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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花醉锦官-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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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雁锦望着前方没有答复她,只是自得地笑了笑。
  朱蕴娆憋了一肚子气,于是悄悄探下身子,从地上抓起一把花瓣,连同泥沙一起掷进齐雁锦的酒杯,带着恶作剧得逞的快意邪笑起来。
  偏偏齐雁锦唇角一挑,竟然从容不迫地拈起酒杯,一口气饮尽了杯中的浊酒。
  朱蕴娆顿时目瞪口呆,看着他泰然自若的模样,就像看见了一片雾气弥漫的森林,因为不知根底,不觉害怕起来:“为什么,为什么那么脏的酒还要喝?”
  不为什么,他就是这么喜欢她,和光同尘、泥沙俱下,裹挟着连自己都说不清的原因。
  齐雁锦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疯狂——眼下明明是他最应该冷静的时刻。
  不过这事连他都想不通,朱蕴娆简单的脑袋就更不够用了。
  这时若非一道人影忽然出现在他俩面前,朱蕴娆混乱的脑袋只怕还要继续糊涂下去。
  此刻袅袅娜娜来到他二人眼前的,是一个饶有姿色的美人。只见这人一步三摇,涂着蔻丹的手里缓缓摇着一把团扇,精明的双眼紧盯着齐雁锦,未语先笑:“呵呵,锦真人,你也给我相一相啊?”
  朱蕴娆并不认识这个名叫柳莺的女人——这人原本是楚王妃的陪嫁丫头,只因被王爷收用,便仗着自己身份特殊,在楚王府中到处惹是生非、掐尖要强。
  虽然她不知道此人,齐雁锦却是一清二楚。他冷眼看着柳姨娘对朱蕴娆露出厌恶嫉恨的眼神,于是一张脸上皮笑肉不笑,挑起唇角冷嘲道:“这位夫人额窄鼻小、翘唇无腮,虽然出谷迁乔、攀得高枝,奈何一生冷笑无情,行事机深内重。更兼眉角散乱、眼下干枯,乃是刑夫之相。诗云:燕体蜂腰是贱人,眼如流水不廉真。常时斜倚门儿立,不为婢妾必风尘。”
  柳姨娘闻言大怒,拿着扇子的手微微发颤,在四周此起彼伏的窃笑声中下不了台,于是只能气急败坏地瞪着齐雁锦,嗤笑了一声:“锦真人若能算得准,当初怎么忘了给自家人看看面相呢?”
  此语一出,原本热热闹闹的荼蘼架下,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份安静来得太过突然,令朱蕴娆一时摸不着头脑,只能懵懂地睁大眼睛,听柳姨娘继续往下说:“你府上那般大的家业,去年说垮就垮,啧啧啧,还是锦真人你能看得开,老子兄弟都丢了性命,也不妨碍你走家串户,捣腾你那些行货子……”
  “没王法的泼货,还不给我住嘴!”这时上座的王妃忽然厉声呵斥,瞪着柳姨娘骂道,“再不给我滚下去,还要等我掌你的嘴吗?”
  柳姨娘挨了王妃的责骂,不敢还口,只得悻悻然退了下去。这时王妃才改换了一张脸孔,柔声细语地向齐雁锦赔不是:“是我没有管教好下人,锦真人你大人大量,不要与那贱婢计较。”
  “王妃太客气了,贫道言辞无状,冒犯了府上女眷,理当由贫道赔罪才对。”齐雁锦与楚王妃客套了两句,脸上依旧云淡风轻地笑着。
  他的情绪对众人来说本就无足轻重,于是酒宴上的气氛很快便回归轻松,再度热闹起来。
  朱蕴娆意外得知齐雁锦的身世,觉得自己应该幸灾乐祸地乐一乐,可是不知为何,此刻她却一点也乐不起来。
  原来这个臭道士的爹爹和兄弟都过世了,那他……那他怎么还能这么不要脸呢?
  她有些怔忡地转过脸,望着齐雁锦神色自若的侧脸——此刻他双眉飞扬,嘴角上噙着一丝怪异的笑,看上去甚至有些洋洋自得。
  这家伙,心可真够宽的!
  朱蕴娆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深深鄙视这个没心没肺的臭道士。
  然而直到这时,她才留意到他手里一直盘弄的玩具——他手里拿着的,竟然是她刚刚打碎的酒杯瓷片!
  一瞬间朱蕴娆目瞪口呆,只能傻傻地看着齐雁锦将一片锋利的碎瓷拿在指间打转,玩儿似的划出一道道很深的伤口,任血珠滴进面前的酒杯里。
  “喂,你疯了吗?”朱蕴娆情不自禁地压着嗓子喊道,“快把瓷片扔了!你的手都流血了,还不赶紧涂点药膏!”
  这时齐雁锦忽然满是惊喜地扬起眉毛,侧过脸来盯着她问:“娆娆,你在关心我吗?”
  “呃?”朱蕴娆一愣,立刻恼羞成怒地否认,“谁会关心你这个下流胚!”
  “那么……你会关心你哥哥吗?”齐雁锦又问。
  朱蕴娆的脸因为怒火,再次涨红起来:“哼,我就知道,你们两个是蛇鼠一窝!”
  齐雁锦假装没有听到,在她耳边悄悄地诱惑:“难道你不想知道,那一晚我和你哥哥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他会离开,而我出现在他的房中?”
  朱蕴娆的心立刻怦怦跳起来,没错,她的确很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她的脸色变化,根本逃不过齐雁锦的一双锐眼。于是他凤眼斜睨,受伤的手指拈起盛满自己鲜血的酒杯,笑吟吟地送到唇边,仰起脖子将血酒缓缓饮尽。
  “想知道的话,就随我来。”他在朱蕴娆耳边悄悄吐出这句话,随后才气定神闲地站起身,随手将酒杯抛进不远处的莲花池,掩去了自己失态的证据。
  朱蕴娆望着他向王妃辞行的背影,气呼呼地撅起了嘴——刚刚她是疯了才会去同情这个王八蛋呀!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送我地雷的姑娘们,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一章 假山石

  午后满是奇花异卉的后花园里,一对冤家借着嶙峋的假山石作掩护,躲在围墙根下鬼鬼祟祟拉拉扯扯,实在有伤风化。
  只见朱蕴娆跌脚绊手地躲避着齐雁锦的触碰,面色潮红地发着脾气:“臭道士,你有话就快说,莫非又想骗我吗?”
  “不会再骗你了,真的。”齐雁锦亲昵地哄着朱蕴娆,忍不住伸出手搂住她。
  “那也不许你动手动脚!”朱蕴娆红着脸推开他的手,白了他一眼,“不要脸,衣服都被你揉皱了!”
  齐雁锦手上的伤口被她粗鲁地拉扯,忍不住吃痛地倒抽了一口凉气。朱蕴娆看着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心底一慌,口中却啐了一声:“活该!”
  这会儿倒知道疼了,刚刚拿瓷片割手玩儿的时候又干什么去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又不要命的!
  这时齐雁锦却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忽然托起朱蕴娆的腰,放她坐在一块太湖石上,自己则捡了块干净的草地坐下,笑吟吟地仰着头望她。
  朱蕴娆慌忙扶住身旁的太湖石,这才放心地坐稳,却很不习惯这样高高在上的落差。于是她低头望着齐雁锦,不自在地晃着脚问:“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呀?”
  齐雁锦笑了笑,像个顽童似的掐来一根狗尾巴草,搔弄着朱蕴娆的绣鞋:“如果与你白头偕老是个坏主意,那么我确实在打坏主意。”
  “你,”朱蕴娆顿时语塞,一颗心又不受控地猛跳起来,“你别做梦了!”
  她恶声恶气的拒绝,根本不可能打击到厚脸皮的齐雁锦,他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专注地凝视着朱蕴娆的双眼,迫使她认真倾听自己的话:“娆娆,我知道你想嫁给你的哥哥,可那只是年幼无知时被长辈灌输的想法,并不是靠真心做出的选择。你的哥哥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才会同意撮合我们,让我在那一晚代替了他。娆娆,你得学着长大。”
  朱蕴娆的手指紧紧抠进太湖石的罅隙里,因为他的话有点生气:“你和我夫君一样,都爱扯这些没用的大道理!我讨厌你!”
  “也许在你心里,其实没那么讨厌我,”齐雁锦牵起她的裙角把玩着,像是回想起什么似的,神秘又得意地笑起来,“说不定,其实还有点喜欢我……”
  朱蕴娆忽然颊似火烧,满面红霞地羞恼起来:“放我下来!”
  “不放,除非你答应——将我也放进你心里,和你的哥哥比一比。”齐雁锦坏笑着要挟她。
  朱蕴娆顿时动怒,索性自己抓着假山石,三两下爬到了更高处,冲他耀武扬威:“臭道士,别小瞧我!”
  这下可换齐雁锦心慌了,他顿时变了脸色,起身向她伸出双手:“我可不敢小瞧你,这样太危险了,快下来!”
  爬山容易下山难,朱蕴娆也深知这个道理,所以她乖乖地抱住齐雁锦,在落地的一瞬间却神使鬼差地愣住,并没有抗拒齐雁锦刻意挽留的怀抱。
  “臭道士,你真的那么喜欢我吗……”相依相偎地这一刻,朱蕴娆也不禁有点疑惑了,过去她习惯了追在夫君身后,习惯了漫天岭的空旷荒凉。她从不知道一个时刻等候自己的怀抱,会有这样温暖。
  “嗯,喜欢。”齐雁锦不假思索地回答。
  这份笃定却令朱蕴娆更加不安,她惶惑地抬起头,目光与齐雁锦的交缠在一起,喃喃轻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眼前这女子简单到极致,可他就是想真心相待。 
  于是齐雁锦什么都没回答,只是低下头,双唇轻轻地一点。朱蕴娆紧闭双眼,险些在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中晕厥。
  他的吻很轻很柔,却像一副千钧重的铁锚,一下子便将朱蕴娆拽下了深渊,带给她深到可怕的悸动,激烈到几乎喘不过气来。
  朱蕴娆觉得自己跌入了一处迷障,她在其中迷了路,眼前人的怀抱却能让她忘记害怕。可惜良辰美景终有尽头,就在朱蕴娆错觉这一吻会久到天荒地老的时候,她嗡嗡作响的双耳却听见齐雁锦遗憾地低语:“娆娆,你看天上……”
  “看什么看……”朱蕴娆不耐烦地咕哝了一声,十分不满地抬起头,就看见天边飘着一只断了线的燕子风筝,正慢慢悠悠地向他们这里飞来。
  “你看,风筝已经飞过来了,寻风筝的人还会远吗?”齐雁锦抱着她叹了一口气,语调中充满了怅然。
作者有话要说:  齐二:“既然有风筝,我就讲个关于风筝的笑话吧:
  很久很久以前,连棋说连书的脸长得像风筝,连书跑来跟我告状。
  我看着他说:你的脸确实很像风筝啊。
  连书很伤心,在后花园里一边跑一边哭,跑着跑着,他就飞起来了……”
  【纯恶搞】
  

  ☆、第十二章 捡风筝

  朱蕴娆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大惊失色地催促道:“有人要过来了,你还不赶紧走!”
  齐雁锦故作一脸为难,亲了亲怀中花容失色的美人:“娆娆,你这么美,叫我怎么舍得?”
  朱蕴娆气得还没张口说话,这时只听哗啦一声,断线的风筝已经碰到了树桠,不偏不倚地挂在了二人头顶上方。很快不远处的花园里也渐渐传来孩童嘻嘻哈哈的笑声,朱蕴娆羞得几乎崩溃,索性发起狠来,对准齐雁锦的脖子咬了一口。
  齐雁锦赶紧放开她,一边替她扶了扶珠钗,一边忍着笑意问:“一起走?”
  “当然不行!”朱蕴娆白了他一眼,红着脸催促,“你先走。”
  她才不要和他走在一起,被人看见像什么话!
  这时齐雁锦却眯起了眼睛,笑得像一只刚吃饱的白眼狼:“那我先走了,想我的话,就到寅宾馆来找我。”
  说罢他意犹未尽地啄了一下朱蕴娆的脸颊,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朱蕴娆瞪着他得意洋洋的嘴脸,真想用手抠掉他的两只眼珠子。
  然而想归想,她却只是一动不动地躲在原地,一个人盯着头顶上方的风筝出神,觉得自己的心里正有一块不知名的地方悄然陷落。
  她果然还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吧?
  过去她在心中一直认定,自己的身体是属于夫君的,除了夫君之外谁也不能碰,可是如今一切都已经乱了套。她的身体骗不了自己,如果把所有的错误都推给臭道士,那么为何对他恨之入骨的心,现在却在一点一点地变淡?
  不,千万不要啊!朱蕴娆不禁捂住自己火烫的脸颊,苦恼地望向天际——她怎么能那么不争气,她明明只喜欢夫君一个,发誓这辈子都不会有二心的!
  就在朱蕴娆陷入自怨自艾之际,一道稚嫩的童音却在她脑后蓦然响起,很是霸道地嚷嚷:“这是我的风筝,不许你捡!”
  朱蕴娆吓了一跳,慌忙回头望向那个自说自话的小鬼,替自己辩解:“谁捡你的风筝了?”
  “你一个人坐在这里,不就是因为想爬到树上捡我的风筝,结果摔下来了吗?”蹲在地上的小屁孩有理有据地从后果推演出前因,漂亮的大眼睛紧盯着朱蕴娆,双唇严肃地抿紧。
  “这个……好吧。”朱蕴娆思来想去,都觉得这个娃娃给自己找的台阶最顺脚,于是索性顺水推舟,认下了这个贪图风筝的罪名,“我是想捡你的风筝,对不起。”
  说罢她起身掸了掸裙子,准备打道回府,不料蹲在地上的小男孩这时却又张口:“不要走,本王允许你替我捡风筝。”
  朱蕴娆闻言一怔,哭笑不得地问:“小鬼,你是什么王?”
  “我是兴国王,去年刚刚受封。”才刚八岁大的娃娃一本正经地回答朱蕴娆。
  “兴国王?”朱蕴娆皱眉想了半天,终于从陈梅卿的谆谆教诲中翻出这么一个小人儿,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那么你是我的弟弟,朱蕴铣。”
  朱蕴铣此刻显然没有认姐姐的心情。只见他严肃地绷紧了小脸,两眼紧盯着朱蕴娆,一刻也不肯放松:“你不捡风筝了吗?”
  “不捡了,”朱蕴娆摇摇头,伸手拍了拍朱蕴铣的脑袋,“小鬼,你的名字太拗口了。听我夫君说,你名字的意思是会发光的金子,以后我就叫你小金子吧。”
  小金子瞬间扁了扁嘴,似乎很不满意这个绰号:“本王都已经准许你捡风筝了,你为什么又要抗命?”
  “我不想捡了还不成?”朱蕴娆讶然望着小金子,见他一双眉越皱越紧,忽然灵机一动地问,“你是不是想让我帮你捡风筝?”
  小金子脸色一变,立刻义正词严地否认:“不,本王只是允许你……”
  这时朱蕴娆已经转身开始爬树,根本没耐心听他把话说完。
  小金子站在树下张大了嘴巴,惊愕地望着朱蕴娆咬着自己的发梢,三两下便利落地猴上了树梢,觉得自己一定是看到了妖怪。
  朱蕴娆从树枝子上摘下风筝,低头看见小金子满脸焦急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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