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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大明1617-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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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咳了两声,将笑意压下去,凑过去看那黄榜,这时张瀚才觉,黄榜旁边,还有白榜。

    黄榜是每亩二分银子,将正税差役支折在土地里又是六分,加起来八分银,加上秋税更多些,正好符合张瀚每亩二钱左右正税加差役的判断。

    白榜上的税钱就多了,以前的差役已经折钱,但又再收了一次,驿站草束钱,河工徭役,马夫差役,轿夫,火夫,排门夫,一应官府所需的人工、力役,包括给官衙和私人服务的轿班,还有驿站差役,还有县仓,巡检司,县学等等,最妙的就是这庄子是实土卫所治下,只是李家庄是民籍,但该完纳的一样不少,只是巧立名目,将寻常县治的杂费改成了卫所收取罢了。

    大同这边的卫所果然是和内地不同,内地卫所军官只能管理自己的军户,也没有权力收取赋税差役,最多是强抢军户屯田,强迫军户种地,然后自己做买卖,若是边军将领,就可加上走私和吃空额的收入,大同这里等若军民千户所,指挥使有管理民籍百姓和收缴赋税的权力,果然是比内地指挥要强势的多,油水想来也大的多。

    有人突然叫道:“怎地今年黄榜和白榜都是加了银子?”

    李祥符闻言看过去,也是皱眉道:“黄榜每亩加征一分?白榜加征二分?”

    这么一亩加三分银,光是夏税就是一钱多,何况还有秋税?

    一时间人情汹涌,乡民多半不识字,几个识字的仔细看了,果然黄白榜均是增加了。

    金通也不慌乱,居然还抽空和张瀚寒暄了两句,只是神态十分傲然,他虽然只是个帮闲,却是手中掌握着权力,张瀚虽是有钱,在他眼中却只是个可宰的肥羊,是以金通心理优势十分明显。

    待众人闹腾的差不多了,金通提着气道:“吵什么,每亩地加征一分银是万历皇爷的旨意,不信的可以到卫城去看,你们这些泥腿子,知道加征银子做甚?那建奴起兵犯我辽东边境,杀伤多人,万历皇爷大怒,已经兴起天兵要去征讨,兵马未动,粮草要先行,征你们一点银子支应大军粮草,就这么鬼喊鬼叫,惹恼了,叫清军厅多派人来,拿了你们一个个枷起来再说。”

    这么一通训斥,果然庄上的人没有人再敢出声,金通自洋洋得意的去了。

    张瀚在卫城却是看过黄榜的,知道每亩不过加征三厘五毫,他记得到崇祯年间加征每亩粮十合,折银每石八钱,但实际除了西北外,农民每石不过折银三四钱,后来又加征每亩一分四厘九丝,崇祯十年后又加征每亩一分,这么几次加征,算上地方文武加上去的摊派,还有百姓卖粮的折耗,最多时每亩地竟需纳银二两,百姓一年的收成也卖不到一亩地二两银,不造反才是奇怪。

    金通走后,四周一片愁云惨雾,每亩加征三分,虽说田主东家负担黄榜加征的那部份,可白榜还是得自己负担,按现在的粮价各家又得多饶进去近一石粮食,等若是从各人腹中夺食,现在这天气野菜还多,待到秋税再征时,饿肚子都是在所难免。

    张瀚看看蒋义,这个伴当立时会意,当下叉腰道:“各人听了,咱们和裕升商号在各处收粮,此半也曾知会过大家,现在继续收粮,仍是每石麦五钱银子,若要卖粮完税的,可卖给咱和裕升!”

    李祥符此前也想问这事,一石粮差着两钱,对百姓来说可能就是两三个月的嚼谷,此前和裕升说是要收粮,后来又停了,各人心里都是十分丧气,此时又说再收,李祥符也不禁在腿上重重一拍,叫道:“这样就妥了!”

    “还没妥。”张瀚一笑,拉过李祥符道:“底下还有事,要劳烦一下村里。”

    “东家的事就是俺们的事。”

    “准备几间空屋子,还有备些好茶叶好水,这两天会有不少客人来的。”

    “啊?”

    张瀚哈哈大笑起来。

    ……

    傍晚时分,马人家里的酒席差不多也快散了,各人都有兴尽而返的打算,城中的黄白榜贴的正热闹,时不时的响起阵阵锣声,吵的人心烦意乱,蒋大临正着牢骚,向各人道:“这可是不是无妄之灾?那东人闹事,自有辽东的人去打他,却干咱们大同这边何事?朝廷每年几百万的银子去用去哪里了?怎地打个小小东虏还要加派?”

    张彦宏是个秀才,肚里倒有些货,当下笑着道:“我记得嘉靖年间王杲和王兀堂先后闹事,斩边而入,烧杀抢掠,特别是那王杲,为祸甚广,后来还是李成梁大帅剿平了他们,前后用兵十几二十年,国家那时到底比现在底子厚,南有倭寇,北有俺答,东有建部先后为祸,一一讨平,也没说往全天下正赋之外再摊派。”

    马人一撇嘴,说道:“老兄忘了还有泰宁部和插汉这两部鞑子,也一直为祸来着……今上是何等样人,那真是石头里还要熬油的主……还好咱这里没有矿也不是江南有钱地界,不然的话矿使和税使先后一至,那才是剥皮剔骨啊。”

    众人均是点头,说起矿使税使,大约全天下无人不恨。

    一则向来工商游离在体系之外,从来没有朝廷和官府层面正式搜刮工商,享受低税惯了,自是接受不了再纳税,万历算是开了个先例,二来矿使税使都是太监充当,良莠不齐,大约收十两银子,报给万历只有一两,万历年间收的工商税有几百万,实际上大约只有一半不到进入万历的私库,底下是大量的被太监勋贵和官员们瓜分,大士绅也有份,苦的还是普通的中下层的商人,后人总说是士绅挑唆驱赶殴打太监,却不知如果没有民愤,想一呼百应去打皇帝家奴和他们养的青皮无赖,那也是近乎不可能的事。

    这时一个小厮进来,手里捧着的却是一张大红帖子,马人见了招手叫送过来,展开一看,脸上神色真是笔墨难以形容。

    “真真是蹊跷怪事。”马人笑谓众人道:“那个和裕升的东主叫张瀚的,送了封帖子来,说是请我到他庄上叙话,这可真是好玩的紧。”

    这些日子,每日围堵和裕升分店最起劲的不是指挥使的人,就是马人和在座众人的家丁和雇佣的青皮,被围的人不上门来商量,或是干脆关了分店了事,反而巴巴的送份帖子来,请人家到自己的地头上说话,在马人看来,这自然是十分荒唐的事了。

    笑毕之后,马人将那帖子往地上一丢,冷笑道:“这小儿辈,真当自己是总兵,兵备了。”

    这时又有一个家人匆忙跑过来,在马人耳边低语几句,话未说完,马人便是面色大变,颓然倒在椅上。

    天黑之前,杨秋等人押着十来人赶了过来。

    有男有女,多半是未成年的少年和女孩子,也有两个妖艳女子,在田埂上高一脚低一脚的走着,一边走一边哭哭啼啼,显然是小脚走不得路,杨秋等人,少不得在一旁吆喝斥骂着。

    张瀚看着,待杨秋近了,笑骂道:“你这货真是可恶,将这妖艳女人带来做甚?”

    “嘿嘿,回东主,有两家上无老下无小,只有宠妾,咱没办法,只能将他们的宠妾给绑了来,料想也是着急的。”

    张瀚微微点头,笑道:“没遇到麻烦吧?”

    “那怎会?”杨秋一脸自豪的道:“绑人勒索虽是多日不做,但这事是咱们的强项,以前不知道做过多少次。”

    梁兴笑道:“我可做的少,你当年做的多。”

    张瀚叹道:“你们这两货,怎地没去当土匪?”

    “咱们是想过,可当年老爹老娘还在,只得忍着。”杨秋颇为认真的道:“咱们可是差点就是去大梁山落草了,不过当土匪虽然更有乐子,只是需得小心官兵进剿,比干打行要危险一些。”

    梁兴不屑的道:“官兵何时认真剿过土匪,都拿银子喂饱了的,你当赖同心没收过这钱?”

    “扯远了。”张瀚止住两个心腹部下的业务探讨,指着眼前这些人道:“杨秋带他们去,那边老李已经备好了热食和屋子,不要吓他们,好吃好喝给我招待好了。”

    “东主。”梁兴嬉皮笑脸的道:“那两个女子甚是美艳,你看那细腰,胸脯也鼓,脸盘也周正,你今晚干脆弄了她们,反正她们自己也不会说,纵说了难道那粮商敢找东主你算帐?”

    张瀚听着心里倒真有些痒痒,眼前两个女子能当宠妾也不是白给的,果然是有七八分颜色,搁在后世学些现代的化妆术,怕是九分也有,妥妥的女神级。

    他毕竟还是摇摇头,这事要做了,自己名声可不大好听。

    当下义正言辞的道:“胡说八道,本东主岂是这般人。”

    梁兴和杨秋相视一笑。

 第五十一章 震慑

    翌日近午时分。

    向来地处偏僻,很少有人来的李庄村口可谓门庭若市,一顶接一顶的小轿从村道那头抬过木桥,到申时亭前才停下,马车过不来,也是停了七八辆在村口,主人和长随走路过来。

    马人面色灰败,这一次他家被绑的是他才六岁的独子,他一妻五妾,给他生了六个女儿之后才生得这个儿子,平时爱若珍宝,昨日傍晚时有人从他家院墙跳进来,直入后院,熟门熟路的到得他家儿子所居的独院前,赶跑了婆子丫鬟,直接绑了就走,前后加起来没用一刻钟的时间,待家人报给他知道,马人叫家丁们去找时,却哪里还找得到踪迹?

    加上其余各家的遭遇,可以确定是叫和裕升的人绑走了,加上送帖子的时间十分吻合,各人不敢怠慢,均是一大早就出城,赶往李庄。

    梁兴和杨秋等人连夜调拨了天成卫和附近几个分店的人手,待马人等人赶过来时,申明亭内的村道两侧均是立着镖师,多半人手持铁枪和长刀,肃立道旁,还有一些按着腰刀和拿着短斧的,均是五短壮实身材,身体内的肌肉似乎要鼓出来一般,所有镖师的眼光均是十分冷肃,瞅向马人等人时,凛凛似有杀气。

    这些镖师,要么是剽悍的脚行脚夫,要么就是打行喇虎出身,这几个月隔一阵就打一次群架,次次都需要用着刀枪,加上王长富那边的操练,这一阵子是颇有一些杀伐之气出来了。

    马人和蒋大临张彦宏等人也带了许多人手,加起来也近百人,各人均是随身藏带着兵器,但看向眼前的情形,所有的心思都是消失的无影无踪,人数看着是差不多,可影影绰绰还藏着不少拿着叉耙的村民,就算没有这几百村民,光是眼前这近百的镖师,各人心里就是有数,自己带的这点人,根本就不够人家打的。

    “张指挥使可恶。”蒋大临低声道:“叫他借一百卫所兵和十个家丁,他就是不肯借。”

    马人苦笑道:“这里头必有缘故,你没见我们出城时,东门和裕升分店外的兵士都撤走了,只剩下咱们雇的青皮还在。”

    张彦宏道:“事情必然有变。”

    “这不是废话!”马人冷笑一声,说道:“不过就凭这他就想拿捏我们,也是别想。”他咬了咬腮帮子,恨声道:“就算我那儿子没了命,该争的我们还是要争!”

    马人有如此狠心,其实各人却是舍不得,各人都是龇牙咧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马东主,蒋东主,张东主,今日屈尊来此,在下有失远迎,罪过罪过。诸位请到村中去,在下备得几杯水酒,大家边饮边谈。”

    张瀚笑的云淡风轻,在马人等人看来却是遮掩不住的得意,几个粮商毕竟是领头的,毕竟还是腰杆挺直的走了过来。

    “张东主,”马人盯着张瀚,沉声道:“咱们有话说清楚的好,酒不敢领,谁知道里头有没有放什么药。”

    蒋大临道:“我那两个妾呢?张东主你这样干犯王法,难道真的能一手遮天?”

    张瀚微微一笑,看着蒋大临道:“在下能不能一手遮天,蒋东主可以试试到卫所和阳和道,要么去大同,宣府,不行京师京控,看看这官司能不能打下来,你那两个妾能不能由朝廷还给你?”

    此前张瀚脸上笑眯眯的,不料颜色一变,说话却是如此犀利,蒋大临气的面色涨红,却是根本不敢驳回。

    张瀚又转向马人,微笑道:“马东主,我知道你有举人身份,只是未任实职,尊家也是耕读传家,也有在朝为官的族人,不过尊驾若是选择与在下硬抗到底,今年年底新入宫的小火者中,必有令公子一位就是了。”

    “你说什么?贼娘的,我和你拼了!”马人闻言先是一震,接着便是叉开两手,意欲冲上前去与张瀚搏斗。

    张瀚两眼一冷,说道:“马东主,还请自重。”

    四周的人均是惮若寒蝉,再无人摆出一副拼命的模样。

    马人被张瀚一骇退后,接着便是两手捂脸,也不敢再出声,两行泪水自眼眶沽沽流下。

    张瀚也觉得自己卑鄙无耻,但这事不这般做,恐怕要拖很久才能解决,张瀚耗不起这个时间和精力。

    就算张瀚扬言要杀他儿子,马人也不会崩溃,但张瀚要将他儿子送到宫中,阉割了当宦官,这样的事,对读书传家的马家的打击是毁灭性的,日后马家根本无面目立足士林,将成为整个大同的笑柄,家族二百年的传承就算彻底毁在了马人的手中,这个责任,马人背不起。

    “好了,各位心气平和了吧?”张瀚心中毕竟是一阵舒爽,这阵子因为这些家伙不得不暂停收粮,还害的自己大同阳和来回奔波,又得花重金运作山西和京师的官场,三边总督也要打点,预计最少花费五千两左右才能办的下来,当然张全昌的家族自己也得运作,就算这样,张瀚的损失也够大的。

    好处就是可以整合一下自己在大同官场的脉落,拉深加固和麻承恩还有郑国昌的关系,同时也搭上三边和宣大这两个总督的线,张瀚在穿越之初根本摸不着官场的门在哪,现在不仅能够沾边,而且已经能运作一镇总兵的去向,思想起来,他也很该自豪。

    自豪归自豪,眼前这帮家伙敲打一下也是该的,不然心头有股恶气出不掉,现在张瀚就舒服的多了。

    “各位,请。”

    张瀚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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