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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文物贩子在唐朝-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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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卢鸿对这位王公公实在是敬而远之,没办法,真是受不了啊。一看到他遍布皱纹的脸上还擦着粉,说话时声音如雀鸣莺啼,走路时婀娜地杨柳腰和比划时秀美的兰花指……卢鸿总觉得似乎有什么粘粘的腻腻的东西掉在了后背上缓缓爬动一样,登时浑身的寒毛都立起来了。
    可惜王公公本人并无这个自觉,更可惜地是这位王公公偏偏还是个《牡丹亭》的忠实戏迷。因此初次见了卢鸿。李治觉得应该给卢鸿介绍一下,毕竟是父皇派来的不是。介绍完毕,王公公两道细长的桃花眼便迷离地望着卢鸿,娇滴滴地说道:“哎呀,原来这便是卢九公子啊。公子这大名,咱家可向往已久,总是盼着哪天有幸能见当面呢。唉,说来那次。咱家服侍太子爷去看那牡丹亭时。把咱家哭得呀……”
    一行说着,一行从袖中拿出一个粉红底子上边绣着大红牡丹花的香帕,一抖出来,顶着风那浓洌的香气差点醺得卢鸿翻一个跟斗。只见这位王公公,慢抬兰花指。轻轻将那香帕在眼角按了按。才接着说道:“心里都不知是啥滋味,回来多少天。这心里还是空落落地。不想今日见到卢公子,亏得这般风流潇洒,怪不得人都说是文曲星下凡呢。要不是这身子上负着圣上的重托,要服侍太子爷,真想从此侍于公子身侧,为奴为婢、铺纸磨墨……”
    看着眼前这位七老八十的王公公眼中仰慕的光芒,听着他口中娇声娇气的倾诉,卢鸿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升上来,在五脏六腑中盘旋起落,倏高倏低,倏左倏右,如狂风起旋,怒海生涛,直搅得胃中翻江倒海,一股股的黄连水不由得忽剌剌泛了上来,只得以莫大的毅力,强自咽了下去,苦苦忍耐,才没有当场吐出来。
    “太子殿下”,卢鸿咬着后槽牙,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道:“为臣有要事欲密奏殿下,请殿下随为臣来!”说罢,也顾不得失礼,拉了李治就向屋里跑。后边还传来王公公娇嗔的声音道:“哎呀,我地太子爷、卢公子,可不要跑这么快,留神闪了腰哇~~
    我地妈呀,太强悍了。
    卢鸿拉着李治进了屋,手忙脚乱的关了门,背靠在门板上长长地出了几口气,只觉得浑身无力,四肢发软,后背都被冷汗浸得湿了。
    “赶快把这老妖精给我弄走,不然就别登我这个门!”卢鸿真是急了,一改往日温文尔雅的形象,气急败坏地对李治吼道。
    李治漂亮的眼睛眨了几眨,满脸无辜地道:“王公公是父皇亲自指派给我的呢,怎么可以弄走地。再说本王也是奉命向师尊你来登门求学地。卢师是本王的右庶子,要真不登您这门,难道还劳烦您到我府上去不成?”
    挺好地孩子……也学坏了……
    看着李治故作茫然的表情,卢鸿又气又急,一时无计可施。
    “得了,别装了!”卢鸿先是怒道,继尔深呼了一口气,平静下来,小声对李治道:“太子殿下,说吧,什么条件?”
    李治很纯洁地说道:“师尊说哪里话来。本王也是一国储君,哪有向师尊提条件的道理……”看着卢鸿脸色已经开始由红而紫,由紫而青,这才慢悠悠地说道:“不过前些时候,偶然看到祖述手中那件砚掌中宝可真是不错……”
    卢鸿以掌击额道:“唉,为臣早就想为殿下也精制一方,只是一向忙于公务,未曾理会得。不若这样,为臣这便选择良材。为殿下精心制作一件。为着不影响为臣心情计,就请殿下不要再将这位王公公带到为臣府上,您看如何呀?”
    “这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为太子殿下效劳,原就是为臣的本份……”
    “不是为了那个,本王是说。姐姐她也很喜欢那掌中宝的。若是姐姐没有,我怎么好意思独自拿着呢……”
    算你狠!卢鸿咬牙切齿地道:“衡阳公主那件我也一齐弄,豁出去了。今天晚上不睡觉我也给你做出来。我的太子爷,您就发发慈悲,高抬贵手,把这位神仙给我请走吧!”
    李治脸上显现出一种阴谋得逞的小狐狸般的笑容来:“哎,让师尊您不眠不休,本王怎敢啊……得得得,您别急啊,尊师重道,本王一向明白的。我这就把王公公请走,明日一早。本王单身来拜见您——对了,我姐姐好象最喜欢雁湖眉,本王最喜欢那雨点金星,卢师可不要弄错了呀!”
    李治走后,卢鸿摇摇头,也只得去选两件上等地子石,准备做两件小玩砚出来。
    从这事上看,李治性格确实有一些改变。适才虽然是玩笑之意。但也隐隐有些手段在里边。虽然李治自己可能还不觉得。但毕竟皇家中人天性便掺杂着许多东西,每当机会摆在面前时,总会设法谋得更多的利益。
    从另一个方面来看,李治与自己似乎有一种天生的亲密。从玩闹的言谈话语中,卢鸿也能够感觉得出来。也许纯粹是出于对卢鸿才华的崇拜。也许是因为自己设计为他谋得这太子之位。这种自己人的感觉。近来变得非常清楚。
    李治这个人,与其说他是软弱。不如说他有着比较强地依赖性。这一点不只体现在卢鸿身上,也体现在长孙无忌和衡阳公主的身上。尤其是他对衡阳公主,这种亲密程度应该是大大超过了一般的姐弟。在衡阳府上养伤之时,卢鸿便感觉到了这一点。在勾心斗争充满利益地皇族之中,尤其少见。
    估计是因为长孙皇后过世时,李治还比较年幼。加上从小衡阳公主与他姐弟亲近,因此不自觉地将衡阳公主这姐姐替代为母亲了吧。想想后来李治对大他许多的武则天的那种依恋,可见这位小正太极有御姐控的潜质。
    只是衡阳公主是如何对待与李治的关系的呢?卢鸿嘴角不由流露出一份颇堪玩味的笑意。
    第二天,李治早早地便来到了卢鸿府上。
    好在卢鸿这府中也没多少家人,看门的老头子见过李治,早知道是本朝太子爷,哪还会拦着的。听李治一说不用通报,直接就把人放进来了。
    看着手中两件精美绝伦的掌中玩砚,李治满脸兴奋,赞不绝口。
    “木盒我就没功夫了,太子殿下你自行解决吧。”卢鸿懒洋洋地躺在书房地大摇椅上,浑身力气好象都用光了。
    “没问题”,李治心情甚好:“这件是姐姐的吧。这回她肯定高兴了。”
    “殿下为什么称呼衡阳公主为姐姐呢,你好象姐姐也不少的。”卢鸿一时有些感兴趣地问道。
    “姐姐就是姐姐,大姐是大姐。至于其他的么”,李治脸上有些不大在意,“反正以前也都不大理我的,也就赶着叫呗。”
    随口说完,李治这才警觉地说道:“师尊啊,你不会也象孔老夫子一样讲什么礼不可以废,号不可以乱之类的吧。”
    卢鸿随意地挥挥手道:“既然孔老夫子都给你讲了,我就不费二回事了。你自己心里知道就行。”
    李治嘿嘿笑道:“好好。本王就是喜欢师尊你这教育方式。”
    卢鸿看着李治将两方砚台小心收起,叹了口气道:“唉,本师尊可是怕了太子你这登门求学的方式了。”
    第七卷 杨花落尽  第二十章 今又重阳
     更新时间:2008…11…29 11:57:56 本章字数:3700
    管卢鸿怕不怕,李治照样是经常来。好在李治各门实得很,现在也就是拿一些新学如算学、格物学来请教卢鸿,偶尔也会在书画诗词上谈论些话题。
    有一次,偶然说起《牡丹亭》,李治笑着道:“父皇极喜此戏曲,对师尊你赞不绝口,道果然才子。又道莺娘这等人居然会为内坊所弃,还很是发了点脾气呢。”
    “哦?”虽然不算八卦人士,卢鸿也不由问道:“莫非坊间所传,圣上欲纳莺娘入宫一说,果有其事么?”
    李治呵呵笑着道:“有是自然有的,不过也只是偶然动念罢了。后来看了那《杂谈》上众士子因此称赞之语,父皇倒是挺高兴的。”
    卢鸿嘿然无语。再想到当时莺娘愿委身为婢的经历,不由暗自佩服自己确有先见之明。若真是一时色胆包天,只怕现在就不知是何等下场了。
    李治又道:“我那三哥虽然喜好文艺,但对曲子这类东西一向不大热衷。只是这次也被这《牡丹亭》迷得晕了,更是喜欢那莺娘喜欢得不得了。就因为天天追着看戏,到现在还赖在京城不走。父皇说了他几次,后来知道了原委,也给逗得笑了,说道就凭他看够了再走。”
    李治所说三哥,自然便是指吴王李恪。这李恪看来不光是模样最象李世民,性格爱好也差不多。他老子喜欢莺娘,大概他也是同好吧?居然为此封地都不去了,也当真是件新鲜事。
    卢鸿想了想,过了一会才又问道:“那你呢,怎么不同你哥哥一样去追那莺娘呢?”
    李治有些不屑地道:“那莺娘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会唱几段戏么,唱得还不是师尊你写的。本王也是堂堂太子,没得为一个戏子丢了身份。前几天李愔他们几个,为了看莺娘偷偷逃出去。不知怎么被姐姐知道了,好好地骂了他一顿呢。”
    卢鸿知道在李治这些人眼里,纵是莺娘再如何出色,依然不会看得起她的身份。世事如此,凭他卢鸿也扭转不过来。便不再纠缠,随便问道:“这些日子总没见你姐姐。不知却忙些什么。”
    李治似乎有些不乐道:“前两天父皇又得了个小弟弟,算起来是十四弟了。听说起名叫李明,很是得父皇的喜爱。姐姐这些日子也在宫中呢。哼,反正没人管我,正好我天天来找师尊你,倒落得清闲呢。”说着一幅气鼓鼓的样子。
    卢鸿看着有些好笑,自然知道李治是因为衡阳公主去宫中看那老十四,觉得自己受了冷落才不满。十几岁的少年,最是容不得至亲的人有一点点喜欢别人,哪怕是自己亲弟弟,看来也是容不下。
    卢鸿便道:“那不也是你的弟弟么。你怎么一点高兴地样子也没有。却不知是哪位贵妃所生?”
    李治恨恨地道:“什么贵妃,还不是那……反正。就是个一般妃子呗。不说他了,反正礼物我也命人送去了。”
    卢鸿微有讶异,看李治这番言语,似乎颇为愤恨,并不只是为着自己受冷落这么简单。在他前世记忆中,并未对唐史有过特别的深研。虽然知道李世民诸子如李承乾、李恪、李泰、李治等,但这个李明确实毫无印象,不知道是哪位妃子所生。
    这几天卢鸿与李治在终南山上躲清闲。不几日。又到重九。想来时间也确是过得飞快,去年此时,卢鸿还曾与众多好友,同登终南,作诗赏菊。不想又是重九。却有物是人非之感了。
    卢鸿今年却全无心情再应节令。心情郁郁,想要躲在府中。又怕长安城中几个朋友登山来找自己,干脆一早自己便拿了竹杖,带了洗砚,自行上山散心去了。
    卢鸿这处府第,后边山势颇陡,山路也不是很平坦,平时下山,都要绕半天。后来还是李治着人在大溪上架了石桥,下山之路便容易多了。只是向上而行,却依然困难,只能顺着盘曲山道,曲折而行。
    此时时间尚早,但已经可以遥遥看到下边不断有人上山而来,想是长安城中登高之人。见这些人或簪菊花,或配茱,三三两两成群结伴。更有青年男女,不避行迹,携手而来。卢鸿远远见了,也只是一叹,凝视白云悠悠,心中忽然觉得充满孤独。
    洗砚也看出自家公子兴致不高,自然明白是为了何事。只是他也没有办法,走了一会忽然道:“公子快看,前边不就是上次你来的那个寺院了么。
    ”
    卢鸿抬头,果然那净觉寺就在前边不远处。上次洗砚便是从这里接了自己,在下山路上遇刺。那遇刺之地,距离自己现
    府院,却还不甚远。
    卢鸿想起去年与了然谈佛一事,不由也有些怅然。洗砚在一旁道:“公子,咱们走了这半天,也着实有些累了,不若便到那寺中歇歇,喝口茶吧。”
    卢鸿本来也是随意而行,并无何目的。听洗砚一说,也无可无不可地道:“人都是出家人,整日清修的,咱们冒然打扰,不知合适不适合呢。”
    虽然如此说着,也一路向那寺庙行去。
    见这寺庙,比之前时似乎冷清了些许。卢鸿依上次来时之路,转过一角,从那个偏门进了庙中,却见去年那知客僧人又迎了上来,见了卢鸿,不由一楞。
    卢鸿笑道:“法师可好。今日上山,欲见了然大师,不知可方便?”
    知客僧忙道:“了然大师曾经说过,卢施主若来时,自是随时皆可。施主这边请。”说罢引着卢鸿穿过几个小院,来到那了然大师的小院前道:“了然大师一直在院中清修,施主请自入便是。”
    卢鸿见那院门虚掩,上前正欲敲门,门忽然“呀”地一声开了。
    开门之人正是神秀,见了卢鸿,居然毫无意外之色,只是恭敬地道:“卢公子请进。”
    卢鸿笑道:“莫非了然大师知道今日小子要来打扰,怎么这样巧,小子才要敲门,神秀法师便迎了出来。了然大师可在么?”
    神秀并未回答,脸上却隐隐现出几分悲色道:“师父在室内相候。
    公子请。”说罢便转身先前带路入内。
    卢鸿一时有些讶异,连忙跟上几步,随着神秀进入院中。
    此次,神秀并未引卢鸿入上次正堂,却直接带着他进了后边的禅堂。
    这禅堂,应该便是了然修行坐禅之所,一般情况下,自然不由外人打扰。卢鸿见神秀直接便将自己引来,心中隐隐升起几分不安的感觉来。
    到了禅堂门口,神秀合十道:“师父就在其中,卢公子请进。”
    卢鸿说声有劳,命洗砚在外候着,伸手推开门。
    随着“吱呀”一声,一股尘土气息扑鼻而来。进入禅堂,竟然满地尘土堆积,看来也不知多久没有他人进来过了。卢鸿抬眼看时,室内昏暗地光线映射下,一个瘦小的人影正趺坐在蒲团之上,头发衣服之上,竟然也是薄薄地堆积了一层尘土,直如一尊泥塑佛像一般。
    卢鸿一惊。正在此时,却见那打坐之人花白的眉毛不住抖动,其间尘土纷纷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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