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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琼瑶文集-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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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所谓“魂牵梦萦”、“柔肠寸断”,是什么滋味了。

    当阿超在和雨凤姐弟,畅谈受伤经过的时候,云飞也拗不过梦娴的追问,终于把自己受伤的经过,坦白的告诉了母亲。梦娴听得心惊肉跳,连声喊着:

    “什么?原来捅你一刀的是雨凤?这个姑娘太可怕了,你还不赶快跟地散掉!你要吓死我吗?”

    “我就知道不能跟你说嘛,说了就是这种反应!你听了半天,也不分析一下人家的心态,也不想一想前因后果,就是先把她否决了再说!”云飞懊恼的说。

    “我很同情她的心态,我也了解她的仇恨,和她的痛苦……可是,她要刺杀你呀!我怎么可能允许一个要刺杀你的人接近你呢?不行不行,我们给钱,我们赔偿他们,弥补他们,然后,你跟他们走得远远的!我去跟你爹商量商量……”她说着就走。

    云飞一急,跳下地来,伸手一拦。

    “娘!你不要弄得我的伤口再裂一次,那大概就要给我办后事了!”

    梦娴一吓,果然立即止步。

    “你赶快去床上躺着!”

    “你要不要好好听我说呢?”

    “我听,我听!你上床!”

    云飞回到床上。

    “这件事情,我想尽办法要瞒住爹,就因为我太了解爹了!他不会跟我讲道理,也不会听我的解释和分析,他和你一样,先要保护我,他会釜底抽薪!只要去一趟警察厅,去一趟县政府,或者其他的单位,萧家的五个孩子,全都完了!我只要一想到这个,我就会发抖。所以,娘,如果你去告诉爹,就是你拿刀子来捅我了!”

    “那有那么严重!你故意要讲得这么严重!”梦娴惊怔的说。

    “就是这么严重!我不能让他们五个,再受到丝毫的伤害!”他深深的看着梦娴:“娘!你知道吗?雨凤带着刀去寄傲山庄,她不是要杀我,她根本不知道我会去,她是发现我的真实身份,就痛不欲生了!她是去向她爹忏悔,告罪。然后,预备一刀了断自己!如果我在她内心不是那么重要,她何至于发现我是展家的人,就绝望到不想活了?她真正震撼我的地方就在这儿,不是她刺我一刀,而是我这个人,主宰了她的生命!我只要一想到她可以因为我是展云飞而死,我就可以为她死!”

    “你又说得这么严重!用这么强烈的字眼!”梦娴被这样的感情吓住了。

    “因为,对我而言,感情就是这样强烈的!她那样一个柔柔弱弱的姑娘,可以用她的生命来爱……雨鹃,她也震撼我,因为她用她的生命来恨!她们是一对奇怪的姐妹,被我们展家的一把火,烧出两个火焰一样的人物!又亮又热,又灿烂,又迷人,又危险!”

    “对呀!就是“危险”这两个字,我听起来心惊胆战,她会捅你一刀,你怎么能娶她呢?如果做了夫妻,她岂不是随时可以给你一刀?”

    云飞累了,沮丧了,失望的说:

    “我跟你保证,她不会再捅我了!”

    “我好希望你能够幸福!好希望你有个甜蜜的婚姻,有个很可爱的妻子,为你生儿育女……但是,这个雨凤,实在太复杂了!”

    “没办法了!我现在就要这个“复杂”,要定了!但是……”他痛苦的一仰头:“我的问题是,她不要我!她恨死了展云飞!我的重重关卡,还一关都没过!所以,娘,你先别为了我“娶她”之后烦恼,要烦恼的是,怎样才能“娶她”!”

    一声门响,两个人都住了口。

    进来的是阿超。他的神色兴奋,眼睛闪亮。云飞一看到他,就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了。

    “怎样?你见到雨凤了吗?不用避讳我娘了,娘都知道了!”

    “我见到了!”

    “她怎样?”云飞迫切的问。

    “她又瘦又苍白,不怎么样!雨鹃姑娘拦着门,拿扫把打我,不让我见她,对我一阵乱吼乱叫,骂得我狗血淋头,结果……”

    “结果怎样?”云飞急死了。

    “我一气,就回来了!”

    云飞瞪大眼睛,失望得心都沉进了地底:

    “哎!你怎么这么没用?”

    阿超嘻嘻一笑,从口袋中取出一张信笺,递了过去。

    “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做你的信差,那次交过白卷呢?她要我把这个交给你!”

    云飞瞪了阿超一眼,一把抢过信笺,急忙打开。

    信笺上,娟秀的笔迹,写着四句话:

    “忆了千千万,恨了千千万,

    毕竟忆时多,恨时无奈何!”

    云飞把信笺往胸口紧紧一压,狂喜的倒上床。

    “真是一字千金啊!”

    阿超笑了。

    梦娴对这样的爱,不能不深深的震撼了。那个“复杂”,会唱歌,会编曲,会拿刀捅人,会爱会恨,还是“诗意”的,“文学”的,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姑娘啊!

    这个姑娘,每晚在待月楼,又唱又跳,娱乐佳宾。

    这晚,待月楼依旧宾客盈门,觥筹交错。

    在两场表演中间的休息时间,雨凤姐妹照例都到郑老板那桌去坐坐。现在,她们和郑老板的好友们,已经混得很熟了。在郑老板有意无意的示意下,大家对这两姐妹也有一些忌讳,不再像以前那样动手动脚了。

    郑老板和他的客人们已经酒足饭饱,正在推牌九。赌兴正酣,金银花站在一边,吆喝助阵。雨凤、雨鹃两姐妹作陪,还有一群人围观,场面十分热闹。郑老板已经赢了很多钱。桌上的牌再度开牌,郑老板作庄,慢慢的摸着牌面,看他的底牌。面上的一张牌是“虎牌”。所谓虎牌,就是十一点,牌面是上面五点,下面六点。

    雨鹃靠在郑老板肩上,兴高采烈的叫着:

    “再一张虎牌!再一张虎牌!”

    “不可能的!那有拿对子那么容易的!”高老板说。

    “看看雨鹃这金口灵不灵?”郑老板呵呵笑着。他用大拇指压着牌面,先露出上面一半,正好是个“五点”!全场哗然。

    “哈哈!不是金口,也是银口!一半已经灵了!”金银花说。

    郑老板再慢吞吞的开下一半,大家都伸长了脑袋去看。

    “来个四点,正好是瘪十!”许老板喊。

    “四点!四点!”赌客们叫着。

    “瘪十!瘪十!瘪十……”高老板喊。

    大家各喊各的,雨鹃的声音却特别响亮,她感染着赌钱的刺激,涨红了脸,兴奋的喊着:

    “六点……六点……六点……一定是六点!虎儿来!虎儿来!虎儿到!虎儿到……”

    郑老板看牌,下面一半,赫然是个“六点”。

    “啪”的一声,郑老板把牌重重掷下,大笑抬头:

    “真的是虎儿来,虎儿到!虎牌!”他看看其他三家:“对不起,通吃!”

    桌上的钱,全部扫向郑老板。围观者一片惊叹声。

    “郑老板,你今晚的手气简直疯了!”高老板说。

    许老板输得直冒汗,喊:

    “雨鹃,你坐到我旁边来,好不好?也带点好运给我嘛!”

    金银花笑得花枝乱颤,说:

    “雨鹃,你过去,免得他输了不服气!”

    雨鹃看了郑老板一眼,身子腻了腻:

    “我不要……人家喜欢看兴家的牌嘛!”

    郑老板大笑,高兴极了,拍拍她的手背:

    “你是我的福星,就坐这儿!”他把一张钞票塞进雨鹃的衣领里:“来,给你吃红!”

    雨鹃收了钞票,笑着:

    “下面一把,一定拿皇帝!”

    “再拿皇帝,我们大家都不要赌了,散会吧!”许老板叫。

    “好嘛!好嘛!那就拿个大牌好了!”雨鹃边笑边说。

    郑老板被逗得开心大笑。

    雨凤什么话都不说,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看着两鹃。一脸的难过。

    大家又重新洗牌,正在赌得火热,欢欢喜喜的时候,忽然,一个声音嚣张的响了起来:

    “小二!小二!先给我拿一壶陈绍,一壶花雕来!那酱牛肉、腰花、猪蹄、鸡翅膀、鸭舌头、豆腐干、葱烤鲫鱼……通通拿来!快一点!”

    所有的人都回头去看。只见,云翔、天尧,带着四五个随从,占据了一张大桌子,正在那儿呼三喝四。

    雨鹃身子一挺,雨凤僵住。姐妹俩的脸孔都在一瞬间转白。

    金银花警告的看了姐妹俩一眼,立即站起身来,眉开眼笑的迎向云翔:

    “哟!今晚什么风,把展二爷给吹来了?赶快坐坐坐!”她回头喊:“小范,叫厨房热酒!珍珠、月娥,上菜啊!有什么就去给我拿什么上来,没有什么就去给我做什么!大家动作快一点,麻利一点!”

    珍珠、月娥、小范一面高声应着,一面走马灯似的忙碌起来。

    云翔看看金银花,看看郑老板那桌,大声的说:

    “不知道可不可以请两位萧姑娘,也到我们这桌来坐一坐?”

    郑老板眼光一沈。雨鹃和雨凤交换了一个注视。郑老板歪过头去,看雨鹃:

    “你怎么说?要我帮你挡了吗?”

    雨鹃眼珠一转,摇摇头,很快的说:

    “不用了。我过去!”

    “不许闹事!”郑老板压低声音。

    “我知道。”

    雨鹃起身,雨凤立刻很不放心的跟着起身:

    “我跟你一起去!”

    ※※※

    郑老板抬头,对屋角一个大汉使了一个眼色,立即,有若干大汉不受注意的,悄悄的散立在云翔那桌的附近。

    天尧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对云翔低声说:

    “伏兵不少,你收敛一点!”

    云翔顿时莫名其妙的兴奋起来:

    “唔,很好玩的样子!有劲!”

    姐妹俩过来了,雨鹃已经理好自己纷乱的情绪,显得镇定而且神秘奕奕。对云翔嘻嘻一笑,清脆的说:

    “我老远就听到有鸟叫,叫得吱呀吱的,我还以为有人在打猎,猎到夜枭还是猫头鹰什么的,原来是你展某人来了!”她伸手就去倒酒,抬眼看众人:“好像都见过面哦!几个月以前,寄傲山庄的一把火,大家都参加过,是不是?我敬各位一杯。祝大家夜里能够睡得稳,不会作恶梦!家宅平安,不会被一把野火烧得一乾二净!”

    两鹃举杯一口乾了,向大家照照杯子,再伸手去倒酒。

    天尧和满桌的人,都惊奇的看着她,不知该如何反应。

    云翔被这样的雨鹃吸引着,觉得又是意外,又是刺激。仰头大笑:

    “哈哈!火药味挺重的!见了面就骂人,太过份了吧!我今晚可是来交朋友的!来来来,不打不相识,我们算是有缘!我倒一杯酒,敬你们姐妹两个!这杯酒乾了,让我们化敌为友,怎么样?”他抬头,一口乾了杯子。

    雨凤瞪着他,尽管拚命努力克制着自己,仍然忍不住冲口而出:

    “你为什么不在自己的树洞里,好好的躲着,一定要来招惹我们呢?表示你很有办法,有欺负弱小的天才吗?对着我们姐妹两个,摇旗呐喊一下,会让你成英雄吗?看着别人痛苦,是你的享受吗?”

    云翔怔了怔,又笑:

    “哟,我以为只有妹妹的嘴巴厉害,原来这姐姐的也不弱!”他举杯对雨凤,嘻皮笑脸的:“长得这么漂亮,又会说、又会唱,怪不得会把人迷得神魂颠倒!其实,哥哥弟弟是差不多的,别对我太凶哟!嫂子!”

    这“嫂子”二字一出,姐妹俩双双变色。雨凤还来不及说什么,雨鹃手里的酒。已经对着云翔泼了过去。

    云翔早有防备,一偏身就躲过了,顺手抓住了雨鹃的手腕:

    “怎么?还是只有这一招啊!金银花,你应该多教她几招,不要老是对客人泼酒!这酒吗?也挺贵的,喝了也就算了,泼了不是太可惜吗?”

    金银花急忙站起身,对雨鹃喊:

    “雨鹃!不可以这样!”又转头对云翔,带笑又带嗔的说:“不过,你每次来,我们这儿好像就要遭殃,这是怎么回事呢?你是欺负咱们店小,还是欺负咱们没有人撑腰呢?没事就来我们待月楼找找庥烦,消遣消遣,是不是?”

    另一桌上,郑老板谈笑自若的和朋友们继续赌钱。眼角不时瞟过来。

    云翔仍然紧握住雨鹃的手腕,对金银花一哈腰,笑容满面的说:

    “千万不要动火!我们绝对不敢小看待月楼,更不敢跑来闹事!我对你金银花,或者是郑老板,都久仰了!早就想跟你们交个朋友!今晚,面对美人,我有一点儿忘形,请原谅!”

    金银花见他笑容满面,语气祥和,就坐了回去。

    雨鹃忽然斜睨着他,眼珠一转,风情万种的笑了起来:

    “你抓着我的手,预备要抓多久呢?不怕别人看笑话,也不怕我疼吗?”

    云翔凝视她:

    “赫!怎么突然说得这么可怜?我如果松手,你大概会给我一耳光吧?”

    雨鹃笑得好妩媚:

    “在待月楼不会,我答应过金大姐不闹事。在什么荒郊野外,我就会!”

    云翔抬高了眉毛,稀奇的说:

    “这话说得好奇怪,很有点挑逗的意味,你不是在邀我去什么荒郊野外吧?”

    “你那里敢跟我去什么荒郊野外,你不怕我找人杀了你?”雨鹃笑得更甜了。

    “我看你确实有这个打算!是不是?你不怕在你杀我之前,我先杀了你?”

    雨凤听得心惊胆战,突然一唬的站起身来:

    “雨鹃,我们该去换衣服,准备上场了!”

    金银花慌忙接口:

    “是啊是啊!赶快去换衣服!”

    雨鹃站起身,回头看云翔,云翔就松了手。雨鹃抽回手的时候,顺势就在他手背上,轻轻一摸。按着,嫣然一笑,转身去了。

    云翔看着她的背影,心底,莫名其妙的兴奋起来。

    两姐妹隐入后台,郑老板已经站在云翔面前。笑着喊:

    “金银花!今晚,展二爷这桌酒,记在我的帐上,我请客!展二爷,刚刚听到你说,想跟我交个朋友!正好,我也有这个想法。怎样?到我这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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