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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表妹万福-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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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眸光狂野,将嘉芙推开,朝着裴右安走去,脚步起先凝重,突然加快,俯身去夺地上长剑,裴右安疾步而上,一脚踢开,长剑应力,脱鞘而出,萧胤棠奋力飞身扑去,抓住剑柄,先夺了兵器。

    长剑在手,一道森森剑芒,剑身便朝裴右安刺来。

    “芙儿退开!”

    裴右安喝了一声,抄起地上剩下的乌金剑鞘,挡住长剑,噗的一声,剑鞘被长剑斩为了两截。

    嘉芙擦去眼中夺眶而出的热泪,从地上爬了起来,奔到死去的章凤桐的身边,将那柄掉落在地的匕首捡起,奔了回来,叫了一声,将匕首朝着手无寸铁的裴右安投了过去。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嗤的一声,宛如迅雷不及掩耳,森森剑气,已从裴右安的臂上划过。

    裴右安身形未止,纵身以另臂接住了匕首。

    嘉芙站在一处假山之后,睁大眼睛,看着月光下那两道以命相决的身影,双手紧紧抓住山石,连气都快要透不出来了。

    一寸长,一寸强。长剑在手,便犹如一场棋局,萧胤棠开局便先占了上位。

    剑气森森,他的每一次出手,都是精准而狠厉的,只要对手有半分不妨,便要伤于他的剑下,裴右安避过了十数次的致命攻击,渐渐退至墙边,再无后路可退。

    “裴右安,上辈子,你就不敌于我,死在我的手里,这辈子,依然还是如此!”

    “受死吧!”

    他冷笑,唰的一声,剑芒朝着裴右安再次直刺而下。

    裴右安非但没有闪避,竟反而挺身迎上,噗的一声,剑尖深深刺入了他的左侧肩胛,就在同一时刻,电光火石之间,萧胤棠目中泛出的快意之色尚未消失,裴右安一个反手,伴着一道迅如闪电般的青芒掠过,那柄短匕的匕刃,已然抵在了萧胤棠的咽喉之上。

    死亡的森森气息,瞬间迎面扑来。

    萧胤棠身影,陡然僵住了,睁大双眼,死死地盯着裴右安,两双眼睛,距的近在咫尺。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萧胤棠额头青筋暴跳,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地道。

    裴右安盯了他片刻,一语不发,一个发力,匕刃便在萧胤棠的脖颈上割出了一道血痕,随即贴压在他一侧那道正汹涌贲动的大动脉上。

    便在这时,身后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方才退了下去的刘九韶,此刻亲自护了一顶软轿,疾步而来,那软轿停在了近前,同行的李元贵将轿帘掀开,从轿中,慢慢出来一道身影。

    那人青衣布鞋,双目望着前方,一步一步地走了进来。

    萧列来了!

    裴右安回头看了一眼,目光阴沉。良久,终于慢慢地松开了手中匕首,丢弃于地,拔出那柄还刺在自己肩膀之上的长剑,朝着嘉芙所在的方向而去,步伐有些踉跄。

    嘉芙从山石后扑了出来,将他身子,紧紧地抱住,却感到他身子一重,朝自己迎头压来,接着,人便倒在了地上。

    ……

    仿佛睡了长长一觉,裴右安慢慢睁开眼睛之时,见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身上伤处已经包扎,窗外漆黑,屋里点着烛火,嘉芙趴坐在床畔,就这么沉沉地睡了过去。

    倦面之上,犹沾了残余泪痕。

    他凝视了她片刻,慢慢地撑着臂膀,想要坐起身,才略微动了一动,嘉芙眼睫轻颤,立刻便惊醒了,一下直起身,睁开眼睛,突然对上他凝视自己的一双眼眸,定住了。

    两人便如此凝望着对方。

    她前次那信,送到关外之时,裴右安正领兵追击胡骑,深入胡地,那信未能得以及时传至他的手中,十日之前,他领兵大破胡骑主力,俘王叔王子数人,大获全胜之际,才收到了她的信,又同时收到了李元贵随后发出的另一信,信中说,废太子以十日为限,信中言辞,隐见魔怔,夫人为先稳住废太子,令他不致狗急跳墙,去了堂邑,皇帝三日后方苏醒,知悉消息,亦不顾病体,动身去了堂邑。

    裴右安当时之惊怒,莫可言状,不顾一切,日夜兼程入关,途中跑死了数匹快马,多日未曾合眼,终于赶到,当时体力,已是耗尽,被嘉芙抱住,松懈下来,再支撑不住,人才倒了下去。

    这一睡,便是一天一夜,他此刻醒来,已是次日的深夜,嘉芙在他身旁,一直伴到了此刻。

    嘉芙目中泪光渐渐闪烁,轻声道:“大表哥,你可还好?胡太医说你太累了……”

    裴右安突然伸臂,将她一把揽入了怀中,用力地抱着,良久。

    “芙儿,萧胤棠言,上辈子我是死于他手。我不知他此言何意,但我知道,这辈子,倘若不是因了你的缘故,我如今身在何处,自己也是不知。从前我为少帝一事,触怒天颜,我曾遗你一信,后来你追我至关外,你恼我弃你不顾,要我读信,我当时未读,然信中字字句句,皆都是我由衷之言。信中我曾言,那夜于瀓江府驿舍,你朝我奔来之时,便是我裴右安此生欢愉之始。”

    “于我裴右安而言,宁愿千夫所指,万人唾弃,也不愿你有半分损伤。”

    “我的话,你可记住了?”

    他放开了嘉芙,盯着她,神色凝肃,一字一字地道。

    嘉芙望他许久,慢慢点头。

    裴右安放她倒在了枕上,低低地叹了一声:“我的傻芙儿,睡吧,我没事了……”

    嘉芙呜咽了一声,将脸埋在他的怀里,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身。

    裴右安紧紧抱了她片刻,将她脸抬了起来,低头,轻吻她眼角不断溢出的泪花,唇吻沿着她的面庞渐渐往下,深深吻住了她。

    ……

    昌乐王府的那间秘密囚室里,烛火昏暗,萧胤棠披头散发,手戴铁索,歇斯底里地在囚室里不停地来回走动,咆哮怒吼,又用身体去撞铁门,发出砰砰的巨响,终于筋疲力尽,最后倒在了地上,大口喘息之时,铁门被打开,一道人影,出现在了门外。

    萧胤棠慢慢地抬起头,死死盯着门口那个身披斗篷的人影,渐渐地,身体发颤,忽然从地上爬了起来,跪了下去。

    “父皇,饶我儿子吧,我错了——”

    他目中蕴泪,朝着那人不住磕头。

    萧列一一动不动,低头看着他,良久,缓缓道:“胤棠,你当初弑朕在先,朕念父子之情,饶你性命,你贼心不死,又和外人勾结作乱,如此便罢,今日你竟还……”

    他声音微微颤抖,停住了。

    萧胤棠停了磕头,慢慢地,抬起头:“父皇教训的是,只是你怎不说你自己太过偏心!裴右安是你的儿子,我便不是了?你处处为他着想,什么好的都要给他!当初是我先要的甄氏,你分明已经应了,裴右安一开口,你却立刻改了主意!父皇你如此厚此薄彼,你心里何来我这个儿子?”

    萧列冷冷道:“黑白颠倒,是非不分,人心不足蛇吞象,说的便是你这种人!朕登基之初,便封你为太子,朕还有何对不住你的地方?倘你持守分本,朕又何以会起废你之念?朕废了你,送你回庚州祖地,本盼你静心思过,你不思悔改,如今还造下这孽,你自取灭亡,天能奈何?”

    萧胤棠定定地望着萧列:“父皇,你这是狠心要儿子去死了?”

    萧列闭目。

    萧胤棠目含泪光,膝行朝前几步,忽厉声吼道:“父皇,我生在帝王之家,我本就是皇帝。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他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高高举起手中铁索,朝着萧列一头扑去,铁索待要缠上萧列之时,李元贵从后迅速冲入,伴着噗的沉闷一声,刀刃刺入萧胤棠的胸口。

    萧胤棠那具高大的身躯,无声无息地扑倒在地,身体抽搐了片刻,停了下来,口中慢慢涌出鲜血,双目久久圆睁。

    李元贵立刻向萧列下跪。

    萧列闭目了良久,慢慢地睁开眼睛,神色萧瑟,并不去看地上萧胤棠的尸身,转身,朝前慢慢迈步,走了两步,停下脚步,身体慢慢歪了过去,靠倒在了一旁的铁门之上。

    ……

    持续了大半年的昌乐王叛乱终得以平息。

    皇帝出京之时,胡太医随驾,在胡太医的建议下,御驾一行在堂邑秘密停留了数日,休养过后,明日预备返京。

    傍晚,嘉芙端药入内,和一个随行宫人一道,服侍皇帝吃了药。李元贵匆匆入内,面上带了微微喜色,俯身对着皇帝低声道:“奴婢方才得报,已从章氏兄弟之口追查到了废太子数月前安排在外的余孽一党,悉数得以捉拿,无一漏网,秘卫亦严密监防各王府,诸事稳妥。”

    李元贵禀完,向嘉芙投来感激的目光,朝她点了点头,随即站在一旁,垂手而立。

    皇帝恍若睡了过去。

    嘉芙闻言,闭了闭目,慢慢地吁出了一口长气,便转身,轻悄退出,行至门口,忽听身后皇帝开口唤了声自己:“甄氏。”

    嘉芙停住了脚步。

    皇帝慢慢睁开眼睛,凝视窗棂里射入的一片金色夕阳,片刻后,哑声道:“你和右安不必随朕同行了,你代朕转告于他,萧彧这几年,一直被囚金龙岛,他要去,随时去便是。”

    皇帝说完,再次闭上了眼睛。

    嘉芙慢慢下跪,朝榻上的皇帝,郑重叩头。

第 110 章

    朝廷禁海; 一晃已经六七个年头过去了; 泉州这座因海繁荣的古城,如今也因海,彻底地没落了下去。市舶司门口那两扇紧闭的大门,油漆剥落,铁锁斑驳,港口停泊的旧船,经不住风吹雨打,日渐腐朽。

    从当年的翘首盼望到如今的不复希望; 再无人提海禁重开的话题了。城中人口锐减,这些年间; 除了代居住于此的老泉州人,其余为了生计活路纷纷离开,街头巷尾; 再不复当年海市兴旺之时的熙熙攘攘。

    春去秋来; 惟刺桐花开,刺桐花落; 年复一年; 周而复始。

    伴着古城的没落; 曾兴旺一时的甄家; 亦沉寂了下去。

    从前提起甄家,都道是泉州巨富; 家中女儿更是嫁得了天子殿前金龟婿; 连老太太也得封诰命; 满门荣华,谁人不羡?至今泉州人还记当年从甄家船坞起出天降祥瑞,众人敲锣打鼓呈送上去的热闹一幕,那时风光,惊动全城,如今说起,老泉州人依旧记忆犹新。

    讽刺的是,当日那一幕,仿似也成了甄家荣华的顶点,自那之后,戛然而止。

    有一段时间,满泉州的人都在传言,说甄家女婿获罪于天子,被发配到了关外。便是从那之后,甄家门庭冷落,门口再看不到官轿往来。虽然这两年间,慢慢又有消息流传开来,说那裴姓女婿又被朝廷起用了,只是官职,也远不如从前在京城时来的风光了,在关外苦守边城,抵御北胡,甄家女儿也跟了过去。一番唏嘘,也就过去,慢慢地,再无人提及了。

    倒是甄家人,这些年间,几度荣辱,经历过地方大员趋之若鹜登门结交的锦上添花,亦见识过门可罗雀,旁人路遇,唯恐避之不及的嘴脸,沉浮之间,竟也能守住本心方圆,将家中和船坞里如今用不上的众多下人和帮工遣散,大门一关,自成一统,数年未再开启,家人进出,皆走角门。如今因老太太年老体衰,当家的那孟夫人,虽是个寡妇,性情本也柔弱,但却也将家打理的甚是妥当。外面田庄,有张大照管,家中内事,有儿媳帮衬,儿子虽无大能,偶还犯浑,但却极孝顺,这几年间,亦得了儿女双全,更难得的是,当年船坞里的那些孤儿寡母,至今仍受甄家照拂,提及此事,老泉州人无不竖起拇指,称赞甄家厚道。

    这日午后,一骑快马,从福建道的方向,沿着官道那条黄泥大路,朝着泉州城门疾驰而来。

    来人乃是福建道衙的信使,入了城门,一边朝着州府方向疾驰而去,一边高声大呼:“朝廷有令,海禁解除!朝廷有令,海禁解除!”

    宛如死水被搅出了波澜,路人纷纷停下了脚步,坐在柜台后昏昏欲睡的布店掌柜跑了出来,几个坐在门口晒太阳纳鞋底的妇人站了起来,滚铁环的小伢儿掉了铁环,两个正为赶着驴车起了擦碰口角,待要动手打架的车把式也停了下来。

    人人都盯着前头那一骑绝尘的信使背影,睁大眼睛,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从家里跑了出来,相互传着那话,脸上无不交织着狂喜和不敢置信的表情,有人开始追那信使,一传十,十传百,没多久,全城都轰动了,人们放下手里的事情,纷纷朝着州府衙门赶去,聚在门口,翘首张望,议论纷纷,等着确切的消息。

    傍晚,盖着鲜红衙印的官府通告便连夜张在了州府衙门前的风雨亭上,衙役敲着锣鼓,一边巡街,一边高声宣着官府通告,市舶司那扇多年紧闭的大门,在户枢经遭虫蠹过后的吱呀声中连夜开启,天还没黑,全城便已传遍,朝廷不日将重开市舶司,恢复包括泉州在内的诸东南港口的海外交易。

    人们喜笑颜开,敲锣打鼓,纷纷涌上街头,城东南的夜空之上,忽啾的一声,飞升起了一道烟火,烟火在半空爆裂,绽出了一朵绚烂烟花,也不知是哪家人,竟提早放了为过年而备的烟花,接着,越来越多的烟花升上夜空,照亮了城外那片已寂寞了多年的海港。

    是夜,整个泉州城都沸腾,陷入了一片欢乐的海洋里,连城门也破例开启,因许多的人,迫不及待,此刻已经打着灯笼赶往海边要去检看自家那些已经空停了多年的大小船只,官府便也顺应民情,开了一夜的城门。

    甄家亦灯火通明,孟夫人亲自赶去老太太屋里去报喜讯。

    老太太如今耳聋眼花,但脑子却还是灵清,听了消息,拄着拐杖,慢慢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夜空里的朵朵烟火,喃喃地道:“这是要变天了吗?好事……好事……”

    甄耀庭叫张大唤了两个仆从,拿出炮仗烟花,自己领了如今已经五岁的一双双胞胎儿女——儿子乳名平哥,女儿名喜姐儿,为遥祝远方关外的姑父姑母平安喜乐之意,打开了那扇闭合了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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