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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上品寒士-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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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品的王羲之和谢安,但在大多数江左人士看来,陆纳的书法不在王、谢之下,之所以不能列为第一品完全是因为北方门阀把持了朝政和风评的缘故。
    吴郡人皆知陆纳之女陆葳蕤是花痴,却不知陆纳对于书法之痴不输于其女,他四处重金收罗碑简和书贴,有些碑记因为是庙堂之宝,无法搬取回来,他就坐卧碑下,用手一笔一划地扪摩一遍,然后亲手拓取贴本,陆纳是以二品官人的资格步入仕途的,为官十五载,聘用属官先看其书法,字劣的一概遣退,书法入品的就能得到重用,所以陆纳任吴郡太守五年以来,吴郡书风大盛,无论士庶,无不以练习书法为学习的第一要务,时人比之楚王好细腰,宫中多有饿死者,陆纳好书法,则举郡习书以为仕进之梯。
    所以,当陆纳看到陈操之那清峻洒脱、俊拔飘逸的行书时,就好比武士看到宝刀、驴友望见胜景,其惊喜可想而知了,当即就要全礼割爱,想把这幅字留下。
    全礼呵呵笑道:“祖言兄,陈操之是你治下的小民,要索取他的字还不容易吗!明年三月他要来郡上接受州中正考评,到时你命他多写几幅便是,而这一幅,我要带去郯县给王逸少一览。”
    王逸少便是王羲之,现已辞官隐居郯县金庭。
    陆纳听全礼如此说,只好作罢,送别全礼之后,陆纳一直惦念着陈操之那有别于王、谢、陆、顾的独特书风,虽然陈操之明年三月要来郡上,但还是觉得时日太久,思谋是不是遣使赴钱唐取陈操之的几幅字来,或者干脆把陈操之接到郡城,亲眼看他书写,所以这日见徐藻呈上葛洪的信,听说陈操之现在徐氏学堂学习,陆纳是喜出望外,即命府役驾牛车接陈操之来。
    陈操之带着冉盛,乘牛车到达陆府时已经是申时初刻,下车时正遇陆禽,陆禽瞪大眼睛问:“咦,你来此作甚!”还以为陈操之是特来救冶菊花的,不悦道:“早两日不来,现在那菊花‘玉版’已经枯萎殆死了,你还来作甚!”
    陈操之澹然不语,府役答道:“是使君请这位陈郎君来的。”
    “哦!”陆禽很是惊诧,看着府役领着陈操之进去,不明白叔父请陈操之来有何事?
    陆纳见到陈操之,觉得有些眼熟,这样俊美的少年是让人一见难忘的,略一思忆,便惊呼道:“原来是你,快随我来。”携了陈操之的手便往后堂走去,留下目瞪口呆的徐藻,心想使君怎么会认得陈操之,真是怪哉!
    陈操之记不得哪里见过这位长须威严的陆太守,从容问:“陆使君,传小子来有何吩咐?”
    陆纳依旧携着陈操之的手,边走边说:“原来你便是陈操之,在华亭我见过你,你为蕤儿救治黑菊,蕤儿这些日子正寻你,她的玉版眼见是不活了,急得茶饭不思,人都消瘦了好些。”
    陈操之前世并非园艺大师,只是旅途中对各种花木见得多,懂得一些栽种花卉的常识而已,枯死了的菊花如何救得活,他又没有观音菩萨的杨柳瓶净水,说道:“好教使君得知,小子只是略懂园圃之艺,并无让花木起死回生之术。”
    陆纳道:“聊尽心意,不想让蕤儿太伤心而已。”
    陆纳有一子一女,儿子陆长生,女儿陆葳蕤,陆纳对这一双儿女宠爱无比,五年前爱子陆长生有疾,陆纳焦虑得辞官不做,夙夜忧叹,直到长生病愈,才重新回任摄职,其宠溺儿女在江东士族当中是出了名的,也为北方门阀所笑,说陆氏缺乏家教。
    陆府后院极大,占地两百余亩,曲院回廊,楼台亭阁,走了好一会才到一个太湖石叠成的园门外,这就是陆纳专为爱女陆葳蕤建的惜园了,但见满园花树,团团簇簇,高低错落,让人目不暇接。
    陆纳问园门边的一个使女:“葳蕤何在?”
    使女施礼道:“小娘子在金风亭守着那株玉版垂泪呢,唉――”
    陆纳摇了摇头,放开陈操之的手,大步向前,叹道:“真是痴儿,左右不过是一株花嘛,值得如此伤心吗!”
    陈操之道:“使君,菊花玉版或许是救不活了,但小子可以劝劝葳蕤娘子。”
    陆纳回头看了陈操之一眼,苦笑道:“蕤儿盼你如救星呢,你也救不活她的玉版,只怕更难过了。”
    陈操之跟着陆纳来到金风亭外,只见姹紫嫣红,清香沁鼻,时值初冬天气,各色菊花开得正盛,金风亭里,一个梳堕马髻的素衣女郎坐在蒲团上,肘支短案,一手托腮,望着不远处那株花叶尽萎的名贵菊花玉版痴痴出神,颊边犹有泪痕。
    一个侍婢望见陆纳,忙道:“葳蕤娘子,家主来了。”
    陆葳蕤便扶着侍儿起身来迎接,刚叫了一声:“爹爹――”,一眼看到那温雅含笑的葛袍少年,一双哭肿的妙目立即睁得老大,惊喜交集的样子:“啊,你来了,快救救我的玉版吧。”
    陈操之施礼致意:“在下陈操之,玉版在哪里?”
    陆葳蕤一扫憔悴之态,碎步向前,来到那株菊花前,满脸殷切地望着陈操之道:“就是这株,你,陈操之,能救吗?”
    陈操之近前一看,菊花玉版的花叶全萎了,枝梢都已枯脆,只有主干还有些水绿,总之十停已经死了七停。
    陈操之摇了摇头,说道:“葳蕤娘子,我想拔出玉版的花根看一看,如果根烂了,那就彻底没救了,人都有寿夭,又何况树木呢,你不必太难过。”
    陆葳蕤迟疑了一会,终于点头道:“那好吧,你拔。”
    便有健壮仆妇上前,都是侍弄花木惯了的,手脚麻利地将菊花玉版刨出。
    陈操之上前,抖落根茎上的泥土一看,根茎已经腐烂了一大半,陆葳蕤看到了,泫然欲涕。
    陈操之想起一个秘法,心道:“葛师的《抱朴子》里提到过硫酸铜溶液――曾青,却没有关于类似高锰酸钾的记载,不然的话用高锰酸钾溶液将根茎洗洗泡泡再种,也不见得就救不活。”想了想说道:“还有一个法子,权且试试,或许有万一的机会。”
    陆葳蕤泪光朦朦眸子陡然一亮,忙问什么法子?
    陈操之让人去准备一盆秫酒,命仆妇将玉版根茎腐烂的部分抠去,在秫酒中洗净烂根,浸泡一会,换一处干燥之地重新栽种,说道:“莫要浇水,三日后若花干未枯,或有成活之望。”
    ――――――――――
四十八、燕歌行
    徐藻不知陈操之被陆纳唤进后堂何事,便一直在厅中等着,等了大半个时辰、夕阳西下才见陈操之跟在陆纳后面出来。
    陆纳笑容可掬,对徐藻道:“子鉴兄,抱歉抱歉,劳你久等了,真没想到陈操之还懂园圃花木之道,小女现在转忧为喜,我亦心怀一畅,天色不早,操之与子鉴兄留下,一起用了晚餐再回去。”
    陆府家宴,菜肴丰盛,用餐毕,陆纳又邀二人去书房叙谈,先问陈操之在徐氏学堂学业如何?
    陈操之含笑道:“徐师在此,小子何敢自陈。”
    徐藻捻须而笑,说道:“我尚未考校过操之,但其颖悟勤励乃我授业十年以来仅见,犬子徐藻亦以勤励知名,但与操之比,有墨守成规之憾。”
    陆纳嘉许道:“天资聪颖者多有,勤学励行的少见,操之二者得兼,实在是难得,全常侍擢你为六品,果然是有知人之明。”又笑道:“我今日唤你来,原是想一睹你左右开弓的书法,一见你才发现你原是华亭道上护花少年,便急着拉你去惜园护花,倒把正事给忘了,现在就请操之为我写一贴。”
    陈操之道:“使君是当世大书家,小子要班门弄斧,好生惶恐。”
    陆纳朗声大笑:“操之,莫要太谦,我看过你的《停云》诗贴,你的左右手书体都是入品的好字,虽然尚嫌稚涩,但假以时日,我亦当避让三舍。”
    徐藻把陈操之当作自己的子侄,说道:“陆使君夸奖过甚,莫让操之养成骄气,还得时时警励他才好。”
    陆纳饶有兴致地瞧着陈操之,对徐藻道:“子鉴兄多虑了,你看看陈操之,可有半点得意骄色?依我看陈操之不是自矜,而是过于内敛,少年意气发扬,太过内敛反而不佳。”
    徐藻借机道:“使君有所不知,佻脱飞扬乃是少年常性,操之又何尝不是如此,但其内敛也是有缘由的。”当即将陈操之与钱唐褚氏结怨之事说了,那日褚俭要他拒操之入学之事也说了,只是徐藻太过敦厚,褚俭的一些威胁言语他没有说出来。
    陆纳点点头,不予置评,只是道:“这事我知道了,操之安心在吴郡学习便是,不会有人打扰你。”
    陈操之便走到书案前,注水磨墨,一边问陆纳:“使君要小子书写什么诗文?”
    陆纳略一思忖,问:“操之可曾读过我先祖士衡公的诗文?”
    陆机陆士衡在两晋南朝名气很大,钟嵘《诗品》把陆机的诗列为上品,认为陆机的诗可以与陈思王曹植比肩,但陈操之前世今生都没读过陆机的诗,只在葛洪藏书中见到有陆机的《文赋》一卷,当即答道:“小子愚钝,只读过陆平原的文赋一篇。”
    陆纳便道:“那我来问你,文赋中有何创见?略举一二便可。”
    陈操之道:“‘情因物感,文以情生’,此两句便是前人所未道。”
    陆纳拊掌大笑,指着陈操之对徐藻道:“此子妙悟,深合我心。”起身去书架上取出一卷绢书来,展开寻看了一会,走过来将绢本置在书案上,对陈操之道:“文赋太长,你且书写这一首燕歌行。”
    陈操之磨好墨,并未立即书写陆机的这首《燕歌行》,而是将这首诗吟诵了三遍,熟记于心,体会诗中意境——
    “四时代序逝不追,寒风习习落叶飞。
    蟋蟀在堂露盈阶,念君远游常苦悲。
    君何缅然久不归,贱妾悠悠心无违。
    白日既没明镫辉,寒禽赴林匹鸟栖。
    双鸠关关宿河湄,忧来感物涕不晞。
    非君之念思为谁。别日何早会何迟。”
    陆纳微笑着注视陈操之,知他在酝酿情绪和书意,单此一项,就知此子于书道已颇有领悟。
    陈操之落笔了,他没有双手执笔,双手执笔总会影响书写的,那日在丁氏别墅是为了出奇出新,才在全礼、丁异面前左右手一齐书写,现在不必那样故作惊人之举,他先用左手《宣示表》体的楷书写了一遍《燕歌行》,再用右手的《张翰贴》式的行书又写了一遍,搁下笔,退后一步,说道:“请使君指教。”
    陆纳自始至终在看陈操之书写的全过程,这时与徐藻一齐近前细赏,半晌,陆纳问:“操之,全常侍手里的《停云》诗贴是你何时书写的?”
    陈操之答道:“是今年四月二十六日书写的。”
    陆纳点头道:“时隔半载,操之左右手两种书体俱有长进,可见平时练习的刻苦,但要成为大书家,尚须遍临名家法贴,我这里碑贴甚多,你尽可借去临摹,小心在意,莫要污损便是。”
    陈操之大喜,当即借了两种书贴去,竟都是真迹,一是卫恒的《四体书势》,卫恒是西晋大书法家,他有个侄女更出名,便是王羲之的老师卫夫人,王羲之书风亦深受卫恒影响;二是谢安的《赠王胡之诗》,谢安在东晋与王羲之的书法齐名,但其书法未能流传到后世,连摹本也极罕见,而陈操之现在看到的竟是谢安亲笔书写的真迹!
    陆纳送徐藻、陈操之出书房,看到素白窈窕的陆葳蕤静静地等在穿廊上,却是特意在此等候陈操之,为的是道一声谢,先前忙于救治菊花玉版,忘了道谢。
    陈操之道:“既然葳蕤娘子谢我,那我有个请求——”
    “哦,请讲,我无有不允。”陆葳蕤毫无机心。
    徐藻暗暗担心,怕陈操之说出什么不得体、失礼的话,毕竟陈操之还只是个少年人,却听陈操之道:“菊花玉版活之不易,只请葳蕤小娘子念我护花之劳,三日后莫要太过伤心才好。”
    陆葳蕤睫毛一垂,看着自己的足尖,问道:“玉版还是救不活对吗?”
    陈操之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树木枯荣,花开花谢,亦是自然之理,惜园中花木甚多,葳蕤小娘子若为一株玉版而冷落了满园花卉,又或自伤身体,花卉若有知,岂不伤心?”
    陆葳蕤惊奇地抬起眼眸看着陈操之,纯美的笑容绽放,在初冬夜色里使劲点头。
四十九、迷蒙的喜悦
    吴郡士族虽然看不惯南下的北地门阀,但对徐藻博士开讲的孙炎《尔雅音义》和李登的《声类》、以及洛生咏却极感兴趣,督促子弟要勤学洛阳正音,而聚居在建康、会稽附近的北方门阀却从没有要求子弟拜江东人为师学习吴语的,南北士族地位的高下由此可见一斑。
    所以,休学一日后的十月初九上午又是徐氏学堂听讲人数最多的时候,陆禽、褚文彬都来了,陆禽现在对褚文彬是毫不理睬,他听说了一些褚氏与陈操之的私怨,心知那日褚文彬是想挑拨利用他来打击陈操之,打击陈操之无所谓,但被褚文彬利用着那就太让他不舒坦了,陆禽对陈操之的无礼耿耿于怀,在他看来,这个寒门小子在他面前应该毕恭毕敬才是。
    昨日陆禽见叔父陆纳召见陈操之,很是奇怪,后来向管事打听,得知陈操之去惜园救治玉版了,陆禽就以为陈操之是专为菊花玉版而来,不禁大为恼火,又心生鄙夷:“这个陈操之,前日还拿腔作势,说什么‘我不会为你医治菊花,除非你再次请求我’,我还以为他有多么清高呢,却原来也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直接攀到我叔父那里去了,我叔父为了七妹,那是言听计从的,陈操之就是利用这一点为自己制造声望,实在是太卑鄙了。”
    褚文彬并没有把他与陆禽交恶之事告诉父亲褚俭,不然少不了受父亲一通责骂,他相信机会总有,陈操之又不是圣人,总会犯错的,他褚文彬就是要等陈操之犯错,然后宣扬之,为此,他让手下收买了学堂的一个仆役,让那仆役多盯着陈操之,一有异动就向他的那个手下报告,他褚文彬当然是不会直接出面的。
    这日褚文彬便得到一个重要消息,昨日陆太守派牛车接陈操之去郡城,很晚才与徐博士一道回来,褚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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