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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4章

长安风流-第3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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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我部将又与三郎亲如兄弟,便如是我儿。”秦叔宝轻声道,“我等皆可慷慨战死,唯独你必须逃出生天。只因有三——其一,我等众人之中唯独你最枭勇,突围的可能性最大,你须得将我将令传与薛仁贵处,兹体事大,远大于我秦琼生死;其二,我要你带话给三郎,令他务必牢记为父言语:战场无私仇,须以国事为重;秦家世代忠良为父一生慷慨,让他不要辱没了先祖英灵……”
    五百人,潸然泪下,一并半跪在地抱拳行军礼,口中却是无言。
    “其三,告诉我的家人,秦琼日夜都在思念他们……三郎新婚为父不及到场,以为憾事。因而只给未来的孙儿备下一份薄礼,便是我用亲手射杀的大漠雄鹰的翅骨,雕琢的一枚鹰笛……”
    说罢,秦叔宝从怀中摸出一个布包递给宇文洪泰,说道:“待三郎的孩儿出生了,若是男儿,就让三郎给他取名叫秦鹰;若是女儿,便叫笛儿!”
    宇文洪泰双膝跪地举起一双大手,接过了鹰笛小心放入怀中,随即趴在地上痛哭失声,拼命的用拳头砸地。
    “酒!”秦叔宝厉声大喝!
    院外依旧在大喊,“秦琼出降,可留全尸!”
    五百人,每人捧一海碗酒,静立。
    “十八天前,我率尔等五百零二名将士进驻王城;今夜,我五百零三名大唐汉子一个不少,在此挑灯把酒一醉方休,何等痛快!”秦叔宝双手捧碗,大声道,“我秦琼的兄弟儿子们!喝下此碗共赴黄泉,生亦同裘死亦同穴,何等慷慨!”
    “誓死追随大元帅!生亦同裘死亦同穴,何等慷慨!”
    “干!”
    每人三碗酒,康国三勒浆。这种酒,在场所有人平常也不知喝了多少,唯独今夜才喝出了披肝沥胆与壮气磅礴!
    “上马!”
    宇文洪泰和契苾何力要上前来扶,秦叔宝左右将他二人推开,一翻身上了马背,拔起嵌入石板中的虎头錾金枪,喝道:“将令——全体将士,誓死护送宇文洪泰突围出城!”
    “诺!”
    宇文洪泰全副披挂,手提凤翅镏金铛翻身上马,轮起衣袍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泪酒水,嘶吼道:“恩帅,兄弟们!俺若不死,明年的今日就到这里来,带上最好的三勒浆和仇人的人头,祭奠你们!”
    “打开府门,随本帅……冲杀出去!”
    “嘎……嘎嘎!”
    高大沉重的都护府府门缓缓拉开。门外,骑兵环伺火把簇立,刀枪如林。
    泥熟啜驻马于狼头将旗之下,眯眼看着洞开的府门,脸色紧绷。
    一骑,缓缓从府门中走出来,战袍与灰须一并飞扬,虎头长枪傲然挺立。
    “大唐,只有断头的将士,没有屈膝的奴隶……秦琼在此,谁敢上前决一死战?!!”
第395章 江山如画,倾城倾国
    夜已深沉暑气略消,火焰山下唐军营中。WWw。
    像往常一样,薛仁贵亲自巡查大营完毕后,准备回帐歇息。自从他加入吴王府进入军伍仕途以来,可以说是一帆风顺平步青云。他从一介平民一夜之间就成了吴王府五吕典军,乃至到了今日的从三品左威卫将军,又受秦叔宝重托统领目前这一支大唐王师升任三军统帅……所有人心知肚明,他是托了秦慕白的福。
    虽说在兰州的几场战役之中,薛仁贵体现出了极高的军事素养以及令人发指的超强武力,可他的个人能力依旧掩盖在秦慕白的光环之下,并不十分引人注目。
    薛仁贵一向沉得住气,自认也并非小肚鸡肠之人。对于秦家父子的知遇之恩他感铭肺腑,闲言碎语皆不入耳;同时,他胸中的豪迈热血从未停止过沸腾。
    不及卸甲,薛仁贵和衣而睡,将就躺在了行军床上。至从受命执掌这支军队以来,薛仁贵无不夙兴夜寐谨小慎微。帐中的金漏一滴滴的往下滴水,声声入耳,薛仁贵左右感觉有些心烦意乱,无法入睡。
    白天的那一幕,再度出现在他脑海之中。押解官称说秦叔宝染疾不可出行,派他前来送粮;薛仁贵要入城探病却被阻止……
    越往下寻思,薛仁贵心中疑窦越大。跟随秦叔宝已经日久,对老爷子的秉性他是深为了解。带了一辈子兵的秦叔宝,以军为家视将士为兄弟手足,正可用“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来形容。加之近日军中多生暑热疾病,秦叔宝心中定是焦急异常,既然弄到了解暑汤药,怎么可能因小疾而不来军中探视?
    看来,真是病重!
    这便奇了怪了,秦叔宝老则老矣,可是至从复出之后身体一向十分康健,不输青壮。前日薛仁贵还曾与他马上对决百余回合,当时他是何等的虎威不减当年。
    想及此处,薛仁贵翻身而起,唤道:“来人!”
    “将军何事差谴?”近侍中侯进来听唤。
    “备马,随本将入城探望大帅,黎明即回!”
    “诺!”
    军屯距离高昌不过十五里,快马来回不消个把时辰。片刻后,薛仁贵带上数名亲卫,出了营屯往高昌王城而去。
    此刻,王城之中……喊杀震天,血流成河!
    西突厥统帅泥熟啜缓缓策马前行,脸色铁青眯着眼睛看着前方厮杀的人群,禁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秦叔宝,果然名不虚传,盖世之虎将!!”
    前方不远处,已是高昌城门。五百唐军将士,死伤大半,只剩下不到三十人在顽强抵抗,誓死突围。一圈战团中,秦叔宝左右冲杀如入无人之境,身边尸积如山血聚如溪,丝毫看不出这个神一般的男人已经年近六旬并身中剧毒!
    从主城大街到大门口,有两三千高昌国王的铁甲御林军围了一层又一层。休说是活人,就算是一堆的尸体想要挤过他们破城而出,也非易事。
    只不过,这些铁甲卫士的脸上,不约而同的写着极度的恐慌。面对不到三十人且被突厥骑兵层层围剿之下的唐军残兵,他们高举刀枪寸寸瑟缩,不敢上前半步。
    战场之上,生死寻常。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怕死的人!
    他们从未见过,拼着送死的军人。不管还剩多少人马,唐军始终将一个巨汉围在核心严密保护,十余铁骑高举骑盾,将他围得严严实实。刀枪杀不到冷箭射不进,若有人战死,马上有人骑上他的战马举起他的盾牌,组成一道血肉城墙。
    此刻的秦叔宝,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在乱军之中护驾秦王,或是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时的模样。一匹马,一柄枪,不顾生死的撞入敌军丛中,杀人无数神勇无敌。
    宇文洪泰被护在核心,眼见往日亲如兄弟的同袍们一个个在自己眼前死去,放声大哭,撕心裂肺。
    突厥人虽然未脱蒙蛮,但素来敬重比自己英勇的勇士,敬仰真正的战场英雄。同时,决不退避以将其击败杀死为荣!
    于是,一圈又一圈的突厥士兵,心怀敬重手绰弯刀,如同收割不完的幽灵,源源不断的朝秦叔宝杀来。
    “可怕!”不远处驻立于火把将旗之下观战的泥熟啜,极不情愿的吐出了这两个让他很失颜面的字眼,咬了咬牙,说道:“斩其马腿!”
    这分明是无奈之举,无非是为了减轻己军伤亡,不想再拖延时间以生变故。战场之上斩人马腿,如同牌桌之上抽千作弊,都是卑劣的伎俩。素以勇士自居的突厥人,向来耻为下作。
    但军令如山!
    “咴——”一声悲怆的嘶鸣,秦叔宝翻身落马,无数柄长枪朝他刺来!
    近前的数名唐军将士,扑倒下来以身为盾,死死护住秦叔宝,无一例外身中数枪而死。临死之时,仍死死拽住长枪,任由尸体被抛甩起来那枪仍是拔不回去。
    “啊——嗬!”
    一声怒吼,宛如龙吟!
    秦叔宝从地上翻身而起枪如狂澜,近身一圈的突厥军士惨叫飞出,当场毙命。包围着他的战圈顿时松动。
    秦叔宝,挺枪而立,手绰长髯环视四方……失去了前蹄的追云宝马在地上抽搐嘶鸣,惨死的唐军将士血流不止死不瞑目的看着他,眼中尽是挥之不去的爱与恨;突厥士兵齐举刀枪围成一圈看着他,如同瞻仰远古的神砥。
    周围,已被围作铁桶;想要强行突出,比想像中的要难了许多。
    “砰!……”一枪顿下,砖板寸裂。四周突厥士兵整齐一骇退后一圈。
    秦叔宝,张口吐出一口腥臭污血,摇摇欲倒。
    突厥士兵,仍是无人敢近!
    “将军,要放箭吗?”左右副将惶惶道。
    “不许放箭。”泥熟啜浓眉深皱,说道,“如此神将,不可死于乱箭之下。必须有勇士亲手砍下他尊贵的头胪,才是对他最大的尊重。”
    “唐军,在拼命护送一名骑士往门口突围……看来是想前往唐军大营搬取救兵。”
    泥熟啜拧眉寻思了片刻,说道:“传令给高昌的孬兵们,让他们详装被攻破突围,放唐军出城!”
    “啊?”
    “执行军令便是。此外,放火烧了唐人的都护府。我还就生怕唐军援兵不来了!”
    秦叔宝手执长枪昂然挺立,夜风之中须袍飞飘宛如尊神。只有离得极近的人才能看到,他已是双眸微闭身躯晃动,几乎都站不住了。
    可是突厥人看他一动不动,心怀余悸恐慌犹疑,仍是没有上前。
    身边,尸积如山;身后,喊杀震天。
    缓缓回头,秦叔宝看到残存下的二十余名唐军将士,已然突围到了城墙边上,高昌御林军居然不作抵抗一哄而散。契苾何力在亲自挥刀怒斩门闩,那扇大门在被缓缓推开。
    前方,千军万马;身后,一条生路。
    秦叔宝嘴角上扬,露出了一抹微笑。
    围在他周围的突厥人,不约而同的心中一颤。
    战场之上,多见的是歇斯底里狰狞目面。如秦叔宝这般能笑得如此淡然从容的,生平仅见!
    这一笑,当得起四个本不相符的字——“倾国倾城”。
    宇文洪泰痛哭失声,拍马狂奔而出;护送他的契苾何力等将士,拼死堵住门口,寸步不退。
    “江山如画啊!……三郎!三郎!”
    仰天长啸抚髯横枪而立,那一抹微笑已在秦叔宝的脸上,永远定格。
    “大帅!——”契苾何力等人撕心裂肺的大叫,拼死往战圈之中杀来。
    “江山如画,三郎?三郎即是那秦慕白吧……”泥熟啜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放他们进来,为自己的元帅与尊长,送行吧……如此忠义神勇之将,平生仅见,冠绝古今!”
    突厥人,当真松开了一条道,任由契苾何力等人跑了进来。
    秦叔宝昂然仡立,凤眼不闭虎威犹存。
    契苾何力等人跪倒在他脚下,放声大哭。
    泥熟啜下马步行近前,弯腰,抚胸,行了一记突厥人面见君长的大礼,并闭目沉吟道——
    “你是真正的神将!翱翔的雄鹰因你而惭愧的收起双翼,孤傲的狼王为你的离去而昂首啸月……崇敬英雄的突厥男儿们,膜拜这位神一样的男人吧!”
    突厥的士兵们,纷纷静默无言的抚胸弯腰,行礼。
    “契苾何力,你本是突厥酋长,算来与本帅还有血姻之亲。本帅敬重你的忠义与勇气,你何不此时回归汗庭与故土,与本帅一共扶持大汗驰骋疆场建功立业?”看着伏地痛哭的契苾何力等人,泥熟啜说道。
    契苾何力站起身来,泪痕未干坦然微笑,说道:“泥熟啜,你是真的勇士,也不失为草原上一等一的英雄,但你我各事其主,道不同不相为谋。契苾何力早与大帅约定,同生共死共赴黄泉!”
    言罢,契苾何力拔刀,抹向脖间。
    “嗞——”一股浓烈的鲜血喷溅出来,洒到了泥熟啜的脸上,契苾何力重重倒地。
    剩下十余名唐军将士,纷纷拔刀自刎,躺在了依旧昂然仡立的秦叔宝脚下。
    现场,居然寂静一片。
    泥熟啜的脸色,铁青。
    “纵然是取了你的性命与城池,但我并未战胜与征服你……哎!这会是我泥熟啜,这一生中干过的最愚蠢、最卑劣、最让我后悔的事情么?”
    王城数里之外,薛仁贵趁着夜色带领数骑小跑前行。蓦然看到前方王城火光大起,众人大吃一惊。
    “怎么回事,王城里起了大火?!”
    薛仁贵心中一紧,当下立断道:“折回军营,传我将令全军整肃备战!”
    “薛将军,不先去看一下王城究竟发生何事么?”
    “整兵备战远比探望究竟重要百倍!”薛仁贵一边大喝一边勒马而回,喝道,“情况不妙,我军危急!”
    “将军何出此言,若是王城偶然失火呢?”左右惊问道。
    “高昌酷热干旱一向最重防火,而且这里最多狂风沙暴,因而城中尽是一些用泥胎石块堆彻而成的低矮房屋。若是偶然失火,极易扑灭不会漫延。如此熊熊大火,分明是有人刻意纵火!——休得多言,快马加鞭返回军营!”
    “诺!”
    很快,唐军大营之中警哨遍起,灯火通明全军集结。奔袭千里野战在外的将士们素来警惕极高应变极强,此时瞬间进入战备状态!
    点将台上,薛仁贵戎装披挂手绰方天画戟,大声道:“王城大火,本将只恐都护府有变。全军将士听我号令,人不卸甲马不去鞍,布好锋矢大阵随时准备奔袭高昌,以应突变!”
    “诺——”
    正当这时,一骑如电在夜色之中狂奔而来,隐约,还听到歇斯底里的恸哭之声。
    那一骑到了辕门都未曾停下,左右守营军校正待阻拦盘问,那骑却十足蛮横的强冲进来,直奔中军点将台!
    “宇文洪泰!”薛仁贵站得高最先看得真切,心中莫名的一记抽搐剧痛:休矣!
    “薛仁贵!兄弟们!!!”宇文洪泰扔了凤翅蹓金铛滚落下马,连滚带爬痛哭失声的闯过来,大叫道,“完了,全完了!大帅和兄弟们……全都!”
    “啊!”众皆大惊失色!
    薛仁贵脸色骤变如遭五雷轰顶,大步上前将趴在地上的宇文洪泰一手提起,大喝道:“大帅怎么了?!”
    “大帅身中剧毒,西突厥大元帅泥熟啜亲统大军围攻都护府……大帅与兄弟们一起护送俺突围出城,只为向你报信!”
    “啊!……”薛仁贵惨叫一声,差点站立不稳,但马上镇定下来,死死拽着宇文洪泰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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