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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天下春秋-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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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音见此弩被伍封首肯,笑道:“封大夫天生神力,的确是应加些力道。只怕单是用木,当不得封大夫的神力。”
    伍封问道:“若是加些铜铁在弓弯之处,或是以铜铁铸弓,力量是否会大一些?我看陈兄所制的铜鞭,大有韧力,若照样用在弓上,恐怕也是可以的吧。”
    陈音眼中一亮,笑道:“封大夫说得是,我这便去做。”从伍封手上接过了那弩,兴冲冲地走了。
    妙公主赞道:“想不到封哥哥还有这种本事,制出这么厉害的兵器来。”
    伍封笑道:“那日我们被追兵所及,才发出几箭,追兵的轻车便冲了上来,可见寻常弓箭在车战中效用不彰,非得用强弩不可,但强弩上弦比弓箭要慢,是以中原各国不喜欢用。如果我们能一发三矢,射三箭的功夫,反快过用弓射出三箭,再加上其射程更远,用起来便十分好了。”
    楚月儿点头道:“那日公子用两把弓射箭,也比不上这弩射得远哩!”
    伍封笑道:“这就是公主的功劳了。那日她将赵大小姐的强弓搂在怀中,手脚齐施,被我看在眼里,才想起了弩,忽然间冒出了这个念头。我想出这件东西,其实是全靠了公主。公主过来,也让我搂一搂吧!”
    二女嘻嘻地笑,伍封正要大搂其手,这时陈音又跑回来,大声道:“是了,封大夫,此弩应叫什么名字,也好让匠人刻上去?”
    伍封笑道:“仍也叫‘弩’吧!不过叫‘连弩’最好。”眼睛却向妙公主和楚月儿看了过去。
    陈音搔头道:“‘连弩’?那便叫连弩吧!”又跑了开去。
    七日丧期过后,赵鞅将三子与姬妾的尸体放入棺椁,拟运回去安葬。
    早上的大敛之礼忙过后,赵鞅将伍封等人留下来,道:“这些日老夫忙于丧事,若有怠慢公主和封大夫处,还请见谅。”
    伍封道:“赵老将军太过客气了,我们之间,还用讲这么多虚礼么?”
    赵鞅点了点头,道:“明日一早,卫君会派子路和高柴率三千兵士送我们回晋,只好先与封大夫告别了。”
    伍封忙道:“为何走得这么急呢?在下看赵府众人之中,许多人伤势还未大好。”心中颇有不舍之意。
    赵鞅小声道:“老夫离家日久,如今飞羽也不在府中,怕智瑶那厮会暗中捣鬼,老夫虽派张孟谈先赶了回去,还是有些不放心。”
    伍封心道:“怪不得这几天没见到张孟谈,原来已先回去了。”叹了口气。
    赵无恤叹道:“我与封大夫一见如故,又共历患难,如今要分手了,心中甚是难受,今晚便与封大夫痛饮几觥罢。”
    日落之时,赵鞅说大堂之中刚办完丧事,设宴不吉,遂在关内练兵场上大排宴席,赵府家将以及伍封所带的人,只要不是伤重动不了的,都到了席上,既使是二鲍、六剑姬也有席位。
    只有易关守将陈音未到,赵鞅几番让人去催请,都回说正忙着一些玩意儿,过一阵便来,不必等他。
    赵鞅此宴主要是谢伍封一众的相救之恩,因此伍封、妙公主和楚月儿自然便成了宴会的中心人物,饮了几爵酒后,赵氏一众才将丧亲之痛渐渐抛了开去。
    忽见陈音手里叉叉丫丫地抱着一堆东西跑来,向众人施过礼后,他走到伍封身前,道:“封大夫,这连弩已经大功告成了,你看一看。”将一枝连弩递给伍封。
    伍封见这支连弩比上次初成的那一支又有些不同,弓全改用铜铁所制,臂上也嵌了铜心,臂端的木郭改用的铜郭,以此乘力,弓尖上有极精致的铜钩,想是为了减轻重量,陈音将铜臂改薄了一些,是以也没有重太多,臂端刻了“大神连弩”四字,底下还有一个小小的“风”字。
    伍封试拉了拉弦,发现劲力极当,大为高兴,接过陈音递来的箭,只上了一矢,对着远处射了出去,此时晚霞正红,这一支箭直飞出去五六百步远还可看得清清楚楚。
    伍封连自己也吓了一跳,道:“原来可射出这么远,陈兄真是了不起!”
    陈音笑道:“了不起的是封大夫,我只不过是照你的吩咐做出来罢了。这臂上有两道铜牙,前一道是用手力上弦,可射七百步,后一道是用腿蹬弓上弦,可射九百步。”
    赵鞅等人见状大是骇异,从伍封手上接过了连弩,互相传看,啧啧称奇。陈音得意洋洋地向众人介绍:“这连弩是封大夫亲自设计的,小将带着匠人日夜赶制,终于制成了五枝。封大夫这一枝大神连弩更是小将亲手制成的,以铜铁为弓,是以劲力最强,其余四枝是木弓,手弦射程在四百步,脚弦射程在六百步。”
    他又交给了妙公主和楚月儿一人一枝,笑道:“那日我制成第一枝弩,封大夫说给公主和月儿姑娘用比较合适,是以我特地做了这两枝较小一些的,望公主和月儿姑娘不要嫌我们手艺粗糙,月儿姑娘的劲力大些,叫‘小神连弩’。”
    妙公主和楚月儿见是伍封亲自设计的宝贝,就算不给也会开口要,不料这人想得周到,为她们还特地做了两枝,立时笑吟吟地接过,爱不释手。
    赵飞羽拿着那枝大神连弩看了良久,又试拉了拉,她怎及得上伍封的神力,只拉开了两成,便只好罢手,赞道:“想不到封大夫竟能想出这种兵器来。”
    陈音笑道:“封大夫说过,此连弩是那日见妙公主把玩大小姐的强弓时突然想到的,是以小将也特地为大小姐造了一枝。”
    赵飞羽大喜,接过了这枝连弩,试了试劲力,恰到好处,又赞了陈音几句。
    陈音一瞥眼间,见赵无恤等人都望着自己,摇手道:“诸位千万不要向小将索要,小将虽还留有一枝,却只是一个弩样,供日后慢慢精制所用。”
    众人见他满脸焦急之色,无不大笑,便放过了他。
    伍封接过众人传回的连弩,交给楚月儿为他收好。
    赵无恤笑道:“封大夫是天下奇才,本事层出不穷,我们早就见识过了。不料陈将军的本事也非同小可,不知是否愿意随我们到晋国去,为我们研制兵器呢?”
    赵飞羽叹了口气,道:“我早就向他说过此事,只是他本是楚人,祖上在城濮之战中死于晋军之手,是以家有祖训,子子孙孙不得为晋人效力。”
    陈音叹了口气,道:“小将这个官是现在的卫君赐的,虽然他并不记得我,我也不能因官小而背弃了他,老将军的好意,小将只好心领了。”
    众人见他官职虽小,仍不失忠义,对他立时素然起敬。
    赵鞅叹了口气,极是失望,邀陈音入席饮酒。
    这时,月亮慢慢地升了上来。
    赵鞅叹道:“那日封大夫月下吹箫,曲中悲戚之意,老夫至今历历在耳,若非那纵横天下的大盗柳下跖居然也能被封大夫一曲所动,我们怎能逃过大难?可说是一曲退兵了。”
    伍封苦笑道:“其实在下的箫艺未臻上乘,幸好早些时得过柳下惠大哥的指点,那日才敢厚颜一试。”
    赵无恤道:“家姊极善吹笛,封大夫又会吹箫,离别在即,封大夫何不与家姊合吹一曲,以慰我们别离之情?”听有口气,大有将伍封与赵飞羽撮合在一起的意思。
    赵飞羽闻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赵鞅大笑,道:“无恤此言极有道理,封大夫、飞羽,你们就吹一曲吧。”
    赵飞羽淡淡地道:“飞羽的笛声,怎比得上封大夫的玉箫?还是请封大夫奏一曲,我们洗耳恭听吧。”
    伍封心里哼了一声,心道:“这女子好生傲气!”摇了摇头,正要拒绝,却见赵无恤正盯着自己,眼光甚是热切,心道:“我如不吹,无恤兄岂不是下不了台?”叹了口气,道:“既然无恤兄不怕在下的箫声,在下便只好献丑了。”
    妙公主将玉箫一直随身带着,此刻拿了出来,伍封伸手接过,道:“在下幼时,先父曾教过一曲《听雨》,据说是春雨之际,周公在梦中所得,便吹它吧。”玉箫横在唇边,吹了起来。
    这时,满场鸦雀无声。箫声一缕一缕地漾了出来,虽然是从伍封的玉箫中发出,每一个人却好象这箫声是从天边飘了过来,如同习习的轻风拂在面上,令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慵懒落寞之感。箫声渐渐响亮起来,呜咽沉回处,好似一点一点的细雨从风中透了出来,缓缓洒落。众人好似在雨中徘徊,而细雨如丝,使人又无湿身之虞,随箫声回荡,众人的一颗心便如在细雨中缓缓回旋,不知所往。
    忽然,一片细脆的笛声渗了进来,渐渐清越亮丽,如同细雨昏黑之中,忽有人推开一窗,洒出一片光亮。此时,箫声越来越响,便如满天激雨,泼然淋下,间夹着电闪雷鸣一般,众人听到箫声,脸上不禁露出了寒意。
    此刻笛声却变得低沉婉约,便如大雨之中,永远掩不住的闺中幽情,随那推开的窗子沁出,幽幽然、黯黯然,其回肠荡气之处,直潜入心底。众人便如睡在了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最一言难尽处,却是茫然不知这种感觉因何而来。
    渐渐地箫声变得平静下来,仿佛雨潋风息,偶有一两滴水珠坠落。笛声也渐渐变得妩媚起来,如同春雨之后的一道虹霓,挂在人眼前,众人心中渐渐平和下来,只觉箫笛渐息,余声却缓缓地飘了开去,沁入了天际。
    众人沉默良久,赵鞅长叹了一声,道:“老夫一生戎马,自以为铁石心肠,但这箫笛合奏一曲,却让老夫发现心中所藏的说不出的感绪,其中滋味,难以言述。”
    陈音也道:“小将是粗人一个,不懂音律,谁知听了这一曲,好似在野外淋了一场雨一般,身上仍有寒意,但心中却有些懒洋洋提不起精神,不知是何道理?”
    伍封将玉箫塞到神迷意乱的妙公主手中,向赵飞羽看了过去,恰见赵飞羽也看了过来,两人目光相结,忽然间都觉得对方这一眼看入了自己心底,一种难以言述的感觉涌上了心头,难以遣怀。
    对视了片刻,赵飞羽将笛交给身后的侍女,低声道:“飞羽被封大夫箫声所染,禁不住技痒,只好也试一试了。”
    伍封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心中却好像与赵飞羽相识了极久一般,虽没说过几句话,这一曲合奏,却如二人窃窃私语了数百个日夜。
    伍封将妙公主和楚月儿哄了睡觉后,回到了房中,反侧良久,仍不能入眠,自己也不知道是因明日要与赵氏分别而有些惜惜不舍,还是因为赵飞羽的笛声仍在心中徘徊,思潮万千,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眼看月光将窗外的树枝映在窗纸上,想是因细风拂动,树影也缓缓地晃动着,伍封只觉自己的一颗心也如树影般慢慢地漾动。
    一时间难以遣怀,索性披上了衣,开门走了出去。
    只见月光如水,照得周围每一样东西都十分清晰,他低着头信步走着,不知所往,忽见地上一个浅浅的鱼池,正是陈音兵器房前的那个小鱼池。猛抬头时,却见池边有一人静静地站着,看着月光下、鱼池中的遴遴水光。
    那人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原来是赵飞羽。
    两人均感愕然,齐声道:“是你?”两人怔了怔,又道:“我睡不着。”
    二人同时说了这两句话,均觉有些好笑,便笑了起来。
    伍封柔声问道:“大小姐为何睡不着呢?”
    赵飞羽摇了摇头,眼中现出茫然之色,叹了口气,道:“也不知是为什么,总有些心绪不宁。”
    伍封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赵飞羽道:“其实,我常常睡不着,只不过不如今天这样罢。”
    伍封叹道:“老将军对大小姐倚重得很,想来大小姐身负重任,是以赵氏一族的大事,大小姐不免劳心。”
    赵飞羽道:“幸好家父立了无恤为嗣,我也可放下心来。”
    伍封道:“大小姐有没有想过,若是有一天隐于荒岛,再无俗事纷扰心绪,是否会一畅胸怀呢?”
    赵飞羽眼中露出神往之色。
    伍封道:“在下心中常想,若是某日泛舟于海上,舟落何处,便以何处为家,眼前不再了勾心斗角、不再尔虞我诈,无论何处,恐怕都是人间仙境罢!”
    赵飞羽幽幽地叹了口气,道:“若是真能如此,那是飞羽最高兴的事了。”
    伍封柔声道:“若是在下暇时溜到晋国,大小姐会否不与理睬呢?”
    赵飞羽眼露喜色,旋又叹了口气,道:“封大夫是齐国重臣,怎会轻易到晋国来?就算想来,恐怕齐君也不会让你来吧?”
    伍封想了想,叹了口气道:“能不能来,在下也说不准,不过,眼前一刻便是一刻,不仔细过好眼下的每一刻,又怎能冀望将来?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望大小姐能够成全。”
    赵飞羽幽幽地看着他,细声道:“封大夫是否想让我揭开面纱,让你看一看呢?”
    伍封怔了怔,苦笑道:“原来在下心中所想,却瞒不过大小姐。”
    赵飞羽道:“看不见的,人常以为是最美的,看得见的,恐怕反会视若无睹了。若我是个丑女,岂非坏了封大夫的心境?”
    伍封摇头道:“貌美未必就是美,正如貌丑就未必是丑一样。在下只不过是想一睹大小姐真容,绝无半点唐突之意。”
    赵飞羽点头道:“封大夫若非君子,绝对吹不出那首《听雨》的幽然雅意。飞羽从来不让其他男子看见容貌,今日只好为封大夫破一破例了。”缓缓揭开了脸上的面纱。
    月光之下,只见她眉如春山一般斜斜地没入鬓际,眼如长天秋水,细鼻樱口,脸上两个浅浅的酒窝,绝美得带有有一种说不出的高贵典雅,最令人心动的,是她眉宇间那一缕慵懒逸然之气,令伍封大有惊艳之感,一种醺醺如醉的思绪从心中沁了出来。
    此女的美色,竟似并不下于妙公主。
    赵飞羽微微一笑,将面纱又放了下来。
    伍封叹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唉!”长长的叹了口气。
    赵飞羽听他忽地吟出了四句诗,芳心震动,默然良久,道:“原来封大夫不仅剑术厉害,还会作诗哩!”
    伍封苦笑道:“在下从小被家母逼着练剑习文,听的诗多了,偶能胡诌一两句而已,若真要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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