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歌,萱草忘忧-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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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璟花了三天时间找到了含笑，是在含笑的坟前。
他首先去的地方是含笑以前的家，但是那里早没有了人，她坟前的草也已经长得很深了，含笑死后，他只来过一次这里，后来每年含笑的忌日，慕璟从来都没有来过。
他几乎翻遍了含笑家乡的每一寸土地，可都找不到她，忆萱看到的一定是她，那根古玉发簪一定是她送来的，既然她愿意送来这个发簪，那么一定是还记着他的，却避而不见，定是在生他的气。
气他已经娶了别人，他在她的坟前留了一张字条，再四处打听她的消息，这样她一定会知道他在找她。
黄昏的时候，慕璟再次来到了她的坟前，远远就看到一片红色，慕璟心中突然一惊，飞身而起，不消片刻便落在红衣女子的身后。
江湖都知道慕璟公子身手了得，而且出剑都十分漂亮，更是江湖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但是慕璟公子很少出手，让倾慕于他的姑娘都无缘见到他的打起架来是个什么模样。
江湖人都不知道，他不愿出手，是因为多年前有一个姑娘因他的争强好胜而丧命，一般不到万不得已，他都不愿再出剑。
红衣女子感觉到身后一阵疾风而来，微带疑惑地转过身来，在她转过来之后看清来人之后，却又急速地转了回去，慕璟慢慢靠近她，含笑感觉他离她越来越近，急声说：“你不要过来。”
慕璟步子顿住，声音是前所未有地沙哑：“你在生我的气？”
含笑摇摇头，慕璟不解：“那你？”
“璟哥哥，你回去吧。”
慕璟身子一颤，但却始终没有移动过半步，尽量用着最为平和的语气说：“你还是在生我的气，对么？气我娶了别人？”停了一停，再说，“或者说你已经不爱我了？”
含笑终于转了过来，一身红衣，红绫敷面，她说：“璟哥哥，我的容貌已毁，配不上你了。”
慕璟接下她的话：“这世上只有忘恩负义的慕璟配不上含笑，没有含笑配不上慕璟之说。”他的手有几分颤抖，慢慢伸手拂过她敷着红绫的面庞，“倾城容颜又如何，待我们都老了，还怎样辨美丑。”
含笑的眼泪一滴滴地打湿了红绫，慕璟凝视着她的眼睛，“摘下它，好么？”
含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慕璟的手在脸颊上停留了几瞬，终是没有摘下，只紧紧地抱住了她，他不知该怎么让她知道，他并不在乎，这次的重逢是含笑多少次梦里的场景。
当年她没有死，她一直以为璟哥哥会来找她，可是他一次都没有来，后来璟哥哥在江湖上的名声越来越大，也有越来越多的姑娘和璟哥哥的名字连在一起，被人们提起议论着，她的容貌早在那次追杀中尽毁，她早就知道已经没有资格和璟哥哥站在一起。
璟哥哥有那么多的红颜知己，可是从没有听说有一个能和他走到一起，却在年前听说临云山庄少庄主要娶亲了，她知道心里的那份执着就该断了，她想去看看，璟哥哥那么优秀的人，到底是该怎么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当时是在郢州城里看到璟哥哥和他的未婚妻子的，她看到他们的那一瞬，她就傻了，璟哥哥原来一直是爱着她的么？他的未婚妻子和她的样子一模一样，或者应该说，和她容貌还没有毁之前一模一样。
即使是这样，含笑还是不能肯定，以前璟哥哥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她，更何况她现在已经无法见她了，不过她还是做了最后的努力，在慕璟大婚之时，把那根她偷藏多年的簪子送到了临云山庄，却如石沉大海，没有半点波澜。
幸好今日她突然想来这里看看，告诉以前的自己，她终于要放弃了，没想到却看到了璟哥哥留下的字条，等到了璟哥哥。
慕璟紧紧抱着她，不愿意放手。
他们之间绕了太大的一个圈子，一个容貌尽毁唯痴痴怀念不敢相见，一个游戏人间却默默等待深情难诉。
是爱得不够深？还是顾虑太多？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他们的感情在生死的一瞬间，怦然绽放开来，只可惜，她没有看到，若是她闭眼再迟一点点，只要再多等一点点，或许就不会错过了吧。
也幸好，他们有太多的不幸，不幸到头了，总该有些幸运，哪怕这点幸运在旁人看来不值一提，但他们却得来不易，命运的眷顾，留给了他们一丝机会，他是一定会抓住的，也一定抓得住。
☆、故人
慕璟终于放开她，轻轻吻了她的额头，温声说：“带我去你住的地方看看吧。”
含笑不太愿意带他去，不过慕璟却非要去看一看，他想知道，他爱的姑娘，这么多年，到底是怎么走过来的，他携着她的手一路走，两个人下着崎岖难行的山路，慕璟想要背她下山，可是含笑却说：“璟哥哥，这山我已经下了数百次了，不会有问题的。”
慕璟的脚步停了下来，说了一声：“对不起。”
含笑也停了下来：“璟哥哥为什么要给我说对不起，璟哥哥能记得含笑，含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慕璟说：“这么多年，我一直欠你一句话，我曾以为是对不起，后来我知道是我爱你，可是现在我觉得两句都应该说。”
慕璟不喜欢把情感表达出来，但是只要等到了对的人，他便要把所有的情感说出来，他怕稍不经意，像会以前一样没有机会了，才一见面，他便就把所有想说的给她说。
为一个人，守身一辈子容易，守心一辈子不容易，慕璟却做到了，即使做到了也是这么不动声色，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一直守着那句承诺，就连他自己都不确定，但是真的守住了。
而慕璟的等待，不是谁都等得起，他的多情却专一，也不是谁都会理解，他刻意地花心，终究还是做不到。含笑爱上他，注定不容易，要是她能更自信一些，就好了。
含笑住的地方很简单，只有三间屋子，两间卧房，一间灶房，她的养母在两年前去世了，含笑就一个人生活了。
房前屋后还种着许多应时的蔬菜，有萝卜，大白菜，还有一畦绿油油的韭菜，看得出平时主人都很用心，蔬菜长得很好。
院子里有一口井，说是院子，不如说的屋前平地更为妥当。井边放着一只桶，桶里还有半桶水，含笑的力气不够，一桶水常常不容易提到屋子里，只能半桶半桶地来。
慕璟慢慢朝屋子里走去，含笑也就默默地跟着他，屋子里设施极为简单，几乎都看不见可以几天不用的东西，连桌上的抹布都是破了好几个洞，灶台上放着四个碗，三只盘子，对于她平时吃饭，这些东西就算是多余的了，慕璟没再多看，转身往她的住房走去。
如果说厨房简单，那么睡觉的屋子连简单都算不上，或者说是简陋吧，只有一架孤零零的床，床上的蚊帐虽看得出有些年头了，却很干净，应该也是洗过不久的。
含笑是女子，可是连一个梳妆台一面镜子也没有，起初是不愿意用镜子；后来是用不起镜子。
当年她的养母病重，家里的东西能当就当，当到已经拿不出值钱的东西了，她家里的所有东西应该都没有慕璟的那枚玉簪值钱，但是含笑从来没有拿出来过，每一次就诊就是一大笔开销，含笑多少次都想把玉簪给卖了，可还是留了下来。
慕璟站在门口，虽然房间里光线极其微弱，但也可以一览无遗，只是屋子里实在没多少东西，他没有往里走，含笑看他脸色不对，轻声解释：“其实，我们这里很多人都是这样过的，我和他们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慕璟沉默良久，嘴角僵了僵，终于说出一句话：“含笑，跟我回山庄吧。”
含笑低着头：“可是，你都有夫人了。”
“其他的不用管，只有你才是我的夫人。”
“可是……”
慕璟沉痛打断她：“没有可是，一切我都会安排，你知道么？我一看到这里，我都不敢想象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来的，明明你还活着，我却没有找你，你的悲伤不幸，我都不知道，我竟然，竟然还娶了别人。含笑，给我一个机会，把你的一生交给我来照顾。”
含笑看着他，这样突如其来的幸福太过不真实，可是她的璟哥哥就站在她的旁边，即使是梦，也要一梦不醒。
临云山庄被外界传得龙潭虎穴般，含笑有些担心：“要是慕庄主不同意呢？毕竟，毕竟你才新婚不久。”
慕璟道：“我会说服他的，况且山庄有一个人肯定会站在我这边，爹一定会答应。”
山路崎岖，慕璟抱着含笑往回走。
忆萱没事在山庄里闲逛，遇到了经常行踪不定的池皓，他靠在一块大石头上，冬天的石头是冰凉的，他却是像就着一堆火一样，丝毫不在意反有几分惬意。
忆萱讶声道：“你怎么在这？”
池皓抬了抬眼皮看她，没说话。
忆萱仔细看了一番他靠着的姿势，点了点头道：“要是横过来，就是标准的海棠春睡了。”
池皓没有动，动了动嘴角道：“真不打算把扇子还给我了？”
忆萱扶额，这事真给忘了，打完雪仗之后就着急回去换衣裳了，顺手让凝雪把扇子放一下，凝雪也以为是普通的扇子，便就放到了一堆扇子里面。
忆萱客客气气地把池皓给请进她的院子里，忙让凝雪给上一杯茶来，自己则赶紧进屋去找扇子，终于从一大堆扇子里翻了出来，小心翼翼地交给池皓的时候，池皓也没说什么，只问了另外一个问题：“听说少爷不在山庄？”
“他去找人了。”
池皓接着问了下去，“找谁？”忆萱闭嘴不再说话，池皓自顾自说了下去，“寻欢问柳？”
忆萱抬头，极为严肃地说：“才不是，是一位故人。”
池皓的神情变了几瞬，不太确定地说出一个名字：“含笑？”
埋得这么深的往事，竟然是有这么一个人知道的，忆萱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只有含笑可以称得上他的故人，不过，她不是已经死了？”
忆萱惊讶地看着他：“死了？”转瞬又说，“没有，哥哥去找她了。”
池皓没接话，忆萱问出来藏在心里好久的问题，本来该问慕璟，但是这个问题实在不适合问他，刚好与池皓说到了这里，便就说了出来：“你说，哥哥既然深爱着含笑姑娘，为什么还会娶花朝姑娘呢？”
池皓淡淡瞟了她一眼：“你不是也在情场里扑腾过的吗？怎还看不清，咳，当我没说，很显然，是含笑姑娘。”
忆萱并没有因他的话而有什么不同，反倒极为认真地问他：“可爱一个人为什么在她离开之后，又对别的人好呢？”
池皓说：“可能因为他生性风流吧。”
忆萱摆了摆手，转身准备回房，“当我没问。”
池皓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止住了忆萱的步子：“那时候少爷太过年轻自负，也没想过自己会被感情给困住，在含笑姑娘死后，他敢承认自己爱上了她，就说明情根已经深种了，有时候性情突变都是因为经历了一件令人绝望的事。少爷喜欢饮酒，世上有几个人真正喜欢喝酒，大抵都是借酒浇愁的。他的心里一派清明，分得清含笑和花朝，真正致使他娶了花朝的原因不是因为她像极了花朝。”
“那是什么？”
“婚前，有一次少爷喝醉了酒，误把花朝当成了含笑。”看忆萱不是太明白，池皓又加了一句，“花朝用了不该用的药，两个人行了不该行的事，花朝怀孕了。”
忆萱惊讶地望着他，“那含笑姑娘回来之后，哥哥会怎么待花朝姑娘。”
池皓微微耸肩，“反正花朝的日子不会好过。”
“可她毕竟怀了哥哥的孩子。”
“你觉得他会承认么？”
忆萱轻轻叹息，仔细看了他一遍方道：“你事事把别人分析得那么透彻，可你自己呢，不让他人看清一分一毫。”
池皓一派理所应当的样子：“何必要让人看清，干我这一行，越是隐秘越好。”
忆萱以四个字给池皓做了个评价，“你真敬业。”
在忆萱又准备回房的时候，池皓又叫住了她，忆萱甚是无奈地转过身来：“池堂主，拜托下次说话一次性说完。”
池皓像是没有看出她的不耐一般，笑道：“有没有什么首饰之类的东西，给我一个。”
忆萱讶然：“你要做什么？”
池皓吐出两个字：“送人。”
忆萱笑了出来：“借花献佛不太好吧。”
池皓无谓道：“我不太会买。”
忆萱很爽快地就答应了，进屋把她的首饰盒给拿出来了，放在了石桌上，“你过来看看，想要什么就拿什么。”
池皓走过去随便翻看了一遍，赞叹一遍道：“还真不知道你有这么多东西，现在才觉得你是个女孩子。”
忆萱没心思搭理他，池皓也就再翻了一下，随手拿起一起，举起来看了看，是那个玉石手串，忆萱看到一阵心慌，惊声道：“这个不行。”
说着就欲拿回来，池皓收回手，本来只是随手拿起的，但是依照池皓和她永远走不到一条路线上的脾气，她这样的反应，他就绝对不会还给她了，轻讽道：“不是说让我随便挑么？怎么反悔这么快。”
忆萱抿唇：“对不起，这个真的不行，这一盒子都可以送给你。”
池皓好像只看上这个，对这一盒子的都不感兴趣，根本没有还给她的意思，推了推盒子就准备往外走，忆萱叫道：“池皓。”
池皓扬了扬手里的手串，没有停步地往外走。忆萱说：“池堂主，不要怪我无礼。”
言罢就是一掌朝池皓而去，池皓感觉到背后掌风，忙转身来接，忆萱的功夫不弱，但是池皓的功夫也不差，两人过了五六招也没有分出个上下，凝雪听到动静出来看到这一幕，不由惊呼了一声，“池堂主，你竟敢对小姐动手。”
这一句话让池皓稍有迟疑，忆萱趁机左手抢下手串，右手的掌风向他袭去，池皓无法还手，快速向后退去，忆萱并不收掌，似乎想要把这一掌劈下去，池皓在此时才知道她竟然不是玩笑，凝雪见此情景又叫道：“小姐不可。”
池皓已被逼到墙角，再无退路，忆萱恍若才反应过来，慌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