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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晋显风流-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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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报,”谢道韫摇了摇头,微微冷笑道:“只是我们要找好报复的对象,找到那个放风筝的人。”

(我和感冒作斗争,差点没牺牲……各位,请原谅这写了半天还狗屁不通的一章吧……)

正文第二十八章望竹亭中辨是非

王府的后院有人在放风筝。

夏衫从来都遮不住女子曼妙的身姿,尤其是当某个女孩子耐不住闺中的寂寞,牵了轻巧的丝线,不顾那细雨微濛,打了赤足在草地上奔跑。

远山在雨中变成了水墨画般的光影,满是雾气氤氲的,让人不由自主的去猜想其中是否有浅吟低唱的轻灵。纤细的丝线在雨中更加看不清明,只有在半空中飞舞的风筝和女孩儿抬高了的手臂的应和,才让旁人认清楚这处的景状来。

时不时的便有翠铃般的笑声传来,被薄雨牵绊成断断续续的调子,像是柔软的手指一下下的面颊上轻轻的触碰着。

这样的画面太有青春气息,太有活力,太像盛世华章中泼墨而出的一笔。

放风筝的女孩是王府后院那位贵客的新宠。府上的人都知道那位贵客是王爷极为看重的人物,所以才会将一直养在手中的歌ji送给了他。看样子这位贵客对这份礼物很是满意的,所以今日才遂了她的愿,由着她在雨天放起风筝来。

只可惜现在并非什么盛世光景,或许唯独这王府雕琢出的庭院里,才能嗅出一股盛世的味道。但打开府门,向着城内看去,或是打开城门,向着城外看去,便能将这江山的味道看个通透了。

“有时候觉得,人还是越简单越好。越简单就越什么都不用想,就像她这样,下雨天还能放起风筝来。”

谢道韫坐在亭子里,微笑着看着眼前这犹如丹青画卷的风景,微微有些羡慕起来。

“能者多劳,像你这种人,就算是自己想要清闲,怕是老天都不愿意的。”梅三郎闻言在一旁轻笑,从盼兮手上接过温好的酒水。

谢道韫偏头去看他,微笑道:“这么热的天还要喝温热的酒水,甚至每走一步路都要计算的清清楚楚,你这样活着,怕是比我还要累。”

梅三郎今日穿着月牙白的白衫,依旧十分爆发的镶着金线绣成的边儿。只是这样看去,却觉得他的面色还要比这衣衫还要白上几分。他半倚在榻上,带了些疲惫的眸子时不时的向上一转,望向风筝的方向。

亭子叫望竹亭,边上自然有丰茂的竹林。风动自然竹响,雨打又得竹音。此处没了管弦,倒多了几分清静自然之音。

梅三郎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微笑着饮了杯中物。

“啧啧,”谢道韫眸中带笑的看着梅三郎的袖口,“你这衣服上的绣品可是逾制的,你倒是穿的自然。王爷没见着过?”

“你又不是不知道,司马昱年纪大了,眼神不好。”梅三郎轻笑着抚摸自己袖口上的刺绣,那是龙形。

谢道韫转了头去瞧天上的风筝,目中似笑非笑,心想这人竟然直呼会稽王的名讳,若非不拘礼法狂妄无忌,那

便是说明他们之间是合作,而不是驱使了。

风筝被雨打的有些歪斜,放风筝的女孩子有些焦急的在草地上直跳脚,偶尔一两声轻呼遥遥的传过来。淡淡的雨在她身上形成一层薄薄的雾,果然像淡墨寥寥数笔的勾织。

“慕容儁称帝了。”谢道韫有些突兀的提到北边的光景,并不侧头,只是静静的听梅三郎的反应。

“不用试我,”梅三郎笑了起来,那笑容美艳至极,却又因为肤色的苍白而变得有些虚无缥缈,“你是聪明人,该清楚的都清楚,何必再穷究什么。”

“你这人太无聊。”谢道韫摇了摇头,轻笑道:“打一开始就把自己隐藏的那么深,如今若不是每半个月都需要我为你度气续命,恐怕我连跟你这样对饮的机会都没有。即便现在也一样,天天看着你莫名其妙的做着做那,东一撇西一捺的看似写意,却分辨不出你到底想要写出一个什么字来。”

“我写的甲骨文,你自然看不出。”梅三郎笑的有些轻快,很难得的开了个玩笑,而后又道:“你看不出就好了,若是连你都看不出,这世间能够看出来的人就不多了。”

“那你这是承认了?”谢道韫略微挑眉,“那你倒是说说看,你让海涛天打捞干净了整个会稽城中的江湖中的小鱼小虾,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做帮主的,哪个不想将自己的帮派发扬光大。反正如今身在会稽,就顺势清扫一下,哪有什么多余的目的?”

“你这人忒不诚实,你信不信,下次我来给你度气的时候,定然会少度那么一分两分,让你难受上一两日。”

梅三郎闻言用极深邃的眼神偏头去瞧她,似笑非笑的轻声道:“你不舍得。”

“有舍才有得。”谢道韫笑的意味深长。

微风吹动,正是和煦南风。梅三郎却忽然捂了胸口,冷汗不住的从额上滴落。

一旁低眉顺目的盼兮吓了一跳,急忙起身就想着去找大夫,却被梅三郎一个冷眼制止,又打发她下去了。

谢道韫不说话,只是拿起自己的那杯酒轻轻的饮了,笑着去瞧梅三郎那比死人还要惨白上几分的面色。

梅三郎身上的冷汗依旧在流,紧咬着的下唇渗出几滴血迹来,在毫无血色的唇边红的触目惊心。此时他却微挑了嘴角,斜了凤目去瞧方才自己喝过的酒盏。

“别乱想,”谢道韫从食案上捡了两粒花生扔到嘴里,“是方才我给你度气的时候,偷偷做了点手脚。”

梅三郎仍旧笑着去瞧谢道韫,只是额上不住向外渗出的冷汗未停,不过片刻功夫,竟是打湿了身前的地面,就如同偶尔被吹进亭中的一片细雨一般。

“宁死不屈的模样的确不适合你,可是你能不能多少配合一

点,皱个眉头、闷哼几声什么的,要不然就吐几口血出来,也能讨讨观众欢心不是?”看着梅三郎那仍旧淡淡的笑,谢道韫有些恼火的挠了挠头,道:“真是叛逆的小孩牙子。”

梅三郎仍旧淡笑不语,只是当真如同谢道韫所说,吐出一口血来。

“不是我说你,你自己的身体,自己最为清楚不过。若是我不再医治你,你还能撑多久?”谢道韫叹了口气,为梅三郎和自己都斟上了一杯酒,“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的……你把你要做的事情说一说,没准我听着有趣,便也帮着你做上一做,即便你真的死了,也没有多少遗憾不是……”

“你之前跟我讲过的那个抛弃妻子的故事,我倒是不得不信的,只是顾家那么多人,你到底想要报复哪一个?总不能全天下是个姓顾的,你就想给他一板砖吧?这样不好,这样不和谐……”

“还有北边那个慕容家啊,那个燕国。慕容恪、慕容儁他们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你那日听说我杀了慕容恪干嘛那么高兴?你干嘛还一直想要亲手杀他?你才多大,就算是有敌人,也不可能玩到那么远去吧……”

“想来想去,也只有一种可能……鲜卑人的皮肤要比中原人白上许多,你这人的白虽然是因为病中皮肤不带血色,但想来,还是要比正常中原人白上不少的。你狠慕容家的人,甚至在慕容家称帝之后,竟然也要穿上这样逾制的衣服,那么很可能,你也是鲜卑人,甚至是跟慕容家有愁的鲜卑人……”

“我这人虽然历史不错,但对于鲜卑人的历史还真没怎么研究过,所以恕我不知你到底是鲜卑哪一姓氏的人了。不过如此想来,你父亲当时之所以抛弃你母亲,恐怕不单单因为士庶之别,更重要的,是种族有异吧……”

“我猜,你被你父亲抛弃之后,应该是跟着母亲流落中原了。但之后又有了几番奇遇,这才遇上了前任粮帮帮主,还认了义父是吧。至于你义父身上的功法没有传与你,其实你也不用揪心,这是我们这门派的禁忌,不是可以随便传承的。你义父还是很疼你的,所以才将这粮帮给了你。但是我有些好奇,他将这粮帮交到你手中之前,到底知不知晓你的出身底细,到底知不知道你是一个异族人……”

说到这里,谢道韫喝了口酒水润了润喉咙,而后抬头去看他的眼,道:“更让我挠头的是,就算是你想要对付抛弃妻子的顾家,对付远在北方的慕容家,你为何又要和会稽王联合?你是嫌如今的天子太过安逸于温柔富贵乡,所以想要按照你的意思,推一个有野心有抱负的皇帝上位?会稽王、桓温、你,你们三个,刚好一个有名,一个有兵,一个有钱,这样想来,也是天下都去

得了吧?”

“你不用再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装什么高深莫测,说实话,你也知道几分我的性子,我是不介意谁当皇帝的,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所以只介意身边人的安危。可现在的问题是,我那道菱姐姐嫁到了王府,我谢家如今又让我谢万伯父去了桓温手下出仕,而我又跟你有些干系。这样的一切放到外人的眼里,他们会以为我谢家也是这条船的一员。”

“你本就是想要借着谢家的名号做事的,若是放在以前,我自然可以随你。但问题是,你们有敌人,而那个敌人现在正在动手,而我们谢家也成了他们的目标之一这样一来,我们谢家的生意很亏本,所以我很不高兴。所以,为了平息我的怒气,你现在能做的事情,就是告诉我你们的敌人究竟是哪一路的神仙?那个放风筝的人,究竟是谁?”

正文第二十九章兵行险招

城外刺杀的风波过去,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平常的时候。

除却那日从会稽王府归来后,听闻了城外流民因为粮食越发越少而有些骚动之外,这日子也就风平浪静下来。

说来也是,即便会稽城中的储粮足够,给外面这上万流民发上一月两月已是不容易,更何况如今流民的数量还在增多,从后来的流民口音听来,这受灾的区域竟是越来越大了。

如今还是夏季,就已经如此光景。今年的秋收是不用再想了的,只是这样下去,整个冬天又要怎么熬?

流民是想不了那么远的,他们已经处在了生死线上,只要能熬过一天便是一天。毕竟像伯牙叔齐那样的高洁之士是极少的,正常人都会有求生之欲,那是根植在骨子里的,不可移除。

一天得来几口清可见底的粥,看似悲苦,却总要比什么都没有来的强。毕竟是有些粟米在里面的,喝上那么一两口,那肚子里温热的感觉扬起来,总能让人感觉自己还活着,这就很好了。

到了这种时候,人性中美妙和丑陋的一面便都显现出来。一方面有借着自己拳头大,便想要从旁人嘴里夺食的。另一方面又有生了病的老人,觉着自己熬不了几天了,便将自己手中的粥让给了不曾相识的娃。

雨仍旧没完没了的下着,离会稽城不远的海岸线早已比往年高了许多。往常住在海边的渔民要么搬进了城中,要么仍旧守在船上,吸着沾染了潮气的旱烟,眯着眼睛看这片养了自家好几辈子的海。

想要打渔已经很费劲儿了,因为近海的鱼都已经被流民们捕食的差不多。更何况好多渔网都在人们抢夺时被撕成了破烂,如今除了会些水性、手脚伶俐的人,能够下海捞上一两条鱼外,大多数的人就只能够望鱼兴叹了。

也有想着发国难财的人,多是些会稽当地有些权势的土财主。他们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些米粮,以高于往常市价五十倍的价钱卖着。反正对于灾民来说,身上的钱财也早就成了不能果腹的铜片子,能换些粮食来,也是好的,管他多少呢?

更有那瘦成了竹竿的孕妇喝着丈夫递来的米汤,蜡黄的手下意识的抚摸着鼓鼓涨涨的肚子,早已不知道这孩子是死是活。

但孩子终究是生下来了,在夜晚时有些突兀的哭叫。只是那哭叫的声音太过弱小,甚至连旁边睡的正香的人都没有吵醒,只是在梦里喃喃的骂了两句什么。

只有隔着十余步外的老头望了过来,有些欣慰的笑了笑,靠着身后因为失去了树皮而枯萎树,闭上了眼,而后再也没有醒来。

在同一夜的出生与死亡。

人们脸上蜡黄的皮肤并不比枯树好看多少,甚至连那些浑浊的双目也都如同凋残的

树叶一般。只有雨每时每刻的给人们带了些生气,但是听的多了,又总觉得是一种催命的序曲。

会稽城的城门很高,城门上守军的衣甲被雨水打的光亮。流民们日复一日的拿起残缺不全的容器,拖着疲惫的身体去领粥,看着发粥人那不停的在大锅中摇动的勺子,只觉得灵魂都可以陷进这米粥中去。

仅有心中的一点希望在支持着,只希望有朝一日,他们可以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和心,重新回到自己的那片本就贫瘠的土地上,然后耕种,等待下一年的丰收,或是沉重不堪的赋税。当然,那是好的结果,若是再差一些,也许自家的土地会迎来异族的马蹄,而后就是杀伐与血水,将双目染成赤红的颜色。无论双目的颜色如何,都是同样的空洞与无望。

其实最令人赞叹的不单单是星空和道德,还有一点,便是生命的韧性。它耐得住摔打揉搓,耐得住酷暑苦寒。就像大多数人,卑微且挣扎的活着,带着铜豌豆般的韧性。

但那日的城外还是乱了,不是因为一天比一天来的稀薄的米粥,而是因为一个消息,一个会稽城中粮食不足的消息。

恐慌永远是蔓延的最快的情绪,比瘟疫还要快上几分。人们从四面八方听来这个消息,然后开始害怕自己再也踏不上故乡的土地,再也不能在自家的草棚上看日出,再也不能和村里的二世祖做没有赢面的抗争。于是他们慌了,在有人或无人的煽动下。

发粥还在继续,却已经有人往没有关闭的城门中挤去。第一批人很少,自然很轻松的被反应过来的守军们打了回去。而后便是第二批更多的流民,相对应的也是更多的官军。

发粥的场子没有人再管,守军们拿着刀枪发了一顿生猛的威风后,带着挂了彩的伤员退回了城中,以及一片问候旁人祖宗十八代的谩骂声。流民们无力的对着高大厚重的城门,终于如同潮水般退了下去。有人早就趁着混乱,将官军们没来得及带回城门的米粥抢夺一空。不多时,整个场上只剩下几具无人理会的尸体,以及一口仍在转圈晃动着的大铁锅。

雨很快将所有的罪证都洗刷干净,如同天空一般一碧澄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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