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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醉玲珑中卷-第20章

小说: 醉玲珑中卷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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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的迷濛,素色屏风一清如洗,随着空气微微地涌动。殷采倩抱膝坐在那里,只是盯着眼前发愣,或许是累了,一言不语。这一路虽有郑召护持,却也受了不少苦,平日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混在将士之间风餐露宿行军千里,现在轻易要被送回天都,她以沉默无声地抗议。夜天凌既下了军令,便是令出必行,卿尘思索着该怎样劝她才好。“王妃!”帐外有人求见。卿尘将目光自殷采倩身上移开,淡声道:“进来。”随军医正黄文尚入帐,躬身向卿尘请教几个关于外伤医治的问题。殷采倩闷闷坐在旁边,倍感无聊,不由得抬头打量起卿尘来。只见她闲闲而坐,白袍舒散身后,发丝轻挽,束带淡垂,周身似是笼着清隽的书卷气,平和而柔静。她时而伸手为黄文尚指出一些穴位脉络,玉色指尖如兰,纤白透明,似是比语言神态更能表现她的从容和安然。不知为何,殷采倩忽然便想起了夜天湛。风神照人的湛王,每次谈到这个女人的时候总会用一种悠远的语调,飘离的神情,意味深长而带笑,笑中不似往日的他,但又说不出有什么不同。她曾听夜天湛坐在王府的闲玉湖边反复地吹奏一首曲子,玉笛斜横,临水无波。那笛音落在碧叶轻荷之上仿似月光,恍惚柔亮,婉转多情。她曾因好奇追问这是什么曲子,夜天湛只是笑而不语,目光投向高远的天。然而在夜天湛大婚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听到那首曲子,确切地说,是再未见夜天湛的玉笛。她很怀念那笛声,后来靳慧告诉她,那是一首古曲《比目》。待黄文尚离开,卿尘觉得有些累了,重新靠回火盆前静静翻看一本医书,却见殷采倩欲言又止,她抬眸以问。殷采倩犹豫了一下,问她道:“我听说你的医术很好。”卿尘点头:“还好。”说话间眸色静澈,带着淡定的自信。殷采倩睫毛微抬:“那你有没有好些的伤药?”卿尘似是能看透她的心思:“你想给郑召他们治伤?”殷采倩点头,颇有些懊恼:“我并不知军中会有如此重的责罚,是我连累了他们。”卿尘道:“我已经命人将药送去了,这个你倒不必担心。”两人似乎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可说,都沉默了下来。卿尘斟酌片刻,婉转问道:“你此次是私自离开天都的?”一提到这个话题,殷采倩顿时带了几分戒备,不悦道:“我不回天都。”“难道你还能此生都不回去吗?”卿尘目光落回书上,笑说,“殷相岂会不担忧?”殷采倩言语冷漠:“他们若还是逼我嫁人,我便不回去!”这倒和十一的逃婚如出一辙,卿尘抬眸,淡淡一笑:“殷相此举并没有什么错,你是族中嫡女,也应当多担待些。”殷采倩一眼横来,卿尘不急不徐又道:“当然,我并不想你嫁给澈王。”殷采倩眼中似是带出些嘲讽:“族中嫡女,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不嫁给湛哥哥,辜负他对你一片深情吗?”夜天湛的名字骤然在卿尘心中带起几分楚涩,丝丝散开,化作百味纷杂。她半垂下眼帘,嘴角仍旧噙着丝幽长的笑意,说道:“我嫁的,是我想嫁的人。”“我也只嫁我想嫁的人。”殷采倩未假思索,立刻说道。“你想嫁给谁?”卿尘淡声相问,眸色幽远,略带一丝清锐,看往她眸心。殷采倩神情一窒,杏眸略抬,却在那道从容的目光下立刻避往一旁。卿尘笑而不语,只是静静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殷采倩幽幽问了一句:“你不怕他吗?”卿尘修眉淡舒,了然而澄明:“你怕他。”殷采倩竟然没有矢口否认,望向别处的目光透出些迷茫的色泽,夜天凌刚才杖责将士的冷酷不期然浮上心头。然而她脸上很快出现一抹倔强的痕迹,直言道:“我喜欢他。”“哦。”卿尘淡笑,不见惊怒,“我不介意你在军中多留些时日,只要你能违拗他的命令。”她好整以暇地将医书翻到下页,容颜淡隽半透在水色微濛之后,如隔了一片琉璃世界。殷采倩深深呼吸,压下无端加快的心跳,几乎有些挫败于卿尘的无动于衷,心底不由生出些恼意。就在她微觉不快的同时,卿尘忽然抬眸,展开一笑,清流恬适缓过碧野山林,微风带醉,碧空如洗。如白云过境,她的衣袖轻轻一拂,合上手中的书,含笑道:“你不妨多了解他,再言喜恶。军中都是男子多有不便,今晚你便在这帐中歇息吧。”天幕入夜,冷月半上东山。夜天凌回到帐中,低头将落在肩上的轻雪拂去,卿尘正以手支颐看着那张展于案上的军机图。案前燃了熟悉的撷云香,轻云出岫,丝缕淡雾在略显空旷的大帐中盘旋,眷然沉散。帐外寒光清照,铁马冰剑,关山万里,浸着苍远而豪迈的深凉。这幽长的夜色如同漫漫岁月,流淌于春来秋去。夜天凌已记不清曾有多少个独宿军帐的夜晚,此时帐中安然的暖意仍旧多少让他有些不适应,军营中竟会有家的感觉,这想法让他略觉诧异。卿尘抬头对他淡淡一笑。他走至案边坐下,见她眼中略有些倦意,低声道:“在看什么,不是要你先睡吗?”他身上仍带着未散的雪意,浸在裘袍中有冰冷的气息,卿尘微笑道:“虞呈现在急于求胜,已经耐不住了吧,我在想他会自何处攻城。”近来燕州形势微妙,频频传出些不利于虞呈的事件。湛王与幽州互通消息,调兵遣将虚晃一枪,适时让虞夙次子虞项小胜了两场兵,推波助澜。虞呈这边开始频繁调动兵马,再不复之前一味拖延。幽州大营亦外松内紧,严阵以待,静候君来。那军机图早已烂熟于胸,夜天凌也不再看,说道:“刚刚正和十一打了个赌,一赌断山崖北,一赌白马河,你怎么看?”“斜风渡。”“哦?为何?”“因为你们俩都不想此处。”卿尘笑说,“如果我是虞呈,便走常人难料之处,斜风渡虽险滩急流,极难行军,但地形隐蔽,易于偷袭。”夜天凌点头,表示她的话亦有道理,复又一笑:“不管他自何处来,后果都一样。”卿尘手指抵上嘴唇,示意他小些声音。夜天凌沿着她的目光看去:“这是为何?”屏风隐隐,幕帘如烟,他回头,语中微有不豫。卿尘轻声道:“既知道她在军中,总不能再让她和那些将士混在一起,但也不好张扬着另支行帐,便将就一晚吧,委屈你去十一那儿了。”灯影疏浅,夜天凌静静凝视她一会儿,倒也没有表示不妥。“明天真的送她回伊歌?”卿尘轻声问道。“嗯。”“只怕她不肯。”“军中不是相府花园,岂由得她?”夜天凌淡淡道。卿尘修眉淡挑,目光中略带着点儿别有深意狭促的神情。夜天凌唇间突然勾起一个轻笑的半弧,无奈摇了摇头,抬手轻抚她的肩膀,柔声道:“早点儿歇息。”卿尘安静地点头答应,夜天凌便拿了外袍起身。两帅营帐相隔不远,十一见夜天凌过来,两人谈起没完没了的军务,一时都无睡意,不觉已夜入中宵。营外不时传来侍卫走动的声音,轻微地响过,沉寂在深雪之中。整个军营如同隐于黑暗深处的猛兽,卧守于幽州城一侧,似寐实醒,随时可能给予侵犯者致命的一击。这场精心策划的战事一旦结束,西路大军将彻底调转守势,同中军齐头并进,攻取叛军中腹,合州。定州。景州。燕州。蓟州,都将近在眼前。如今帝都之中,人人都将目光放在北疆平叛的战况上。上次整顿亏空后,朝中悄无声息重布棋局,而北疆之战,便是这局新棋的关口。夜天凌眼中颇含兴味地一笑,此次的征战,似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有趣得多。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和十一同时抬头,厚厚的垂帘微动,带出一片月光映着雪色冰寒,却是卿尘掀帐而入。夜天凌见她紧蹙着眉,起身问道:“怎么了?”卿尘极无奈地叹口气:“我刚才去看一个情况突然恶化的伤兵,回来后殷采倩人便不见了。”              5
第二十二章 断马斜风江湖剑1
4                  殷采倩驭马一阵急驰,微微勒缰,半黑将明的夜里,她穿过早已落叶稀疏的山林,打量近在眼前的高崖。方才仔细看察了帐中的地图,此去不远当是白马河上游的斜风渡,渡河翻过这山岭,过合州。横岭一直东行,几日可入临安关,便离湛王大军不远。月光下白雪皑皑中不时有晶亮的冰影闪烁,泛着安谧而神奇的美,偶尔轻风扫过,浮掠起微薄的雪的风姿。这样的雪夜似乎马蹄声格外显得突兀,她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桃色红唇微微下弯,像是要将今天恼人的事情统统丢开。夜天凌骇人的冰冷,十一不耐的神情和卿尘洞察一切的笑,皆尽堵在胸口不离不散,这简直是她自出生以来最为窝火的一天。她下意识地拧眉,出气似的将身后挂着的飞燕嵌银角弓一摆,挥鞭往白马河走去。稍会儿,她突然又停了下来。因为夜太安静,所有的声息都变得清晰可闻。除了自己的马蹄声外,她似乎听到轻微的马嘶,蹄声交错,甚至战甲刀剑摩擦的声音。脚步声,和混在其中一两声的说话。斜风渡水流湍急,雪水夹杂着冰凌撞击河石,阵阵掩盖着这些奇怪的声音。幽州大营黑沉沉已不可见,前方却隐约轻闪出稀疏的火光。她立刻带马隐到一方山石之后,悄悄看去。此处崖悬一线,鸟兽罕至,底下丛生急流乱石,极为险要。借着月色明亮,只见黑暗的山岩间人影晃动,已有几队人马悄然来到这岸。深夜里刀剑生寒,悄无声息地散发着大战之前浓烈的杀气。殷采倩震惊万分,这分明是虞呈叛军趁夜偷袭,山间星火蔓延,不知究竟有多少兵力。心中无数电念飞闪而过,她立刻极小心地掉马回身,远撤几步,急速纵马往幽州大营奔去。然而身后很快传来示警声,“有探兵!”急促的马蹄溅起飞雪,殷采倩在敌兵的追击下打马狂奔,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在被他们追上前赶回军营。十一带着几队侍卫同卿尘沿路寻来,雪战纵身跳上岩石,在四周转了一圈,轻巧地往白马河的方向跑去。“那边。”卿尘看着雪战说道。十一随意一瞥,马鞭前指:“地上有蹄印,想必没错。”“再走便是斜风渡了。”卿尘沿着雪地蜿蜒的蹄印看去,“她居然挑了这么偏僻的路走。”两人驭马前行,前方突然传来急遽的马蹄声,原本一望坦白的雪地上飞驰而来一骑,身后有数人紧追不舍。十一目光锐利,立刻认出当前那人正是殷采倩,剑眉一扬,带马迎面驰去。殷采倩忽见十一,大喜过望,高声喊道:“十一殿下,快!虞呈自斜风渡偷袭我军!”此时身后追兵临近,纷纷引弓放箭,她低身闪躲,不料一支流箭却射中马身。那马吃痛猛失前蹄,一股大力便将她向前甩出。她失声惊叫,腰间忽而一紧,十一倏至近前,伏身援臂,半空拦腰将她揽住,救至马上。接着反手一抄,马侧长枪落入手中,闪电横扫,一名追近的敌兵迎枪抛飞。短兵相接,随行侍卫已同叛军杀作一团。十一手中银枪再闪,逼退两人,回身喝道:“卿尘!回营调兵增援!”卿尘见敌军势众,情知刻不容缓,当机立断,猛提缰绳。云骋长嘶一声前蹄腾空,原地回身化作一道闪电白光,急奔幽州大营。十一知道凭云骋的神骏无人能阻住卿尘,当下放心,沉声喝令:“拼死阻击,不得放过一人!”幸而叛军尚未能尽数渡河追击,数十名侍卫浴血骁勇,以一当百,生生以血肉立阵布防,迎面阻住攻势。十一手中银枪未缓,宛如白蛟腾空,枪影映雪,斜挑劈扫,敌军一旦遭逢,每每惨叫跌退,鲜血溅上月光弥漫出狂肆杀气,挡者披靡。殷采倩在他身前略一喘息,抬眼望去,只见四周密密尽是敌军,己方将士死守一线,即将陷入重围。眼前银光似练,炫亮夺目,十一一杆银枪如若神迹般纵横敌众之间,锐风凌厉,手下几无一合之将。俊面锋棱英气慑人,即便此时,他唇边仍带一抹懒散冷笑。敌人血溅三尺,他视若无睹,从容消受。深雪惊碎,血泥飞溅。殷采倩惊魂稍定,反手拽下背上飞燕角弓,她的箭尽数失在自己马上,摸到十一马侧挂的箭筒,说道:“借箭一用!”当即开弓搭箭,弦破生风,正中前方敌兵。十一银枪绞上敌人长剑,势如白虹,贯胸毙敌,长声笑道:“箭法不错!”殷采倩重新引箭:“天都女子春秋狩猎,无人是我对手!”“有所耳闻。”十一说笑间再斩一敌,带马猛冲,敌军阵列混乱骚动。殷采倩箭如流星,命中敌人。叛军不断增多,己方将士损伤过半,十一审时度势,不得已率众且战且退。殷采倩毕竟从未经过战场,黑夜中惨烈的血腥如惊人噩梦,不由叫人手足发软。她起初箭劲尚足,慢慢也只能惑敌,此时探手一摸,惊觉箭已告罄,回首方要说话,猛见一点白光飚射,却是敌军弓箭手认准十一,冷箭袭来。她骇然大惊,想也未想合身反扑,挡向十一身侧,那箭透肩而入,掼得她几欲坠马。十一心神巨震,惊怒之下枪势暴涨,劈飞数人,单手护住她,喝道:“殷采倩!”冷箭频频袭来。便在此时,四周骤然响起尖锐的啸声,几道白羽狼牙箭精光暴闪,寒芒破空,横断敌箭,余势凌厉复透敌胸腹,杀伤数人。随着豁然而起的喊杀声,东方一片玄色铁骑如潮水般卷向敌军。怒马如龙从天而降,十一身边剑光亮起,黑暗中惊电夺目,敌首洒血抛飞。寒光凛冽长耀月华,战袍翻飞处,夜天凌冷眸如冰,映过雪色夺魂。“四哥!”“送她先走!”夜天凌沉声喝道,玄甲战士护卫十一,杀开血路。行至安全处,十一将殷采倩抱下马背,只见一只短箭射中她右肩:“你觉得怎样?”殷采倩神志略有些昏沉,低声道:“不疼……”十一剑眉紧蹙,借着战士燃起的火把细看,心中猛然一沉,伤口血色黑紫,竟是毒箭。“你何苦受这一箭!”他略有愠怒。“战中……主帅……不能有失……”殷采倩胸口急遽起伏,断续说道,不知是否因雪寒天冷,她浑身冰凉。十一面色暗沉,一语不发,抬手将她袍甲解开。殷采倩只觉得伤处麻痒,好像有无数浓雾侵入眼前,昏昏欲睡,忽然肩头一凉,她挣扎道:“你……你干什么!”“忍着点儿。”十一将她拂来的手臂制住,未等她缓过神来,手起箭出。殷采倩痛呼一声,神志一清,怒目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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