”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来,轻轻落在她肩上。
萧钰吓了一跳,转身迅速一掌击去,却被那人轻易躲开。
苏婺在看清她面容后,方才的镇定坦然忽然就没了,反倒换上一副不好意思的神色:“是……是你。”
皇宫外的一大片府邸,是专门给入都的外地王侯暂时居住的。而萧钰现在所在之处,正是景城王居处外的小径。苏婺方从外头回来,见府外有人鬼鬼祟祟晃来晃去,觉得奇怪就走上前来盘问,谁想是那个在听雨轩砸了小侯爷场的丫头。
苏婺看少女一脸狐疑,便笑道:“你这样一身,要去哪里?”
萧钰打量了他一会儿:“我认识你?”
“姑娘不认识我,可我认识姑娘。”苏婺拱了拱手,算是以礼相待,“昨日听雨轩,姑娘的身手真让苏婺大开眼界。”
“哦……你大约是听雨轩的看客罢。”经他一夸,萧钰有些飘飘然,“那点身手算不得什么,你还没见过厉害的。”
然而,她的功夫即便再厉害,但在内行人眼中看来,昨天那一招的确不算什么,更何况是苏婺这等隐藏在景城王府的高手,他方才那句话也就是客套客套罢了,谁知萧钰当了真。
他不禁噗嗤一笑。
“你笑什么?”萧钰皱了皱眉。
苏婺这才敛起了笑容:“没有……没笑什么……”
“你明明笑了。”
“对了……”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岔开话题,“姑娘这一身恐怕去哪儿都不方便吧,不知姑娘住在何处,苏婺先送姑娘回去换身衣裳。”
“不必了,我可是再也不想回西南……”说到这里,萧钰才知道自己差点说漏了嘴,连忙换句话道,“我家里人把我锁在房里,我偷跑出来的,不能回去……”
苏婺听得出她不愿多说,也就没告诉她他其实已知道她来历之事。
只是,她究竟是西南王府什么人?
“既然相识一场,你不如……借我点钱……”萧钰突如其来的问话将苏婺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他没想到她这般直截了当,反倒不好意思小气了:“哦,好,好。”
“真大方。”萧钰接过他递来的钱袋,随口问道,“你是哪家公子?待我有钱了立即送回去给你。”
“在下是景城王府的下人。”
“景城王府?”萧钰猛地一震,连钱袋都快握不稳,“你居然是景城王府的人……怪不得出手这么大方,听说景城王府富可敌国呢。”
苏婺笑而不语。
萧钰继续赞叹道:“来的路上经过景州,我还特地跑到景城王府外头去看了一眼,那座府邸果真气派啊,连下人都是绫罗绸缎,就像你就像你……”说着上来扯了扯苏婺的衣袖,“看看这料子,在我们那边,只有大官才穿得起呢……”
“那么说来,姑娘也算是‘大官’了?”苏婺若有所思的笑道。
萧钰低头看了看自己同样的一身绫罗,几步退开,有些尴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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