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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浮图塔-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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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云看她那样子心里也乱了,压着声儿说:“主子,您别吓唬我。咱们回宫前也说起过这事儿,皇上御幸总是难免的,您自己也看开了的,这会儿怎么又成这模样了?”

彤云不懂,说的时候是一出,真轮在上头了,又是另一种况味。她没羞没臊和肖铎纠缠,那是相爱的两个人,他就算把她吃进肚子里她也甘愿。可换了个人,不一样的形容儿举动,甚至连气味都是不一样的,她觉得怕。她和肖铎最后虽没到那一步,她心里拿他当自己的男人,要是承了帝幸,她对不起他,连远远看他的资格都没了。

可是她不傻,皇帝火急火燎把她弄回来,火急火燎当天就要见真章,是不是察觉了什么,对肖铎起了疑心,着急要验证?自己抵死不从明摆着不打自招,要消除他的疑虑,只有打落牙齿和血吞。

到了这种举步维艰的境地,似乎没有别的出路了。不说肖铎远在南京,就算他人在京城,恐怕对这事也无能为力。要推诿总有借口,说身上见了红,男人避讳这个,绝不会对你下手。但是这样保得住几天?叫人说起来点你的卯就来事,还是里头还是有猫腻!

她站在地心抬眼看房梁上,藻井是海曼花卉的,边上椽子一色的透雕嵌雕,装饰着鹤鹿回春和二十四孝图……

彤云见她眼神不对忙上来断喝,“呸呸,作死的要来勾人么?滚得远远的!”一把把她拉到宝座上坐定了,连着摇晃了好几下叫她醒神儿。老话里常说,那些屈死的阴灵要投胎得拉人垫背,紫禁城里旁的不多,吊死的最多。遇着点儿沟沟坎坎就想着往房梁上看,那是鬼在勾人魂魄,引诱你给她做替身。眼见着天暗下来,这眼神可叫人头皮发麻。她在旁劝谏着,“心思别往窄了去,咱们再想法子。您看上头干什么?悬在那儿顶什么用,皇上照旧为难肖掌印。”

音楼低头嗫嚅:“我不怕你笑话,这身子就想留给他。”

彤云为难道:“奴婢跟了您这么长时候,您心里想什么我都明白。您是一颗心付与谁,此生就无二志了,这样真傻,可我还就觉得您这么局气才是条汉子!”

她转过脸来苦笑,“我琢磨过了,这回我不能躲,躲了授人以柄,对他怕是不好。既然没别的法子,我就侍寝吧!伺候一回也算对得住皇上早前的救命之恩了,然后……拖上三两个月的,再死也牵扯不上他了。”

彤云听得发澳馐且恍牟幌牖盍耍炕钭乓膊坏ノ切┣榍榘亩餮剑 

“我还为什么?”她红着眼圈说,“和家里闹成了这样,我从来都是一个人。后来遇见他,知道不应该,可架不住想凑对儿做伴。”

彤云看她真可怜,什么凑对儿做伴,弄得宫女找对食一样。自古有义奴,自己这种贴身伺候主子的宫人出宫无望,反正是这么回事了,自己横下一条心来,好歹成全了她。左右看看无人,抓着她的手说:“奴婢知道您的苦处,您和肖掌印要死要活的折腾,我心里不是滋味儿。眼下有条路,娘娘愿不愿意听我指派?”

这丫头鬼点子多,音楼知道她脑子活,点头道:“我听,你说怎么办?”

她运了好几回气,手上越抓越紧,“过会子皇上来用膳,您下死劲儿灌他,把他灌得迷迷糊糊的您就出去,后头的事儿您别管,交给奴婢来办。”

音楼一听吓得三魂七魄都飞了,“你别不是要弑君吧!”

“哪儿能呢!”她打着哈哈摆手,“您家里和您不亲,我还想着乡下老子娘呢!闯了祸,叫一家子跟着掉脑袋么?”

“那你怎么打算?”音楼觉得没底,心里不大踏实,“你什么想法得告诉我,我搭把手也好啊!”

“到时候我再嘱咐您,您先沉住气,好好伺候别叫人起疑。您不是要把身子留给肖掌印吗?”她把她鬓边垂落的发顺到耳朵后头,铿锵道,“奴婢一定帮您想法子。这么的您就能好好活下去了,我也弥补弥补上回害您中毒的过失。”

第67章芳草迷途

音楼一直觉得彤云脑子比自己好使,她既然有了主意,自己就摸着主心骨了,一切行动全照她的指派来。

皇帝装了那么久的正人君子,小宴后半截的时候剑走偏锋,也许真是喝高了,大着舌头拉住她的手说:“其实朕登上这宝座,有一半儿是为了你。朕不是个有野心的人,打小人嫌狗不待见。皇父瞧不上,总师傅也不拿朕当回事,在上书房读书,朕只能坐在最后一排。朕就这么缺斤短两地长大……后来开衙建府,总算有了自己的地盘儿。皇帝换成了我皇兄,我没被外放就藩,瞧着是天家骨肉亲情,其实还不是怕我在外头图谋造反!这回好,留下我,留出祸来了……”他比出个手刀唰唰砍了几下,“宰了他那只小崽子,老子自己称王……”

音楼心里踏实下来,连这种话都说,证明他是真醉了。保险起见再添上一杯酒往他嘴里灌,“我主英明神武!今儿高兴,多喝几盅也不碍的。”

他迷蒙着两眼看她,“没错儿,今儿是高兴……你从南边回来了,朕连早朝都没上好。”她穿着便袍,袖口阔大,他伸手一焯就探到肘弯那里去了,在那片冻乳一样的皮肤上尽兴地抚,喃喃道,“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音楼被他摸得浑身起栗,索性上去搀他,在他耳边媚声道:“万岁爷乏了,御前送了起坐的褥子来,都归置妥帖了,奴婢扶您过去歇着。”

他手不老实,在她颈间胸口乱窜,她没法子,只有咬牙忍着。好容易到了床上,男人分量重,几乎是垂直砸了下去,他一手勾住她,直接压在了身下。

他喝了太多的酒,酒气熏人。明明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靠近了却令她不适。她心慌意乱,他力气那么大,简直让人招架不住。密密的吻席卷过来,音楼欲哭无泪,好不容易抢出了嘴,勉强嗔道:“皇上好不体人意儿,总要先容奴婢洗漱洗漱。才刚帮着看菜来着,这一身味儿,怎么好意思伺候皇上。”边说边挣出来,憋了一嗓子莺声燕语,“主子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闪身出了帘子,到外间的时候两条腿还在哆嗦。找彤云也不在,正慌得不知怎么好,梢间的菱花隔扇门打开了,幽幽一股香气扩散开,定睛看,彤云穿着她的海棠春睡轻罗纱衣从明间那头过来,曼妙的身姿在罩纱下若隐若现,音楼才发现这丫头原来那么好看!

可她这是要干什么?打扮得这样,是打算替她么?这怎么行!她迎上去,低声道:“你疯了呃,这就是你的好主意?”

彤云在她手上用力握了下,“没别的法子了,就这一回!然后您就称病,或是说来月事,拖到肖掌印回来再做打算。奴婢不值什么,埋在这深宫里也是这么回事,横竖没人在乎我是不是干净身子,我也用不着对谁交代。您不同,您有爱的人,不为自己也为他。奴婢羡慕您,能轰轰烈烈为自己活一次。我这辈子是无望了,就指着您好!”

音楼能感觉到她镇定掩饰下颤抖的身躯,为了保全自己毁了她么?她干不出这样的事来!她拉着脸说不成,“你这法子不可行,宫女自荐枕席是什么罪过,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我不能拿你的性命开玩笑。”

“我进去把灯吹了,皇上不发现就没人知道。来不及了,您也别和我争,不把您扶持好,我往后怎么仗着您的牌头耀武扬威?”她含泪笑道,“又不是上断头台,怕什么?您踏踏实实在梢间等我,等四更梆子响了咱们再换回来。我托您的福,也做回女人,要不守着身子到死,白来人间走一遭。”音楼再要说话,她把手指压在她唇上,轻声说“我去了”,回身进了配殿,轻轻把门掩上了。

彤云胆儿太大了,她早有准备,似乎就在一瞬,想阻止都来不及,眼看着她衣角翩翩消失在门后。音楼站在那里发愣,脑子一时清醒一时糊涂,突然晕眩起来,脚下站不住,跌坐在重莲团花地毯上。

殿里的蜡烛果然熄灭了,她怔怔盯着门上的龟背锦槅心,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死了恐怕要下十八层地狱了。彤云真倒霉,跟了她这个没用的主子,没让她过上一天横行霸道的日子,现在还要为她这点可悲的儿女私情葬送清白,往后叫她拿什么脸去面对她?所幸皇帝来哕鸾宫的排场和别处不一样,没有候着叫点儿的太监,也没有敬事房拿本子记档。阖宫的人都打发了,偌大的殿宇静悄悄的,只有案头莲花更漏发出滴答的声响。

她浑浑噩噩退回梢间里,倒在榻上看窗外的月,细得游丝样的一缕,堪堪挂在殿顶飞扬的檐角上。她开始怀疑,自己这么死心眼到底值不值得。一个好好的彤云为她牺牲了,肖铎呢,在南京稳妥得很,恐怕真的是恨透了她吧!还不回来么?如果这回的事穿了帮,等他到京城,恐怕她和彤云都停在吉安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朦胧间睡着了,听见门臼吱扭,猛地警醒过来。起身看,彤云摇晃着迈进门槛,她上去搀她,小心翼翼问她还好么,她似哭似笑看了她一眼,“不太好,有点疼啊!男人心真狠!”

她说得尽可能轻松,音楼的眼泪却簌簌落下来,“我对不住你,让你吃这样的暗亏。开了脸又不能讨利市,还得瞒着人,实在太委屈你了。”

她咧嘴道:“利市您赏我就行了,我看上您那套缠丝嵌三宝的头面,一直没敢开口呢!”弯腰坐下,又一通吸冷气,“哎哟要了命,这是木桩子楔进肉里,疼死我了。”一头说一头把身上衣裳脱了下来,招呼她,“您快换上,赶紧过去吧!我料着时候差不多,寅时三刻该起身准备上朝的。不过皇上要是想再来一回……您就装疼,疼得要死要活的,千万不能答应。”

事已至此也是走投无路了,总不能功亏一篑的,音楼换上纱衣,悄悄潜回了配殿里。

檐下的风灯照进微微的亮,皇帝背对着帐门,身上搭黄绫薄被,露出肩背白晃晃的皮肉。她吸了口气登上脚踏,在他身侧躺下来。北京的后半夜有点凉,看他半个身子裸在外面,替他把被子往上扽了扽。

这么一来把他闹醒了,他翻身过来揽她,嗓音里夹着混沌,咕哝道:“才刚出去了?什么时辰了?”

音楼吓得不敢动弹,唔了声说:“才三更,还早呢,再睡会子。”

他把脸埋在她颈窝里,梦呓似的喃喃:“朕很高兴,明儿和皇后商议,晋你的位分。”

她大大地心虚起来,怕深谈把他的瞌睡赶跑了,真像彤云说的那样再来一趟,那可怎么抵挡!便含糊道:“奴婢困得厉害,明儿再说吧!”

他只当她害臊,笑道:“你身上不好还伺候朕,难为你了。”她背过身去不说话,他也不生气,靠过去一点,把手放在了那饱满的胸乳上。

五更起身她没有相送,卧在床上磕头。皇帝一向有怜香惜玉的心,提着龙袍的袍角登床来看她,坐在床沿抚她的脸,“你好好将养,让太医来请个脉,昨儿夜里伤了元气,吃几剂补药就回来了。朕原想不声张的,可又怕委屈了你。还是让敬事房把档记上,不能让你白担了虚名。该有的赏赉一样不能少,等着吧,回头给你恩旨。”

音楼不知道说什么好,想推辞,皇帝压根儿不等她张嘴,径自让人伺候着出去了。

“皇上留宿没避人,一觉睡到大天亮,这会儿紫禁城里怕是没谁不知道的了。他说得也没错,您不能枉担了虚名,否则宫里上下都得笑话您。晋位就晋位吧,肖掌印要是和您一条心,别说您没侍寝,就是真让万岁爷翻了牌子,他也不该怪罪您。”彤云坐在荼蘼架下分析得头头是道,兜了一圈话又说回来,“不过他这人儿吧,讲理的时候讲理,不讲理的时候也难办。反正您别犟脖子,他要是和您闹,您把实情告诉他,请他想想法子。皇上不是就图个新鲜吗,劲儿一过就忘了。譬如寻摸几个绝世美女送进宫来,往养心殿一塞,皇上有了新玩意儿,别说您这头,恐怕连奉天殿上朝都忘了。到时候批红还得落在肖掌印手里,皇上忙找乐子,肖掌印忙揽权,各忙各的相安无事。”

这丫头该多大的心啊,能够说得这么事不关己。音楼巴巴儿看着她,“你往后可怎么办?女孩儿家遇着这样的事儿,我知道你比死还难受。”

彤云笑了笑,“我不难受,对我来说真没什么,只要您好好的,别寻死觅活的,我怎么着都认了。我自己没出息不打紧,主子有了体面我也跟着荣耀。再说那位毕竟是皇帝,又不是市井里的泥脚杆子,我也不吃亏。我以前跟主子,跟谁谁嫌我,我明明是关二爷转世,那些有眼无珠的愣没认出来!等下回我得上咸安宫转转,里头有我伺候过的两位主子,还有跟前那些欺负过我的亲信们,我让她们瞧瞧,我是娘娘身边女官,我在外头横着走,她们只能关在佛堂里吃斋念佛守一辈子孝!”

音楼知道她在安慰自己,越是这么她越难受,“做奴婢就是横着走也不体面,自己要能晋位才好。我得想个法子,早晚把实情告诉皇上,那些赏赉和封号都该是你的,我占着算怎么回事呢!”

彤云嗤地一笑,“我的主子,您别傻了!从古到今后宫被皇帝临幸过的宫女有多少啊,要是全受封晋位,那还不乱了套了!我听说老辈儿里宫人更苦,没赏赐不说,主子知道了骂狐狸精勾引万岁爷,还要挖眼睛打断腿。和她们比比,我可强多了。”

她说得轻巧,还是自己给自己找退路。音楼心里都明白,这上头亏欠,别样上得好好补偿她。反正她们两个臭皮匠,合起伙儿来偷梁换柱糊弄过去了。

皇帝金口玉言,说出口的话就一定会办到。中晌的时候坤宁宫的懿旨来了,除了例行的赏赐,还把她端太妃里的太字去掉,不管她乐不乐意,打今儿起,她就正式成了明治皇帝后宫的一员。

不过说到底算是收继婚,不像正牌的妃嫔们说得响嘴,不管皇帝给多大的脸,到她宫里来道喜的,除了合德帝姬就没别人了。这样正好,她也落个清静。皇太后那里的晨昏定省告假缺席了,不来不去大家都高兴。帝姬隔三差五串门,带来些各处搜罗的消息,告诉她皇帝是如何力排众议册封的她,皇后是如何劝说皇帝暂缓让她移宫,太后又是如何下令惩治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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