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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上错花轿嫁对郎-第6章

小说: 上错花轿嫁对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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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人群鼓噪,许多靠后的人看不清状况,免不了向前乱拱想挤开条缝来看看哪艘龙舟跑在最前。芄兰本来就已经紧贴着前方栏杆,结果那临时搭起的看台吃不消着许多重量,只听得咔嚓一声,横栏断裂,就这样硬生生将芄兰挤落高台,掉进水中。
 
章七。 风波初起 

落入水中的瞬间,芄兰只觉得整个天地都颠倒了。 

他大睁着眼,望着水面逐渐离自己的指尖一点一点的远去——不知为何就保持了双手前伸的姿势,像是要在坠落的刹那试图拽住些什么似的。 

在下一个瞬间,有人一把抓住了芄兰的手。 

河水浑浊,衣服与发丝又在水里散开了,芄兰看不清楚对方面容,只觉得那个人的水性也不是很好的样子,一手拽了自己想游上去,结果憋了一会儿气就开始脱力,好不容易上浮了几寸,居然又有了下沉的趋势。
 
“你倒是放开我啊……”芄兰忍不住想劝,结果一张嘴就是腥冷的河水灌进肚腹里,呛得他视线更模糊了。挣扎间总算又有两个人游了过来,颇为熟练地把他们托上了岸。 

“两位小兄弟,不会水就别站那么前面,小心下次龙王爷就把你们收咯!” 

这一连串的变故发生得极快,等他终于咳出水缓过了神时,那两个救起自己的人已经又重新加入回不远处围观龙舟的人群里去了。只有最初跳下来逞英雄结果差点连自己也赔上的人还歪在旁边的地上大口咳着,芄兰望着那张和自己一般凄惨的脸,笑得有气无力:“这般拼命做什么?水性不好,喊人下来救我不就是了。”
 
“护卫二公子安全……咳,是我的职责。”柏舟咳嗽不断,却还是半撑起身,勉强说道。他一直垂着头,也就没有看见芄兰原本就极浅淡的笑意在听到这句话后逐渐转冷:“职责所在么……柏舟为谢家真可谓是忠心耿耿,让芄兰动容。”
 
芄兰说完这句就当先站起身,此刻大部分观众都追着龙舟往远处去了,只留下寥寥数人还在方才的看台上,也并未注意到他二人。可这样落汤鸡一样的回府,不被发现的可能性当真是微乎其微。
 
“你身上可带着银钱?”芄兰想了片刻,问。柏舟一愣,随即也醒悟过来,于是两人大致整理了下衣着,好歹把头发里的水草都拣干净,进城寻了间偏僻客栈,让小二打盆水来再买两套衣服送到房里。
 
因为是端午,店小二端来的竟然是以菖蒲等草药烧成的药水。芄兰用擦净头脸,抬头便看见柏舟正除去上衣,腰间那一道上京时被流寇砍伤的刀口已经愈合了,留下浅浅一道疤。 

他当时还自以为是将这个人和裴砚归在了一类,热血上头时为了一个小倌连自己的安危也顾不得了。现下想起也不过是那么一句“职责所在”,轻飘飘的一句话,不知怎么就骗得那么多人前赴后继。
 
只不过当时自己的身份未明,变数颇多,让柏舟听命的还是三公子谢玖罢了。可笑的是自己从头至尾被蒙在鼓里,一路上硬是使尽浑身解数迫得对方就了范,最终竟是个这种结局。 

柏舟侧对着芄兰换好了衣服,转身却发现后者还着了湿衣坐在床榻上,不由得从桌上拿过崭新衣服,放在芄兰身边:“二公子还是早些更衣才是,免得落了风寒。” 

“唔。”芄兰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这才回过头,目光像是在寻找什么似的在他额头上掠过,却在他打算发问的前一刻收回了目光,如同那天晚上一样张开手臂,“既是如此,那你动作快些吧。”
 
柏舟只得再次躬下身来,替芄兰一件件脱去湿衣,再拧干一块布巾替他擦干身上水渍。时值下午,客栈里即便是掩上了窗也是光线充裕,此刻芄兰的一切在柏舟眼中都是纤毫毕现,全然不似那一夜被烛火与水雾勾勒出的暧昧不明。
 
芄兰就带着一脸悠然靠在床头坐着,偶尔配合地挪动一下身体。即便已入了夏,河水还是冰冷的,以至于浸了水的肌肤能清晰感觉出柏舟呼出的气息与布巾上药汤的热意。终于可以摆脱满身冷腻感觉的他惬意地低吟出声,阖起的眼眸睁开一线,望向柏舟:“到了那时……”
 
他突然没来由的开口,结果惊得柏舟手中的布巾一下子落在地上,倒像是先前出神了似的。芄兰听得柏舟告罪一声,将布巾拾起放回盆里,又展开干净的衣物服侍自己穿上,这才问:“二公子方才要说什么?”
 
“没什么,”他又闭上了眼,摇头,“替我将头发梳好,赶紧回去吧。” 

原以为这般就能风平浪静地躲过端午,结果回去就发现管事谢周正站在房中,周围站了一圈的丫鬟小厮,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见芄兰同柏舟回来,不由得喜形于色。芄兰一见这阵仗就明白今天偷溜出门的事必然是被发现了,表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地上前:“我不知周伯来了,累你久等。”
 
“二公子和我这等下人客气什么呢。”谢周搓着手,满脸堆笑,“只是老爷急着要见您,才吩咐了我过来守着。现下二公子回来了,不如先同我去见了老爷?” 

“那是自然。”芄兰点头,走出两步后又停住,头也不回地吩咐,“我自己过去见父亲便可,柏舟不必跟着了。” 

“是。” 

他先前进门看见屋中众人的境况,便猜到谢周定然是在自己没回来时大大的对着下人们发了一通脾气。此时若再带上柏舟去见谢令明,被数落几句还好,可万一最后落水的事情也被揭出来,免不了要挨罚,折腾得鸡飞狗跳。不如干脆不让他去,反正谢令明就算气极,也不至于对自己动手。
 
谢令明在书房。见芄兰进来,表情倒还算是和善,连声让他坐下:“我知道这些日子是拘着了你,可京中人多嘴杂,又有多少双眼睛是成天里盯着咱们家这扇门的……你从小就那么聪明,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是儿子一时贪玩糊涂,叫父亲担心了。”芄兰连忙起身行礼,面上表情三分惶急七分歉疚,“今后定然更加谨言慎行。” 

“好了,好了,快坐下,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谢令明见状,也十分满意的样子,捋捋胡须,轻巧将事带到第二件,“之前让谢周去找你,主要是因为今日圣上下旨,擢升了你长兄的官职,又指了一桩婚事与他,是同华宁郡主。郡主母亲沉疴病榻,恐拖不到明年,到时郡主守孝,又免不了一番折腾,不如年底前完婚,也可冲喜。”
 
“倒当真是一桩大喜事。” 

“子圭已年满廿五,是该成家了。我原先只想着托人替他寻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就好,哪知天恩浩荡,赐了谢家如此大的荣光。”说到这里,谢令明对着皇城遥遥一拱手,又将神色凝了,望向芄兰。
 
“只是待郡主下嫁谢家,你身份不为外人所知,总不能让你连后院都不能出……我思来想去,谢家尚有一处避暑别院,不如你先搬去那里,待你长兄日后有了宅子,再搬回来。” 

结果,换了身份,绕来绕去,居然还是要被养在别院里,避人耳目地生活。 

芄兰直到自己走回后院居所时还在心中冷笑不止,推开门,柏舟却并不在。有婢女上前小声禀报二公子随管事走后三公子就前来拜访,没见到人,就把柏舟唤走,说是想问问话。 

这一去却耗时颇久。直到芄兰用过晚饭,到了就寝的时间,也不见柏舟的半个人影。有婢女要替芄兰铺床,被他拦了,只叫他们吹熄了屋中烛火,自己却依旧穿戴整齐,坐在桌边等着。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终于听得房间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随即响起的是轻手轻脚的走动声,到了外间便停住了。 

芄兰点燃了面前的蜡烛。 

“还愣在外面做什么?进来吧。” 

此时室内仅燃着这一根蜡烛,光线昏暗,却丝毫不会影响到芄兰看清柏舟嘴角的淤痕。柏舟身上的衣服还是下午落水后换的那件,裤腿自膝盖下沾了许多灰,想必是在地上跪过了。 

“……怎么弄成了这幅样子。”芄兰虽然不知谢玖这时候突然喊了柏舟去是所为何事,但心里还不至担心,只道难不成是贵人多忘事,这时候总算想起来还有些事没交待,忙不迭又把人喊回去吩咐一番。不过眼前这状况分明是让柏舟吃了一顿罚,倒让他愣住了,“你因何受罚?”
 
“三公子并未责罚于我,只是听闻二公子先前落水,一时情急掷了茶盏。”柏舟闻言连忙解释,头也埋的愈发低,像是想遮掩掉那一块淤青似的。 

见状,芄兰总算明了原来柏舟拖到此时才折返是想少些人发觉他嘴角带伤,虽然心下奇怪为何落水就能激得谢玖掷了茶盏,可此时恐怕也问不出什么来,于是干脆起身走近了些,伸手扶住柏舟下巴,借着烛光细细查看:“倒是没被烫着。”
 
屋内就燃着一支烛火,芄兰为了看得清楚凑得很近,柏舟只须低头就能看见他的睫毛,一时间整张脸的肌肉都崩得死死的,连呼吸都放缓了。 

芄兰自然也觉察到了柏舟的紧张,有些好笑地放开了他,转身去外间取了药,却不急着递过去:“既然都在地上跪过了,手恐怕也不怎么干净。眼下屋里没水,你若是真心不想让人发现,那就老实些让我替你把药涂了,早点去歇着才是正经。”
 
他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叫柏舟根本无从拒绝,只有老老实实地谢了,由着他用手指沾了药膏,替自己涂在伤处。柏舟看不清芄兰具体动作,只能感受到不知是来自于药膏还是手指的凉意一份份抚平了嘴角的刺痛,而他的眼紧盯着自己唇角,神情专注。
 
涂完了药,芄兰又仔细确认了一番,这才放开柏舟:“好了。”语毕自顾自回床上躺了,柏舟却还在原地站着,良久方道:“先前……听三公子说,今上赐了大公子婚事。” 

“原来你也知道了么。”芄兰仰躺于床上,闻言也不去看柏舟,只盯着那帐顶流云纹样,仿佛这辈子从没见过似的,“我已同父亲说了,既然迟早要搬,不如干脆早些,免得长兄婚期近了赶在一起。”说完了不禁笑了一声:“既是避暑的别院,自然是要夏天住进去才好,明天吩咐下去收拾了行李,过阵子就去吧。”
 


章八。 榴花欲燃 

谢家的别院建在京城外的一处山脚,环境雅致,不过因为谢令明公务繁忙少有闲暇,再加上两位夫人先后逝世,已经许多年没有携谢璋谢玖来过,只留了几个仆役守着,隔三差五做些洒扫的活计。
 
别院不比谢府本宅,芄兰索性被称为是谢家旁支的子弟,因为打算来年赶考所以借了地方苦读。此时正值榴月,宅院里的一方池塘因为常年无人照料,只有几片荷叶弱不禁风地泊在池面,花苞都生不出一朵,可后院的石榴却开得正好,像是要同天际的火烧云燃到一处似的。
 
别院里的管事虽然常年窝在这荒郊野岭里,谢令明的面都没见过几回,可还是以谢家嫡系的管事自居,见了芄兰这旁支子弟,说话都带了三分自豪:“公子也觉得这石榴花开得好?这东西虽然常见,但别院里种的可是我家老爷花了重金买来的好树种,开出的花格外漂亮,也是咱们大夫人当年最喜欢的。” 见芄兰点头称赞,又接着说:“备好的卧室与书房连在一起,就在那边的二楼左首,推窗就能瞧见这景致。老爷特地嘱咐了要好好伺候公子,看来是盼着公子能金榜题名,为谢家争荣光呢。”
 
“借您吉言。”芄兰只是拘谨地笑,故意显出几分不善言辞的木讷来。那管事只道小门小户家里的孩子世面见得少,当下也就不再同他客套,又指了自己的住处,便径直引着他俩上楼了。
 
二楼许久无人住,虽然才着人打扫过,却还是从墙角缝隙间弥漫出一股凄清冷寂的味道。芄兰倒是不以为意,待管事走了,当即大大方方坐下了,伸手为自己倒了杯茶,笑:“我这旁支子弟,学得还像?”不等柏舟回答,又站起身来,扳过他的下巴,“唔,现在淤血是完全散开了。”
 
这两日芄兰总时不时查看一下他的伤势,柏舟初时觉得尴尬,久了也就习惯成自然。所幸谢令明同谢璋都忙于筹备聘礼,或是同工匠讨论新宅,连芄兰也少见着,遑论注意到柏舟,而在后院服侍的下人早被教导须管好了嘴,就算心里再奇怪,也不敢议论到明面上来。
 
看过了伤,芄兰便踱到窗边,果不其然清楚看见了那片石榴林,此时居高俯瞰,景色比之方才所见又别有一番风味,只是他看了几眼就有些索然无味地关了窗,转身正撞见柏舟疑惑神色:“二公子不喜欢这花?”
 
“花自然是好的。”芄兰偏过头,伸手示意柏舟走到自己身边。 

“只是,莫非柏舟不曾听过,好景再美,也不及与人共赏的难忘?” 

在谢家本宅时即便没有人在远处跟着也总要担心隔墙有耳,柏舟见惯了谢家二公子的不亢不卑, 淡然处之,乍然再见芄兰微眯双眼,放松神态中不知是自然还是刻意流露出的三分妩,这才惊觉那个在家人眼中谦逊有礼的谢琮不过是一张精致服帖的人皮面具。
 
心里这般想着,双脚却还是老老实实地迈开,一步步走到了芄兰身边去。却觉得肩头一重,是芄兰将头靠了上来,暧昧至极地低语:“你说,是不是?” 

口中呵出的热气喷到脖颈上,柏舟一惊,下意识便往后退了一步。芄兰倒像是早料到了这种情状,之前就算倚他而站,被这样一躲照样立得稳稳的,转身望过来的脸上满是戏谑。 

只是说到底,花魁芄兰也只是他的另一层面具罢了,只是这层面具实在戴的太久,以至于深入骨血,将一切真实的喜恶都深深掩去了,面上只留笑意,不带半分真心。 



芄兰虽然是由谢周亲自送来,又对这边的管事谢安交代了好好照顾,可谢家旁系甚多,他衣着朴素,身边又仅跟着柏舟一人,很难不让人起轻视之心。谢安头一日带着他在别院里四处看过后就再不来露面,仅派了一个丫头每日送来三餐,洒扫房间。
 
不过冷落也有被冷落的好处。那丫头不通文墨,自然也不曾发现书房里摊在桌上的其实一直都是那一部书,只是偶尔被芄兰翻动几页,免得落了灰。而纸篓里废弃的纸团里写的也不是什么策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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