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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天下春秋-第2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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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燕儿沉思了好一会,缓缓地点头。
    众人说了一阵话,又再起程不提,楚月儿小声问道:“北上不远处是中山,夫君要不要去看看柳下跖?”
    伍封摇头道:“若只是我们,去看看他便无妨。如今燕儿要嫁给赵无恤,我们却带他到柳下跖处去,只怕会招惹许多闲话。”
    这日入了晋国之境。
    晋国的始祖是周武王的弟弟叔虞,姬姓,周武王灭商后,封叔虞于唐,号为晋,侯爵。晋国本来只是个小国,周幽王时犬戎伐周,周幽王死,周平王立,晋文侯姬仇引军救乱,周平王赐以河内附庸,晋国始大。曲沃武公继晋统后,其子晋献公灭狄、霍、魏三国,攻骊戎,域地更广。
    伍封听张孟谈说过晋人的礼俗,便命平启等人不再骑马,均登车而行,田燕儿的香车上也盖上锦幔。
    如今天下人丁不足,晋国地广人少,放眼看去,只见莽莽苍苍尽是一望无际的原野和天生的树林。张孟谈道:“虽然我们用大亩之制,毕竟人丁不旺,在这边鄙之地就无甚良田了。”
    这日天色渐晚,眼前是一片矮小的树林,伍封正想在林边扎营,前军来报,说平启在林后发现了一个小村落,村中井屋甚多,问是否入村过夜。
    伍封倒是无所谓,楚月儿、田燕儿众女却高兴得很,她们这一路上风尘仆仆,在营帐洗浴就寝,毕竟不如屋室中方便,闻说有村落可供憩息,七嘴八舌地抢着说话,伍封笑道:“好吧,既然有村寨可以歇息,便不用在野外露营了,免得一个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到晋国都变成了土雀儿。”
    众女大喜,伍封先让十多国晋国士卒入村打点,顺便探察一下,看看是否有可疑的人物,免得被人暗算,大队人马便静立在村外守候。
    过了好一阵,士卒带了村中乡老和几个乡民回来,那乡老满脸雪白的胡须长得老长,蹒蹒跚跚地晃了过来,跪地道:“贵人路过我们沙家村,正是村民的运气,小老儿已在村中安置妥当,烦请各位贵人和军爷入村歇息。”
    伍封跳下车,将乡老扶起来道:“老先生请起来,我们人数不少,这一入村恐怕大大打搅了你们,不免有些不安。”
    乡老笑道:“贵人说哪里话来,沙家村远在边鄙,平时行旅也少见,何况是大国贵人?我们都是赵氏的领民,主人驾临本村,正是本村的福气哩。”
    众人随乡老入村,一路上乡老介绍起本村的情形。
    这沙家村是晋国边境的小村,与齐国相距不远,共有四十多户二百多人口,平日以务农为生,属于晋国赵氏封邑中的一个小小村落,村民见是赵家的少主人赵无恤的迎亲队伍经过,自然是格外殷勤。先前得了晋卒的通报,乡老带人出村相迎,村民早已经打点好屋室,屠宰羊豕,准备酒饭,众人进村之后,见乡民全部出户迎接,跪满道旁。
    伍封挥手让村民起身,自去忙碌,自己随乡老到了村中最大的一处屋室门前。那乡老道:“这是小老儿的陋室,共有十一间房,虽然不大,也算干净,便请贵人入室歇息,热汤已经烧好了,各位贵人请先洗浴,我们一阵便送上酒饭来。”
    伍封道:“你将房屋让了出来,自己又睡哪里?”
    乡老笑道:“小老儿自有亲属,在哪里住不是一样?”
    伍封道:“如此打搅,倒是不好意思。”
    乡老道:“小老儿自小在本村长大,一生未曾去过他处,从未见过贵人。贵人今日能下榻鄙室,小老儿大有蓬壁生辉之感,怎说打搅?”
    伍封带着众女、张孟谈入了屋,见屋内十分简陋,只有几张木案和一些粗糙的陶器,地上铺着一层草席,席上颇有些残洞,从洞上可看出草席下还铺着一层草筵。
    楚月儿叹道:“老人家的生活十分清苦哩!”
    乡老道:“小老儿祖祖辈辈都是耕田垦荒的小人,原来的生活更差,吃的是菽麻藿菜,穿的是旧袍犬裘,还时有所缺。自从主人赵老将军用大亩之制后,每月还能吃上一顿肉食,生食不缺,也算是相当不错了。”
    伍封想起自己一生锦衣狐裘,膏梁美酒,钟鸣鼎食,与这些乡民相比,当真是天壤之别,暗暗摇头叹息。
    伍封先找了一间大房作为田燕儿的卧室,其贴身侍女住在外间和左右两侧的房中,自己与楚月儿、四季女住在剩余的几间房中,鲍兴和小红住在最靠前门的一间房,圉公阳和庖丁刀住在靠后门的一间房。
    屋中铺呈简陋之极,自不能就此安歇,寺人侍女从辎车上抱了若干被褥鼎炉入内重新布置,张孟谈和铁勇等人便安排到附近的村屋中。唯有平启、招来、田力三人带着倭人勇士和赵氏晋卒分别住在村中各处,他们行军经验颇为丰富,将士卒分别安置在村中重要之处,既能控制全村,又不怕断了联系。
    待村妇送上热汤,众人依次洗浴。田燕儿先行洗浴之后,伍封与楚月儿分别洗了一回,待伍封挂剑出来,见田燕儿正与四季女在一齐说话,夏阳见那村妇忙得浑身大汗,让她稍歇,问道:“这位大嫂是本村人,还是外村嫁来?”
    那村妇见夏阳锦衣玉饰,面目娇好,也不知她是何许人,战战兢兢道:“奴婢是本村人,外子早些年被征入伍,与鲜虞人交战时战死了。”
    众女“噢”了一声,见此村妇也有三五分姿色,年纪不过二十六七岁,想不到年纪轻轻便当了寡妇,心中恻然。
    村妇见伍封刚换了身新衣,雄姿英发,龙行虎步般从房中出来,先前见他发号施令,猜得出这年轻人定是这一队人的首领,虽然他十分随和,毕竟是身份相差太远,顿觉威严无俦,不敢停留,忙退了下去。
    伍封让四季女去洗浴,自己与楚月儿、田燕儿坐在堂前,透过矮矮的土墙看着西西坠的夕阳,口中说着闲话,等候众人安置停当后一并用膳。
    过了好一阵,春夏秋冬四女也洗浴完,换了干净衣服一同出来时,便听伍封正在说话:“村寨虽穷,却是与世无争……”,这时鲍兴冒冒失失从门外进来,道:“公子,小人适才扯着乡老在村中各处转了转,村民朴实得紧,要扯着小人到他们家中歇息,说是要沾些贵人之气哩!”
    小红哂他道:“你哪来什么贵人之气?若乱闯进农舍,没的吓坏了人家中的小孩儿。”
    鲍兴笑道:“我自是没有贵人之气,兼且粗俗无文,容貌丑陋,不过跟随公子了久了,公子的福气也多少沾了一点,否则象你这样的美人儿为何肯嫁给我?”
    小红“呸”了一声,众人都哄笑起来。
    伍封笑了一阵,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来,浑身一震。
    楚月儿和田燕儿同声问道:“怎么?”楚月儿向来是将全部心思放在夫君身上,伍封的一言一动自是逃不过她的眼睛,不料田燕儿居然也一直是暗中留意着他,以致二人见他神色有异,齐声询问。
    正好那乡老走了进来,还未来得及张口说话,伍封闪过身去,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假冒乡老?”
    不仅那乡老大吃了一惊,周围众人也无不骇然,那乡老脸上血色立时褪尽,强笑道:“贵人说笑了,小老儿便是此村的乡老,怎会假冒?”
    伍封冷笑道:“你既然祖祖辈辈都是务农,又是从小未离开过这沙家村,为何言谈举止颇通文理?”
    众人心中凛然,觉得伍封问得大有道理,楚月儿和田燕儿又想起适才那村妇说话也是甚有文理,她们都在官宦豪门长大,自小听到的话都是极为雅致,这乡老和那村妇既是村民,言谈举止居然比从小在伍封家中长大的鲍兴还要文雅,颇不合常理。
    那乡老苦笑道:“小老儿幼时,有一个行商病卧家中数月,曾经指点过小老儿一点斯文。”
    伍封“哼”了一声,手按剑柄,两眼如电般盯着他,缓缓问道:“就算如此,那村妇自称是本村人,为何说起话来如在士大夫府上一样?”
    众人恍然,就算这乡老学过一些礼仪,那村妇却只是本地农妇,万万说不上谈吐文雅上去。
    那乡老强道:“这个,小老儿曾经教过她……”,田燕儿见这乡老吓得魂不附体,便道:“或者真如乡老所说,我们错怪了他哩!”
    伍封微笑道:“那好,我们便从村中找几个孩童来问问,不怕问不出来,大人或会骗人,小孩却不会,只要小孩儿说你是假的乡老,立斩无赦!”
    那乡老浑身微颤,眼珠急转,忽听楚月儿道:“夫君猜得不错,这乡老真是人假扮的。”
    原来这丫头反应极快,一见伍封生疑,立刻便闪到屋后去,将那村妇擒住,三两句话便询问清楚,还将她押了过来。
    那乡老双腿一软,跪地道:“龙伯饶命。不干小人事,小人不过是被人指使。”
    伍封冷冷道:“你们是何人指使,究竟有何图谋?”
    那乡老道:“小人原本是卫国的富户,上次晋兵攻卫,卫国大乱,小人带了家小欲迁到晋国来,不料途中被大批贼人擒住,只放了小人和这个小妾出来,扮成乡老和村妇,命小人在酒水中下毒,欲毒死诸位。小人本不愿意这么做,但小人一家老小还在他们手中,不敢不从。”
    伍封皱眉道:“难道这村中的人全是假扮的?”
    那假乡老摇头道:“除了我们二人外,其余的都是本村土民。”
    楚月儿奇道:“我们又没有得罪这些村民,为何他们会助你们害人?”
    假乡老道:“这也不能怪他们。前日时有一百多强人将小人押到本村来,又在各户抓走了一名孩童,无孩童的便将女人带走,以为人质,这些村民怕家人被害,只好与小人一起来害人了。”
    伍封点头道:“村中只四十余户,那么人质便是四十多人了。”
    假乡老道:“连同小人的家眷,大约六十多人。”
    田燕儿怒道:“这些强人好生凶狠,此地离大漠不远,莫非是大盗柳下跖?”
    伍封摇头道:“不会是柳下跖。柳下跖虽是大盗,却光明磊落,绝不会胁迫村民来下毒。”
    假乡老道:“贵人说得是,小人听强人称其首领为桓大司马。”
    伍封惊道:“桓魋!”
    楚月儿讶然道:“原来是那桓魋!”又笑道:“夫君,这人算得上是我们的熟人哩。”
    伍封苦笑道:“这人由宋国逃到卫国,帮助蒯瞶夺了卫君之位,又被卫君赶走,想不到会在这里出现,想毒死我们。”
    众人心中暗惊,秋风道:“幸好发现得早,否则再过片刻用膳,只怕人人都给毒死了。”
    那假乡老道:“这毒粉入酒便浑浊,是以今日的酒饭不敢下毒,那桓魋说下在晚间的饮水之中,放在每室案上。今日的饭食中略放多些盐,晚间大家必然口渴,睡得迷迷糊糊时起来饮水,自然辨不出水的清浊了。”
    田燕儿惊道:“这真是防不胜防,也亏他想得出来。”
    伍封问道:“桓魋有多少人?”
    假乡老道:“黑压压一片,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来不会少过二三千人。”
    伍封命人先将他们押下去,派人将张孟谈、平启、招来等人叫来,将此事略略说过后,道:“此刻被桓魋盯上,可有些麻烦,今日他下毒之计不成,谁知道这之后他还会打什么鬼主意?”
    张孟谈道:“桓魋自从逃离卫国之后,又回到宋国去,但他得罪了晋人和齐人,宋君也不敢留他,将他赶走了。想不到这人竟会跑到此处,还要加害我们!”
    平启道:“公子所虑有理,以小人之见,不如觅到桓魋驻扎之处,一起杀了,免得他一路上设法害人。”
    伍封皱眉道:“我也是这么想,不过有几件难处:一是不知道桓魋有多少人,我们仅一千余人,能战的只有数百人,如果真如那假乡老所说,桓魋有二三千人的话,这一仗便难打了些。桓魋与莱夷的盗贼不同,此人深通兵法,剑术也高明,非常人可比。第二是他手上有不少妇孺为质,若大举进攻,只怕会牵连人质,不免投鼠忌器。三是我们对这地方不熟,桓魋既在此地用计,想来对这一带地形了如指掌,我们这一路行来,行踪实力只怕也瞒不过他。有此三件难处,十分难以措手。”
    招来道:“要不先派出几小队人四下搜寻,觅到桓魋的大军所在。”
    伍封叹了口气,道:“桓魋颇能用兵,当年我与月儿曾见过他的本事。若我是桓魋,必会将大军驻扎在隐蔽之处,派出若干哨探在沙家村周围,如果见敌人派了人出来,人多则藏,人少则掩杀。我能这么想,桓魋未必不能,到时候我们派出的哨探便大有凶险。”
    众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时,田燕儿进来道:“龙伯,月儿带着小兴儿骑马出村了。”
    伍封吃了一惊,问道:“她出村干什么?”
    田燕儿道:“先前月儿骑马在附近转了转,见到远处群鸟惊飞,觉得有异,遂叫上小兴儿,骑马赶了过去,雨儿她们怕月儿有失,也追了上去,她们来不及先向龙伯禀报,眼下应该出村了。”
    伍封搓手道:“月儿这么去,岂非太过冒失了?”忙起身来,道:“平兄,招兄,你们与张先生谨守村寨,我追上去瞧瞧,只盼追得上,万一月儿有失,可就大大不妙了。燕儿不要乱走,记住与平兄和招兄在一起。”
    他匆匆忙忙出了门,跨上黑龙,也无暇理会田燕儿和张孟谈的劝阻,一手提着大铁戟,问清楚月儿的去向,疾驰出村,飞一般向北追去。
    伍封沿着地上的马蹄印,一路追出了十余里,此时天已晚了,虽有明月当空,但地上的蹄印却再难辨认,心道:“适才走得匆忙,连火把也未带一支,如何是好?”
    他拍了拍黑龙的颈子,叹道:“黑龙,黑龙,你若能带我找到月儿,回去我便给你一大坛上好美酒。”
    黑龙却未必能理解他的说话,只是减慢了速度,低头走着,伍封也不知道该向何处而去,只觉周围一片茫茫,远处隐约是起伏绵延的群山,只好信马游缰,由得黑龙自行走着。
    伍封担心楚月儿,心中七上八下地胡乱想着,心道:“万一月儿遇到桓魋的大军埋伏,她们几个人寡不敌众,恐怕凶险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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