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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金闺玉计-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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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乔宣表现的多云淡风轻,田家之人,尤其是谭氏和田蜜,还是有些怅然若失的,这股愁云,一直压在田家小院上,经久不散。
这边是愁云惨淡,另有一边,却有雷霆奏响。
此刻,阮府书房,方圆几十丈内,人迹罕见,众仆从有多远躲多远,连上个茶都你推我我推你,生怕殃及池鱼。
今儿个税监大人回来后,火气可是大得很,直接叫人去督审司把潜公子‘请’了回来,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样子。
潜公子,凶多吉少啊。
想着那个神情虽请冷,容颜却分外俊逸的少年,众人不由惋惜,深深地为他捏了汗。
而那个请冷冷的人,此刻正单膝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容颜平淡,寂静得很。
他就这样跪着,身子动也不动,未曾开口求过半句饶。
而他不开口,那人便也不松口,任周遭的压迫感越发地沉重。
阿潜的面前,有一张巨大的梨花木书桌,桌后大椅子上,坐着一半百老者。
老者皮肤松懈,眉眼下掉,从层层堆积的眼帘下射出的目光,尖锐冷厉,活像要剥人一层皮。
阮天德微眯了眯眼睛,看着面前抿紧着嘴的少年,手中端来做装饰的茶,已经冷却了很久了。
快半个时辰了,他一直贵的笔直,未动分毫,这个义子,如今便是连他,都有些佩服了。
阮天德总算放下一口未饮的茶水,稍有些尖细的声音,沉沉地道:“阿潜,你可知我为何叫你跪下?”
“阿潜不知。”阿潜抬起头来,清澈的目光,平静的落在阮天德身上,静静说道:“阿潜只知道,义父让跪,阿潜便跪。”
依旧是如此的服从,服从到没有自我。
阮天德看着面前这个冷清地仿佛没有灵魂的少年,心中摇摆不定。
他是该信他,还是不该信他?
这些年来,但凡是他的吩咐,阿潜都完美完成,阿潜就是他最称手的利刃,每次出手,均快、准、狠,从未叫他失望。
但是这一次,他却帮了外人,帮着外人来对付他,简直不可饶恕。
但这也是云子桑的片面之词,他还没老糊涂。
阮天德脑中数个念头滑过,面上却分毫未显,他仍旧冷冷地看着阿潜,面无表情的开口道:“听云仙子说,你好像中意那个田蜜的小姑娘?”
难得的,阿潜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垂着头,不言不语。
世人都说情爱有毒,难道连阿潜也沉溺其中,被迷昏了头,变了?
可是那个脸颊上还带着婴儿肥的小姑娘,真心是打哪儿看,都看不出半分美人样来啊。她要怎么迷惑男人,这还真是缺乏想象力。
难道,向来清心寡欲的阿潜,偏就是好这口?
阮天德的面色,古怪的变了变,他正了正容,一双厉目狠狠地刮着阿潜,手掌一拍,直接将那结实的扶手拍碎在地,只听轰然炸响中,他寒声道:“那小姑娘屡次坏我们好事,你帮着她,又将你义父我置于何地?!”
这一击,暴戾如雷霆,那原本敦厚的木头,碎裂后,竟如利剑般锐利,所过之处,擦痕无数,其中一道,就落在阿潜完美无瑕的脸上。
鲜红的血液从颊边滑落,一滴一滴,滴在他银白长袍上,那红熏染开来,竟如冬雪中的梅花般,清冷孤傲,美得动人心魄。
便是连心狠手辣的阮天德,目光中也隐见惋惜和后悔。
触目惊心的红,印在洁白无暇的脸颊上,长眉未皱,阿潜未动,他恍若未觉,只是抬起头来,安安静静地看着掩着略有些颤抖的手的阮天德,不答反问道:“原来,义父以为我是在帮她。”
阮天德眉一皱,疑惑的反问:“难道不是?”
阿潜摇摇头,清澈眼眸,如水中隔纱,朦胧地有几分不真切,但听他清浅如山泉的嗓音,轻而肯定地道:“当然不是。”
清涟的眼眸中波光潋滟,他看着有些迷茫的阮天德,轻轻淡淡地道:“与其说是在帮她,不如说是在加速她的消亡。”
阮天德的眉皱的更深了,眉宇间几道深深的折痕,都能夹死几只蚊子,他看着他已看不透的少年,听着他清清浅浅的道:“此一次,确实是她大获全胜,但赢了,就一定有好处吗?”

☆、第一百八十章 隔岸观火

阮天德不明所以,只是觉得面前这个少年,越发看不透了,十几年朝夕相处,却犹觉得陌生如此。
“我看未必。”阿潜轻声否决,他修长的身子,跪得笔直,比坐着的阮天德还直,语调平缓温淡,淡淡地道:“她倒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甚至把神机妙算的云仙子都给压下去了,可这压下去,真的不会引起反弹吗?”
“义父。”他目视着似有所悟的阮天德,低低地道:“云仙子,是那种任人踩踏的人吗?”
当然,不是。云子桑那秉性,那身份,怎么可能会甘居人后?
“所以,你其实是在借云子桑的手,来对付那个来路不明的小姑娘。”阮天德恍然,泛黄的灯火下,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微有些病态的笑容,不断点头道:“此计甚好,即可磨了云子桑的神气,又可除了田蜜这个异数,一举两得,还不费吹灰之力。”
“这德庄的势力,实在是有些过多了,少一些,弱一些,也舒坦些。”边说着,阮天德边起身,他绕过案几,行至阿潜身前,亲自扶阿潜起来,拍着他单薄的肩膀,笑着道:“乖儿,你果然没让义父失望,义父将事情交给你去办,义父完全放心。”
“多谢义父信赖。”阿潜拘礼,荣宠不惊。
阮天德拉着他的手,一直走到桌前才放开,他将他安置在椅子上,也未回坐于案后,而是站在他身旁,笑问阿潜,“乖儿接下来。可有何打算?”
阿潜清涟的眸子里泛起几圈涟漪,他眸光动了动,沉吟可会儿,突然定于某处。
他毫无征兆的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远处夜空,低吟一句:“开始了。”
阮天德未料到等来的是这一句,他疑惑地朝他所望的地方看去。这一看。未免一惊。
漫天纷乱的呼叫声,呼啸而起。
“走水了——”尖叫声伴着火红的烈焰,直冲天际。抵达一点后,又四散开来,散满城内。
无数灯火随之亮起,人们推门而出。惊诧的看向一处。
只见祥云街的方向,熊熊烈火瞬间炸起。火舌肆意飞舞,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来,很快,那半边天都绯红了起来。浓烟滚滚,呛人的气味隔得很远都能嗅见。
黑得深沉的夜,红得妖娆的火。带着浓烈的侵蚀气息,张牙舞爪的肆虐着那片地界。
画面太美。阮天德太兴奋,他苍白的脸,在通天火光的映衬下,显出几分不正常的红来,他眼中光芒激荡,喃喃道:“这是……”
而阿潜,先前一片平静的容颜,此刻却有些凝重,他看着烈火肆虐,清澈眼眸中神情难辨,握紧了长长的手指,方稳住声音,清冷无情地道:“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我们便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
“好,好啊,没想到云子桑这么狠啊。”阮天德笑容满面,他不住点着头,拍着阿潜的肩膀,提点道:“不过,只观火未免少了些趣味,要记得随时加火才更有意思。”
重力之下,阿潜巍然不动,也不知道他没有没听进阮天德的话,只见他怔怔看着那处,狭长的眸子微眯了眯,半饷,低声重复道:“是啊,没想到云子桑下手这么狠……”
喃喃低语落下,很快就被吵闹声淹没了,整个世界突然都沸腾了起来。
夜黑如墨,凉意浸人,恍惚间,田蜜有种身在梦中的错觉。
声势如此浩大,是哪儿走水了?
她疑惑地收起糖人,便听田川和阳笑的声音慌张地在外边响起,四只手猛拍她的房门,高声喊道:“姐,姐,快出来,好像是祥云街那边着火了!”
什么?祥云街,着火了?!
田蜜霍地坐起,一溜儿就下了床榻,慌忙套上鞋,飞快跑了出去。
门外,阳笑与田川衣着凌乱,显然是匆忙起身,两人都面露焦急,满是担忧地看向她,进一步解释道:“看位置,好像是……培训机构……”
其实不消他们说,田蜜也已经看到了。
只见黑沉的天宇下,祥云街的方向红光跳跃,以极其快的速度蔓延开去,那火舌,大有要一飞冲天的架势,其中,交杂着黑色的烟雾,便是隔得这么远的距离,都好像能嗅到焦炭的味道。
出乎田川与阳笑预料,田蜜没有悲恸的大喊大叫,眼里更是一点水光也无,那片澄透的琥珀里,只有一片红光在燃烧。
她面容沉静,此刻闻言竟问:“乔宣呢?乔宣已经走了吗?”
阳笑与田川起得匆忙,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田蜜,倒没关注乔宣在哪里,此刻,正在他们面面相觑之时,院外突然响起了清晰的马蹄声。
田蜜闻声,二话不说,提起裙摆就往外跑,跑到门口,刚好见那一人一骑飞奔而来。
乔宣容颜镇定,眸光漆黑无比,骏马未停,只在路过之时,他俯下身来,一把拉住田蜜伸长的手,轻轻一使劲,便将她提到了身前,圈稳在怀里。
同时,对门内两兄弟吩咐道:“照看好夫人。”
说罢,双腿一夹,打马而去。
越接近祥云街,街上的人越多,且赶来的人看到田蜜后,那露出来的目光,就相当复杂了,几番欲言又止。
看到众人的神色,田蜜原本只有八分的猜测,顿时就变成了十分的肯定。
所以,当她越过人群,看到已经化成一片火海的培训机构,心中,竟平静地不可思议。
百信账务培训机构在二楼,但此刻,整栋楼都已被火焰吞没,火舌肆虐,已往周围蔓延开去,烟雾弥漫中,无数人拿着水桶前仆后继的去扑火,扑火的队伍相当庞大。
那其中,有满脸焦急的学员,还有些,是她也叫不出名字的城内百姓。
田蜜正怔楞着,忽听人扯着嗓子大喊道:“快,我家铺子开了,里面有几个盆盆桶桶,后院里也有水,大家快来啊。”
一个管事在人群中高举起钥匙,边跑边喘气,艰难的道:“我也赶来了,我们酒楼里,盆盆罐罐很多,大家快跟着我。”
陆陆续续的,有许多招呼声在周围响起,没有人推脱,几乎一听到声音,就会有一大颇人涌上去,没拿到的,便等在一旁,看谁累了,就上前替换。
等待的时间里,免不了要闹上两句,便听一人纳闷道:“你说这造的都是什么孽?好端端的,怎么就起火了?还是从田姑娘的培训机构里起的。田姑娘向来与人为善,这是得罪了哪路煞神啊?”
当即就有人附和道:“可不是嘛,从前粮食那事儿,多亏姑娘仗义直言,才免于引起暴乱,不久前城外这事儿,也多亏人家姑娘不遗余力的帮忙,便是这些天闹得凶的舶来品的事儿,也亏得人不畏强权,方能识破歹人奸计。咱承了人不少情,一直也没机会还,虽然这不是啥好事,但能帮一把是一把。”
旁边的人接到:“是啊,都是应当的。唉,就是不知道百信这火……是天意还是人为……”
当即有人断定:“你瞧这一下就串起的火势,这里面指不定泼了多少桐油呢……这显然,是有人蓄意谋害。”
众人唏嘘,想法十分一致:“那人可真不是好东西,活该天打雷劈……”
一片纷乱中,一个学员当先发现了静立不语的田蜜,见她就站在火势凶猛的楼宇前,随时都有被砸中的危险,他忙拖着水桶过来,拉着她就往后退,边退边焦急地道:“姑娘,你快别站过去,小心伤着了自个儿。”
学员异常的动作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众人转头看到田蜜,手中的动作均是一顿,火光下,神色复杂,却是一咬牙,扭头更加卖力的泼起了水来。
没时间废话,只有这样,才是真正的帮她。
田蜜被学员拖到安全范围后,手中没有工具的人,纷纷围过来,低声劝解她。
“田姑娘,你别太难过,培训机构没了,还可以再建的,我们都支持你的。”
“是啊,姑娘,谁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你也别太难过了。”
“是啊是啊,姑娘你别难过。”
大家伙儿旁的话不会说,反反复复就是一句‘田姑娘,你别难过’,朴实却真诚。
田蜜平静的心湖波澜迭起,却不是愤怒,而是浓酸的暖意,这暖意从胸口涌上,直达天庭,凉夜里,给了她莫大的慰藉。
难怪人家都说,患难见真情。
“谢谢。”她轻声开口,面带微笑,眼中波光泛起,如琥珀般莹润明亮,她抬头看着面前火海,想到什么,面色又凝重起来,问身旁众人:“楼中可有人在?”
这么大的火,若是有人在,那可真是,凶多吉少……
众人错愕,互视一眼,迟疑道:“姑娘你的培训机构到了下午就没人了,此刻肯定没人在,至于其他的……火是从二楼起,其他地方的人察觉后,逃生应是来得及的……”
田蜜面色一凝,高声对众人道:“先别猜了,赶快找找这楼里的商家,都在不在场。”
众人忙四下里找去,顿时的,到处都是呼喊声,人多力量大,倒是很快找到了一身狼狈的商家们。
田蜜见之,大大的松了口气,好在,没有伤亡。
但这口气,方松到一半,便给深深堵回去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始料未及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一下子跪倒在火海前,满声悲戚地哭喊道:“我的成衣铺子啊,我亡夫大半辈子的心血啊,天杀的,究竟是谁这么狠心,这么狠心的对待我们孤儿寡母……”
妇人衣裳凌乱,满面泪水,嘶哑惨烈的痛哭直上云霄,不断拉扯着众人的神经,闻者无不心生同情。
“我柳四姐老实本分了一辈子,也没得罪过哪路瘟神,究竟是谁那么心狠,要断了我们孤儿寡母的活路啊……”
妇人恸哭到这里,已虚软在地,旁边有人心生不忍,想去搀扶她,岂料尚未靠近,便见她突然抬起头来,脸色惨白,连滚带爬的站起来,闷头就向火海冲去,嘶声道:“既然不给我们娘俩活路,我们就不活了,不活了!”
妇人虽柔弱,但突然间爆发的力气却很大,旁边的人被推开,再想救已来不及了,眼见得一个活生生的人即将被火海吞没,正惊骇时,却见一道矫健的身影迅速出现,及时制止了她。
众人定眼一看,不由惊诧,只见那人着一身紫色官服,面容平板肃穆,一双鹰眸盛气凌人,满身具是威仪。
正是德庄府尹,卢东阳。
卢东阳将那妇人放下,一双厉目看着她,呵斥道:“你急什么?不就是一个铺子吗?火又不是从你铺子里起的,哪里需要你来负这个责?有本官在,自会还你个公道!”
说完,面向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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