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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大明1617-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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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现在李家还有三十年前的那八千精锐骑兵组成的家丁部队,辽东仍然是李家横着走,朝廷也拿李家没有办法,现在说到底还是实力太弱了。

    这时一个婢女走上来,李如柏睁开有些发红的两眼,说道:“奏个曲子,轻快些,用琴和古筝。”

    婢女应声下去,过一会儿,轻快的乐曲声响了起来,李如柏听了一会,又振作起精神,向着毕恭毕敬坐着的几个人道:“你们明日就回辽西去,同他们说,这一次萨尔浒多半要败,杜疯子已经上了套,按他的那狗怂脾气,不争功才是他娘的怪事。老子这里,按期行军,稍慢一些旁人也说不出我的怪话,杨督师也会向着我,这些事老子算办妥当了,叫他们在辽西不要在多说那些没用的闲话……都滚吧!”

    几个人都站起身,没有人言声,脸上都是十分恭谨的表情,各人躬身后才离开,在出门的时候,彼此眼神中都是有藏不住的快意和欢喜。

    ……

    沈阳城中的骚动和不安,上下的暗流,这些杨镐都不大清楚,他这几天没有做别的事,就专心在等候朝廷的回复。

    上次请延期被断然拒绝,杨镐已经知道了上层的心思,也不敢再请,而这一次是因为十六日的暴雪,冰天雪地,军队难行,他觉得如果中枢同意延期的可能性大增。

    杨镐自己也不大清楚,为什么这样关键的战事,自己却是十分的缺乏信心,当然他不会在人前展露出来,甚至他担心被将士们看出来他的信心不足。

    此次奏请延期,杨镐决心是最后一次,在他的理解下,士气不可一夺再夺,如果他这个督师老是请延期,对上下的军心会是一种打击。

    原本定在二十一日,大雪之后,杨镐自己改为二十五日,期间他又奏请延期,不过同时也下令大军时刻准备着,一旦朝廷不准,就得即刻出兵。

    今日已经是二十六日,一来一回总得两三天光景,杨镐在自己书房中坐立不安。

    他也知道大将们都在等消息,只有刘铤已经赶到凉马佃,东路军路途最远,道路也多是密林山道,十分难行,如果杨镐这里没有消息,刘铤会在二十七日就起兵出发,他们在半途中还要和朝、鲜兵会合,出发的日期要比西路军早的多。

    “督师,有消息了。”

    长随走入房中,杨镐看这个心腹家人的脸色就知道消息不妙,他故意沉住气,不在脸上露出什么表情,慢慢起身,再慢慢推门走出房间。

    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分,春天的太阳下降的比冬天要晚的多,然而眼前的风景和隆冬时节没有任何的区别,除了太阳有一点光亮和白光外,眼前的天空都是灰蒙蒙的,四处都是一种铁灰色,督师行辕的地势很高,杨镐可以看到沈阳城中诸多的建筑和民家,除了塔、寺、庙和学宫等建筑是瓦片制成的屋顶外,他的眼前四周就是一幢幢的衙门和各卫的仓房,四周的民家房舍都是茅草顶,几里外有一户人家的草房屋顶似乎被积雪压跨了,一群人架着梯子正在修补,距离督师衙门很近的地方还有一座军营,营兵们好象在排队打晚饭,然后三五成群的没精打采的蹲在地上吃着晚饭,以前晚饭供应也不一定能正常进行,这阵子因为要出兵,各级将领都尽量保障士兵能吃饱,当然也只是能吃饱而已。

    督师大门外有不少人站着来回溜达,杨镐知道是各部派在这里等消息的塘马,一有最新的消息他们会用最快的时间传报到自己的主将眼前。

    这时行辕外的大街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不仅是外间的塘马,还有路过的行人,打扫的火铺火夫们都停住了脚步或是手上的动作,每人都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天空的铁灰色好象又向下压了压,天色越发晦暗起来,杨镐也睁大了眼,塘马一进城就会有人来禀报,他心里感觉七上八下,十分难安。

    “红旗,是红旗!”

    有人惊呼起来,杨镐心里一紧,紧接着他看到有几匹塘马飞驰到行辕正门前的大街上,转角过来时,一柄鲜红的红旗挚在塘马的手中,烈烈北风之下,红旗舒开飘扬着,隔着老远,似乎都能听到风吹丝布时拂响的哗哗声响。

    这一下动静甚大,几乎所有人都在翘首看向,连那些站在大门和仪门两边持枪护卫的亲兵也忍不住伸长了脖子。

    确实是红旗,包括杨镐在内,每个人都看的很清楚,似乎就在一瞬之间,太阳完全沉降了下去,夜色毫不迟疑的占据了整片天空。

    杨镐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发下红旗催促用兵,他知道这一次可能还会有密令,也可能会颁下旨意,上次兵部已经下发过皇帝的谕旨,从“得旨”的题头,再到“具奏”,他几乎记不大清楚谕旨的具体内容,而唯一记得的便是进兵,即速进兵这些字眼。

    塘马持红旗一路进来,几乎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越是下层的兵士和民众,对这一次进兵的疑虑就是越大。

    杨镐深深吸了口气,他知道,再也不能拖延下去了。

    天黑之后,刘铤的中军先赶到沈阳,算算时间他在路上应该走了些日子。杜松也派了自己的部将前来,两人的意思仍然是奏请延长出兵的时间。

    杜松的理由是雪大难行,他对胜利倒是抱有强烈的信心,长期的武将生涯使得他漠视生死,也更加渴求胜利。

    杜松现在没有任何的加衔,追思前辈,“太子少保”便是他最想要的荣誉。

    刘铤则请求给他熟悉道路的时间,从凉马佃出发,一路全是深山密林,道路崎岖难行,从宽甸出发,到处是溪流,山谷,密林,高山,险隘,明军要过的第一关就是一路跋涉过鸭儿河,据刘铤现在探知到的情报,鸭儿河正在涨水,只有四个渡口可以过人和马,河水深达马腹,水黑石大,人马难以涉过,再过深河,过牛毛寨,再抵阿里不达冈,一路行程又远,道又难行,而且两边有女真寨子人家,敌方必定坚壁清野,并且伏兵暗袭,使明军不能轻松经过。

    东路军要早走,而且刘铤算算时间,很难在预期的时间抵达合兵的地点,他请求延期,熟悉道路之后,再算准各路兵的出师时间,以期一并到达。

    “不准再拖!”杨镐换了便服接见这几个人,南路和北路军都没有派人来,他对李如柏和马林感觉满意,同时也对杜松和刘铤充满愤恨。

    杨镐怒道:“朝廷连发红旗,岂得再拖进兵时间?二十七日东路军起行,二十八日西路军并各路军起兵,本官在沈阳指挥,各部不得拖延,务要按此时间进兵。”

 第一百六十九章 士兵

    杜松的部将壮着胆子道:“督师大人,实在是因积雪未化……”

    “混帐,不得再说。”

    杨镐在此前还有得商量,这时感觉到如山的压力,他可以想象到京师方从哲的表情和对他的观感,他惟一靠的住的靠山就是方从哲这个首辅,如果叫方从哲失望,而这一仗又没有打好,可以想象自己的下场是怎样。

    如果不悖逆方从哲的心思,就算有什么挫折,难道还能大过他在朝、鲜犯的错处?

    当时丧师辱国,明军战略上获胜,战役中却是损失惨重,杨镐被剥官免职,现在不一样还在督师的位子上?

    “首要还在得人,朝中有人,便什么都好说,绝不能叫方相失望!”

    杨镐看也不看那几个军官,对自己身边的人吩咐道:“悬尚方宝剑于辕门,若再有来说推迟进兵的,不论是总兵还是副将,均是立斩不饶。国家养士,正为今日,若复临机推阻,有军法从事耳!”

    ……

    二十七日时,东路军开始进兵,出了废弃的宽甸堡,眼前的景色就是与堡西完全不同。

    到处是绵延不绝的山谷,溪流不停的流淌而过,积雪未化,半山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过鸭儿河时,人马都被冻的不轻,行军的速度很慢,到傍晚时,每个兵士携带的行粮都消耗了很多,预计明天晚间,随行军粮就会完全断绝。

    刘铤脸上的忧色几乎化不开,他的辎重很少,因为要携带一些火器,他的部下以自己的家丁和浙兵为主,浙兵的装备很差,虽然刘铤认为浙兵的训练和军纪比北军强的多,但大量浙兵拿的是藤牌和竹制的长枪,他不认为这种粗劣的武器能派上什么大用场。

    他依仗的还是自己的家丁,这种时候也只有家丁最可靠,有限的军粮都被供给家丁食用,保障家丁的体力,这使得营兵怨声大起,刘铤也只能装听不到。

    越过鸭儿河,下一步的目标就是牛毛寨,距离不过三四十里,然而道路边有很多被砍伐倒下来的大木,这些木头阻塞了原本就很狭窄的山谷,刘铤叫人搬运和砍断这些大木,同时派出精锐哨骑下马上山,哨探伏兵的同时杀掉那些滞留的山民,烧掉沿途见到的所有村寨。

    熊熊烈火不停的在山间燃烧起来,走了大半天的功夫,擒获和杀了一百来人,几乎全部都是妇孺,刘铤初时还审过几个,那些小孩和女人都用仇视的眼光看他,出口一长串的女真话,军中的通事翻过来全是骂人的,刘铤颇觉无奈,他一生戎马,剿过很多次西南夷,这种情形其实也没少见。

    “这样慢慢走也很好。”刘铤大马金刀的坐在一处山涧的黑石上,看着士兵们十分艰难的从自己面前经过。

    这样的山道走起来很耗体力,而且也根本没有办法保持队列了,所有人都散漫走着,有的地方只能容一两人并排经过,一万多明军士兵加夫役都是单纵队走着,没有营伍也没有队列,当然刘铤也不担心在这里中伏,后金兵就算是神仙也没有办法在这样的地形中伏击他,要担心的就是越过这一片大山之后进入富察野地里的事了。

    “建奴不大可能把重兵放在这一路。”刘铤年虽老迈,心却不老,他也知道杨镐在设计他,这一路不管是失期不至还是受挫,或是大军劳而无功,最终杨镐上奏时肯定是把过错都推给他。

    刘家也是将门世家,但不是北军出身,不象辽东的将门那样彼此靠联姻紧密的连在一起,刘家在朝中也没有得力的臂助,如果真的出现那样的情况,刘铤很担心没有几个人替自己说话,而杨镐是文臣督师,肯定是一奏一准,若是打了败仗,自己当了替死鬼,那才是真他娘的冤枉死了。

    “老子不仅要赶路,还要快些,击溃当面之奴,不管杜疯子他们打的怎样,老子这里弄几百斩首再说。”

    刘铤的亲兵们在替他做着晚饭,一阵阵饭菜香气飘过来,不远处的士兵们闻着香味干咽着口水,刘铤骑马走了一天,倒不是很饿,只是想明白了自己要怎么做,心中也是高兴,一拍手掌,喝道:“刘招孙呢,过来陪老子吃饭!”

    ……

    红旗再至,沈阳城中所有人都知道必须要用兵了,包括营兵在内都是清楚,二十六日晚间,几乎所有家在沈阳城的营兵都回了家与家人告别。

    那些光棍也尽可能的把自己口袋里的银子用出去……兵凶战危,这一仗谁都感觉好悬,银子装在身上谁知道会便宜了谁,不如用干净了算球。

    爱喝酒的三五成群,他们也去不起好的酒楼,便是聚集在那些挂着酒招的小酒店里聚齐了,切点猪头肉,配一点黄豆,花生米,酒倒是难得的要好喝,各人都是不停的喝,平时再小气的人也是要在今晚喝个够本。

    这等事原本应该厉行禁止,可是没有哪个将领会在这个时候多事,只是到了时辰就会有军官带着家丁出来,把一营营的兵都赶回去早点睡觉。

    杜松已经下令,明早二十八日就起行,全军开拔,一起往抚顺关去!

    杨义谢绝了几个去嫖的营兵的邀约,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虚耗体力,不过他心中烦闷,也是找了几个兄弟,各人凑了银子,在小酒馆里要了几个菜下酒。

    酒闻着很香,下嘴很辣,入喉更辣,这等酒说是上等的烧酒,其实是十分粗糙的劣酒,杨义在广宁时好歹是打行的头目,吃香的喝辣的也不在话下,这酒喝着十分不爽,但他的心境很消沉,说是喝酒,倒不如说是缓解自己的愁绪。

    这几天杨义一直有大逆不道的念头,上头朝廷当家的皇上,那些阁老,尚书,说起来是天上的人物一样,这些人就真的不知道辽东这里军户和边军的苦楚?

    说是募兵,其实辽镇兵原本就是有不少军户入营当兵,原本各家都有几十亩地,吃穿用度不愁,辽东在几十年前除了养兵之外,还能上缴国家七十万石粮,这可是都司军户们的粮食,岂是容易得来的?结果到万历年间,七十万石改为十七万石,然后又年年减少,估计到现在不仅不能上缴,还得年年从关内调粮食进来。

    粮没有,衣着不继,当兵吃粮银子和粮食又都被克扣,武器也差,战马疲瘦,这些上头的人就真的眼瞎看不到?

    这样的仗还逼着大伙去打,难道这些小兵的命就是不命?

    “喝酒,这个鸟世道,别的都是假的,只有这酒是真的。”

    仿佛听到杨义心里的话,成方喝的醉醺醺的,嘴里已经开始没有把门的了。

    “你狗日的少说两句。”杨义骂了成方一声,他看到成方的媳妇刚刚把成方送来,女人两眼全是泪花,拼命往成方的鞋里塞着破布,谁都知道这玩意鸟用没有,没有好的军靴,这样积雪未化尽的道路上行走,到了晚上鞋子就和泡在冰水里一样,成方的老婆已经怀了孩子,肚子挺的老大的蹲下给他塞布片,想到这样的场景杨义心里也是难过,他还知道成方是因为没留下足够的银子给老婆,出来喝酒还是杨义给他垫的钱,成方怕是自己有了意外小孩养不大,那样他就算是断了香火,当了鬼也没有人给他上坟,杨义自己心里也有这样的担忧,没有血食就是孤魂野鬼,真真是死了也不安生。

    这时李明礼和周大牛两人也一并走过来,周大牛一脸愁容,他家里的负担更重,老娘的背已经驼了,每天还帮人家浆洗衣服赚几个饭食钱,还有老婆和一个儿子,若是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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