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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一品江山-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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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陈恪又点点头。
    “你打算自己上路?”
    “宋端平也想与我一起。”陈恪答道:“他应该已经向袁执事递交长假申请了。”在升入率性堂后,书院能教的就很少了,学生主要以自学为主。书院亦鼓励游学,以增广见闻,避免闭门造车……其实也是给学生,以交游拜谒的时间,只是不明说罢了。
    “很好。”王方捻须道:“你们两个结伴而行,天下大可去得。”顿一下,笑道:“我本来还不放心你一人上路,给你找了个保镖呢……”
    “哦,”陈恪笑道:“不瞒老师说,我也正有此意……我们俩毕竟是头一回出川,能有个江湖经验丰富的保镖带着,心里踏实。”
    “呵呵……”王方的笑容有些尴尬,轻摸一下眉头道:“那人是峨眉弟子,武功十分高强,不过江湖经验么,比你们还要不足。”
    “呃……”陈恪奇怪的盯着老先生道:“那人不是老师的亲戚吧?”
    “比亲戚还亲,”王方嘿然一笑道:“是我儿子……”
    “早听说老师有一子一女,却从没见过令公子,”陈恪恍然道:“原来在峨眉山啊。”
    “是。”王方点点头道:“他自幼体弱多病,险些养不活,不得不在峨眉山出家,跟随白云禅师修行,如今已满十年,按例要云游天下。”说着苦笑一声道:“我实在不放心他,便想让他跟着你……”
    “老师,您真是……”陈恪苦笑道:“好吧,我带着他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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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利的请了假,陈恪回去上了最后半天课,便把书具全都收拾到书箱里,宋端平也是如此。
    知道他俩要去游学,同窗也跃跃欲试,但家里是不会同意他们出川的,所以只能致以各种羡慕,要他们常写信回来,把在外面见到的、经历到的都告诉他们。
    两人自然满口答应,收拾好书箱,便与苏轼兄弟下山去了。
    山路上,溪水潺潺,林荫茂盛。苏轼兄弟却十分沮丧,他们本来说好了,要一起出川的,谁知老爹受了刺激,坚决不同意他们‘四处嬉游、荒废学业’……因为苏洵当年就是热爱到处旅游,才耽误了学业的,为避免下一代重蹈覆辙,望子成龙的苏老泉,当然不会放行。
    苏家出了那种事后,两兄弟一夜长大不少,苏轼也不会再像当年那样翘家,苏洵就更不会了。但不论多懂事,看到伙伴已经准备出发,兄弟俩还是满心的失落。
    陈恪和宋端平一路安慰,到了下山,两人心情才转好些。走在坝上时,苏辙给陈恪个眼色,两人便落在了后头。
    “什么事?”陈恪问道。
    “有件事,”苏辙看看远处的夕阳,缓缓道:“那位雷知州,上门向我妹妹提亲了。”
    “……”陈恪一下沉默了,过一会儿才看着他道:“这话是苏伯伯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都是。瞎子也能看出,小妹倾心于你。我爹爹原本的意思是,你家不主动提亲,他绝对不会提。”苏辙轻叹一声道:“但是我姐姐的遭遇,让我爹爹不再那么重面子……要是以前,万万不会还让我来旁敲侧击的。”
    “我知道了。”陈恪点点头,深吸口气道:“我这次出川,还有个目的,是探望一下我爹爹,到时候我跟他说,让他请媒人上门提亲吧。”
    “喂。”对他的态度,苏辙罕见的表示出不满道:“和我妹子结亲,就这么让你低落?”
    “拜托,”陈恪搭上他的后颈,苦笑道:“小妹才十五岁,要胸没胸、摇屁股没屁股的黄毛丫头。而且说实话,我一直把她当妹妹看,你认为娶一个小妹妹,会很快乐么?”
    “委屈就算了。”苏辙使劲想甩开他的胳膊。
    却被陈恪紧紧箍住道:”哪能呢,感情可以慢慢转化,但看着别人娶了小妹,我会受不了的。”
    “你这家伙,”苏辙苦笑道:“还是那副臭德行,不吃也要先占下!”
    “对,我就是这么个人。”陈恪嘿嘿笑道:“不过这话,你可别跟小妹说,不然有我好受的。”
    苏辙猛然甩脱了陈恪的胳膊,大笑道:“你觉着,我跟她近,还是跟你近?”
    “小舅子,哪里跑!”陈恪怪叫一声,大步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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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出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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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恪几个兄弟,大郎二郎适逢大比,自然要留在蜀中;六郎才十二岁,还不够身强体壮,安敢带他出远门?陈恪让四郎五郎看着弟弟别闯祸……在青神县,有李、潘、涂、钱等大户,谁人敢欺负陈六郎?陈恪只是担心他欺负别人罢了。
    但当他把这个决定,向六郎一说,小家伙登时造了反,哭着喊着要跟着一起去。自然招来陈恪毫不留情的镇压……出发那天,他把六郎直接锁在屋里,然后把钥匙给了四郎,让五郎看好门,约莫着开船之后,再放他出来。
    码头上,听闻陈恪要出川,乡亲们都来相送。这个送他盘缠、那个送他路上吃的点心、还有衣物用度、五花八门,堆成了小山。陈恪苦笑道:“出门在外,有道是财不露白,你们这样奉承我,就不怕我被歹人盯上?”
    乡亲们一起摇头道:“歹人见着三郎,也得躲着走。”
    “嘿……”陈恪哭笑不得道:“此乃赞我乎?损我乎?”
    说笑了好一阵,陈恪上了船,乡亲们都知趣的没跟上来,让他和特意从眉山赶快的苏家姐弟话别。
    “三郎真是好人缘,光鞋帽就收了几十套。”温馨的家庭是最养人的地方,八娘的身子,已经复原了七七八八,掩口微笑道:“倒让姐姐的一点薄礼拿不出手呢。”
    “怎么会呢,八娘姐在我心中,那是可以‘比母’的。”陈恪嘿嘿笑道。所谓‘长嫂比母’,这家伙无时无刻不在暗示她。
    “净瞎说。”八娘粉脸微蒸,将一个包袱递到他手里道:“是按你旧衣服的大小裁的,也不知又长了没?”说着掩口笑道:“对了,里面的香囊上,可是小妹亲手做的。”
    “哦。”陈恪顿时大感兴趣,伸手去包袱里摸。却被小妹一把按住,红着脸道:“不许看!”顿一下,又声如蚊鸣道:“不许给别人看……”
    “不看就不看……”陈恪收回手,笑道:“得要一年见不到了,还不给三哥笑一个?”
    “去你的。”从一见面,小妹的嘴巴就撅得老高……四年来,两人朝夕相对,小妹也从单纯渐渐走向懵懂,陈恪在她心中的地位,早就不亚于父兄。想到马上要一别经年,让她如何笑得出来?
    只见她白皙的小手抓住陈恪包袱的边儿,一下一下的揪着,揪一下,便说一句道:
    “出门外头,不要像在家里那么张扬,有时候忍一忍、让一让,也就过去了,别总是想要压人一头。”
    “哦,我知道,”陈恪点头笑道:“强龙不压地头蛇么。”
    “出门在外,千万别露财,身上带些日常花销的散碎银钱,其余的都藏好了,别让人看到。”
    “嗯,财不露白么。”
    “不要走小道、不要坐小船,不要去人少的地方。要是遭到抢劫,还是保命第一,钱给他们就是。”
    “嗯,钱财乃身外之物。”
    “要注意饮食,能吃热的不吃冷的,三餐要按时,不要喝生水。万一病倒了,一定要好生将养,身体好利索了再上路,万万不可逞强。”
    “嗯……”
    “出门在外,不要过量饮酒,过饮会误事,还会生病的。”
    “哦……”
    “出门在外,可不要被那些自称‘卖身葬父’、‘孤苦无依’的女子的骗了,她们多是骗钱,还有给强人摸底细的……”
    “嘿……”陈恪耐着性子听她一条条嘱咐,终是有些不耐烦了。
    “小妹,这样担心三哥,”边上苏轼也起哄笑道:“索性就跟他一起去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以后别指望我给王弗传信了。”小妹白了自家二哥一眼,苏轼登时面色一变,话锋顿改道:“啊,三哥啊,我妹妹的话,你可得记好了。我知道你过目成诵,就不让你写下来了,每日里早起、睡前都要重温一遍,可千万别忘了……”话没说完,就被陈恪和小妹同时起脚,踹下船去。
    “好了,我要走了!”陈恪是快刀斩乱麻的性子,最不耐这种温情戏码,他信手将一支头簪插到小妹的头上,笑道:“你们回去吧,回去好吃饭,把该长的地方长起来!”
    “什么地方?”小妹一愣,旋即醒悟过来,双手保住前胸,羞恼道:“三哥最坏了,再也不理你了!”说完便拉着姐姐下船,走一半又回头,扮个鬼脸道:“但你每天都得想着我!”
    “去吧,忘不了。”陈恪笑着捶苏辙一拳道:“后会有期。”
    “嗯,后会有期,”苏辙向来严肃的脸上,突然挂起一丝笑意道:“小妹夫!”这是在报复那天的‘小舅子’呢。
    “看打!”陈恪作势要打,苏辙忙逃下船去。
    船夫们把缆绳收起,撤回了踏板,陈恪和宋端平站在船舷边,朝岸上的人们挥手作别。
    岸上的人也在朝他挥手,小妹再没了方才泼辣模样,紧紧靠在姐姐身上。
    八娘感到肩膀又热又湿,侧首一看,只见她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心中不禁轻叹一声……但当她稍稍抬头,看到小妹头上的发簪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一支镶宝珠花金钗,金丝编制的叶形金托,中心镶白玉花,玉花的四周有金叶形饰,下部及两侧各有一只金制的小蜜蜂,在花心处还镶嵌着一颗浑圆的走盘珠,金钗装饰华丽,巧夺天工,实乃难得的佳品。却又不失可爱,极适合少女佩戴,就为罕见了。
    她清楚记得,那位前婆婆宋氏,曾经向自己炫耀过类似的一支金簪,据说是娘家的陪嫁,光这一支就得十几万钱……
    虽然八娘对钱财无爱,但至少能表明在三郎心里,小妹还是顶顶重要的。
    只是一想到,这家伙把这么贵重的物件,用那么随意的方式插在妹妹头上,连声招呼都不打,八娘便哭笑不得,这是什么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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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开出老远,已经见不到码头,和码头上的人们了。
    陈恪和宋端平,才收回目光,把船上扫视一圈,最后定格在船尾,那里有个头戴竹编大斗笠,身穿褐色僧衣、眉清目秀的和尚,正盘膝坐在甲板上,心无旁骛的念佛。他身前摆着一双木屐、一个陶制饭钵,还有一根禅杖。正是一名‘云水僧’的标配。
    但是看着一位令人赏心悦目的云游僧人,陈恪和宋端平却是一脸的苦恼。因为这位法号玄玉的年轻僧人,就是中岩书院山长王方,自幼在峨眉出家的独子……自从昨日汇合后,统共只听他说了三句话:
    “阿弥陀佛,贫僧玄玉,见过陈檀越。”
    “阿弥陀佛,贫僧有一衣一钵足矣。”
    “阿弥陀佛,多谢陈檀越……”
    自从上船后,甭管别人多热闹,这小和尚都在船尾打坐念经,一副佛祖心中坐、万事不萦怀的架势……绝对是被宗教洗脑成功的典范。
    “我怎么觉着,山长是不放心儿子,让我们给他做保镖呢?”宋端平小声道。
    “山长岂是那等浅薄之人,”陈恪拍拍他的肩膀,小声道:“他还有更深的意思。”
    “什么意思?”
    “山长年过花甲,就这一个儿子,却还出家当了和尚……”陈恪嘴角挂起怪笑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
    “啊……”宋端平瞪大眼,刚要说话,却感到脚下一颤,他低头一看,原来自己踩在了舱盖上。
    他一跳开,那舱盖便被人猛地掀开,,一个赤条条的黑大汉,从里面蹦出来,满身大汗淋漓的叫道:“憋死我了……”
    一看到此人,陈恪登时张大嘴道:“你,你怎么冒出来了?”
    “哥啊……”不是五郎又是谁?他挠挠头,苦大仇深的脸上,满是小心道:“你们一出门,咱就偷偷跟着出来了……”原来他趁众人码头说话,从江里游上船,藏在这储物的舱底,本想过一天才露头,谁知才一个时辰,就险些被憋死,只好赶紧蹦出来。
    “我早念够了书,就是想跟哥哥出去转转。”只见这么高的黑大个,双手交错的哀求道:“你可千万别让我回去啊。”
    “熊玩意儿,”陈恪掏出汗巾,给他抹抹脸,没好气道:“出来就出来了呗。”
    “多谢哥哥……”五郎的脸上,罕见的绽出笑容,憨憨道:“有我跟着,哥哥,就能空着手了。”
    “唉……”陈恪叹口气道:“怎么不说你一人顶几个吃饭呢?”
    “咱少吃就是了……”五郎可怜兮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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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如何,这个奇怪的四人组,都踏上了出川的道路。他们先坐船走了半个月,两千里的水路,才抵达长江三峡……从这一刻,终于算是踏出省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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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岳阳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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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白有诗云,‘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极言顺流而下之酣畅。此乃这个年代,人类所能体会到的极速了。
    陈恪站在船头,望着眼前倏然而过的壮美风景,只见黑黢黢的山壁迎面而来。江船急速冲向山壁,就像要撞上去一样,让他忍不住闭上眼睛。但当再睁开眼时,却早将那段山壁甩在身后,又向另一面山壁扑去。
    这种刺激体验,乃是他今生从未有过,高处的猿猴放声长叫,他也跟着一起长啸起来。引得宋端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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