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明-第3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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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汗，请！”额尔德木图也是举起酒盏，二人同干。
幸好喝的不是蒸馏酒，否则以李自成的酒量，非在额尔德木图面前出洋相不可。
额尔德木图原先倒是寡言少语，第一次与李自成对饮，还有些拘谨，三杯酒下肚，方才活络起来，恢复了蒙古人的本性，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还将娜木钟预备的酒盏，硬是换成了大碗。
李自成担心他酒后误事，便打断了他的独饮，“额尔德木图，呼图克图汗升天的事，你已经知道了？”
额尔德木图有些贪酒，酒碗已经端起，正要送到嘴边，闻言却是停住了，低头道：“可惜，大汗正值壮年……大汗这一升天，察哈尔部可……”
李自成这才明白，额尔德木图也借酒解愁的意思，察哈尔部被皇太极赶到大草滩，骑兵不过四千，别说强敌女真人，是放到漠南漠北，也只能算是小部落。
林丹汗在世，利用他黄金家族的身份和个人的威望，不但能弹压诸部落内部，其余的蒙古部落，还有半分香火情，至少不会为难察哈尔部，但林丹汗死了，一切都说不清了。
没有其它部落的支持，察哈尔部想要再次称霸草原，可是痴心妄想了，更别说向女真人复仇……
“额尔德木图，你是呼图克图汗极为倚重的勇士，照你看，察哈尔部将何去何从？”
“天命汗不是已经接管了察哈尔部吗？怎么来问小人？”额尔德木图将手的酒碗放下，睨着眼道。
李自成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淡淡地道：“额尔德木图来到永固城，一路之，应该看到不少牧民，他们忙碌又安逸，却又远离战争，不知道有什么感想？”
额尔德木图道：“察哈尔部现在太需要修生养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李自成点点头，看来这个额尔德木图，还算是明白人，“额尔德木图认为，现在对察哈尔人来说，什么最重要？”
额尔德木图的双目有些迷离，思索片刻，终是道：“生存，察哈尔部已经严重凋零，只有生存下去，才能恢复蒙古勇士昔日的光环！”
“额尔德木图认为，察哈尔部还能恢复昔日蒙古人的荣耀？”李自成的眼，是毫不掩饰的嘲讽和蔑视，“别说无法恢复成吉思汗时代的荣耀，是林丹汗时代，号令漠南、漠北各部的情形，恐怕也是一去不复返了……”
“天命汗，你……”额尔德木图双目圆睁，额头的青筋一根根凸起，好似随时要拔刀相向的样子。
“额尔德木图，醒醒吧，”李自成接住他凶狠的目光，又奉送回去，“且不说汉人，漠南草原，现在已经是女真人的天下，即便察哈尔部能出现在漠南，还能统领各个蒙古部落吗？你有把握打败女真骑兵？”
额尔德木图顿时老脸一红，他们是打不过女真人，才被迫撤出漠南丰盛的牧场，远遁至大草滩，至于漠南蒙古各部，早已投靠了皇太极，不但不支持林丹汗，还协助皇太极追杀察哈尔部的勇士。
如果不是林丹汗及时得到皇太极西征的讯息……
天命汗说得没错，即便察哈尔部能在大草滩、大通山修生养息数十年，想要打回漠南，恐怕也不现实，没有足够的勇士，拿什么打败女真人的骑兵？
“天命汗……察哈尔部的前程，全指望天命汗了……”
“本汗既然接管了察哈尔部，会替察哈尔部的未来考虑，本汗也希望察哈尔部逐渐壮大，重新跻身于蒙古大部落行列，”李自成抛出一枚带钩的饵料，“可是，蒙古人强大了了，会劫掠汉人，对汉人绝对不是好事……”
“不会的，只要天命汗能让察哈尔部发展壮大，察哈尔部永远都会与汉人和睦相处，小人可以发下毒誓，”额尔德木图刚刚看到一点饵料，哪管这饵料是否带刺，“察哈尔部的敌人，永远是女真人，大汗在世的时候说了，女真人才是蒙古人的世仇……”
如果蒙古人的誓言做得准，那母猪也能树、黄狗也能耕地了，这些誓言，还是留着去哄哄孩童吧，李自成伸手止住额尔德木图的话头，“本汗所见，恰恰相反，从也先到达延汗，哪一次蒙古人崛起，不是伴着大量汉人的血迹？你也看到了，大量的蒙古部落，投靠的恰恰是蒙古人的世仇女真人……”
“……”
“也许这不是蒙古人的错，譬如这大草滩，现在水草丰盛，蒙古的牧民能安宁祥和地生活，如果连着大旱，河水断流，牧草枯死，蒙古人又将何去何从？”李自成目视额尔德木图，“到了那种境地，你还能保证蒙古骑兵不会劫掠附近的汉人？”
额尔德木图无言以对，这样的生活，他太熟悉了，如果蒙古人缺衣少食，一向都是向周围的人群转嫁灾害，无论周边是汉人还是蒙古人的小部落，让蒙古人为了一句誓言停止劫掠，除非河水倒流、红日西升……
刚才李自成说得还是较客道，实际，蒙古人即便丰衣足食，也不会停止劫掠，谁会嫌弃自己的牛羊、帐篷、女人过多呢……
这个李自成，恐怕是将蒙古人的本性看透了！
“天命汗能解决这些问题吗？为何汉人不会出现劫掠的问题？”
“所有的问题都可以得到解决，察哈尔部可以崛起、壮大，”李自成朗声道：“问题是，察哈尔部的崛起，不能损害汉人的利益，如果察哈尔部的崛起，是汉人的灾难，本汗绝对不会坐视察哈尔部的崛起，如论你说得如何天花乱坠！顺便说一下，如果不是本汗，察哈尔部迟早会被女真人吞并。”
“吞并？”额尔德木图不知不觉被李自成绕糊涂了，察哈尔部是灭族，也不会投靠女真人，怎会被女真人吞并？
“大草滩与大通山，都是天命军暂借察哈尔部的牧场，如果察哈尔部强大了，会反噬汉人，那我们收回这两处牧场，至于察哈尔部的部众，那是蒙古人的事，与我们无关……”
额尔德木图这才想起，这两处牧场，当初的确是汉人送给察哈尔部的，只是蒙古人已经习惯了，当做自己的牧场，难道大汗升天，汉人要收回牧场？
他刚刚升起一点希望，没想到这么快被李自成浇了冷水，心一急，忙道：“天命汗已经接管了察哈尔部，你不能不管察哈尔部众的死活，你不能不管自己的子民……”
“子民？”李自成笑道：“也不知谁是本汗的子民，这次本汗接管察哈尔部，似乎还有人不服，想要将本汗撵出去……”
“谁敢？”额尔德木图身体前倾，几乎趴到方桌，双目圆睁，双手攥拳，恨不得将那些不开眼的蒙古人一刀两断，察哈尔部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还有人敢乱嚼舌根……
李自成哈哈一笑，道：“额尔德木图这么一说，本汗倒是想起来了，当日将大草滩与大通山借给察哈尔部的时候，本汗与呼图克图汗有过约定，察哈尔部所有的部众，包括呼图克图汗本人，都得听命于本汗！”
第509章 被迫低头
李自成目视额尔德木图，“无论是因为当初的约定，还是由于成为本汗的子民，察哈尔部的所有部众，都该听从本汗的教诲？”
“天命汗放心，所有察哈尔部众，都是你的子民，都会听从你的旨意，”额尔德木图的双目，既充满期待，又有着一股摄人魂魄的戾气，“天命汗放心，若是大通山部有谁不尊号令，小人立马宰了他……”
“当真？”
“当真！”
“既如此，本汗倒有一个法子，既能让察哈尔部不断壮大，又不会引起汉人的猜忌，”李自成的脸，如绽开的莲花，他一字一句道：“奉——天——主，入——汉——籍！”
“入汉籍？”额尔德木图双目一瞪，几乎要跳起来，右手不知觉放到腰间的刀柄，遇李自成悠闲淡定的目光，方才缓缓移开右手，“天命汗，这恐怕不妥吧，蒙古人与汉人的习惯传承不同……”
额尔德木图的胸口剧烈起伏，好似正在打鸣的青蛙，这分明是要吃掉察哈尔部，还谈什么壮大？壮大的只是汉人，李自成这是打着拯救察哈尔部的幌子，实际是要吞并察哈尔部，皇太极都不如，皇太极至少还能让漠南蒙古各部保持相对的独立，只是向各部征收一些牛羊而已……
“额尔德木图，”李自成语重心长地道：“对察哈尔蒙古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生存，大草滩与大通山，都是汉人的牧场，当时是借给呼图克图汗的，现在呼图克图汗已经殡天，如果汉人需要收回这两块牧场……”
额尔德木图脸的表情僵住了，他最为担心的是这个问题，难道察哈尔部又要出走漠南？漠南还能接受察哈尔部吗？女真人能允许察哈尔部在漠南生存下去吗？
不可能的，如果有一丝可能，大汗当年也不会南下大草滩！
如果察哈尔部有足够的实力，他真想直接从汉人手将这两块牧场夺取过来，可如今……察哈尔生存尚且困难，哪有实力对付强大的天命军？
额尔德木图的脸冒出细密的汗珠，嘴唇一张一翕，带动着太阳穴的青筋像蚯蚓似的不断蠕动，可是，他干裂的嘴唇却是发不出一丝声音。全本小说网；HTTPS：//щщщ。m；
打又打不过，道理又是站不住脚，毕竟大汗在世的时候，已经承认了这两块牧场，都是汉人的，当时是做了交换，谁知道李自成竟然如此卑鄙……
难道察哈尔部真的此灭亡了吗？
李自成继续道：“如果你们都是加入汉籍，打消汉人的顾虑，本汗不但可以让察哈尔部的蒙古人生活得更好，还能让察哈尔部快速壮大……”
“可那已经不是察哈尔部了，察哈尔部已经不存在了……”额尔德木图的目光涣散无光，像一个垂死的老者。
“的确没有察哈尔部了，”李自成也觉得有些激进，不仅额尔德木图反对，永固城的蒙古人，也有可能反对，遂道：“入了汉籍之后，你们可以保持原先的生活习惯，只要遵守天命军的律令便可。”
“律令？”额尔德木图忽地抬起头，巴巴地道：“天命汗是说，蒙古人还可以保持独立的地位？”
“这是不可能的，”原则问题，李自成绝对不会让步，在西宁，他费尽全力方才打破了土司制度，是要破除这种“国之国”的体制，“既然加入汉籍，必须接受天命军的改编和整顿，但蒙古人在相对独立的环境集居住，还可以拥有自己的牧场，继续过着畜牧的生活。”
额尔德木图还是不懂，这和现在的大草滩有何区别？脑子转不过弯来，索性不想了，他最关心的还是察哈尔蒙古如何壮大，“天命汗有什么法子，可以让蒙古人快速壮大？”
“要想壮大，必须增加人口，”李自成道：“如果自然繁衍，何日才会壮大？再说了，察哈尔部的人口在增长，其它的部落，人口也在增长，察哈尔部始终无法别人更加壮大……”
“……”
“要想快速壮大，只有通过掠夺，抢夺别人财物、牛羊、女人、孩子，甚至是壮丁，”李自成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反正掠夺的又不是汉人，“漠南蒙古各部，全部臣服于女真人，他们已经不是你们的兄弟了，你们可以去劫掠他们，只要劫掠成功了，部落会快速壮大，奥，察哈尔部已经不存在了，发展壮大只是汉人的一个部落。”
额尔德木图的心，早已飞到漠南的草原，那里曾经是他们的牧场，也是历代漠南大汗的王庭所在，那种激荡而又充满血腥的生活，才是蒙古人的追求。
至于劫掠的是不是蒙古兄弟，倒是没必要担心，不要说这些败类已经投靠了女真人，即便是兄弟，也不能阻止劫掠的存在，弱肉强食，从来是草原的法则！
游牧部落的地盘，从来不是什么约定、承诺所能限制的，战斗，战斗的游牧民族唯一的语言。
不过，他隐隐觉得不对，“既然是我们自己去劫掠，那为何要加入汉籍？再说，以察哈尔部现在的这点实力，根本无法在漠南劫掠……”
“本汗没有看错，额尔德木图还算是明白人，”李自成淡淡一笑，道：“以察哈尔部现在的实力，如果去漠南劫掠，那是送死，所以，必须要汉人配合、帮助才行！”
“天命汗的意思是……”额尔德木图又恢复巴巴的眼神，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没得选择。
“首先，需要汉人给你们提供讯息，何处的部落实力不强，可以尽情劫掠，”李自成自顾端起酒盏，一口干了，“还要汉人给你们提供牧场，如果没有大草滩、大通山，你们的女人、孩子、牛羊，哪有栖息的场所？”
说来说去，还是离不开这两块牧场，额尔德木图真是服了李自成，察哈尔部的睾#丸被他捏在手了，若不是大汗当初一意南下……可是，除了南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牧场……
“其次，你们必须让汉人放心，你们的壮大，不会对汉人构成威胁，”李自成夹了快羊肉，慢慢咀嚼，待磨得差不多了，方才一口吞下，“如果不能取信于汉人，万一你们远征，留下女人、孩童在家，汉人趁机出兵，将你们的营帐一把火烧了，女人、孩子……”
“啊？天命汗……”
“额尔德木图放心，本汗既然是察哈尔部的大汗，是不会如此行事的，但谁能保证别人呢？”李自成淡淡笑道：“如果察哈尔部的壮大，让别人担心了……莫说天命军有一些胆大妄为者，附近尚有回人、藏人等，他们难道对营帐的财物、孩子、女人不会动心？”
额尔德木图眯起双目，将所有的精光收敛起来，沉思半响，方道：“依天命汗……”
“本汗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李自成笑道：“如果察哈尔部众‘奉天主、入汉籍’，那完全是我们的人了，本汗会划出足够的牧场，让牧民们放牧，勇士们出征，留守在营帐的女人、孩子、财物，天命军也会保障他们的安全。”
“……”
李自成道：“本汗已经在永固城组建了虎骑兵，由游击将军高一功统领，如果额尔德木图愿意率领大通山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