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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师父,床上请-第38章

小说: 师父,床上请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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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笑这便放心了,托起他的手,把金疮膏抹在伤上,仔细敷药包扎。南向天望着她微笑,也不坐下,对方泽芹道:“姚将军请先生往帐中一会,应笑来得也巧,军中有女将,是姚将军的妹子,帐里正缺个女医。”

方泽芹便知姚伯礼也随了兄长出征,于是带应笑同向天一并去帅帐,其时姚家兄妹正与钤辖等官将合议战事,南向天自领方泽芹入内,应笑便在帐外候着。隔不多久,一名身穿连锁铁甲的将官掀帐出来,应笑忙低头退至一边,那将官却径直走到她身前,问道:“你可是柳应笑?”

应笑怯怯答道:“小人正是。”

那将官道:“抬起头来!”

应笑不敢违令,慢慢抬头,见这将官面容俊逸、眉目含威,正是姚将军的妹子姚伯礼,又见她铁甲铮然、眼露寒光,不似往日亲切模样,当下也不敢说话,只与她对着眼瞧了又瞧,心下好生惊奇,想道:原来女子也有这等将帅之风。

姚伯礼道:“你跟我来。”将应笑引至西首偏帐中,吩咐兵士在外把守,卸下重甲,解去缠布,袒露上身,就见右乳上方内嵌一箭镞,箭杆被平肉削去,箭头却夹在骨间。

直到这时,姚伯礼才重喘了口气,盘坐在榻上,露出笑容,对应笑道:“这箭拔之不出,你替我将它挖去。”

应笑面色发白,问道:“为何不找其他医员?”

姚伯礼道:“听闻你已得了福牒,拜在方神医师门下,且投的是金镞科,这等小伤想是难不倒你,何况你我同为女人,操办起来也无甚顾忌,省得那些医官缩手缩脚,剔不干净反倒坏事。”

应笑何曾独自处理过这等棘手的箭创?这时也说不得,只能上前查验伤口,见血色发黑,情知箭镞有毒,先为她诊脉,问:“伤了多久?”

姚伯礼道:“不出两个时辰。”

应笑没法子,便按书中所记,先下了半碗止疼的药酒,包头束袖,净了手,将酒喷在伤口上,取一块软木浸湿,让伯礼咬在嘴里。搬来火盆,把凿具过火炙烤,小心翼翼地将箭簇刮取出来,再以竹筒嵌进伤里吸出毒血,直至血色变红清稀,还要灌流水反复冲洗伤处,待到敷药时,应笑已是满身淋漓大汗,她自己却不知晓。

包扎已毕,应笑退后两步跌坐在地,眼泪扑朔朔直往下掉。

姚伯礼吐掉已被咬烂的软木,亦是出了一头冷汗,她见应笑哭得像孩子般,便忍痛笑问:“你挖肉时干脆利落,怎的挖好了倒要哭?”

应笑抹着泪道:“我看过师父挖肉剔骨,他老人家说若挖得慢一些,病人便要多疼一会儿,所以不敢怠慢,我看了你的伤觉着疼,便哭了,大人恕罪。”却不敢说她是头一次在人身上大动兵戈,心里慌张惧怕,待忙完时见没出差错,松了口气,眼泪水不由自主便落了下来。

姚伯礼调侃道:“军中多是伤员,你一个个的哭,怕是哭上一整年也哭不过来。”

应笑拾起袖子把泪水拭干,说道:“大人,你伤势不轻,还需服药调治。”说着收拾药箱,因她是随行家丁,不能擅自取用药材,便开下两副方子,一副内服,一副外敷,交给营里的医员料理。

且说姚伯仁将方泽芹传到帐中,不为别的事,专为伤了方昱台的猛火油柜,那种喷射火焰的兵器本是汉人所造,却被夏人学了去,他们在油中动些手脚,使得喷出的火焰带有毒气。军中兵士多发背疽便是由外毒内侵所致。

方泽芹看了夏人所用的猛火油,辨出毒材,配药施治,并开出浸水方,以药汁浸布蒙面以避毒疫,收效甚佳。

自此过后,应笑不仅要随师父巡营救伤,还要出寨收治伤患,遇到不能走的,便用驴车驮回来。偶见有受伤的敌兵混杂其中,若是伤势浅便发作俘虏,若是伤重难治则弃之不顾。曾有一员双腿被碾烂的敌兵抓住应笑的裤脚求她救命,那士兵看着与应笑同龄,不过十五六岁。

应笑心下极是不忍,也是不解,因着师父说过的一句话:医者救人不分贵贱好歹。便觉这时应当抢救,可方泽芹却又换了套说辞,告诉她一旦充军,身份便与寻常不同,先是兵,其后才是医,不能因一时心软就违背军令,误了大局。

应笑为此难受许久,直至她瞧见素来亲切和蔼的姚将军在营门前坑杀战俘,公然悬敌兵首级以振士气,便晓得这战场并不仅仅是两军拼杀这般简单。她看得多了,心也渐渐冷了下来。

这一日,她还如常随队收治伤患,见那头有人推着板车疾行而来,车上绑着浑身血迹的南向天,一问之下方知因河面结冻,姚伯仁命他率五十轻骑渡河奇袭敌后,趁夜出击,得手后奔退,不想马蹄陷于冰薄之处,南向天一头坠在冰湖上,就此昏迷不醒。

方泽芹吩咐将人拖进伤兵营,应笑卸下向天的铁甲一看,竟见身上有十余处创伤,三处被前后贯穿,两处埋有枪头,又因坠马折骨,伤势十分严重。

应笑登时慌了手脚,连声问道:“向天可还有救吗?还有救吗?”

方泽芹转身在她肩上用力一按,沉声吩咐道:“不许慌!准备破肉锯骨!”

应笑被他一喝,心虽提着,神却定了,不敢耽搁,忙将家伙俱一备妥。方
泽芹点穴止血,挖出枪头,应笑立即用竹筒吸出毒液,因箭头深嵌臂骨,不能强拔,便取肘上三寸开肉锯骨,才将箭头拨出。

外伤处理已毕,向天仍是高热不下,药汤喝不进一口,喂多少吐多少,方泽芹便取来一根细长的竹管插、入他喉中,先喝下药含在口里,再通过竹管慢慢喂给他,如此不眠不休,细心照料,到得第三日夜里,热度方才逐渐退下。

向天醒来时见应笑趴在床边小睡,头上裹着布巾,满身斑斑血迹,不由得眼眶一热,滚落两行泪来。应笑脸蛋通红,虽是染的药汁,看在向天眼中却犹如一朵醉海棠,愈发标致可爱。
向天心跳怦然,想摸她一摸,刚然抬手,却觉刺痛钻身,低眼看时,才发现自颈至腰被布带厚厚缠了一层,双腿也夹着竹片,哪还能动弹得了?

正自惊疑之间,听见低哑的声音响起:“醒了么?感觉如何?”

向天略偏头望去,只见方泽芹从角落里走来,应笑听到动静也醒了,扑到床头一看,惊喜道:“师父,向天醒了!醒了!”一面笑一面又呜呜哭起来。

南向天一见姑娘哭,心里可慌了,忙出声哄她:“应笑,我没事儿了,别哭、别哭呀。”话没说完却轻咳两声,一阵刺疼钻在心口上,登时让他白了脸,额上直冒冷汗。

方泽芹从后扶住应笑的肩膀,说道:“乖,别哭了,你一哭,向天难受,能好的伤也好不了。”

应笑闻听,忙吸吸鼻子,扯起衣袖擦脸,却是擦上了满脸血,她挨在床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笑,叹气道:“可算醒了,向天,你这回可把我给吓坏了。”

南向天不敢瞧她的脸,一点红自耳后起,转而向方泽芹问道:“先生,我这是怎回事儿?”

方泽芹道:“不记得了?你率兵突袭敌后,身中十余枪,带伤退兵,却在冰湖上坠马,是石副官把你给拖回来的。”随即替他诊脉,吩咐喝了汤药。

由于南向天奇袭成功,姚伯仁率军一举捣毁夏军营寨,冲溃敌阵,俘获敌军大将,取得河原路大捷。

班师回朝前,姚伯仁在营寨里大宴三军,应笑推说困倦,自往帐中歇息,不一时觉得胸口发闷,便到帐外透气,忽听身后脚步声响,转头看时,就见南向天悄然立在身后。

应笑一愣,忙回身扶住他,说道:“你伤势未愈,怎能随意出来走动?”

向天笑道:“众将士尽欢而饮,你却要我这酒虫戒酒,我在帐里闻到酒香,实是耐不住,便出来走走,你呢?怎不随先生一同去凑个兴?”

应笑道:“都是些男子,我去做什么?我也不饮酒,凑不了兴,去了反倒叫他们难以畅怀。”

向天道:“武节侯不是女子?她可是个酒中豪客,男子当中也没几人能胜得过她。”

应笑想起伯礼,不觉满心敬佩,偏过头道:“三小姐不同,她是女中丈夫,军中甚少有人当她是女子看待,我每每见到她,便觉欣羡不已,若能有她的三分,便是了不得了。”

向天微微一笑,说道:“她有她的好,你也有你的好,她是女中丈夫,你又何尝逊色?瞧瞧你,脸也不洗,衣裳也不换,满心想着要救人,可不是个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应笑轻笑,调侃道:“菩萨是佛家的,我却是个修道人,你要溜须拍马,也得说个道家神仙。”

向天见她眉眼含笑,不觉呆了半晌,脱口便问:“你出家做了道士吗?那岂不是跟春花一样儿都绝了红尘,日后不打算嫁人了?”

应笑道:“还没出家,只是个从医的门人。”

向天登时松了气,气一吐,伤痛又起,忙捂着心口剧咳一阵。应笑轻怕他的背,皱眉低训:“瞧,叫你别随意走动,不听我讲,这又咳了起来,走,我扶你回帐。”

向天止住咳,按在她手上道:“不妨事,你再陪我往前走走。”

应笑诊了脉,见无甚大碍,便扶着他慢慢走到栅栏前,二人并肩坐在木堆上。南向天见脚边生了一丛小花,看应笑发上只有泥土,心头一动,弯腰摘了两朵,往她鬓边轻轻簪上,笑道:“这才像个女儿家。”

应笑抬手摸了摸野花,拔下一朵拈在指间把玩,踢着脚、撇起唇,看着在指间转动的小花,显得十分的惬意。

向天也不说话,只把眼神直勾勾盯在她脸上痴望,应笑偏头看时,他又慌忙转开,摸摸鼻子,抓抓耳朵,总要做些事来遮掩。

应笑只当向天是好友,何曾能想到他的心思?只依依不舍地道:“明日我便走了,你却要留下来。”

向天听她一说,心下黯然,愣了半晌才道:“我大小算个地方官,得留下来筑寨固防。”

应笑看出他情绪低落,当是思乡,好言安慰说:“每年寒食我会随师父来渭州,还要回龙江祭拜娘亲,便顺路来探望你,你想吃什么、用什么,告诉我,我捎带给你。”

向天笑道:“你早些来,寒食休务七日,咱会合后再一道儿回龙江,想吃什么、玩什么,城里可不应有尽有?”

应笑道:“那在龙江会面便是。”

向天斜眼觑她,小声嘟哝道:“我是想与你多走一段路,多说几句话,多瞧你几眼,我……”话断在此处,忽而握住应笑的手按在胸口,轻轻喘气。

应笑见他拧起眉心,只道是伤口发疼,便倾身看过去,担忧地问:“可是哪儿又不舒服了?”

向天是心里跳得慌,一紧张,伤处也跟着作痛,生生被逼出满头汗来,咧嘴道:“我看你这傻姑娘是白长到这么大岁数,以前叫你小哑巴,日后改叫小呆子得了。”

应笑见他满脸通红,当是疼得厉害,忙替他抚背顺气,心道:向天是疼得说疯话了,我也不要杵着他,随他叨念便是。

这时,方泽芹从帐后走上来,说道:“向天,外头风大,你病体虚弱,受不得冻,快些回帐。”

向天见了师父便如见了应笑的家人,自觉行止无状,心里窘得慌,忙缩回了手,整顿衣巾起身作揖。方泽芹只是笑笑,搀着他送去帐里歇息。





☆、柳暗花明01

方泽芹出得帐外,见应笑正背着手原地踱步,便吩咐道:“你也回帐吧。”

应笑作揖礼,问道:“师父怎来这冷清的营里,不去那边陪姚将军吃酒尽兴?”

方泽芹轻笑了声,说道:“我是何等身份,不过一个医人,少少吃些便够了。”

应笑径自往前走去,方泽芹紧紧跟随,二人一前一后,各自默不作声,绕过几座幕帐,到得营前空旷处,应笑回头道:“师父去歇着吧,让徒儿自个儿呆着。”

方泽芹疾走两步,转到她身前站定,说道:“应笑,为师有话要问你。”

应笑垂手恭听,方泽芹便问:“你多大年岁了?”

应笑心想:我多大年岁,师父怎会不知?这时问起必有缘故。

于是回说:“年后便十五了。”

方泽芹道:“十五及笄,乃是女孩儿许嫁之年,需知矜持,不可与男子在夜间独处。”

应笑微微一愣,问道:“师父指的可是徒儿与向天?”

方泽芹也不隐讳,直言道:“不错,为师知你二人交情匪浅,毕竟男女有别,当谨守礼法,不可大意对待,以免日后遭致口舌。”他先前在帐后站了许久,见应笑与向天并肩而坐,言谈行止还如幼时那般不知顾忌,心下烦忧,当下不知该进该退,后再一想,应笑自小无娘亲教诲,哪里懂得那些男女之事,他这做师父的又岂能当作没看见?

应笑笑盈盈地答应:“徒儿听师父的话,师父若不愿看我与其他男子独处,那徒儿小心避着便是。”

方泽芹却道:“这无关乎为师愿意与否,而是关系到你的名誉,应笑,姑娘家名声要紧,为师不想听到旁人说你的闲话。”

应笑想到他曾说过:“我自做我的,何需管他人看法?”这时不觉微恼,只敛去笑容,抿起嘴点点头,轻声说:“徒儿明白,多谢师父教诲。”便想上前拉他的手。

方泽芹却将两手负在身后,小退半步,道:“应笑,你如今已长大,不可再像儿时那般与为师亲近。”

应笑蹙眉道:“师父在入营前说过,师徒之间不必以俗礼视之。”

方泽芹道:“你我二人在此独处交谈便是未循俗礼,那日只是怕你受冻方才不得已展开衣服相护,寻常若无必要,不可有再逾越。”

应笑见他面色沉肃、言语冷淡,不免心生怨气,纵使千般万般不顺心,念着他是长辈,不敢以下犯上,便咬着唇,把头低了道:“师父说的是,怪徒儿不好,日后自当守礼,再不敢叫师父为难,时候不早了,徒儿也不打搅师父,这便告退。”躬身施礼,转头便往营中跑去。

你道这先生为何忽然作出这等冷漠态度?他也是一片好意,见应笑与向天处得融洽,便起了撮合之心,向天品行端正不说,爹娘皆是宽容大度之人,不怕应笑将来会受公婆的气,亦且他与南员外颇有交情,彼此知根知底,待应笑过门后,两边还能常来常往,岂不好过那些没来由的人家?

方泽芹见向天有意,应笑却还无心,未免有些难言的顾虑,怕是他这做师父的不晓事体,叫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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