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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花间浪子小说大合集-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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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从地上拾起竹签,站起身取出火摺子晃亮了照着看清第几签,放回竹签,寻到左首壁下,拉开抽屉,取出字条,看了一眼,就随手往火摺上一点,等烧成了灰,才熄去火摺子。回身走出,双手一撩长袍,纵身上屋,在屋脊上找到左首石龙,探手从龙口取出一个黑布小包,立即又飞落地上。

回身走入庙中,再次晃亮火摺子,打开布包,看过字条,又把字条烧了,收起布包,熄去火摺子,退出土地庙,就施展轻功,一路如飞,往三十里铺奔了回去。黑衣人一走,黄蜡脸汉子也跟着闪出松林,尾随下去。

这一着,又出乎范子云的意外,暗想:“黑衣人既是遵命而来,一切均依照指示而做,黄蜡脸汉子还要暗中尾随他下去做什么呢?他尾随黑衣人,自然必有缘故。”

范子云心念一动,也悄悄的跟着黄蜡脸汉子身后,一路回奔,不大工夫,又已回到三十里铺。前面的黑衣人一直走到街尾,那是一座高大的庄院,围墙砌得很高,显得十分气派,一望而知是当地的大户人家,但黑衣人却一直绕到庄院左首,才纵身而起,越墙而入。

黄蜡脸汉子略为踌躇,就跟踪掠起,飞上墙头。范子云知道这两人都是心思极细之人,不敢打草惊蛇,悄悄往后掠出三五丈远,再飘身跃登围墙,立即伏下身来。这一阵工作,黑衣人已然不见,只有黄蜡脸汉子悄悄的掩上石阶,折入一条长廊,掩掩藏藏的往里行去。

他自然是紧跟在黑衣人身后而行,只要盯着他,就不会错了,三条人影,在长廊间曲折而行,很快就折入另一院落,这是一个相当清幽的别院,庭前种了不少花木,夜色之中,花影扶疏,清香扑鼻。阶上一排三间,东首一间花格子窗上,还隐隐透出烛光。黑衣人到了此地,才举手摸了摸帽沿,口中轻轻咳嗽了一声。

只听窗内有人沉喝一声道:“什么人?”

黑衣人道:“薛总管,是贫僧。”

室中人大笑道:“原来是无尘和尚,快快请进。”房门启处,迎出一个身穿蓝袍的汉子,把黑衣人迎了进去。他们相偕入屋之时,黄蜡脸汉子和范子云先后隐入了庭前花丛之中。

范子云心中暗道:“原来那黑衣人竟是和尚,法名叫做无尘,只不知这薛总管是谁?”黑衣人进入屋中,随手摘下了头上的毡帽,从纸窗中望去,果然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和尚。

只听薛总管低声问道:“大师前去金神墩,想必已求到神签了?”现在范子云明白了,那灰鸽是飞到薛总管这里,再由薛总管通知无尘和尚的了。

由此看来,薛总管是他们的联络人,无尘和尚则是这三十里铺哪一个庙中的挂单和尚,并非当家,故而消息须得有人传递,像这样的大户人家,有飞鸽飞入,才不会引人注意,若是飞到哪一个庙里去,而接信的若非当家和尚,自然不妥了。

只听无尘和尚低沉的笑道:“求到了,上面要贫僧去办一件极为重大的事,贫僧立时就得动身,特来向薛总管辞行的。”赶了五、六十里路,特来辞行,可见两人交谊极厚了。

薛总管笑道:“大师好说,咱们兄弟,何必客气?”

无尘和尚道:“不,贫僧这一年来,寄住大关寺,多承薛总管关照,而且贫僧的行踪,也只有薛总管一人知道……”

薛总管道:“大师何须说这些话?”

无尘和尚道:“贫僧非说不可,因为贫僧此行任务,十分机密,不能有丝毫泄漏……”

薛总管大笑道:“这个大师只管放心,兄弟和大师有过命的交情,这一年来,兄弟给你传递密柬,几曾出过差错?”

“说得也是。”无尘和尚森笑道:“贫僧所以巴巴的从几十里外赶来,就是要叮嘱薛总管一句,此事万万不可有第三者知道……”

“啊。”薛总管突然惊「啊」一声,颤声道:“你……你……”他好似突然之间,受到了严重的袭击。

无尘和尚阴笑道:“贫僧和总管虽有数十年交情,但贫僧的行踪,决不能有一个人知道,这是不得已的事,老哥中的是「化血针」,一个时辰,即将身化脓血,毛发无存,但贫僧日后会超渡你的。”

“你……好狠毒……”薛总管双手撑着桌子,身子已然摇摇欲倒,突然伸手拉到他案右的一根绳子。

这一下,但听一阵「铃」、「铃」的铃声,突然大作。不用说,是薛总管在临死之前拉动了他们庄中的警铃,无尘和尚大吃一惊,急忙把毡帽覆到头上,「砰」然一声踢开花格子窗,飞身穿窗而出。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但庄中警铃一响,立时有四五条黑影从墙头扑进院子,只要看他们捷若猿猴,身手俐落,显见是久经训练,武功全非弱手。

无尘和尚堪堪破窗而出,五条人影已从墙头纵落。有人大声喝道:“什么人,敢夜闯齐庄,还不站住?”喝声中,五个劲装汉子各自掣刀在手,围了上来。

无尘一看势头不对,口中沉哼一声,身形倏然欺上,双手疾发,右手一掌,拍向左首汉子,身子随着右转,左手又是一记「龙尾挥风」,朝身后挥出,拍向他右首汉子。这两掌不但出手甚重,掌力奇猛,而且有声东击西之妙。

左首汉子不敢硬接,急忙手抱单刀,向侧跃开,右首汉子看他明明向左欺去,更不防他会挥掌往自己击来,等到发觉,一团劲风已经横扫而至,一时之间,同样被逼得后退不迭。范子云看得暗暗忖道:“这和尚一身功力,倒是十分精湛。”

无尘和尚劈出两掌,把对方二人道退,哪还犹豫,双足一点,身如灰鹤凌空,嘶的一声,朝墙头飞射过去。其余三个汉子眼看无尘逼退同伴,想趁机逃走,口下同声喝叱,飞身扑起。刚才被逼退的两个汉子也一退即上,跟着大喝:“好个贼子,你还想逃么?”五道人影有如流星追月,先后跟踪飞掠过去。

就在他们纷纷扑起的一刹那间,但听闷哼乍起,「扑」、「扑」连声,五个人还没纵上墙头,就同时一个翻身,跌坠下来。无尘趁这机会,早已越墙而去。这时但听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接着有人沉声道:“薛总管,是何方朋友光临寒庄。”

随着话声,从长廊一道月洞门外,走进三个人来。这三人当前一个是五十出头的人,生得白脸团团,身躯略嫌肥胖,浓眉细目,走起路来一摇一摆,颇有气派,一望而知就是这座庄院的主人。第二个是手持一支三尺长旱烟管的青袍老者,年约六旬,短眉凹目,炯炯有光。第三个是腰束玉带,身佩长剑的蓝袍中年人,看去不过四十出头,貌相白哲,看去极为温文。

这三个人才一出现,那五个汉子已从地上挣扎着站起,一齐躬身道:“小的见过庄主。”

那身躯肥胖的庄主眼看五人虽然挣扎着站起,但行动之际,似有极大痛楚,忍不住问道:“你们怎么了?”

其中一人躬着身道:“回庄主,小的全身酸麻,使不出一点力气来。”

手持长烟管的老者微笑道:“二弟,他们中了贼人暗算。”

随着话声,走到那说话的庄丁身侧,伸出手去,按在他背后腰部,然后往外一吸,摊开手掌,微哂道:“果然不出老夫所料。”原来他掌心赫然多了一支寸许长,细如牛毛的银针。

那庄主惊异的道:“掌门人,这是哪一派的银针?”

范子云躲在花丛间,心头暗自一怔,忖道:“掌门人,这手持旱烟的老者,会是那一门派的掌门人?”

那手持旱烟管的老者逐一替其余三人,起出银针,一面含笑道:“这种银针,手法阴毒,与中原武林常用的梅花针有异厂他回过头去,朝腰束玉带的中年人道:“谢掌门人见多识广,不知可认得出来此针的来历么?”

范子云听得又是一怔,他没想到这三十里铺一个小小的镇上,会遇到两位掌门人,心中不禁犹豫起来,暗道:“自己隐身花丛,只能瞒得过庄丁,只怕瞒不过他们的耳目,这该怎么办?”

只见腰束玉带的中年人接过银针,仔细看了一阵,迟疑的道:“此针极似苗人的吹针。”

这时那庄主目光一抡,说道:“薛总管呢?是否已经中人暗算,你们快进去瞧瞧。”

一名庄丁匆匆走入,但立即退了出来,脸有怖色,躬身道:“回庄主,薛总管他……他尸体已经迅快腐烂,已有半个身子,都不见了。”

范子云听得暗暗吃惊,忖道:“无尘和尚一定使用了「化血针」。”

那庄主脸色大变,悚然道:“会有这等事。”话声未落,正待匆匆朝屋中走去。

手持旱烟管的老者徐徐说道:“二弟且慢。”

那庄主脚下一停,抬目道:“掌门人有何吩咐?”

手持旱烟管老者徐声道:“今晚来人,只怕不只一个,也许仍有赃党潜伏庄中,亦未可知,二弟可要他们自己出来。”

范子云暗叫了声:“糟糕,看来他已经发现自己和黄蜡脸汉子两人了,不然他怎么会说出「他们」二字呢?”

那庄主应了声「是」,立即目光一注,沉喝道:“潜伏的贼党听清楚了,尔等潜入本庄,如今在点苍派谢掌门人和六合门齐掌门人及兄弟齐子绥的面前,要想逃走,那是比登天还难,依我相劝,还是自己走出来,束手就缚,听候发落的好。”

这一番话,听得范子云暗暗皱眉不迭。他原是初出江湖之人,对江湖上的人物,本来极为陌生,但在金陵盛记镖局的时候,曾听华山商掌门人和盛老伯谈论到此次黄山之会,九大门派的与会之人,他一一都记在心里。

这么说,那手持旱烟管的老者,就是六合门掌门人齐于厚了。腰束玉带的,则是点苍派掌门人谢友仁,这里的庄主,那是齐子厚的兄弟齐子绥。无尘和尚用「化血针」杀了薛总管,业已逃走,只有自己和黄蜡脸汉子尚隐身花丛,给他们发现,岂不百口莫辩?但此时要走,也已经迟了。还有自己和黄蜡脸汉子虽非同路人,待会万一动手,自己该不该。

庄主齐子绥眼看没人答话,过了半响,接着喝道:“尔等再隐匿不出,休怪本庄主手下无情。”

齐子厚嘿然道:“他们隐匿不出,那是瞧不起咱们六合门了。”这句话堪堪出口,目光朝乃弟打了个眼色,倏地身形一晃,两人同时欺到了范子云隐身的花丛,一边一个,从不同方位出手,向范子云出掌夹击拍来。

点苍掌门谢友仁也在此时一步欺到黄蜡脸汉子身后,挥手一掌,击了过去。范子云没料到对方早已发现自己两人隐匿之处,是以说打就打,出掌如此迅捷威猛。一瞬间只觉两股掌风交剪而至,压力极大,几乎令人感到呼吸不畅,心中不由得暗暗吃惊,忖道:“这六合门掌门人兄弟,两人联手一击,果然非同小可。”

自己除了使用「引」字诀把它引开,若是硬闯,只怕不是两人的对手,心念一动,立即双手捏诀,引着两股掌风,往身后挥去。他只是把掌风引向身后,不敢施展反击和两人动手。那齐子厚、齐子绥一掌出手,突觉自己交剪般劈击过去的掌风,突然间力道一滑,竟尔改变方向,像洪流汇海,不由自王的往隐伏花丛那人身后泄泻而出。

两人同时不期一惊,不约而同的暗运功力,五指一招,想把击出的力道收回,但不论你平日功力深厚,能发能收,这回却如山洪乍发,怎么也收不回来。庄主齐子绥功力较逊,被自己劈出的掌力带动,身不由己跟着往前冲出去了一步。

范子云哪还怠慢,趁着双股掌风往后引出的这一空隙,身子迅疾朝前窜掠出去。那黄蜡脸汉子蹲身之处,就在范子云前面五尺来远,谢友仁一掌拍来,击到他身后,他发觉背后掌风凌厉,有人使的是劈空掌力,若要硬接,他功力不如对方甚远,一时情急,只好就地一滚,滚出去六七尺远,避开掌风,立即一跃而起,正待夺路逃走。

他和范子云两人,正好一个站起、一个伏地窜来,范子云窜到他匿身之处,他已长身跃起,双方动作都是异常快速,这一来,两个人在一瞬间恰似变成了一个人一般。好像是范子云避开齐子厚兄弟联手一击,往前掠出,站了起来。

因为双方身法快捷,而且又在黑夜之中,一伏一起,不易看得真切,齐子厚、齐于绥冷嘿一声、疾风飒然,一下拦到黄蜡脸汉子前面,两人各发一掌,交剪拍到。谢友仁一掌被他避开,眼看他长身而起,哪能容他逃走,身形一晃即至,右手一掌,按到了他的后心。

范子云和黄蜡脸汉子素不相识,原无救他之意,但继而一想,此人关系重大,不可让他死在三人掌下,心念闪电一动,急忙站起身来,大声道:“三位手下留人,千万留下活口。”身形一晃,掠到了黄蜡脸汉子身旁。

那黄腊脸汉子掠出之时,齐氏兄弟两股掌风已交叉涌到,他自知自己的身份,不能泄露,除了拚死冲出,实无第二条路可走,因此奋起全力,双掌一推,朝前硬接,准备从两人中间闪出。但他双掌和前面两人还未接实,身后谢友仁的手掌,已经按上了他的后心。这下他以一人之力,去和三位武林高手力拼,岂非以卵击石。

差幸就在三股掌力乍接之下,范子云及时出声喝阻,但饶是如此,黄蜡脸汉子已然承受不住,口中闷哼一声,双足一软,扑倒下去,正好范子云及时掠来,伸手把他扶住。齐于厚目光一注,问道:“阁下何人?”在他喝问之时,齐子绥、谢友仁同时一个转身,品字形把范子云围在中间。

范子云站在当地,丝毫没把身受三人围攻,放在心上,口中答道:“在下另有要事,来不及向三位解释,此人十分重要,能留活口最好,详情恕在下无法在此时奉告。”

齐子绥冷笑道:“你难道不是贼人一党?”

范子云道:“在下不是。”

齐子绥道:“此话有谁能信?”

范子云道:“三位日后自会明白。”

齐子绥道:“你夜闯寒庄,分明和贼人一路,齐某不用日后明白,阁下今晚不交待个清楚,就休想离开我齐家庄一步。”

范子云急道:“在下说的句句是实,庄主幸勿误会。”

齐子绥冷笑道:“阁下不肯实话实说,那只好把你留下了。”

范子云道:“庄主如此见逼,在下只好失陪了。”

齐子绥大笑道:“你走得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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