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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天下春秋-第2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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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皋公问道:“计然是个什么人?”楚月儿将计然之事简单说了一遍,道:“他那竹简月儿记在心中,可惜放在莱夷未曾带来。”
    东皋公大感兴趣,道:“原来世上还有人专研用毒解毒之法,听来高明之极。既然你记得,大可以一一说给老夫听。”
    楚月儿道:“是。譬如说用锡配天仙子,便可合成一味毒药,名叫‘惜见天’,此毒夜发,天光即死,要解此毒,便得用杏仁、黑豆、甘草,再用蓝子汁和盐水煮成药汤,便可以解毒了。”东皋公闭目沉吟,不住点头,道:“高明,高明。这一味盐水想得周到,老夫一时间便想不出来,不过若将蓝子汁改为绿豆汁,只怕更有解毒之效。”他是扁鹊的亲传弟子,医术自然要较计然高,楚月儿深信不疑,道:“简中有几种毒药都用绿豆以解,这绿豆汁自然是好。还有一毒,是用天南星配芫花、巴豆,三毒相合,十分厉害,要解此毒……”,东皋公沉吟道:“这三种都是剧毒之药,老夫若用生姜、黑豆混碾成粉,再加上大豆汁、黄莲汁、菖蒲水,以冷水调合服用,理应可解这三毒。”楚月儿点头道:“简上确是这么用法,不过多了一种干姜汁。”东皋公猛拍大腿道:“妙!这干姜汁用得极妙!药量如何?”楚月儿道:“常人用当然是生姜一两三钱、黑豆四两,大豆等各用五钱轧汁;若是肥胖之人,须得加些……”
    他们一老一少说得十分高兴,伍封等人面面相觑,忍不住暗暗好笑,不敢打扰。楚月儿和东皋公越说越是兴奋,说了好一阵,东皋公睁眼道:“是了,老夫扯着月公主这么长篇大论,不免耽误了你们的行程。”
    伍封忙道:“无妨,我们并无急事,大可以在此地设帐过夜。”东皋公笑道:“这如何使得?不如这么着,老夫随你们一路前往,途中正好于月公主研究些医术,一举两得。老夫许久未闻过高明的用药之术了。”
    伍封道:“晚辈正有意请老先生到我成周的府上小住,同行更好。老先生是否还有家人?晚辈派人一并接来。”东皋公笑道:“老夫只身一人,行至何处便在何处落脚,何来家人?”
    鲍兴将地上饼金捡起来交给东皋公,伍封命将铜车华盖上的锦帐放下来,楚月儿扶了东皋公上铜车安座,人车前行,东皋公却与楚月儿在铜车帐中滔滔不绝。便听东皋公道:“月公主,这……”,楚月儿道:“老先生唤我‘月儿’便是。”东皋公道:“是极,月儿,有一种蛇毒可十分厉害,名为乌头子,喜欢在川乌、草乌附近藏身,竹简上可有解法么?”楚月儿道:“似未见过解法,不过简上说蛇所在处,七步之内必有解药,那川乌、草乌是否可为解药?不过川乌有剧毒,可不敢用。”东皋公呵呵笑道:“正是用川乌来解,这叫作以毒攻毒。用草乌也可解之,不过川乌草乌不过混用,单用一味即可。”楚月儿问道:“为何不能混用?”东皋公道:“川乌草乌相配大有禁忌,合用则失去药效,此类禁忌之药有十九种,叫‘十九畏’;还有十八种药不能混配,否则便有大毒,足以致命,称为‘十八反’。用药者不可不知,老夫教你这歌诀,日后你用药时要谨记,另外,药剂使用分君臣佐使,不可不知。先背这‘十九畏’,歌诀是:‘硫磺原是火中精,朴硝一见便相争……’。”
    伍封心忖这二人一个是九十四岁的白首老翁,一个是十七八岁的美貌少女,偏能说到一起去,兴趣昂然,也算是奇事一件,觉得甚为有趣。
    一路上有东皋公相随,行程就慢了许多,虽然这世上有很多人被称为神医,但真正的神医,无过于扁鹊者。东皋公是扁鹊的弟子,从医八十余年,医道非同小可,世上再无第二人可以比拟,这些天他将用药的诸般法门禁忌效用一一说给楚月儿听,又时时停车,带楚月儿在道旁采药辨认,楚月儿对此道本有兴趣,用心记忆不提。
    这日到了棠溪,还离城邑甚远,便见夫概带了数人在道旁等着。
    伍封微觉愕然,将楚月儿从铜车上唤出来,带众女下车拜见夫概,伍封道:“舅爷爷可好。”夫概笑道:“还好,难得封儿有心,竟绕到此地来探我。不过老夫无甚颜面见人,不敢迎你入城。”
    圉公阳和庖丁刀将一早准备好的一车礼物拿上来,夫概身后转上来一人接过,看那人时,正是上次见过的那力气惊人的庄战。
    伍封忽想起上次在吴国时,小鹿绕道楚国买梁种,再赶到吴国,说过途中遇到了这庄战,还比试过刀剑,连小鹿也不敌此人。后来匆匆回齐,一路上多生变故,叶柔亡故,众人心情寥落,回齐之后又忙着送田燕儿成亲,一直未细问过小鹿与庄战交手的事。此刻见到此人,兴趣大生,不住地向庄战打量。
    众人在道旁林间席地而坐,伍封让鲍兴请东皋公来,东皋公却不愿意见生人,伍封只好由得他在车上休息。夫概的从人奉上美酒瓜果供众人解热,夫概见伍封和楚月儿都注意这庄战,笑道:“封儿,小战力气不小,剑术又精,老夫对他甚为看重。上次瞒着老夫与令徒小鹿比试了一次,被老夫好一顿责怪。”
    楚月儿看了庄战好半天,甚觉亲近,忽想起渠公到她族中挑选人才之事,她和伍封在鲁国为孔子吊丧,渠公将庄大等人带了去,还说族中有一人名战,素为族人推重,这人之名也是“战”,莫非就是此人?她道:“夫君,渠公曾说我族人之中有一人善剑术,名为战。”
    伍封也想了起来,夫概笑道:“月公主猜得不错,小战便是你的堂侄,他常回族中去,是以你们族人都知道他。”
    庄战道:“其实在上次见面时,小人便依稀认出了月公主。虽然说女大十八变,月公主长得高了,也更为美丽,但眉心那颗美人痣小人是认得的。月公主四岁时,小人正好回族中去,还抱过月公主。只是月公主嫁了龙伯,身份尊贵,小人可不敢相认,免得别人当小人是否趋炎附势之徒。”
    楚月儿又惊又喜,道:“月儿可没有什么印象。”伍封笑道:“若非月儿想起来,小战是否还不想相认呢?”寻思:“小战与月儿姊弟果然关系不同,庄氏老一辈都认不出月儿,偏偏小战能认出,若非他以前对她们姊妹细心照顾,怎能认识?”
    庄战道:“眼下月公主是楚国公主,龙伯又是天子之师,小人再要相认,岂非更加不成样子?是以央师父不要说出我的身份来。”
    伍封佩服道:“原来小战是舅爷爷的徒儿,怪不得剑术能胜过小鹿儿。”
    夫概摇头道:“小战的剑术胜过老夫多矣,可不是老夫教的。他尊老夫为师,是因为我教他冶铁铸剑之技,不过他往吴越楚国寻访名师学习铸艺,比老夫的铸艺要高明不少。”
    伍封奇道:“小战的剑术能胜过小鹿儿,非剑术高手绝对教不出来,未知师从何人?”
    庄战摇头道:“小人这套剑术是小时候用一条两头蛇与人交换来的。”伍封与楚月儿大吃一惊:“两头蛇?”伍封道:“那人想必是剑中圣人支离益的门下。”
    庄战道:“十余年前,小人在林中见到一条长长的两头蛇,不知其厉害,用竹竿按住,正想将蛇打死,忽然林中转出一个人来。那人并未说过名字,不过他气派甚大,虽然他可以轻松将蛇夺了去,却不愿意有失身份,便要出金帛买走。小人说此蛇见者不吉,非打死不可,他劝了小人好半天,见小人不要金帛玉器,遂说要传授小人一套剑术,以换此蛇。小人自小对剑术便很感兴趣,便答应了他,他先将蛇装入竹篓,然后教了小人一套剑术。名为‘开山剑术’,说小人的力气甚大,正合用这套剑术。”
    伍封心想这“开山剑术”除了自己懂得一些外,便只有支离益和朱平漫二人擅长,董门其他的人包括董梧在内都不习此套剑术,问道:“那人多大年纪,是何模样?”
    庄战道:“那时他有四十余岁,眼下应该五十多岁了,生得十分高大,约有九尺,模样古朴。”楚月儿摇头道:“不是朱平漫。”伍封道:“董梧这人没有这么高大,说不定这人便是支离益。”
    庄战练剑这么久,自然知道支离益的大名,又惊又喜,道:“他是剑中圣人支离益?!他甚有耐心,教了小人一个时辰,小人练会之后,他又用了两个时辰与小人拆招,指点每一招的用法,小人慢慢使给他看,他长叹了一声,说他有一个弟子也会这剑术,不过日后小人这套剑术练熟了,必定胜过他的弟子。”
    伍封和楚月儿知道那人口中的弟子必是朱平漫,一起点头,道:“那人果然是支离益。”伍封笑道:“小战能得剑中圣人支离益亲授剑术,福气可不小,怪不得能胜过小鹿儿。”楚月儿道:“以小战的天资,支离益怎会轻易放过,不收为弟子呢?”
    庄战道:“他也曾说过要收徒,不过小人不愿意离开楚国,是以未拜他为师,他只好带了那两头蛇离去。”
    伍封问道:“如此良师天下间只有支离益一人,你为何不愿意随他去?”
    庄战叹道:“当时小人才八九岁,怎知道面前的是天下奇人?何况二十九年前小人才四岁,随家父离开了族中,正值吴军伐楚,攻入郢地,国内大乱,家父抱着小人兄弟二人正逢乱兵,被撞得跌倒了,人群拥动,小人便与父兄失散。小人常想,父兄早晚会来找小人,是以不敢离开楚国去。”
    夫概道:“老夫从吴国逃出来奔楚,被封在棠溪,一路过来,在途中见到小战乞讨。小战年方五岁,却甚有胆气,老夫便将他捡了回来收养,过了七八年才打听到他族人的下落,命他回去,不过他回去之后又赶回堂溪,他怕父兄回族中去,其后每过两三年便回族中一次。”
    伍封叹道:“我在月儿族中时,族长说其二弟离族而去,原来就是小战的父亲,这真是巧得很。”
    楚月儿道:“夫君,好不好我们再来个千金悬赏,为小战寻觅父兄?”伍封点头道:“如此甚好,只要知道小战父兄名讳,便好办了。”
    庄战喜道:“家父带小人出来时,以庄为姓,家父名叫庄城,家兄……”,伍封和楚月儿愕然道:“庄城?!”
    庄战惊道:“怎么?”楚月儿道:“成周梦王姬府上总管便叫庄城。”他说起庄城的样貌,庄战大喜,道:“那正是家父,想不到他老人家在成周。”
    伍封叹道:“我一生遇到过巧事不少,尤以今日算是巧之有巧。”楚月儿笑道:“幸亏夫君心思一动,要来探望舅爷爷,这才搞清楚许多事。”
    夫概呵呵笑道:“虽然小战不愿意,但老夫听说大王赐封儿之子为庄氏之长,赏赐邑地,今日本就想让小战与你们相认,然后为你们效力,也免得埋没了小战的剑术。想不到还有如此变故,这真是难得。小战,你们便随封儿去吧,日后也好见功。”
    庄战道:“这虽然是好,不过小人要问问家父的意思,这便随了龙伯和月公主去,先拜见父兄再说。”
    伍封道:“如此甚好,令尊便会答应。”又皱起眉头,道:“小战,有一事你先得心中有数,令尊说其二子一女均已经亡故,想是当你已经亡于乱中。不过令兄只怕已经不在世上了,他有一子名曰庄周,随令尊在一起。想来是令兄与令尊在一起,长大后娶妻生子,早些年亡故。”
    庄战怔了怔,眼中微微湿润,叹道:“其实小人心中早有了准备,只是不敢细想而已。”
    夫概叹道:“伍氏一家与吴王有仇,幸亏封儿不记旧怨,以吴民和宗祀为重,两番败越,却被夫差加害,老夫也甚为有愧。小战自小随我长大,剑术也高,老让小战投于封儿府上,也算是报答封儿。如今小战已经得知父亲的下落,老夫的心愿已了。小战,你与封儿和月公主是亲人,今后当尽力报效,不可懈怠。”
    庄战点头道:“如果家父愿意让小人投入龙伯府上,我便尽力而为。”伍封皱眉道:“小战怎不叫我们为姑姑、姑丈,非要称‘月公主’、‘龙伯’这么见外?”
    庄战摇头道:“龙伯手下臣属众多,当着这么多人,自然当叫‘龙伯’、‘公主’,免得别人以为小人仗着是亲戚,打着你们的旗号来唬人。何况家父是月公主的父亲的堂侄,小人与月公主之间的亲戚关系可有些疏远了。”
    楚月儿不悦道:“都是一族之人,亲疏哪用分得那么细?”庄战道:“家国都有其规矩,可不能乱套。眼下小人还不是龙伯和月公主的臣属,非得这么叫不可。”
    伍封与楚月儿见他颇有些迂腐,苦笑摇头,心忖夫概并不怎么守礼,否则便不会有自立吴王之事,想不到他这弟子却将谦躬守礼之极。当下引庄战见过鲍兴等人,又让庄战回城收拾行囊。
    众人谈了许久,等庄战拿了个小行囊来,楚月儿见他只身一人,问道:“小战还未成亲么?”庄战道:“未得家父之命,怎敢私下成亲?”
    夫概怕耽误了伍封的路程,命从人将准备好的礼物拿上来,那是十口铁剑。夫概起身告辞,众人互道珍重,伍封一众带着庄战继续北上。
    东皋公在车上苦候了楚月儿这么久,急不可耐,此刻楚月儿才上车,东皋公便道:“月儿,你可知有的毒药服上,从外表可看不出来,待外征象出来褒时,已经不能救了。你又用何法知道他是否中毒,所中何毒?”
    楚月儿道:“这个月儿便不知道了。”东皋公笑道:“我告诉你这法子,医道所谓望闻问切,用此四法便知。老夫先教你这‘切’法,切分脉诊和触诊,脉诊即是切脉象,人之脉象常见的二十八种,如浮、沉、迟、缓等等,你看这腕上,此处曰‘寸’,此处曰‘关’,此处曰‘尺’,手指这么搭上去,便知……,咦!月儿,你这脉象古怪,沉静而缓,别人脉动四五十次,你方动一次,内含神气,当真是世上少有,是否练过何奇术?”
    楚月儿道:“我与夫君都练过老子的吐纳奇术。”东皋公叹道:“怪不得,怪不得。如此脉象常人绝不能有。龙伯,老夫为你把一把脉象。”伍封的马车在铜车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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