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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飘(乱世佳人)-第1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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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事已经做完了。'所以我要回去。”
  瑞德听见了那次谈话,他给了嬷嬷路费,并拍了拍她的臂膀。
  “你是对的,嬷嬷,爱伦小姐是对的。你在这里的事已经做完了。回去吧。你需要什么请随时告诉我。〃看见思嘉又来愤愤不起地插嘴时,他伸申斥说:“别说了,你这笨蛋!让她走!现在,人家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呢?〃他说这话时眼睛里迸发着凶悍的光芒,吓得思嘉畏缩着不敢作声了。
  她后来怀着孤立无助的心情跑去问米德大夫,问道:“大夫,你看他是不是可能…………是不是可能已发疯了?〃“不是,〃大夫说,〃不过他喝酒太多,再这样下去是会害死他自己的。思嘉,他爱那孩子呢,我猜他喝酒就是为了要记忆她。现在,小姐,我给你的忠告是忙跟他再生一个孩子。〃“哼!〃思嘉走出大夫的诊所时怨愤地想,说倒容易,但做起来可难哪!她倒是很乐意再生一个孩子,生几个孩子,只要他们能够把瑞德眼睛里那种神色消除掉,把她心中那个痛苦的空隙填补起来。一个像瑞德那样黝黑英俊的男孩,或者再来个女孩,都行呀。唔,再来个女孩吧,一个漂亮、活泼、任性、爱笑的小女孩,不像爱拉那样浮躁,多好啊!为什么,唔,如果上帝一定得带走她的一个孩子的话,为什么没有带走爱拉呢?现在邦妮死了,爱拉也不能给她什么安慰。可是瑞德好像并不想再要孩子。因为他从不到她卧室里来,尽管现在她已不再锁门,而且常常把门半开着。他好像一点也不感兴趣。他好像除了威士忌和那个红头发的女人以外,对什么也不感兴趣。
  他原来是喜爱嘲讽人但又令人高兴的,可现在变得严酷了:原来是犀利中带点幽默的,可现在只剩下残忍了。自从邦妮死后,许多曾经因他跟女儿在一起时那么彬彬有礼而深受感动、并转为尊重他的邻居妇女,都很想安慰他。她们在街上叫住他,对他表示同情,隔着篱栏跟他说话,说她们很理解他的心情。可现在既然邦妮死了,那个叫他讲究礼貌的原因已不再存在了,他的礼貌也就可以不要了。他骄横而粗暴地对待那些太太们,并打断她们的善意慰问。
  奇怪的是那些太太们并不因此生他的气。她们很理解,或者自以为理解。每天黄昏时分他骑马回家时,他醉得快要坐不稳了,一见有人对他说话便皱起眉头。这时太太们只好说声“真可怜呀!〃并且继续努力对他表示亲切的关怀。她们很替他难过,因为他伤心地回到家里后,却只能受到思嘉那样的接等。
  大家都知道思嘉为人多么冷酷,多么无情。大家看见他显得那么轻松以就从丧失邦妮的悲痛中恢复过来了,都大为惊讶。他们从不了解,也不能去了解,她那貌似恢复的背后那番痛苦的挣扎。瑞德受到全城人的深切关心的同情,而他对此既不明白也不在乎了,思嘉为全城人所厌恶,但她却生平第一次感到需要老朋友们的关切了。
  如今,除了皮蒂姑妈、媚兰和艾希礼外,她的老朋友们谁也不上她家里来了。
  只有那些新朋友坐着铮亮的马车来拜访她,急切地向她表示同情,还热烈地谈论起他新朋友的事来排遣她的忧愁,尽管她对后者根本不感兴趣。所有这些〃新人〃都是陌生人,没有一个例外!她们什么也不了解她。她们永远也不会了解她。
  她们对于她发家致富和住进桃树街上这幢大宅以前的生活,可以说一无所知。她们也不喜欢谈她们自己在穿着绸缎和坐上高车骏马之前的生活。她们根本不知道她曾经怎样奋斗,经历过什么样的穷困和种种艰险,最后才获得这幢大宅,这些美丽的服饰和银器,并且能举行豪华招待会。她们无法弄清楚。她们也不关心,这些天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她们似乎永远生活在事物的表面,没有关于战争、饥饿和打仗的共同记忆,没有扎进同样的红土地中和共同根底。
  现在她真觉得孤单了,便很想跟梅贝尔或范妮,埃尔辛太太或惠廷太太,甚至那位可畏的老斗士梅里韦瑟太太,在一起聊聊天,消磨整个下午的时光。或者是邦内尔太太或…………或任何别的一位老朋友,或者邻居,都可以。因为她们能够了解她。她们了解战争、恐怖和焚城的大火,见过亲人过早地死去,饿过肚皮,穿过破衣烂衫,受到过饥寒交迫的威胁。
  后来她们从废墟中建造了自己的幸福生活。
  如果能跟梅贝尔坐在一起,回忆谢尔曼部队侵入时,梅贝尔埋葬了一个在逃难中死亡的婴儿,那倒是一种安慰呢。如果范妮来了,两人谈起彼此的丈夫都牺牲在戒严令时期最黑暗的日子里,也会很有意思。如果跟埃尔辛太太一起回忆亚特兰大陷落那天,这位老太太拼命鞭打着她的马跑出五点镇时那焦急的神色,以及车里那些从供销店抢出来的东西一路颠簸着撒落的情景,两人会哈哈大笑,觉得又后怕又好玩呢。
  至于梅里韦瑟太太,这位开面包店已开得兴旺起来的老太太,你要是和她争着讲往事,并对她说:“你还记得投降以后坏事怎样都变成好事了吗?你还记得我们不知道下一双鞋从哪里来的那个时候吗?可是,瞧瞧,我们现在的光景!〃那该是多叫人高兴啊!
  是的,那会叫人高兴的。现在她才明白了,为什么两个从前支持联盟的人碰到一起,会谈得那样津津有味,那样自豪,那样对过去怀念不已。那些艰难的日子是考验人们思想感情的日子,可他们都熬过来了。他们都是些老兵呢。她也是个老兵。不过她不能和亲密的伙伴来重温往日的战斗了。
  啊,她现在多么希望同那些跟她自己一样的人在一起啊…………那些跟她经历与跋涉过同样历程的人,他们知道这历程有多么艰苦,可是它已成了你的一个伟大部分啊!
  但是,不知为什么,这些人都溜走了。她明白这全都是她自己的过错。她从来没有很好地关心过她们,直到现在才想起…………直到邦妮已经死了,她自己觉得又孤单又害怕,抬头只看见雪亮的餐桌对面那个黝黑的神情恍惚的陌生人,他在她的眼光下已经开始崩溃了。 
                  
第六十一章
  思嘉是在马里塔时收到瑞德的加急电报的。恰好就有一趟去亚特兰大的火车,十分钟后开。她便搭上了,除了一个手提网袋没带任何行李,把韦德和爱拉留在旅馆里由百里茜照看着。
  亚特兰大离马里塔只有二十英里,可是火车在多雨的初秋下午断断续续地爬行着,在每条小径旁都要停车让行人通过。思嘉已被瑞德的电报吓慌了,急于赶路,因此每一停车都要气得大叫起来。列车笨拙地行进,穿过微带金黄色的森林,经过残留着蛇形胸墙的红色山坡,经过旧的炮兵掩体和长满野草的弹坑。在这条路上,约翰斯顿的部队狼狈撤退时曾经一步步苦战不已。对每一个站和每一个十字路口,列车员都是以一个战役或一次交火的名称来称呼。要是在过去,这会引起思嘉回想当时的恐怖情景,可现在她不去想这些了。
  瑞德的电报是这样的:
  “威尔克斯太太病重速归。”
  火车驶进亚特兰大时,暮色已浓,加上一片蒙蒙细雨,城市就更显得朦胧不清了。街灯暗淡地照着,像雾中一些昏黄的斑点似的。瑞德带着一辆马车在车站等候她。她一看他的脸色,便比收到的电报时惊慌了。她以前从没见过他这样毫无表情呢。
  “她没有…………〃她惊叫道。
  “没有。她还活着。〃瑞德搀扶着她上了马车。〃去威尔克斯太太家,越快越好,“他这样吩咐车夫。
  “她怎么了?我没听说她生病嘛。上星期还好好的。她遇到了什么意外吗?唔,瑞德,情况并不像你说的那么严重吧?〃“她快死了,〃瑞德说,声音也像面色一样毫无表情:“她要见你。〃“媚兰不会的!啊,媚兰不会的!她究竟出了什么毛病呀?〃“她小产了。〃“小…………产,可是,瑞德,她…………〃思嘉早已给吓得说不出话。这个消息紧跟着瑞德宣布的濒危状况,使她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你不知道她怀孕了吗?”
  她甚至连头也没有摇一遥
  “哎,是的,我看你不会知道。我想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她要叫人家大吃一惊呢。不过我知道。〃“你知道?她绝不会告诉你的!”“她没有必要告诉我。不过我能猜到。最近两个月她显得那么高兴,我就猜这不可能是别的原故。〃”可是瑞德,大夫曾说过,如果再生孩子就要她的命了!”“现在就要她的命了,〃瑞德说。接着他责问马车夫:“看在上帝面上,你能不能更快一点?〃“不过,瑞德,她不见得会死的!我…………我都没有…—〃“她的抵抗力没有你好。她一向是没有什么抵抗力的。除了一颗好心以外,她什么也没有。〃马车在一座小小的平房前嘎的一声停住,瑞德扶她下了车,她胆颤心惊,一种突如起来的孤独感袭上心头为,她紧紧抓住他的臂膀。
  “你也进去吧,瑞德?”
  “不,〃他说了一声便回到马车里去了。
  她奔上屋前的台阶,穿过走廊,把门推开。艾希礼、皮蒂姑妈和英迪亚坐在昏黄的灯光下。思嘉心想:“英迪亚在这里干什么呢?媚兰早已说过叫她永远也不要再进这个门嘛。”那三个人一见到她便站起身来,皮蒂姑妈紧紧咬着嘴唇不让它们颤抖;英迪亚瞪大眼睛注视着她,看来完全是为了悲伤而没有恨的意思。艾希礼目光呆滞,像个梦游人似的向她走来,伸出一只手握住她的胳臂,又像个梦游人似的对她说话。
  “她要见你,〃他说,“她要见你。”
  “我现在就去看她好吗?〃她回头看看媚兰的卧室,卧室是关着的。
  “不,米德大夫在里面。我很高兴你回来了,思嘉。〃“我是尽快赶回来的。“思嘉将帽子和外衣脱了。〃火车…………她不是真的…………告诉我,她好些了,是不是,艾希礼?你说呀!别这样愣着嘛!她不见得真的…………〃“她一直要见你呢,〃艾希礼说,凝视着她的眼睛。同时思嘉从他的眼神里找到了答案。瞬时间,她的心像停止了跳动,接着是一种可怕的恐惧,比焦急和悲哀更强大的恐惧,它开始在她的胸膛里蹦跳了。这不可能是真的,她热切地想,试着把恐惧挡回去。大夫有时也会作出错误的诊断呢,我决不相信这是真的。我不能说服自己相信这是真的。我要是相信便会尖叫起来了。我现在得想想别的事情了。
  “我决不相信!〃她大声喊道,一面注视着面前那三张绷紧的面孔,仿佛质问他们敢不敢反驳似的。〃为什么媚兰没告诉我呢?如果我早已经知道,就不会到马里塔去了。〃艾希礼的眼神好像忽然清醒过来,感到很痛苦似的。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思嘉,特别是没有告诉你。她怕你知道了会责备她。她想等待三个月…………到她认为已经安稳和有把握了的时候才说出来,叫你们全都大吃一惊,并笑话大夫们居然诊断错了。而且她是非常高兴的。你知道她对婴儿的那种态度…………她多么希望有个小女孩。何况一切都顺利,直到…………后来,无原无故地…………〃媚兰的房门悄悄地开了,米德大夫从里面走出来,随手把门带上。他在那里站立了一会,那把灰色胡子垂在胸前,眼睛望着那四个突然吓呆了的人。他的眼光最后落到思嘉身上。
  他向她走来时,思嘉发现他眼中充满了悲伤,同时也含有厌恶和轻蔑之情,这使她惊慌的心里顿时涌起满怀内疚。
  “你毕竟还是来了,〃他说。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艾希礼便要向那关着的门走去。
  “你先不要去,〃大夫说。〃她要跟思嘉说话呢。〃“大夫,让我进去看她一眼吧,〃英迪亚拉着他的衣袖着。
  她的声音尽管听起来很平谈,但比大声的要求更加诚恳。〃我今天一早就来了,一直等着,可是她…………就让我去看看吧,哪怕一分钟也行。我要告诉她…………一定要告诉她…………我错了,在…………在有些事情上。〃她说这些时,眼睛没有看艾希礼或思嘉,可是米德大夫冷冷的目光却自然地落到了思嘉身上。
  “等会儿再说吧,英迪亚小姐,〃他简单地说。〃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说你错了这些话去刺激她。她知道是你错了。你这时候去道歉只会增加她的烦恼。〃皮蒂也怯生生地开口了:”我请你,米德大夫…………〃“皮蒂小姐,你明白你是会尖叫的,会晕过去的。〃皮蒂挺了挺她那胖胖的小个儿,向大夫妻一眼。她的眼睛是干的,但充满了庄严的神色。
  “好吧,亲爱的,稍等一等,〃大夫显得和气些了。〃来吧,思嘉。〃他们轻轻地走过穿堂,向那关着的门走去,一路上大夫的手紧紧抓住思嘉的肩膀。
  “我说,小姐,〃他低声说,〃不要激动,也不要作什么临终时的忏悔,否则,凭上帝起誓,我会扭断你的脖子!你用不着这样呆呆地瞧着我。你明明懂得我的意思。我要让媚兰小姐平平静静地死去,你不要只顾减轻自己良心上的负担,告诉她关于艾希礼的什么事。我从没伤害过一个女人,可是如果你此刻说那种话…………那后果就得由你自己承担了。〃他没等她回答就把门打开,将她推进屋里,然后又关上门。那个小小的房间里陈设着廉价的黑胡桃木家具,灯上罩着报纸,处于一种半明半暗的状态。它狭小而整洁,像间女学生的卧室,里面摆着一张低背的小床,一顶扑素的网帐高高卷起,地板上铺着的那条破地毯早已褪色,但却刷得干干净净。这一切,跟思嘉卧室里的奢侈装饰,跟那些高耸的雕花家具、浅红锦缎的帷帐和织着玫瑰花的地毯比起来,是多么不一样啊!
  媚兰躺在床上,床罩底下萎缩单薄的形体就像是个小女孩似的。两条黑黑的发辫垂在面颊两旁,闭着的眼睛深陷在一对紫色地圆圈里。思嘉见她这模样,倚着门框呆呆地站在那里,好像不能动弹了。尽管屋里阴暗,她还是看得清媚兰那张蜡黄的脸,她的脸干枯得一点血色也没有了,鼻子周围全皱缩了。在此以前,思嘉还一直希望是米德大夫诊断错了。
  可现在她明白了。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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