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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凉城客栈-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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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的凉。

寒冷,饥迫,孤峰,少女。

言少卿已好久、好久没吃过热腾腾的食物,她甚至已三天两夜滴水未进了。

在这个荒山之夜,除了兽鸣和风声,就只有恐惧和逃亡。

十七天来,在山上不停的隐藏、恶斗、流窜、再隐藏……给她唯一的记忆,除了千辛万苦的九死一生,就是一生九死的万苦干辛。

唯一有生气的、唯一暖的、唯一美的,是远远看到山脚下,村落里冒出的缕缕村炊烟,那是族人们在生活做饭。

很遥远,遥远的触不可及。

残焰在狂风中的余烬,做出垂死挣扎的狞厉。

它,就睡在残薪旁,就像一头自上古洪荒世界里残存下来的猛兽,就如狮虎和豺狼交尾时发出的响动,鼾声如雷。

它没有名字,所有人都叫它兽奴。

它全身已经腐烂,毛连着皮,皮带着肉,一条条、一块块,红的、黑的、白的,翻卷着,垂挂着;它的五官都已经变形、扭曲、溃烂,脓包和暗疮交替,脓水与血汁黏黏的、稠稠的、烂烂的;它在睡梦里,牙齿仍发出啃啮的嘶磨响,一只血红独目仍瞪得大大着,在黑暗里像一块红妖石,很妖的红着,很红的妖着。

这一十七天来,言少卿这位柔弱的少女,就是跟着这头野兽渡过。

她悄然欲泣,她欲哭无泪,她崩溃无助,她绝望无依。

她想回家。

家?

家呢?

——我曾经有个人人羡慕的家,一个人人向往的童年,还有一个人人嫉妒的他。

我的娘亲叫戈婷婷,是“僵尸门”上一代门主,“青龙会”十八大护法“九天九地十八人魔”之一的“尸魔”,已拥有“不灭尸”成就的言青平义女,“尸魔”言青平也就是我的外公。

娘亲自幼就是美人胚子,人人称羡,非但受到“潇湘”武林大批江湖侠少的热烈追求,就是在“僵尸家族”,也有数不清的子弟、高手、才俊、名宿心甘情愿的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娘亲不但人美,人心也好,门里门外,叔伯兄弟们都宠着她、疼着她、护着她、爱着她,一如数月之前的我。

十六岁那年,在“紫甲堂”堂主“紫僵”言伯福大伯父大力撮合下,娘亲终于下嫁给了当时“僵尸门”中风头最劲、但比她年长好多的二弟言伯案,我的父亲。

娘亲与父亲成婚之后,父亲在“僵尸门”的地位和事业,更是扶摇直上,一日千里。

不久,外公“尸魔”言青平,在歼灭“衡山派”的“五大剑叟”一役中,被“五岳剑盟”盟主“金面佛”冷震岳偷袭,受创蛰伏,回到“阎罗塔”养伤。父亲在三位叔伯长老的的支持下,迅速擢升为“僵尸门”门主,并因其骇人的声望,以及惊人的声势,被江湖同道称之为“尸王”而不名。

父亲因为得到娘亲这个贤内助的帮助,“僵尸门”在他的打理下,声名鹊起,“尸王”在“潇湘”一带的权力不断膨胀,影响力亦越来越甚,远超外公昔日。

不久之后,我就出生了,在我出世之前,我还有两个双胞胎哥哥,少伯和少仲。好像听说是因为得罪了什么“青龙老大”,两个哥哥很小的时候就无故夭折了,爹娘对这件事忌讳莫深,也从来无人敢多嘴提及此事。

也许正因为这个原因,在我父亲没有性情大变之前,爹娘都视我如至宝,三口之家,其乐融融。

是什么时候父亲开始变了呢?是什么时候我的噩梦开始了呢?

是一个人的出现。

这个人叫龚邪,“青衣”龚邪。

那个时候,“僵尸门”几乎同时出现了两个优秀的人物,两人都很出色,两人都很年轻,两人都有着不可限量的大好前程。

一个叫“月下飞尸”言青鬼。

一个叫“青衣”龚邪。

言青鬼是三叔“青僵”言伯禄的儿子,也是父亲最得意的徒弟,比我大十二岁,“僵尸门”近年来少有的后起之秀,按照家族行辈,我应该叫她十一哥。

可是言青鬼对娘亲很是心仪,很是亲近。

他曾对他的好友“京城”纨绔蔡鯈盛赞过娘亲:“我家二婶母那无对颜色,世间少有,便是你蔡相府八百丽姬与她站在一起,也都好像是从地底里冒出来的不堪稼禾,一身是泥。”

娘亲也很欣赏、很喜欢言青鬼。

有一次我亲耳听见娘亲对外公说过:“只有青鬼这样锐意进取的年轻人人,才能光大咱们‘僵尸门’的门楣。”

另一个人是“青衣”龚邪。

他这个人好像从天而降,突然就出现在“僵尸门”,一出现就被父亲委以重任,出任“红煞堂”堂主,那是刑堂,执掌三千族人的生杀大权。

“青衣”龚邪上任后第一件事,亲手严办的第一件案子,就是将四叔“白僵”言伯寿的独生子“尸沉大海,无影无踪”言午许处死,罪名是言午许奸污了他自己的三婶、三叔“绿僵”言伯禄的小老婆蔡花。

让人感到惊讶和奇怪的是,对于有杀子之仇的“青衣”龚邪,一向心胸狭窄的四叔“白僵”言伯寿,非但没有心存任何芥蒂,更对他大加赞赏,拍手称快。

后来我年纪稍长,始想通并非四叔有什么大量,而是因为“青衣”龚邪背后有着强硬的主子和强大的靠山。

他是“京师”第一权臣、“权力帮”大佬蔡京的人!

当时我并不知道,父亲正和蔡京父子秘密在进行一个不可告人的图谋和计划,而“青衣”龚邪就是蔡京派到“僵尸门”具体执行、协助、监督这项绝密计划的代表人物。

我很不喜欢这个看上去就一脸坏笑的家伙,他很讨好我,他知道我喜欢养花花草草猫猫狗狗,就送了我一只小乌龟,很小很小很小的一只。

就连他送的小乌龟,看上去都是只心术不正的“坏龟”。

我喜欢给我的花草和宠物冠上各种我喜欢的名字,我种的树,栽的花,我养的小狗、小猫、小马、小兔子、小猴子、小毛驴、小穿山甲都有名字,有的名字还起得跟江湖上的成名大人物一样。

我有只喜欢晒太阳的小猫叫“洛正熙”,我有尾热衷吐泡泡的小鱼叫“云端”,我有个可爱的小兔子叫“布烟卿”,我有头腿脚不好的小毛驴叫“辰源”,我有条孤僻的小穿山甲叫“冷北城”,我有匹任性的倔马叫“奥巴”,我还有名赖皮猴叫“鞍赔进山”,“奥巴”马有事没事地就会尥尥蹶子、去欺负欺负死皮赖脸的“鞍赔进山”。

“青衣”龚邪送我的那只小乌龟,我叫它“龚小邪”。

龚邪时常在“阎罗塔”外吹笛子给我和“龚小邪”听,他的笛声就像他夜色里那双妖异的瞳,充满了诱惑和**,让人听了红了面、赤了耳、动了心、离了魂,然后渐渐沉沦。

如果,我的生命一直那般继续下去,那该有多好?

第六章 情人眼里出僵尸

(ps:谢谢手掌大人、落雨辰、程中侠、钱缘道人、柴如歌、辰源、幻听、彩虹、公子明、妄幻想各位大大的捧场和月票并红包;东东酱重感冒了,巨难受,挣扎着更一章,求各种安慰。)

引起“僵尸门”变故的,首先是流言。

——无休无止的流言。

因为娘亲言婷婷常常盘桓出入“阎罗塔”,最初的蜚语便是有人质疑娘亲和她的养父、我的外公“尸魔”言青平有着不可告人的暧昧不伦关系。

外公为了避嫌,更为了不牵累娘亲,因而毅然决然的放弃“僵尸门”所有的一切,在声名狼藉中偷偷离开,再不知所踪。

然后,是父亲的性情大变。

让我最记忆深刻的一次,是一个叫言小耳的小丫鬟,因为耳朵失聪没有及时回应父亲的问话,爹爹就把她的两个耳朵都撕了下来;还有一次,有个叫言小目的小厮,因为不小心在进入“黑凶堂”时撞破父亲和三婶婶蔡花私通且白日淫乐,所以给他挖了一双眼珠;就在我被劫的前一天,父亲又为一件小到针鼻大小的的一件小事儿大发雷霆,把“堵怨堂”上供奉的历代“僵尸门”祖宗灵位悉数摔个稀巴烂……

不知从何时起,我的父亲,已经不再是我记忆里那个慈爱可亲的好爹爹。

一切都变了。

变得面目全非,变得颠覆彻底。

父亲变得凶暴,残暴,暴躁,烦躁、躁动。他变得喜怒无常,动辄出手,出手就取人性命。

我越来越怕他,越来越怕。

青鬼哥也变了,变得嚣狂而又阴沉,变得不像他原来的自己,那个活泼明亮的言青鬼,变得越来越像他的师父,越来越像另外一个“尸王”言伯案。

我不喜欢这样可怕的改变,我更讨厌爹娘之间越来越多争吵,越来越烈的冲突。

那次,娘亲好像知道了父亲一些隐秘的事情,她极力反对,却遭来的父亲的一阵毒打,打得头破血流,全身瘀伤。

没人的时候,娘亲紧紧抓住我的手,恐惧地道:“女儿,你爹爹疯了,他违背祖制,研制伤天害理的‘僵尸部队’,你不能再留在‘僵尸门’了,你马上去找你外公,不要管娘,你快逃吧!”

我不知道娘亲口中的“僵尸部队”是什么邪门的东西,我也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决定听从娘亲的劝告离开“僵尸门”,带着娘亲一起离开。

那一晚,院子里有风声、雨声,还有鬼哭的声音。

我想带着娘亲走,然而,我们却走不出去。

“青衣”龚邪一脸邪笑的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情人眼里出西施,有时候也出僵尸。

我和娘亲被父亲以及“青衣”龚邪软禁了起来。

那次,我经过“阎罗塔”的“紫甲堂”,无意间发现了很多地窖,窖口有儿臂粗的铁栅栏,隐藏在杂草丛里。

我听见有呜咽的兽鸣,又好似有人的呻吟,我一时好奇,便去扒开长草往下看,一望之下,我当时就惊骇得大呕,又惊又呕,且呕且惊,惊了一身,呕了一地。

——我终于发现了“僵尸部队”的秘密。

这场悲催噩梦的开始,都源于我在“阎罗塔”内“紫甲堂”后院的地窖里,发现了我不该看到的东西,发觉了我不该知晓的秘密。

你不会想到,你也很难想象,在一个偌大的阴暗、脏乱、潮湿的空间内,竟然圈养着成千上百的“尸兽”。

这些“尸兽”,三分像尸、七分像兽,唯独就不像人。它们生的奇形怪状,长得残缺不全;它们都赤身露体,目光或是愤怒,或是惊恐;它们挤在地窖里,互相咬噬,暴走狂啸,猪狗不如。

我看到了,它们之中有的长着兽角,有的长着兽毛,有的长着兽爪,还有的表皮长出一层或金甲、或银甲、或铜甲、或铁甲的鳞片;有的没有眼睛,缺少耳朵,甚至连脑袋都长在股沟里;有的大如狮象,有的小如犬狼;有的三身两首,有的鸠形虎面,九头双体,狮形龙爪;有的形如僵尸,独足怪叫,千奇百怪,怵目诡异之极。

我看到了,它们不会讲话,只能呜咽;他们没有衣服穿,只能赤体群居;它们没有食物吃,它们只能相互吞噬;他们看到光亮和陌生人时,尽皆龇着牙、咆哮着,感到很恐惧。

我看到了,一个长了一条又粗又黑猪尾巴孩童形状小的“尸兽”,被一个琵琶骨贯穿长索链的巨型“尸兽”活活吞掉,直至将最后那根猪尾没入血盆大口里,那身形巨大的“尸兽”,头颅左边是张死尸的脸,诡异的扭曲着,仿佛还保持着临死时的恐惧和痛楚,而右边一半却是一张黑熊毛茸茸的的面孔,两张截然不同的半面脸,被一条手指粗的血痂强行粘合在一起,似乎并不情愿,在欲要分开而又分不开的剧痛中显得暴虐而疯狂,它两爪不停在空中挥舞,胸前也被抓出一道道血痕,铁链拖行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我看到了,一个看上去还算面目较好的女“尸兽”,嘴里有一条分岔的蓝色的细长舌头,正被一个长有满口锯齿状尖牙的男“尸兽”,背向按在地上疯狂的做着原始动作,身下那女“尸兽”,还是笑嘻嘻一副极为享受的表情;更可怕的是,二者的周围,还有数十个相态各异、兴奋焦急的“尸兽”在围观、助兴、排队、等待……

我看到了,地窖积水的坑洼里,一具具被淹死的“尸兽”尸体,这些尸体已然发霉、发臭和发酵,在黄泥水中翻着白得发紫发胀的肚皮,水面还漂浮着厚厚一层黑色、黄色、绿色的粪便,臭气熏天。有一头瘦得像一只风干虾米的独脚三眼“尸兽”,想必是饿得急了,在啃一只肠子流在外面的“尸兽”尸体的手,当啃到第四只指肉时,突然“波”的一声爆响,它的下体炸出一肚子的绿蛆……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僵尸门”的绝密武器“僵尸部队”……

我将肠胃里的东西能吐出来的都吐干净了,我逃命也似的跑开了,我打算去见爹爹,我要阻止父亲再做这种伤天害理、惨无人道的勾当,我不想他再错下去。

暗中监视我的言小耳,将我发现关禁“尸兽”秘密地窖的事情,很快报告了她的主子“青衣”龚邪,我没等见到父亲,就被“青衣”龚邪截了下来。

当时我很害怕,不知怎么,我对那个叫“龚邪”的邪气男子,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且越来越深刻。

“青衣”龚邪并没有将我怎么样,他很绅士地请我在月华下跳了支优雅的舞,我不敢拒绝,那支舞直跳的战战兢兢,泪流满面。

我觉着“僵尸门”处处透着诡橘而古怪且暴戾更不合情理,我想要找我那通情达理、持重且十分疼惜我的娘亲,来问清楚整件事——

——爹爹为什么不肯见我?他怎么能放任一个外人对我无礼?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家里倒底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还能算是个家么?

结果我失望而归,我刚一出“汞体堂”,就遇见了三个两分像人、八分像兽的怪兽。

我一见它们三个,就吓得失去了所有的勇气、胆气和力气。

它们一个像狗熊,一个像猩猩,还有一个像野猪。

它们一个不但丑,还恶,另外一个不但恶,还脏,最后一个不但脏,还臭。

我的两只脚已经开始不听使唤,它们粗鲁地按住了我,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咬我、噬我、啃我的脸,喉咙里皆发出饥渴的怪响。

当时我真的吓坏了,我实在无法想象,我的家里怎么多了这么多的怪兽。

怪兽嘴里的腐气、臭气、腥气,一股脑的扑面而来,我紧闭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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