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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天下春秋-第1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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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封趋步上前,道:“平兄!”
    平启一见伍封,大喜道:“公子总算来了,这次市南宜僚当真是大难临头。”
    伍封见他脸色微白,却精神爽利,细问了平启的伤势,道:“平兄先休养身体,今晚我先将楚王救出来,再找市南宜僚算帐。”
    季公主道:“平先生本来伤势颇重,流血又多,幸好他身体壮健,将养数日便大有起色了。”
    伍封叮嘱平启了几句,众人又回到大堂上,季公主命家人奉上淡酒,以壮行色。伍封道:“在下先父曾鞭公主先父之尸,只道公主会记此仇,虽入贵府,心中却颇有些忐忑不安。”
    季公主叹道:“父王却杀了大将军的祖伯,其祸是父王先启。古者,怨不及嗣。当年父王听费无极之谗,杀了令尹斗成然。王兄继立,用斗成然之子斗辛、斗怀、斗巢三人为臣。吴军破郢,王兄带百官而逃,行至郧邑。斗怀夜间怀刃欲弑王兄以报父仇,被斗辛斗巢逐走。后来复国,王兄仍然加斗怀之爵。妾身曾问过王兄,王兄说斗怀欲为父报仇,也算孝子,能为孝子,为忠臣也不难。王兄逃亡遇盗,蓝大夫以舟载妻子而逃,斗辛呼叫,他竟说‘亡国之君,吾何载焉?’,径自逃走,王兄后来仍使他复为大夫。吴国夫概为破楚先锋,恶之大矣,逃到楚国,先兄也封之堂溪。”
    伍封喟然道:“贵国先王度量宽洪,不计旧恶,当真少见。”
    季公主道:“结仇易而解仇难,妾身与大将军素未谋面,前人之仇与我们何干?当年帝尧使鲧治水,以其无功而逐杀,复用其子禹治水,禹治水十三年,三过家门而不入,并未见他以帝尧为杀父仇人。妾身不敢自比先贤,但先王兄能释怀用仇,妾身如何不能学之?”
    众人见季公主见识与众不同,无不叹服。
    这时,钟建带了一人过来,这人生得比圉公阳还要矮小瘦弱,模样甚丑,背上革带上插着一柄大大的薄铜钺。
    钟建道:“大将军,这便是庖丁刀。”
    庖丁刀先众人施礼后,喜道:“小人时时想到齐国,不料小夫人能来新郢,当真是天大喜事。”
    伍封笑道:“小刀,今日便要看看你和小阳的本事。”
    庖丁刀心痒痒地道:“公子放心好了,小人与小阳入室取物,见者必中,今日改作偷一个大活人出来,正是趣事。”
    伍封见天外黑沉沉地,道:“事不宜迟,我们走吧。”当下带着楚月儿、小鹿、鲍兴、圉公阳、庖丁刀驾着铜车,由庖丁刀指着路,到了高府后墙三十余步处的巷间,见墙内隐隐有火光透出。
    庖丁刀道:“小人先去探探。”
    楚月儿道:“小刀,你可要小心。”
    庖丁刀点了点头,道:“就算是藏金小人也能觅到,何况是人?”潜身到了才墙之下,蹬上墙面,几步窜上了高墙,四周看了看,没身不见。
    伍封见他如同狸猫一般,身轻灵动,暗暗赞叹。这种本事以楚月儿最是了得,这个庖丁刀虽然不及他二人,但他未练过吐纳术仍能如此轻捷,除了接舆的独特身法外,与其天赋也大有关系。
    众人等了好一会,便见庖丁刀从墙后闪了出来,趋到车旁,道:“墙后便是花园,大王被囚在花园之旁的小屋中,有八人看守,屋内二人,屋外六人。”
    楚月儿放心道:“只有八个人。”她与伍封惯于战阵,千军万马也不怕,何况只有八人,自是容易打发。
    伍封点头道:“楚王身体尊贵,他只十三四岁,在宫中养尊处优惯了,若带他窜上跳下,必会受惊。小阳,你在后墙上掘一个三尺大小的洞,小鹿儿和小兴儿守护,三人候在洞外,免被人发觉。我和月儿由小刀引着,却杀了守卫,将楚王救出来。”
    众人依计行事,伍封、楚月儿和庖丁刀三人在墙下,庖丁刀不知他二人的本事,正要问话,便见二人脚尖在墙上跨了一步,如履平地般立在墙上。
    庖丁刀见他们二人一步便上了墙,比自己要明多了,当下叹服不已,也窜了上去。又从墙后一颗树上轻轻滑下,伍封与楚月儿飘身跃了下去。
    庖丁刀引着二人小心从园中假山中蹑步穿行,到了那一间有火把的屋子附近,果然见门外有六个人守护。
    伍封见门紧闭着,缓缓过去,三人拔出了兵器。
    那六个小卒浑然不觉,不知大祸将临,正在说话,伍封与楚月儿忽地冲了过去,手起剑落,快如疾风,这种小卒怎是他二人的对手,猝不及防之下,尽数被斩倒,惊呼声只到嗓间便随血而出,只发出了几声闷哼来。他们二人惯于偷袭,配合又极为默契,电光石火之间便各斩了三人。
    等庖丁刀挥动铜钺上前时,却无从着手,惊骇地看着伍封二人,想不出世上竟有这般快捷的杀人手法。
    房内的人听见外面嘈杂之声,叱道:“又喝醉了打架?”
    “呀”的一声,门被打开,那人还未看清楚外面的情形,伍封的重剑已从他的嗓间割过,另一手将他托住,免他跌倒。
    房中另一人见他呆立门口,奇道:“干甚么?”走了过来,庖丁刀早看得手痒,倏地从这人肩上窜了上前,铜钺“喀嚓”一声,将那人劈倒。
    伍封这才松开了手,将尸体放倒下来。
    三人抢进内室,见里面有个十三四岁的男童缩在床上,正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惊得脸色苍白。
    伍封三人知道这男孩便是楚惠王,一齐施礼,楚月儿柔声道:“大王,臣等是季公主派来救你的。”
    楚惠王见楚月儿容貌极美,颜色温和,立时惧意大减,道:“姊姊是季姑姑府上的人?寡人常到姑姑府上,为何从未见过?”
    伍封道:“大王,此事慢慢再谈,臣等先保护大王离开,躲到钟大夫府上。否则,一阵间市南宜僚过来,便麻烦得多了。”
    楚惠王皱眉道:“寡人怎知道你们是否有诈?”
    伍封暗吃一惊,见他小小年纪,居然行事谨慎,楚月儿道:“臣等已杀了守卫,怎会有诈呢?大王谨慎得很哩。”
    伍封笑道:“大王眼下落在歹人手中,臣等如是歹人一伙,另有图谋,只须直接向大王施行便是,何必杀了自己人来行欺骗之举?”
    楚王惠想想也有道理,起身道:“寡人就信你们一次。”其实他比楚月儿才小了一两岁,身得颇为高大,站起来与楚月儿差不多高下。
    楚月儿带着楚惠王往外走去,庖丁刀在前,伍封在后,四人才出了房门,便听廊上有人声传来,离此才二十余步。
    只听一人道:“白公对这小子还有些兄弟之情,不愿意自立为楚王。如果我们瞒着他杀了楚王,白公也只好自己当王了。”听这声音,正是市南宜僚。
    伍封听见市南宜僚的声音,热血上涌,立时便想冲出去,亲手将市南宜僚杀了,但转念一想,眼下楚惠王在旁,市南宜僚剑术了得,若动起手来,一时间杀不了他,恐怕会连累楚惠王,何况敌众我寡,万一泄露了行藏,被市南宜僚带军攻入钟府,更加麻烦。
    又听一人道:“先生说得是,白公若为楚王,我们便能得富贵。不过白公怕先生伤了大王,一日之内派三使问候,只好悄悄杀了,然后说暴病身亡。”
    楚月儿听语声渐近,急忙伸出小手,牵住楚惠王,闪身入了花园,四人飞快穿过假山,直到墙边。
    只见墙上果然已掘出了一个三尺大洞,圉公阳正爬在地上,从洞外向里面看。伍封和楚月儿暗赞这圉公阳果然了得,这一阵间功夫,果然飞快在墙上挖了许大的洞。
    这时,便听后面人声四起,道:“大王跑了!”“快追,快追!”
    忽听市南宜僚的声音道:“连杀八人而无声息传出,大王怎有这样的本事?必有外人接应!”过了片刻又道:“其血尚热,他们必在近处,快搜了出来。”
    庖丁刀道:“大王,快钻了出去!”
    楚惠王不悦道:“寡人堂堂一国之君,怎能钻狗洞逃生?”
    楚月儿笑嘻嘻道:“大王,这个不是狗洞,是臣等特地为大王修的龙门,只是时间仓猝,不甚好看。”
    也不知何故,楚惠王偏听楚月儿的说话,点头道:“原来如此,寡人便钻出去。”等他钻过了墙洞,站起身来,却见伍封和楚月儿已从墙头轻轻跃下,惊道:“原来你们会飞的?是否见寡人为宵小所欺,天降仙人来搭救?”
    这时庖丁刀也倏地从洞中窜了出来,伍封哪有时间说话解释,道:“大王快走。”
    楚惠王点头,向楚月儿伸出手来,楚月儿愣了愣,微微一笑,伸手牵住他,带他到了巷中铜车之旁,扶他上车。
    伍封道:“小鹿儿,你带着小兴儿、小刀和小阳先护送大王到钟大夫府上去,我和月儿阻挡他们一阵,免被他们知道大王到了钟府。”
    楚惠王扭头道:“你们要小心。”
    鲍兴和圉公阳御着车,小鹿和庖丁刀一左一右守在楚惠王两侧,将铜车直驰了出去,夜间道上无人,马蹄声传出甚远,十分清脆。
    这时,市南宜僚等人已发现了墙上的洞,纷纷钻了出来,正要循马蹄声追下去,忽见一男一女仗剑站在道中,阻住了去路。
    伍封喝道:“市南宜僚,给我滚出来受死!”声若巨雷,在夜空中荡荡开去,众人都吃了一惊。
    市南宜僚在人群听出是伍封的声音,脸色大变,想不到伍封竟追到了数千里外来杀他。
    伍封大步上前,道:“在下只杀宜僚,余者退开,否则非怪在下剑下无情!”与楚月儿直向人群直撞了过去,长剑如飞,当者无不披靡。
    自从迟迟去世后,伍封和楚月儿这口气已憋了很久,今日仇人在眼前,正是分外眼红,手下便也格外狠辣一些。他们二人过处,两侧的人或伤或死,纷纷倒下。
    众人见他们恶狠狠的甚是厉害,无人能挡,人群中有人惊呼一声,四下逃散。市南宜僚正想着是否也逃,但他又自重身份,一时间犹豫未决,被伍封和楚月儿一前一后挡住。
    地上扔满了火把,大多半熄,正烧得膏脂“吱吱”作响,火光闪烁之下,市南宜僚脸色狰狞,缓缓道:“既然如此,今日便作个了断吧!”这多月来他四下逃逸,如同惊弓之鸟,甚是烦恼,只盼今日之后,万事了结,也算是个解脱。
    市南宜僚惧意一去,剑上杀气便沁了出来。
    伍封大喝一声,仗剑向他劈下,两人交起手来。
    这番交手与伍封平日的其余剑击不同,不再相较剑技的高下,只是一心要将市南宜僚格杀于剑下。市南宜僚知道今日败即是死,是以斗志昂然,一套断水剑法使得格外出神入化。
    楚月儿在一旁看着,见伍封全力抢攻之下,市南宜僚四下游走不定,二十余招后,市南宜僚渐渐不敌。
    这时伍封心中充满了杀机,忽地双手握剑,使出了双手剑术,市南宜僚只剩下一臂,挡了两剑,便知自己再练剑十年,也无法与伍封的剑术相抗,今日唯死而已,心惊胆寒之下,见伍封第三剑劈下,势若奔雷,退避不及,咬牙挥剑格挡,便听“当”的一声,手中长剑断成两教,重剑墨光急泻而下,下意识地偏过了头,只听“喀嚓”一声,“天照”重剑从右肩劈下,深入七寸,几乎连半爿身子也被劈落下来。市南宜僚剧痛之下,长声惨叫。
    伍封长喝一声:“今日便为迟迟报仇!”重剑横扫,从市南宜僚脖子上掠过,将他的首级斩了下来。他飞起一脚,将宜僚的身躯踢得飞起,撞向高府的后墙,再起一脚,将那柄断剑踢起,如电般闪过,将宜僚的身躯钉在了墙上。
    伍封从地上一具尸体身上扯下一件衣服,将市南宜僚的首级裹好,提在手中,道:“月儿,我们走吧!”
    两人沿大道奔了一阵,怕有人跟随,又在闾里巷间转了几个大圈。天下闾里都是一样,入夜便锁门不许人外出,由闾长住在矮墙门后的房中掌钥。如今新郢正值多事之时,士大夫无人敢夜出,是以一路之上并未遇到人。
    转了几个圈后,二人才到了城北钟府,敲户入府。
    钟府上下正如临大敌,兵甲尽出,五六十个家将穿甲执戈守在门后。堂上众人虽然坐着,却十分拘束,眼睛都盯着在堂中来回焦急踱步的年幼楚惠王身上。
    伍封与楚月儿上了大堂,众人都吁了一口长气。
    楚惠王跨上前来,双手扶起伍封,紧紧抓着他的双手,大喜道:“大将军,你果然无恙回来。那市南宜僚厉害得紧,那日寡人亲眼见他以一当十,杀了数十个宫中侍卫和司马子期,正担心你们会招他的毒手哩!”
    伍封见他满头满脸的汗,说话发乎真心,道:“外臣本当保护大王前来,但为了私仇,留下去杀那市南宜僚,未能一直保护,颇有些惭愧。”
    楚惠王笑道:“寡人早就听说齐国大将军昭告天下,有杀市南宜僚者酬以千金,时时便想,这大将军是个什么人呢?今日一见,果然英雄不凡。”
    钟建问道:“大将军可曾得手,报了爱妾迟迟之仇?”
    伍封点头道:“迟迟在天有灵,终让我亲手斩了市南宜僚的头下来,便在这里。”将血衣裹着的首级掷下。
    鲍兴问道:“公子,这市南宜僚的首级是否要带回齐国,在迟迟夫人墓前致祭?”
    伍封摇了摇头,道:“本该如此,不过迟迟比不得公主和月儿胆大,她生来娇弱,这颗首级甚是骇人,拿到迟迟墓前去,怕惊吓了她。”
    众人听他此言说得甚痴,对视了一眼,楚惠王叹道:“既然如此,待破了白公胜之后,便将这颗首级挂上新郢城头示众。”
    一个家人上来,将那颗首级拿走。
    季公主笑道:“眼下大将军和月儿已经回来,大王可以放心洗浴了吧?”
    楚惠王点了点头,道:“寡人便去,一阵寡人要与各位饮酒。”由几个侍婢引着,入了后堂。
    季公主道:“你们今日立了大功,大将军和月儿还杀了市南宜僚,足以化解楚国和伍氏一族的恩怨了。”
    钟建叹道:“大王一入府门,便说要招月儿进宫,日后立为王后哩!”
    伍封和楚月儿都吃了一惊。
    季公主笑道:“大王不知道月儿是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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