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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芊泽花-第89章

小说: 芊泽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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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皇帝顺利醒来,其中的玄机蹊跷自不会有人追究。但此间,远在边疆的拢克却突然回朝造访。令她如坐针毡,心中忐忑。
    “将军。”
    上官柳莹盈盈施礼,秋水般静明的双眸波澜不兴。她仍是一副往日的淡然,泷克眯眼看她,也是拜过:“皇后娘娘吉祥。”
    上官柳莹笑道:“皇上近日来身体不适,太医说是过于操劳,需闭门休憩整月。皇上命臣妾伺候左右,所以将军若是有要事相告,还是书写一封奏折,由臣妾代为转交吧。”
    委婉说来,泷克心中的疑惑更甚,笑道:“臣下是粗人,不善于写什么奏折。皇后娘娘,况且战事多变,写的不如说的快,我怕到时臣下把奏折写出来了,却为时已晚。”
    泷克与人周旋的本事甚是了得。上官柳莹又与他口舌暗争了数句,见他抱定决心不想离去,心中不由得显露一丝慌乱。她暗忖,这泷克定是察觉到了什么,不见着皇上,誓不会罢休。不如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让他回不了边疆。
    想到此处,上官柳莹倒是豁然开朗,笑吟吟地说:“如此,那将军请随臣妾进来吧。”
    上官柳莹领泷克入内,假惺惺的敲了敲寝殿的门。
    “皇上,泷克将军求见。”
    内屋无声回应。
    上官柳莹回眸,嫣然笑曰:“定是还未起,将军稍等片刻,本宫进去通报一声。”
    “有劳娘娘了。”
    上官柳莹含笑低首,清丽转身,伸出柔荑欲要推门。然,她的葱指刚挨着那门闩时,内屋里却响起了一阵窸窣之声。仿似有人,起身下床的动静。上官柳莹大诧,淡定从容的神色,霎时变得煞白骇然。
    她手猛的一推,迫切的望向殿内。
    泷克紧随其后,目光稍稍偏移,便瞧见了殿内的男子,旁若无人起身置衣的情景。
    祁烨裸露着胸膛,刚披过一件明黄的睡袍,他神色慵懒无意,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端倪。此刻,他正把含在衣服里的长发,披撒出肩,姿态俊邪优雅,一气呵成,宛如一只刚刚苏醒的猎豹。
    上官柳莹心中猝然一紧,竟有些失措,半晌才跪下身:
    “皇……皇上,泷克将军求见。”
    她身后的泷克见祁烨并无大碍,心中疑云重重。他大气一跪,抱拳道:“皇上吉祥。”
    祁烨缄默不语,只是自顾自的穿戴好。两人跪在地上,得不到回应,均是各怀心事的偷瞥。特别是上官柳莹,她并不懂得,所谓控制阳魅后的具体情况,所以也是分外慌乱忐忑。她企图从祁烨的表情,动作中瞧出一些内容,然,男子只是兀自缓缓穿戴。
    纤长的五指,轻巧的扣上腰间的青碧龙鳞玉带,男子信然转身,目光轻瞥过来。
    他没有说话,时光在这一刻停顿。
    昏迷中的芊泽,隐隐约约的听见帘子掀动的声音。她挣扎着睁眼,白光从帘隙中透入,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正逐渐放大。那身影走到她跟前,耳畔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
    全身如瘫痪般的芊泽试图动一动身骨,却哪知胸膛霎时传来锥心的疼。
    “啊……”
    她闷哼出声,这疼倒令她清醒了许多,眸子也有了焦距。
    身旁有个粗布麻衣的妇人,正在舀粥。她讶异的望着芊泽,笑道:“你醒了。”
    “这是哪里!?”
    芊泽倏地立起身子,戒备的仓惶四顾。她睡在一张连墙的矮炕上,屋内甚为狭小,四壁坑坑洼洼,慷慨裂着的墙缝,虫豸攀蹿。芊泽瞪着一双讶然的清眸,脑子里混混沌沌。
    “你不记得了吗?”
    那妇人疑惑的望着芊泽。芊泽蓦然闭目,捶着太阳穴狠狠回忆。
    三日前,一队横穿沙漠的商队,正风尘仆仆的赶回。因为打仗了,他们的生意无法进行,便索性带着商队,走到更远的地方,远离战场。然,就在夕阳一片艳红的黄昏,一个娇弱瘦小的身影,逆光跑来。
    跌跌撞撞的疯跑,她嘶喊:“救我,救我,救救我!!”
    那女子双目赤红,意识已濒临崩溃。商队的人以为是在大漠里走失的人,好不容易寻到人际,才这般激动。但那人一走近,却发现她全身,衣衫褴褛,血迹斑斑。
    “是战乱的灾民?”
    商队人纷纷交头接耳,心忖救还是不救。
    然,那女孩却跑到马前,攥着马绳大吼:“救我,你们要救我,我不能死,不能死!”
    她的求生意志,仿似是一种近乎对死神的怒叱。看上去,更像肩负着不死的义务,生存的责任。商队的人均是被女孩咆哮的表情所震慑,不约而同的哑然。
    “救我,救我……”
    喊的久了,那女孩终是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
    ………………
    “你当时,真是把我们吓坏了。”
    那妇人调侃一笑,眉目慈宁。芊泽却笑不出来,想起洛羽晴的种种,她只觉得连呼吸都是痛的。那妇人见她神色凝重,倒也不多问了,只以为她是战乱中死了亲人,便道:“喝了这粥吧。”
    芊泽望着她递来的破损瓦罐,顿了顿,继而重重点头。
    她活下来了……
    芊泽颤抖的举起双手,接过那瓦罐,狠狠的抿唇咽粥。
    羽晴……
    我活下来了……
    芊泽喝时,哽咽在喉中化开,嘴中尝到了除却白粥的一阵腥咸。
    那妇人见芊泽如狼似虎的吞咽,却又边哭边喝,心中煞是怜悯。她喟然一叹说到:“这仗打下来,也不知要死多少人。边国人苦啊……”
    芊泽听罢,停下吞咽的动作,说到:“你们是边国人吗?”
    “不是,是祁胤的商队。但与边国人时常有生意往来,又住在这边关,看上去的确更像边国人。”那妇人据实说来,芊泽见她衣着打扮,的确是边国人的装扮。又瞧瞧自己,已经被换上一件相同格调的衣服。
    “姑娘可是边国人?”
    芊泽顿了顿,心中百感交集。她是哪国人?她属于哪?
    “不,我的家乡,在很远的地方。”
    “哦。”
    妇人不加追问,只是若有所思的颔首。芊泽却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一般,说到:“那现在,这是在哪?”
    妇人一愣,说到:“丘都。”
    丘都!?
    芊泽心下大骇,掀开被褥便跑到门前。她把木栅的简陋门霍地推开,外面的嘈杂声顿时充斥双耳。芊泽清眸圆瞠,记忆中的一切历历在目,门外正是丘都残陋的街道。
    有数头牛被牵着走过,吆喝着让道的人,声音煞是粗噶。许多人背着包袱,四周走动,看似忙乱,却漫无目的。有的拖小带儿,有的拉了一车的行李,匆匆赶过。每个人都是面色煞白,每个人都仿似如临大敌。
    而抬头,矮小的一片屋瓦上,天空灰蒙蒙的沉甸。不远处的城墙上,站着祁胤军的银铠士兵。他们手执长矛,面不改色的平视。他们的身下,城门只看的见高大的圆拱一角。但芊泽却听的见,那里熙熙攘攘的喧闹声。
    “逃亡的人,都迁到了丘都。边国已经全被攻陷,但只有丘都的百姓,尚且能过的好一些。其他城来的人,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涌到丘都。你看,他们漫无目的,城也满了,便能只在路上走来蹿去。”那妇人从身后悄然出现,娓娓说来,语色里极尽苍凉。
    芊泽听罢,这才发现,有很多人席地而坐。他们铺着草席,一家老小啃着干瘪的面饼。他们的身边,有孤零零的人,靠在墙头抱头痛哭。
    “这就是战争。”
    妇人说罢,又是一叹。芊泽杵在原地,仿似反应不过来。她从来没有想过,何为战争,何为民不聊生。而此刻,她真正见识到了,她的面前是一群亡国奴。他们的国家在旦夕之间便没有了,他们忍辱偷生,在敌国的侵占城中,苟延残喘的活下去。
    他们的家没了,家人没了,有的只是活下去最原始的信念。
    “好在,祁胤的左翼军有一位心善的将领。放丘都城门,让难民入城,每日辰时也有人发放粮食。”
    那妇人刚说完,不远处便传来一阵铁蹄声。芊泽放眼望去,在街道的另一头,有几匹马正拖着一个硕大的拖车,缓缓驶来。马有三匹,两枣红,一匹玄黑。枣红马上的人,是银铠的祁胤士兵打扮,无有什么特别。只是那玄黑马上的人,却一身漆黑,仿似沉溺在夜中的枭鸟。
    他的身上,有一种令人敬而远之的气息,冷若冰霜。
    芊泽自是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但他却生的极为丑陋,脸上一条硕大的疤痕从眉心劈下,分外狰狞恐怖。
    而他扫过人群的眼色,更是漠然一片,仿似一切在他眼里,都是没有生机的。
    芊泽隐隐倒吸一口凉气。
    但那拖车上却站着一位清丽可人的娇憨女子。她一身火红劲装,马靴铮铮然的架在车沿,插着腰吆喝:“都别挤,别挤,今天分量多,每个人都有份的!!”
    地上许多人,闻声站起,蜂拥而至。那女子自是扯着嗓子呐喊,企图平息。
    车子缓缓而过,挤开人群。那女子带领着众奴仆,往车下扔馒头,扔糠饼,下面无数双挥动的手,争先恐后。
    芊泽看时,不由得被人群挤到了车边。她披着一件皮毯,长发亦是披散双肩,玄黑骏马上的男子眼神从她身上一扫而过,恰时,她正被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所排挤推搡。
    “哎呀……”
    她险些要跌倒了去。
    马上的男子一蹙眉,剑从鞘中抽出,白晃晃的煞人心弦。
    “别挤。”
    两个字干净利落,那大汉吓得噤若寒蝉,喊也不喊了。芊泽躲在他身后,低着头,也是不敢多说一句话。那男子若无其事的瞄了她在大汉身后,忽隐忽现的身影,随即便收刀入鞘,扭过身去。
    “呀呀,一个一个来,你们别抢呀,本小姐说你们都有,你们就都有!!”
    红衣女子急了,恼红了脸。从框子里拿了一个大馒头,递给正巧在身下的芊泽。
    她嘴角噙着笑意,靥生双颊,娇丽可人。
    “姑娘,拿着。”
    她递给芊泽,芊泽一时怔忡,抬起一对清澈明净的眼,怔然相望。她接过那馒头,痴然望了望,又瞧见那红衣女孩善意的模样,不由得心中泛起一丝温暖。
    芊泽展颜,旋即眉眼一弯,皓齿雪亮的笑道:“谢谢。”
    那车上的女孩一怔,仿似是没有看过这般由衷而美丽的笑脸,一时缓不过神。但当她反应过来时,芊泽那孱弱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人群之中。她眺目回望,只有一个低头,握着馒头的孤寂身影。
    “看什么呢?”
    玄黑马匹上的男子见云翘心不在焉,便冷声一问。
    云翘瘪了瘪嘴,说到:“见着一个好特别的女孩。”
    那黑衣男子听罢,只是轻讽的一哼,又回过头去:“赶快发完。”
    云翘见他从来都是冷声冷语,不由得翻了一个白眼:“知道了,知道了,本郡主手脚利落,用得着你操心嘛!”
    她暗自咒骂了几句,却又怯羞的瞟了一眼他俊挺的背影,旋即又做了一个鬼脸,对着他的背身吐舌头。
    拖车走远后,人群自也是少了许多。那妇人匆匆寻到芊泽,焦急道:“你去哪了,害我好找。”
    芊泽回头,歉意的说到:“对不起。”
    “回去吧,到了夜里,外面不太平。”妇人牵起芊泽的手,拉回屋里。芊泽见她担忧自己的模样,心里不由一热,问道:“还没问姑姑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柔杏,你喊姑姑的话,就喊杏姑姑吧。”柔杏在屋内给了芊泽拉了一张凳子,平实说来:“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芊泽闻声一顿,沉默了半晌后,自报家门道:“我叫芊羽。”
    “呵呵,芊姑娘。”杏姑姑笑着颌首,又说:“我们商队的人,去和军队的人,售东西去了。现在这个时候,物资十分重要,我们也拮据,所以这战争钱,也得挣。等到晚上,他们就回来了,周边的几个房屋,都是我们平日歇脚的地方,好在当时有买,如今也不至于居无定所。”
    “还有……”
    杏姑姑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她兀自说了许多,芊泽只是静默的听。她手里揣着的馒头,已被手心捂着温热。她听时,肚子有饿了,便开始一口一口的嚼馒头,吃时,脑袋里不由自主的浮现辰时那红衣女子的笑颜。
    她真是个可爱的女孩。
    旋即,她又想起了那黑衣男子。
    不知怎么地,他觉得他的声音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却又想不起来……
    芊泽边听着杏姑姑说着商队往事,边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已是夜色阑珊。她混沌飘渺的脑海里,有一瞬的想起了皇宫,想起了祁烨。心倏地一跳,她仍旧感到自己心头的痛意。
    他怎么样了……
    秀眉紧颦,芊泽暗自问了一句,但旋即脑海里又飘过洛羽晴的低声咆哮:
    “芊泽,忘记一切,答应我,忘记他!”
    女子深深闭眼,此时,她已是躺在硬突突的床炕上,一宿未眠。她睡不着,一直望着斑驳的窗户外,天色愈渐泛白,直到微蓝从漆黑中被分离出来。她知道要天亮了,但她不知道,心中的黎明何时会来到……
    而与此同时,沁城的皇宫里,隐蓝的天际里,已射出一道破晓的金光。那金光直射殿内,落在祁烨愈渐走近的步子里。
    上官柳莹与泷克闷声跪着,两个人心如捣鼓,如临大敌般听着祁烨极轻的步子。
    他赤着脚,不知是走向泷克,还是上官柳莹。
    上官柳莹心底极怕,祁烨的脚踝在她余光中停促,她骤然抬目,却见男子轻然从他身边走过,径直走到泷克身边。
    “你,下去。”
    泷克一惊,抬目与之对视。但见祁烨眸底无光,说不出的诡异。然,他即已开口,他便无法反驳,于是悻悻然的退下。他走后,上官柳莹如释重负的站起,她试探的开口:“皇上……?”
    祁烨转过身来,静静的看着她。旋即,他走了过来,扶住她的脸,深情一吻。
    上官柳莹杏眸圆瞠,像是受惊不小。
    吻过后,祁烨冰冷的唇离开她娇润的唇瓣,上官柳莹一愣,霍地酣畅淋漓的大笑。
    “哈哈,哈哈!!!”
    他是她的了,他是她的了!!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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