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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义父-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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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雪征听到这里,哭笑不得,简直无话可答。金小丰接着说道:“这事一出,人家正主儿不管,那个师长也不能白受了损失,全找到戴国章头上去了。戴国章昨天一个不留意,着了人家的道儿,腿上挨了一枪。”
陆雪征听到这里,眨巴眼睛思索片刻,随后对金小丰说道:“你把来龙去脉给我细讲一遍——还有,明天打个长途电话过去,让戴国章回来。”

朋友

在这个晴朗干爽的下午,唐安琪前来拜访陆雪征。
唐安琪今年也就二十多岁的年纪,皮肤是牛奶白,嘴唇是樱桃红,眉目浓秀,是位很俊俏的青年军人。而他虽然有着小白脸儿的相貌和身段,为人处事可是相当的干脆爽快,颇有股子江湖人士的侠义之气。
他此行是专程过来与朋友相见,所以特地脱下军装,换上了一身半新不旧的长袍马褂。昂首挺胸的站在院内,他不等旁人通报,自己就大声笑道:“陆兄,我来啦!”
此言一出,前方房门立时开了。陆雪征低头掀起帘子,笑微微的走了出来:“老弟,好久不见啊!”
唐安琪扬头一瞧,见陆雪征身姿挺拔,做半正式的西装打扮,看起来又随意又大方,十分顺眼,便赞许似的点了点头:“陆兄,好,风采依旧啊!”
陆雪征一听对方夸他有风采,就情不自禁的笑了,笑的还挺大,露出了一排雪白整齐的好牙齿。

两人进屋落座,一边喝茶一边谈天。唐安琪并不询问陆雪征的生活详情,只是讲述自己这大半年的琐碎烦恼。他对好朋友向来是推心置腹的,就算和对方不是真的倾心相交,也能做出以诚相待的架势来,让对方不由自主的放下戒心。唠唠叨叨的倾诉一番之后,他转入正题,也不加修饰,直接就坦白说道:“陆兄,我在军界有个朋友,知道我和你有点交情,就托我做个介绍人,想要见你一面。行不行?”
陆雪征沉吟着问道:“有事?”
唐安琪答道:“那是一定。”
陆雪征抬头望向唐安琪,要笑不笑的说道:“按理来说,他有话也用不着对我当面讲。生意就是生意,我派个手下过去,把他的事情听明白、办妥当,也就是了。”
唐安琪认真解释道:“理是这个理,不过我这位朋友如今已经熬到了师长的位置,在天津卫正经是个有名有号的人物;你肯见他一面,与我脸上有光,与你也不算坏事,何乐而不为呢?”然后他抬手抱拳一拱:“陆兄,生意要做,人情也要顾,两样都别耽误,这才是发财的根本。晚上我要大请客,你权当是给我面子,捧我的场,哪怕你到那儿干坐五分钟呢,也算是你照顾我的场面了!”
陆雪征素来不爱抛头露面,可是如今唐安琪一力邀请、盛情难却,他也不好太过无情。一言不发的忖度了片刻,他心里定下了主意,这才缓缓点头,又转向唐安琪,无可奈何似的微微一笑:“老弟,这次我去就去了,但是不要再有下次。我有我的规矩。人情大,规矩也大,为了人情废掉规矩,我这里就会乱套。”
唐安琪知道陆雪征这是看在双方友情的份上,对自己做出了妥协。不大好意思的垂下头,他愧疚笑道:“唉,陆兄,甭提了。我昨天下午,喝多了,在饭桌上吹牛,说咱俩是过命的兄弟,我一个电话就能把你叫来。结果今天被人家盯了上,想要推脱,就推不掉了!”
陆雪征探身伸手拍了拍他的大腿,语气却是和缓起来:“这话不算吹牛,我真当你是我兄弟。”
唐安琪知道陆雪征犯不上拿美言来敷衍自己,所以这一句大概是真话。

唐安琪脱掉马褂挽起袖子,在房内走来走去,轻松自在的和陆雪征又说又笑。及至下午时光过去大半,他才匆匆告辞,赶去准备晚宴。陆雪征独守空房关严了门,连换五套衣裳,末了也没有打扮出新花样来,还是收拾成了个洋行职员的形象;又对着镜子仔细梳了梳头发——他的头发厚密,且短,天然自有一个固定的形状,并非人力可以轻易改变。于是陆雪征忙忙碌碌的修饰许久,末了毫无效果;和平日相比,并无两样。
一个电话打到金小丰那里,他细细交待了一番。金小丰领会命令,自去安排。如此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唐安琪再次驱车前来,把他接去了利顺德。

唐安琪是个讲排场好热闹的人,一请客就兴奋。一马当先的进了宽敞雅间,他自觉脸上有光,满面春风的就对座上宾客一点头,而后侧身微微让开一步,很有克制的低声笑道:“陆先生来了。”
宾客的数目大概能有个十二三人,有军装有便装,听闻此言便纷纷起身,乱哄哄的向陆雪征问好——陆雪征是一把好枪,说不准什么时候兴许就用得上,纵算是永远用不上,也顶好是在面子上一团和气,谁愿意得罪这么个危险人物呢?
陆雪征放眼一望,见这十二三人中,有大半都是熟面孔,并不陌生。唐安琪拉开椅子请他坐下,又一指自己身边的一位西装男子,对陆雪征介绍道:“这位是盛师长,盛国纲,早就想要认识你,一直没机会。”
陆雪征转头一看,就见这位盛国纲师长身材魁梧,相貌堂堂,是条威武的汉子。而盛国纲师长对陆雪征一直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本以为这会是个一身杀气的凶狠角色,哪知道本人既无杀气、也不凶狠,竟是无甚特色,而且如此年轻。
两人隔着唐安琪握了握手,盛国纲师长对陆雪征做出的所有想象全部被现实推翻,所以如今如坠五里雾中,一时间手足无措。陆雪征也没有同他多谈,转而和旁人寒暄起来。

唐安琪的这些丘八同僚们胡吃海塞,迅速就填饱了肚皮。有人还要叫酒,唐安琪却是出言拦住:“在这儿喝个什么劲?一水儿的爷们儿,喝高兴了又能怎么着?我看啊,咱们现在还是转移阵地,进军翡翠别墅吧!”
这个建议提出来,众人纷纷叫好,心中既有了一个“色”字,美酒佳肴就立刻失了味道。军界人士们吵吵嚷嚷的站起来,像一窝大马蜂一样,嗡嗡的就飞出去了。

翡翠别墅是法租界内一家最有名的大妓院,环境幽雅,装饰美丽,连里面的姑娘们都是识文断字,与众不同。唐安琪等人到了这众香国中,立刻各自寻觅伴侣,闹作一团;而盛国纲别有心肠,这时就占据了一间小小烟室,恭而敬之的把陆雪征请了进来。
两人都没有瘾头,无非是取此处的安静罢了。让那大丫头象征性的烧了两个烟泡,随后盛国纲遣走闲人,开始表白心事。原来他叫名是个军人,其实处处都有生意,新近又开始向关外满洲国那边走私布匹。这贩布的买卖进行到了奉天,因为冲击了旁人的财路,就受到了当地一位人物的干扰。盛国纲力量有限、鞭长莫及,又心中怀恨、气得要死;正所谓不争馒头争口气,他还非得把这买卖做成不可了!
陆雪征歪在烟榻上半躺半坐,听到这里,并不动容,只是慢慢的一点头:“哦……奉天。”
盛国纲盯着他,察言观色的恳求道:“陆先生,帮帮忙,一切条件都好讲,只要你能替我除了那个眼中钉!”
陆雪征听他语气紧张,倒是笑了一下:“好办,小事一桩。”
盛国纲听闻此言,大喜过望,一挺身盘腿坐起来:“陆先生,你要是能为我出了这一口恶气,那我可真是……真是……”
陆雪征对他的感激言辞并无兴趣,语气温和的说道:“盛师长给我一个地址。明天我派人过去,具体事情你们见面再谈。”
盛国纲也猜出陆雪征未必会亲自跑去奉天,故而连连答应,又下地去找纸笔,写清自己的住处。正在这时,唐安琪的卫士忽然一掀帘子探头进来,轻声禀告道:“陆先生,外面有位叶先生要见您。”
话音未落,叶崇义侧身挤进烟室,气势汹汹的冲到烟榻前,瞪着陆雪征站住了!

怒火丛生

叶崇义是认识盛国纲的,所以进门时匆匆向他一点头,然后就把锐利目光完全射向了陆雪征。
陆雪征怔了一下,随即恢复常态。坐直身体笑了一下,他主动招呼道:“崇义——”
然而没等他把话说完,叶崇义探过身去,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你下来!”叶崇义从牙关中挤出清冷声音,语气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跟我走!”
当着盛国纲的面,陆雪征不好多说。用力扯开叶崇义的手,他一言不发的下地穿鞋,而后头也不回的率先向外走去。
叶崇义也没理盛国纲,沉着脸快步跟了出去。

叶崇义像个前来捉奸的妒妇一样,一路押着陆雪征往外走。唐安琪赶出来想要阻拦,但是一看势头,似乎那两人又不是个有仇的模样。陆雪征这人向来带有一点神秘色彩,所以他心中懵懂,就没敢上前。

连推带搡的,叶崇义把陆雪征赶上了汽车。
陆雪征在后排位子上坐稳了,这时才发出了疑问:“你这又是在发什么疯?”
叶崇义冷笑一声,仿佛是气攻了心一眼,那一声都发了颤:“我疯我的,与你何干!”
陆雪征扭头看了他一眼,就见他面无血色,连嘴唇都泛了白,气色十分异常。了然似的叹息一声,他抬手揽住了对方的肩膀,又用力搂了一下:“小疯子。”
叶崇义姿势别扭的靠在陆雪征怀里,身体失控一般的发抖。直勾勾的盯着前方道路,他觉得自己真是要被陆雪征气疯了。

叶崇义方才就是在利顺德门前看到陆雪征的,这时他索性原路返回,在利顺德开了一间房。绑票似的把陆雪征扯进房内,他随即反锁了房门。
此时天色已黑,房内开了电灯,光线反倒分外明亮。陆雪征转身望向叶崇义,见他气的直喘,眼睛都红了,就有些莫名其妙。上前一步捧住对方的脸蛋,他微笑问道:“唉,崇义,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叶崇义的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咬牙扬手,一巴掌就抽到了陆雪征的脸上:“滚!别他妈在我面前装傻!”
说到这里,他做了个深呼吸,随即哆嗦着继续骂道:“装死的本事不错嘛,还会藏起来躲我了!有本事你就一辈子缩在王八盖子里面,永远别把脑袋伸出来!”
陆雪征一皱眉头,没想到叶崇义气成这般模样,原来只是因为自己不肯见他。

叶崇义开始对陆雪征拳打脚踢。
陆雪征先是任他泄愤,既不反抗也不躲闪;良久之后才忽然弯腰一避,而后猛然将叶崇义搂进了怀里,口中笑道:“我的疯宝贝儿,那里可不能踢。你把它踢坏了,我怎么哄你高兴?”
叶崇义气喘吁吁的挣扎了一下:“你哄我高兴?是你哄我高兴,还是我哄你高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他妈的就是在拿我当兔子玩!”
陆雪征紧紧的抱住了他,凝望着他的眼睛微笑:“兔子要都是你这个脾气,那我以后出门就要绕着兔子走了。”
叶崇义在他的臂弯里气的直蹦:“你少和我贫嘴!”
陆雪征一听这话,就知道叶崇义已经发泄的差不多,疯劲儿快要过去了。

这两人在地上分争不出一个结果,于是转移到床上进行了一场十分激烈的肉搏战。
大战过后,和平降临。
陆雪征披着浴袍坐在床上,叶崇义枕着他的大腿,赤条条的横躺在一旁。陆雪征其实已经做出了和叶崇义一刀两断的打算,可一旦亲眼看到对方了,又会情不自禁的怜香惜玉起来。
叶崇义年轻俊美,在旁人面前大概会更风度翩翩——在陆雪征这里,他时不时的就要歇斯底里一场。人在气急败坏的时候,自然是好看的有限。
陆雪征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吸了两口后,把余下半根烟卷送到了叶崇义唇边。
叶崇义就着他的手深吸一口,而后喷云吐雾的旧事重提:“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陆雪征笑了:“怎么又问起来了?别像个娘们儿似的没完没了!”
“我是娘们儿怎么样?我是个爷们儿又怎么样?”
陆雪征深深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你要是个娘们儿,我就娶了你;你要是个爷们儿,我就干了你!”
叶崇义听到这里,要笑不笑的一撇嘴,又从鼻子里呼出两道凉气:“哼!还全是你的了!”

陆雪征一下一下抚摸着叶崇义的头发,颇为玩味的笑问道:“崇义,你到底是看上了我哪一点?”
叶崇义惬意的闭了眼睛,轻声答道:“别臭美,没人看得上你!”
随后他却又忽然睁开了眼睛,一眨不眨的望向了陆雪征:“你呢?你看上我了吗?”
陆雪征点点头:“看上了!”
叶崇义当即把脸扭开:“你又看上了我什么?”
陆雪征歪着脑袋吸了一口烟:“看上你长得漂亮,比大姑娘还好看。没了。”
叶崇义听闻此言,又气又笑的横了他一眼:“滚!”
陆雪征探身把烟头掐灭扔到了地上,然后把叶崇义拖到胸前,温温暖暖的抱了个满怀:“不滚。”
“为什么?”
陆雪征拍了拍他的屁股:“好不容易才抓到这么一只大兔子,我还没有玩够!”
叶崇义气的笑了,用力在他身上乱掐乱拧:“放你的狗屁!”

午夜时分,陆雪征要走。
叶崇义不让他走,于是他留了下来。
及至凌晨时分,他又要走。叶崇义这回再留,就留不住了。
两人一起洗漱穿戴了。叶崇义上下打量了陆雪征,忽然问道:“都到这个节气了,你怎么还穿单衣?”
陆雪征低头看了看自己,笑着答道:“我身体好,不冷。”
叶崇义自从和陆雪征相好以来,一直都是一对野合的鸳鸯,就从来没有缠缠绵绵的爱“够”过,永远是匆匆忙忙的抢时间相会,既像赶集,也像做贼。眼看着陆雪征毫无留恋的拔腿就要离去,叶崇义忽然感到悲从中来,而心里的火苗也跳跳跃跃的又窜上来了。
他强压下满腔怨气,转身走到衣帽架前拿下自己的外套,回来递给陆雪征:“你穿我的,我的衣服厚。”
陆雪征低头看去,见那是一件黑色短风衣,带着一层薄绒里子,果然是能够挡风御寒。短暂的犹豫了一下,他脱下西装上衣,接过风衣利落的穿了上。
“多谢你。”他对叶崇义说。
叶崇义抱着他的上衣,忽然咬牙切齿起来:“滚!”
陆雪征笑着看了他一眼,随即扭头推门,迈步走了出去。
叶崇义愣了一两秒钟,然后如梦初醒一般的快步走到门口向外望去,就见陆雪征穿着自己的衣裳,在前方楼梯处一闪就没了影踪。

陆雪征低头快步走出饭店大门。而还未等他在路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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