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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兰香缘-第1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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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找个人终身有靠,踏实度日,可钱文泽、林锦楼、戴庆,男人掰着手指头算算没一个好东西。。。。。。”

她神色嗔恨,声音怨毒道:“我相好给我通风报信,知道那龟孙子竟要对我下手,要取我性命以示对二皇子效忠,天打雷劈的下流种子,即便我做了鬼,阴灵也饶不了他!”赵月婵恨骂一场,喘了口气又道,“戴家那膫子*的,你不仁我不义,我便差人去寻我大哥,想跟娘家人于昨晚卷了戴家的东西趁夜逃了,回金陵找我爹娘,反正祖父已故,赵家也将树倒猢狲散了,还不济先寻个地方隐姓埋名下来,金银钱财也足够舒舒服服过它几辈子了。可谁知许是走漏风声,昨晚戴蓉派人追杀上来,将我兄长一家都杀了,放他娘的屁!他也没得了好死。受了伤倒在地上,让人一刀扎了个穿心透,哈哈哈哈!他堂兄也让你们杀了,哈哈哈哈!痛快!痛快!”

赵月婵说着大笑起来,带着几分快意。间或神色怨毒的骂上几句,渐渐体力不支,剧烈咳嗽两声便气息微弱下来。香兰已不想再听了,她默默将毯子往赵月婵身上扯了扯。她又去看林锦楼,林锦楼却浑身滚烫,仍旧昏迷不醒。

赵月婵虚弱道:“我浑身难受。。。。。。是不是要死了。。。。。。”方才说的那番话好似将她身上最后一丝精力耗尽。她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几岁,如同一朵开尽的花儿,颜色尚在,却干枯憔悴,将要凋零了。

香兰摇摇头。忽然道:“你这样。。。。。。值得么?”

赵月婵低声道:“有什么不值得。”

香兰不去看她,双手抱膝,仰面看着头顶随风摇曳的芦苇,道:“人这一辈子倒不怕犯错,谁还没错过呢,虽说这错有大有小,可不是真个儿捅破了天,只要能兜住了收场。便可有挽回余地,能从头再来,改了就是了。可就怕破罐子破摔一错到底。你心里头恨、委屈,所以恣情,以为这就是报复,就痛快了,可真的痛快么?如今你这样,心里就真的痛快了么?”

“我何尝不想好好生生的。可他们哪个让我安稳,我。。。。。。”

“说到底是你自己不愿忍。做错了就担着,既不想扛。也不愿改,又不愿忍苦果,闹腾下来,只能是一步错步步错。你想想,这一生你任性妄为,手段狠毒,对不起多少人。”

赵月婵闭上眼,冷冷道:“你又对不起多少人?”

香兰裹了裹身上的狐狸皮袄,她鲜少向人倾吐心事,可如今却极有冲动说出来:“我这辈子回想下来,最对不住的是两个人,一个是宋柯,待我恩重,如今他落难,我却不能相帮,恩情不还,心头难安;另一个芳丝。。。。。。芳丝原是贴身伺候宋柯的丫鬟,待宋柯有情,因我与宋柯相悦,故我们二人便有水火之势,我当时脾气尚有棱角,与她几番争执生事,她因愤恨,一时糊涂做错事,宋柯为了我,也因气恼她生事,便要撵她出去,她一根白绫便了结了性命。她母亲在宋家太太跟前说我坏话,我为表此人本就心怀不轨,当众戳穿其偷盗主家贵重之物,不曾想适得其反,反让宋家太太对我更加不喜。如今回想,当时为人处世严苛刻薄,不顾及旁人脸面,其实有些事看破别说破,转个圈换个法儿行事,也不会白白搭入一条人命了。原我不觉得当初有错,针锋对麦芒,你待我有恨我便以直还击,没什么不对的,可后再入林家,磕磕碰碰,也曾处在芳丝的境地,心里便明白了,保全人家体面未尝不是高风亮节,如今想起来倒真是后悔。”

赵月婵冷笑道:“哟,这样的善心可生生臊死我,我还真该称呼你一句‘观世音菩萨’。。。。。。我告诉你,你这样滥好人,也未必能得着好报!”她睁开眼,吃吃笑道,“你日后八成是不能生养了,是也不是?”

香兰一怔,朝赵月婵看过来。

赵月婵道:“啧啧,你还不知道罢?戴蓉那浪狗贼跟林家二奶奶谭氏勾搭上了,那断子绝孙丸就是我让戴蓉交给谭氏下的,至于后来扯上什么姜氏姊妹,我倒不知情了,可那药千真万确是从我这里出的。”她目光闪动,隐含残忍之色,笑容里带着一丝得意,“如何?观世音菩萨,如今是不是该后悔救我了?反正我也活不久,倒也不在乎你对我如何,却最恨你这样假情假意的!”

香兰看了赵月婵良久,摇了摇头,顿了顿又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不后悔救你,若再来一回,我仍会救你的。我是真心可怜你,你自私且无爱,觉着日子里满是算计敌对乃是理所应当,无法接受能够救你帮你以德报怨的人,便要一口咬定是虚情假意,做了这样的事也是不得好报。其实这人世间本来就有美有丑,正因为丑得多了,美才愈发纯粹可贵,有些人宁愿放下世人所在乎的,把美存留下来,或牺牲巨大,或是别人说不值得。。。。。。我一直觉着值得。”

赵月婵一怔,微微冷笑,便不做声了。

香兰又去看林锦楼的情形,重新给他胸口涂药,盘算着等到中午林锦楼再不醒,自己便要将他推醒,喂他吃些东西。又忧愁不知这仗打完没有,不知是否该出去求救。

她又去看赵月婵,却发觉她已经晕了过去,香兰给她伤口涂药粉时,她呻吟两声醒过来,香兰叹口气,赵月婵本就是深闺里养的娇娇贵女,何曾吃过这个苦,此番遭了凌辱,受了伤,又跌下冰河,缺衣少食,如今连颤抖都不曾,唯有冻僵的身子,只怕是快不行了。

香兰道:“你再撑一撑,再等一时,倘若再无兵马了,我便出去寻人救咱们。”

赵月婵摇了摇头,她目光茫然,扭头看了看林锦楼,忽讽刺笑了起来:“他。。。。。。他只怕也不成了罢?我原一片痴心待他,后来呢。。。。。。想不到啊想不到,我们竟最终死在一起。。。。。。有他陪我上黄泉,我倒也不亏了!”

香兰不做声。

赵月婵忽然道:“你,你把我头上的钗拔下来。”香兰便取下来,只见是一支金丝攒珠钗,珍珠硕大,极有文彩。赵月婵道:“这钗少说值三百两,倘若你要获救,便用这钗料理我后事,一口薄棺木,点个穴埋了,烧点纸钱便是,最终死后有个去处。。。。。。我不想做孤魂野鬼。。。。。。余下的银子,你便留着罢。”

香兰苦笑道:“好,倘若我活着,必来收敛你。”

赵月婵点点头,将要合上眼,忽然又睁开,目光涣散,眼角泛出一滴泪,哭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她面上泛出一股神采,比先前陡然精神起来,香兰明白这是回光返照了。

赵月婵眯着眼盯住香兰,口中喃喃道:“我不想死。。。。。。”

香兰摸了摸她的额头,怜悯的瞧着她。

赵月婵的泪一串串滚下来,道:“原先我不愿信,如今老娘倒是信了,你还真是个傻了吧唧的好人。。。。。。”她咯咯笑了几声:“你救了我四回,如今我要死了,也送一份大礼给你。你倘若命大活下来,凭借它,只怕整个林家都对你俯首称臣。”她说着伸出手,手里攥着她那已经湿漉漉的肚兜,笑容诡异道:“大礼就在这里。”

香兰把那肚兜接过来,满面疑惑的看着赵月婵。

赵月婵忽然抓住香兰的手,竭尽全力大哭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以前种种,是我自误了!”她嚎哭几声,忽然戛然而止,双目瞠大,嘴巴张开,一口气未翻上来,头一歪便断了气,泪尚挂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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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大礼

香兰呆在那里,她晃了晃赵月婵,只见头已耷拉下来,再去探鼻息,也已气息全无,正正是魂归幽冥。

在香兰心里,此人可算得上恶贯满盈,但就这样在她眼前死了,却让她感觉几分凄清茫然。她瘫坐在一旁呆坐了片刻,过了好半晌,才将那肚兜拿到眼前。

赵月婵应用之物自然极奢华,那肚兜乃是白缎里子大红缎面,上面绣着金玉满堂图样,五色宝瓶儿,葱绿配桃红的花样儿,极其鲜亮。香兰将肚兜从上至下看了一遭,并无发现异处,手无意中轻轻一攥,发觉肚兜下角有所不同,捏了捏,只觉夹层似藏了东西。她取了刀将肚兜割破,扯开一瞧,只见滚落一油布小包,香兰油布拆开,当中夹着几张信笺,字体飞扬凌乱,显见是随手所记,上面写道:

惊悉密闻,大骇!盖心腹密查,竟证吾心所疑。林锦楼与前太子密谋聚首,并差侍卫助其西去。此等五逆十恶之罪,该当满门抄斩,株连九族!又以其流连烟花巷陌,做养脂粉,凌辱吾孙月婵,休结发之妻,不顾两姓之好,实属可恶之至!然,婵亦有失德之处,楼虽恶,尤有三桩仁举:一则,骁勇善战,屡屡克敌,为国体社稷与贼相搏,坚毅不挠,圣上亦赞之;二则,自出资银两购千余亩义田,与贫者耕,不收分文,不取片粟,逢饥荒灾年必开仓赈济,广设方便,百姓感恩涕零;三则,总戎专征。而秋毫无犯,不妄戮一人者,南下剿匪平乱,禁屠城,只擒壮年男子。老弱妇孺悉数放还,民众竟箪食壶桨以迎王师,令圣上仁德威名远播。此三则乃为大义也,吾心怀忧恼,举棋不定,终有所叹。其助前太子,却未见谋反之异动,亦有忠先帝之意,吾虽因私仇恨之、恼之,却不可残害忠良焉!此事封口矣。

其后几页纸上写得皆是林锦楼派何人护送前太子。路线如何,所住何店,送至何处云云。

原来赵晋亡故,赵月婵自去奔丧,趁着赵家大乱,人心惶惶,同赵纲勾结买通小厮偷她祖父的藏书和古玩字画来卖,偶偷来一带锁的黑漆匣子。二人自以为得了宝贝,撬开才发觉,那匣子当中皆是赵晋亲笔所写杂闻杂感。并无特殊,赵月婵登时没了兴趣。不想赵刚竟无意间发现这几张信笺,二人登时如获至宝,意图谋划一番。赵月婵回到戴家,言语间透了几句口风,戴庆登时便打上主意。孰料此事未成,赵月婵便得知戴庆欲谋害于她。是夜仓皇出逃,以至遇上香兰等人。

林锦楼悄悄睁开眼。其实方才香兰将赵月婵架到他身边时他就醒了,不过装睡而已,他微微侧过头,只见香兰正背对着他,手里拿着几页纸,他眼力过人,将信笺上所写瞧了个清清楚楚,方才恍然为何在庄子中抓住的细作自称是戴家派来的。他脑中电光石火,瞬间已闪出数个念头,不由浑身发冷,又冒出汗,整个心放佛被攥得死死的,比那胸前的伤口更痛,直令他喘不过气,几欲窒息,冷汗从他额上冒出,千百种滋味涌上心头,竟令他一时茫然,仿佛午时三刻在菜市口待问斩的犯人,分外难捱。他勉强移开目光去瞧香兰,只见香兰背影一动不动,仿佛入了定的老僧。

时光仿佛凝住了,林锦楼心里如一波一波翻江倒海的浪头,每个念头都将他冲得颓然无力,这样要命的东西落在香兰手里,倘若她以此离开他呢?毕竟她这样心心念念要离开林家,这一番大难遭遇,她早已对他恩重如山,这样娇弱、爱哭、甚至偶尔会怯懦的女人,每每做出令他侧目之事,竟让他觉着自己渺小而卑微,继而对她生出羞惭与钦佩之心,这是他一辈子都未曾尝过的滋味,倘若她要走,他又有何颜面再要挟威吓她?

香兰忽然把头埋在膝上,肩膀一抽一抽的,却竭力忍住不哭出声。片刻,她抬起了胳膊抹了抹脸,林锦楼牢牢盯着她,双手竟不自觉微微颤抖,却听“哧哧”两声,香兰竟将那几张信笺撕成两半,旋又撕得更碎,而后起身走到湖边,把碎纸扔进方才赵月婵落水砸出的冰窟窿当中,沉默的看着冰水将信笺上的墨迹晕染成一团一团,最终模糊不见。直到等最后一片纸屑沉入河中,香兰方才转身往回走。

林锦楼见香兰两手空空走回来,心里不由松了口气,可紧接着又有一块更重的石狠狠击在他心上,仿佛他听见“哗啦”一声,心里头什么东西碎了,他喉头发涩,双目泛酸,悄悄别过脸,一滴泪顺着他眼角滚下来,落在他身下的大毛衣服上,留下一团圆圆的水渍。

香兰将赵月婵尸体拖到一旁,看着赵月婵的脸,良久说了声:“你的大礼,我刚刚撕了,就当没有这回事罢。。。。。。我对你没有恨也没有厌了,倘若我活着,必来收敛你,好走罢。”言毕将赵月婵的那件湿哒哒的斗篷盖在她头脸上。

这个恶毒且自私的女人,临终时其言也善。香兰立在赵月婵的尸首旁,双手合十,诵了一段经,忽听见咳嗽声,知是林锦楼醒了,连忙转身过去,俯下身道:“大爷,你怎样了?”她去握林锦楼的手,只觉那双手冰凉。

林锦楼又咳了两声,掀起眼皮,只见香兰头发蓬乱,脸仍肿的高高的,因方才哭过一场,这会子被风一嗖,又红又紫,眼睛好似核桃一样,他怔了怔,盯着香兰瞧了又瞧,仿佛看不够似的,此时阵痛袭来,疼得他一阵痉挛,咬牙忍住呻吟,费力道:“金陵书房里左边儿的博古架子上放着个黄花梨的木盒,开锁的钥匙在书案旁边青花瓮里头。。。。。。那盒子里有十几张田产地契。。。。。。”

香兰呆呆道:“大爷,你说什么呢?”

林锦楼浑身颤得厉害,方才他闭着眼,只觉意识若有似无,整个人恍若抛掷巨浪中的一叶扁舟,几番沉浮,总以为自己已死了,可睁开眼,却看到自己还活着,他怕再不交代就要这样一睡不醒,艰难的摇摇头道:“听我说……那些田产地契是给……给你的……”

香兰眼泪不由滚下来,攥着林锦楼的手,哽咽道:“我不听,谁稀罕你那些破房子破地……”

林锦楼扯了丝无奈的笑:“是啊,爷给你的,甭管贵贱,你都不稀罕……”

香兰抹了抹眼泪道:“我只想让你好好的。”

林锦楼忽然不做声了,他盯着香兰低垂的脸看了许久,他瞧不明白香兰的神情,她两汪深潭似的眸子里闪着难解的光芒,既满含温柔深邃,悲伤且珍贵,恍若星辰璀璨,他不明白当中深意,原先从未有人这样望着他。

他手足无措,刚要说话,香兰忽点住他的嘴唇道:“嘘,有马蹄声。”言罢站起身,将芦苇丛轻轻拨开四下张望,只见一队官兵正由远而近从山上奔下,为首之人骑着高头大马,一袭玄色貂鼠大氅,正是威风凛凛,不是袁绍仁又是谁?

香兰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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