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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娉婷舞-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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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此言,光颜焦急地问:“他们没事吧?”

光瑞宽慰妹妹说:“说是现在好多了,鸿伯正在照顾他们。”

听大哥说完,光颜忍不住用手掩住脸庞,下意识地以这种方式抵御更多令人痛苦的消息。然而,无法克制的哀伤,从她微微颤抖的身躯上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身边的每个人。

光瑞沉默地站在她身边,伸出宽厚的手掌,轻轻拍了拍那瘦弱的肩头,力图抚慰她的不安。

大家就这样无奈地坐在手术室门前,默默地承受时间一分一秒的凌迟折磨。感觉好像过了有几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伴随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光赫气喘吁吁地跑上楼来。

光瑞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控制不住地吼起来:“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跑到哪里去了!怎么说你也比妮妮大,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

光赫努力平复急促的呼吸,一边用打过石膏的脸应对光瑞,一边却将冷峻的目光投向梓高。——那犀利的眼神就像一把利剑,深深刺痛了梓高。他不自觉地低下头,神色愁苦地盯着纠结在一起的手指,闷声不响。

看到梓高那副窝囊样子,光赫轻蔑地冷笑一声,转而对光瑞展开了“反击”:“要怪就怪你自己——是你娇惯她,送了那种危险的东西做礼物,最终害了她。”

语气冷清的几句话,却比任何武器更具有杀伤力,直接刺中了光瑞的死穴,霎时血液逆流,涌上头顶,手脚跟着颤抖起来:“你……你……”

“好了,都少说一句。”丽丽急忙挡在二人中间调停,“你们这样吵吵闹闹的,被外人看到了,成何体统。别忘了,光盈还在里面做手术呢。都安分点,别打扰到医生。”

说完,她拉住怒目圆睁的光瑞,低声劝慰:“这也不都是光赫的错,再说,现在责备他也于事无补呀。你太激动了,控制一下,别气坏了身子。”

光颜也上前招呼光赫说:“光赫,来了就好。坐下休息一会儿吧,医生已经进去好久了……”

说着话,晶莹的泪珠又不争气地涌了出来,那梨花带雨的模样着实令人心疼。——见此情景,光赫的神情立刻柔和了许多。不声不响地跟随姐姐走向长椅,安静地了坐下来。

第一卷 人生若只如初见 第三十九章 往事如风

乐园里,得知宝贝女儿出事的童老爷,过了许久才舒缓过来。四肢无力地瘫倒在绵软的锦缎大床上,仰望惨白的天花板,心中泛起阵阵酸楚。……

两年前,做足了准备,专程回家乡探望亲人,却发现故人俱已不在。

父母病故之后,她——一个连名字和长相都记不清的年轻女人、曾经的第一任妻子——带着两人唯一的女儿改嫁他乡,已经无迹可寻。

留下无数快乐的童年回忆的百年老宅,还有印象中恢弘庄严的神圣祠堂,都不堪风霜的侵袭,变成了一堆堆残垣断壁。先人祖坟更是因为长久无人祭拜、打理,被齐腰深的荒草淹没,成为野猫野狗的嬉戏场。

时至今日,自己算是功成名就,有了衣锦还乡的能力,但是,家人呢……——突然感觉自己就像一棵被刨断了根的参天大树,虽然树高千尺,却已经失去了生存的能力。

家乡那凄凉的景象深深印刻在悲伤愧疚的灵魂深处,每每入夜,便会跑出来,折磨不堪重负的脆弱心脏。躲在清静的湖滨别墅,修养了这么长时间,情况总算有所好转。

然而,想不到,一回家,就得知小女儿生命垂危……实在不敢、不忍再想下去。

唉,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样的磨难!——童老爷闭上双眼,陷入了沉思,一生的际遇如同连环画册般一一浮现眼前:

前世积福,生于士绅之家。身为独子,受尽家人宠溺。像所有天真的农家少爷一样,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时光荏苒,年少轻狂,自从得知山外世界的缤纷精彩,便按耐不住青春躁动的心灵,对未知的都市充满了美好的遐想与憧憬。

那一年,鼓足勇气,撇下父母和娶了还不到一个月的新婚妻子,偷偷从山里跑出来的时候,刚好十八岁。

忘不掉,初入城市,面对光怪陆离世事的无奈;更抹不去,懵懂无知,遭受势利小人白眼的耻辱。凭借一腔不服输的热血,脚踏实地拼搏奋斗。通过不懈努力,终于崭露头角,得到明德大学创始人翁国栋校长的赏识。

三生有幸,得遇校长的千金——从东瀛留学归来的嘉美小姐。何等造化,竟得佳人青睐。

在爱情魔力的驱使下,更加奋发图强。出人头地,成为学生运动领军人物;激情昂扬,做出一件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高举“破除封建专治、宣传科学民主”的大旗,追求自由、解放个性,破除迷信、捣毁皇陵……

慢着!捣毁皇陵——想到这里,童老爷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心脏突地一跳,激出一身冷汗:是我的错,我的罪……

轰轰烈烈的群众运动令血性方刚的年轻人迷失自我,沉溺在毁灭的快感之中。在崇高理想、高尚名义的粉饰下,不知天高地厚地胡作非为。越来越大胆,居然带领学生挖掘西郊皇陵,砸断了尊贵陵墓的蟠龙石碑。

幸好,接到警报的警察蜂拥而至,武力介入,才阻止了更大的破坏。

事后,虽然更加受到翁校长的器重,并且与嘉美小姐的婚事也水到渠成,得以永结连理。但是,每夜噩梦连连的痛苦,只有自己心知肚明。

之后,投身商界,辗转认识了医药界的大鳄神崎雅彦,与其神崎制药合作,经营药品生意,赚得第一桶金。又在翁校长各界朋友的帮助下,建起了自己的寿德医院。

不久,翁校长未及天命之年因病去世,把明德大学留给了嘉美。而温婉的她却把学校的事物全权交由自己,心甘情愿做丈夫背后的女人,相夫教子。

两人伉俪情深,先后有了三个孩子:光瑞、光颜、光辉。不料,第四个孩子的降生,却成为一家人命运的转折点——

当时,嘉美因为难产,经受了三天折磨,已经筋疲力尽。产房外,身为丈夫的童祖泰也好过不到哪里去,一直焦急地等候“佳音”。持续紧绷的神经,令他的精神逐渐恍惚。

忽然感到后背发冷,这才发现窗户不知何时被风吹开了。刚想上前关闭它,却赫然看见一条鲜血淋漓的白龙蜿蜒而入,瞪着金光闪闪的铜铃大眼,张开血盆大口对着他咬下来!

吓得童祖泰“嗷吆”一声惨叫,猛然惊醒过来。——原来只是虚惊一场:大概因为这几天熬得太累,所以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刚刚,不过是个很真实的噩梦罢了。

就在他心有余悸地自我安慰之时,医生欢天喜地地跑出来恭贺道:恭喜老爷,是位小少爷!

不久,当童祖泰亲手抱到那个取名“光赫”的婴儿时,马上察觉出这小不点跟之前几个孩子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柔软而温暖的小小身躯,拗着一种成人才有的矜持;一双乌溜溜、泛着金色光泽的眼睛,无畏地直视他——那眼神竟然跟梦中白龙的一模一样!

突然,婴儿张开还没长牙的小嘴,打了个哈欠。——鲜红的口腔在童祖泰眼里恍若血盆大口,从未有过的锥心之痛让他不由得双腿发软,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幸好医生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护士赶忙接过孩子。——躺在护士怀里的孩子,眼睛依旧冷冷地瞥向他这边,上挑的嘴角挂着淡淡的讥讽笑容。

自此,童祖泰莫名其妙地得了心绞痛的毛病,怕累怕气。而嘉美本来就气虚体弱,又因为难产,大伤元气,不久亡故。

后来,那孩子慢慢长大,离群索居,少言寡语。——但是,自始至终,童老爷都坚信不疑:虽然他整天装聋作哑,不声不响,心里所知的东西却比任何人都要多。那深沉心思里容纳的事情,甚至超出了常人所能理解的范围。……

回头看看膝下这群小儿女:长子光瑞娶了珠宝商公擎的三女儿公丽丽,有两个孩子,天麟和天麒,接手明德大学,处处打理地井井有条;长女光颜嫁给银行家曾茂源的大少爷曾国祥,开了间像模像样的服装店——尽管自己不赞成大家闺秀抛头露面,但是曾家人都默许了她的行为,自己也不好再掺言,毕竟已经是人家的儿媳妇了;本想将二儿子光辉与神崎家的独女美奈子撮合成一对,结果这孩子却打着“事业为重”的旗号拒人千里之外——当然,这样拙劣的借口是糊弄不了自己的,明明听说他正在跟一个隐退的影视名伶交往。若不是因为自己身体不好、不想多操心,也不会这样放任不管。

至于最有想法的三子光赫,还是依旧特立独行地融不进家族里来。不过,倒也不必担心他的生计:蓬莱画室、瀛洲画廊办得有声有色,随便一幅书画拿出来就可以卖个天价,他的书画作品更可谓是“一字千金”、“寸纸寸金”。——让自己“最不省心”、“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他的终身大事。不知道这孩子到底在想什么,说不得,问不得,急不得。拖拖拉拉到今天,总算他那里有点眉目。谁曾想,小女儿又出事了……

妮妮是现在的妻子——訾多宁夫人——和自己的独生女儿。早先,嘉美在世的时候,多宁是照顾她的家庭护士,温柔体贴,无微不至。后来,嘉美去世,难得风华正茂的她愿意嫁给年近花甲的自己。

近几年,明显地感到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一时不如一时,健康状况持续走下坡路。也幸好有她陪伴身边,悉心照料,无怨无悔地侍奉左右。

所以,说是“爱屋及乌”也好,“老来得女格外珍惜”也好,对于这个小女儿,那真是“捧在手里怕丢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视若掌上明珠、心头肉。宠她爱她,从衣食住行到终生大事,不忍忤逆她半分意图。越想留住在身边,越像手中紧握的沙……

思忖感叹之际,耳畔响起轻轻的敲门声,鸿伯前来禀报:“老爷,有人送来一封信。”

说罢,恭恭敬敬地用双手把信呈交给主人。

童老爷接过信笺,抖抖索索地展开。——惨白的纸张把漆黑的墨字映衬地更加触目惊心。像被字迹化成的毒蛇咬到一样,他刚刚恢复平静的脸色霎时剧变,豆大的汗珠淋漓而下。双手紧紧捂住胸口,拿在手中的信纸被攥成一团。

大惊失色的鸿伯慌忙转身,想为主人拿药吃,却被他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拉住。

一个痛苦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命令道:“叫、叫光瑞……来见我……”

第一卷 人生若只如初见 第四十章 随风而逝

家族的衰落,往往从某个成员的死亡开始。如同在洪水泛滥的河堤上敲出一道裂痕,汹涌澎湃的浊流会不遗余力地攻击这脆弱的部位。转眼堤防垮塌,沉积已久的灾难便会铺天盖地而来,导致整个家族分崩离析,甚至血脉枯竭。

昔日繁华嬉闹、上流社会的社交中心——乐园,连日沉浸在悲伤的气氛之中:二小姐童光盈意外去世,还来不及举办殡葬仪式。童老爷又因为痛失爱女,伤心过度,导致心脏病发,忽然辞世。——短短时间,连续办理了两件丧事,整个城市的人们都在为童家的不幸而悲悼叹惜。

然而,此刻,这座依旧富丽堂皇的庄园里,却出人意料地,传出与丧期哀伤气氛不符的激烈争吵声。

“爸爸到底怎么去世的,大家都不觉得奇怪吗?”

说话的,是童家的二少爷——童光辉。他剑眉树立,虎目圆瞪,凌厉的目光毫不避讳地刺向了大哥童光瑞。

“你什么意思!”光瑞忍不住拍案而起,激愤地说,“我赶到的时候,爸已经过世了!”

听闻此言,光辉冷笑一声说:“当时,寝室里只有你和爸爸。现在,随便你信口雌黄,也没人能把你怎么样。不过——你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有数!”

光瑞额头上青筋暴起,喝道:“我心里有什么数!你有话直说,不用这么阴阳怪气、指桑骂槐!”

看着大哥那张气急败坏的脸,光辉更加有理由相信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这么凶干嘛?说到你的痛处了?明明就是做贼心虚……”

话还没说完,光瑞一记响亮的耳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甩到了光辉的脸上。

见到这副光景,在场的诸位都惊呆了——大家都想不到,平素温文尔雅、沉稳内敛、以“君子风”著称的他,竟然也会有情绪失控到动粗的时候!

枕边人公丽丽诧异地看着丈夫,沉默不语。

光颜慌忙上前,抱住光瑞意图继续挥舞的手臂,哀求道:“大哥,别打了。”

光瑞依旧肝火旺盛地瞪着光辉,恶狠狠地指着他,嚷道:“别拦着我,我要代替爸好好教训他!”

光辉轻轻拭去嘴角的鲜血,冷冷地说:“怎么,爸爸尸骨未寒,就急不可耐地想摆大家长的做派吗?”

“不错,我是长子,现在这个家由我做主!”

熊熊怒火将光瑞白净的脸烧得通红,额头上闪着亮晶晶的汗珠。

但是,光辉却丝毫不买账地说:“别动不动就拿‘长子长孙’说事——做对不起父亲的苟且之事的时候,也还记得自己是‘长子’吗!”

“你胡说什么!”光瑞一边奋力扭动身子,意图挣脱妹妹的阻拦,一边对着弟弟,近乎声嘶力竭地吼道,“我行得正、坐得端,有什么对不起父亲的事情,值得你在这里说三道四!”

“哈!好一个‘行得正坐得端’。”回应他的是一个嘲讽的笑容,“勾引庶母、泯灭人伦的人,也可以这么大言不惭、理直气壮地自我标榜呢。”

这句话,恰似一个晴天霹雳,在众人的头顶炸响。每个人脸上都失去了血色,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此刻,光瑞那被怒火烧红的脸也像被浇了冰水一般,瞬间失去了颜色。浑身颤抖,冷汗淋漓而下。只有愤恨的眼睛仍然发出莹莹绿光,咬牙切齿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说什么……”

光辉反客为主,不紧不慢地说:“本来,我根本不想说。但是,看到你这个嚣张的样子,我的气就不顺!”

听弟弟这么说,面如死灰的光瑞顿时失去理智,用力掰开妹妹纤弱的手臂,再次张牙舞爪地扑向他:“闭嘴!你这个混账东西,凭什么大放厥词、血口喷人!”

面对气急败坏的哥哥,光辉却不躲不闪、神色异常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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