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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凉城客栈-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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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手过招,生死只在毫厘之间。所以,舒自倦死了。

——十三岁出道那年,我在“中原镖局”的后巷邂逅了我人生中的第一个女孩子,她是岭南温家的女儿温襄儿,她把家传的绝世神兵“断肠箫”和“驱鬼驯兽”术倾囊相授;后来雅雅出现,我离开,襄儿没有挽留,我也没有再回头。就这样,那段自以为石破惊天的感情,无风无雨也无晴,无疾而终。曾说好要一起走天涯,后来却在各自城市安了家。

冷北城利用驱鬼术牵引冷冷的尸身,让舒自倦分神,然后耗尽全身精力,以一招“寂寞如雪”杀了他!

舒自倦在离开的皇宫大内时,曾经对他的师兄御医金梦枕说过这样一句话:“我知道我正要去做一件天大的坏事,可是又怎么样呢?我生就是一个坏人,不做坏事难道让我去吃斋念佛吗?太不感兴趣的事,我做不来。”

现在舒自倦死了,他临死前莫名其妙地提到那句“三月十三”,又是何意呢?一个时间?一个秘密?一个人物?一个组织?还是一个计划?没有人知道。

“忘情水”的药力渐渐消散,雷晓雅唇边有惨淡的微笑,道:“对不起,我负了你,我知道你、你不会原谅我的,我也不敢、不配、不奢望得到你的原谅。我走了,在以后的日子里,你好好照顾自己……”

其实,冷北城心里,还有好多话要问雅雅:“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偏偏是我最好的朋友舒自倦?为什么不保护好冷冷?是什么样的美好未来让你义无返顾的离开?

但,冷北城一句话也没问出来。她让他红了眼眶,他却还笑着选择原谅。

——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为了振兴凉城,废寝忘食,奔波四方,所以疏于照顾雅雅,才令舒自倦趁她空虚寂寞时引诱了她,更间接害死了冷冷。

他低低的道:“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不要乱发小脾气摔东西,不一定要穿的很美但一定要暖和,夜里要记得盖好被子不要感冒,起床不要猛一下子把被掀开容易着凉,少吃太辛辣的食物对胃不好,过街市的时候要左右看一下,遇到事情要想办法别哭鼻子。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想哭的话就要笑,听到没?小傻瓜。”

雷晓雅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黯然想起两年前那个荒唐的春夜,舒自倦握着她柔软的手指,轻柔软语温存,她陶醉的闭上双眼,听,“雅阁”飞檐上的风铃在春风里作响……

——每个人都有一个梦,梦破碎的时候,就是认命的开始。

雷晓雅将一缕割断的青丝放在冷北城掌心,凄苦的笑笑,轻声道:“记着别原谅我,请继续恨我,再见了……”

——雅雅还是离开了,突然七年似尘埃。曾经不知道,与你在一起的每一晚,都是**苦短。后来才发现,与你分开的每一晚,都是长夜漫漫。如果问我现在掌心还能握住什么,我想不过是雨水,长夜,以及孤独。

天光大亮,冷北城掌心紧握着雅雅留下的那缕青丝坐在原处,神情孤寂,长发胜雪,一夜白头。(卷终)

第一章 北城之北,无关风花雪月

不知道是天气影响了心情,还是心情影响了天气,整整一个三月,“北凉镇”都是阴雨连绵,不见晴光。

这是一个荒凉偏僻、鱼龙混杂的小镇,也是一个可以让浪子、远人、过客、离夫落泪惊心的地方。折路向南是冠盖云集、繁华似锦的京师,北面则是渺无人烟的雪原沙漠,这里好像是天堂和地狱的分界线。

那些教徒、石匠、藩兵、商贾、逃犯、亡命,乃至远征军、淘金客都会在这里驻脚充饥、养精蓄锐、交换情报,缓一口气,然后再走那迢迢的独行道、茫茫的天涯路。

这些人形形色色、古古怪怪,携带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动作神情神秘而又诡异。他们中有高丽参客、蒙古马贩、契丹骑士、西夏细作、扶桑浪人、罗刹枪手、藏边喇嘛、朝廷密探,他们都经过长途跋涉且心怀鬼胎,来自不同的地方,带着不同的使命。

镇外的瓮城边墙早已年久失修、变得破败不堪,原本镇北将军关飞渡曾在此处布防三十名厢军,负责烽火台警戒暸哨,后来这三十名士兵的首级,在一夜之间不翼而飞,全部离奇死于非命,此后朝廷的兵马再也没在此驻戎。

这里是关外入中原的必经之路,是重镇,也是兵家必争之地。

一场罕见的暴雨,在这日午后席卷了整个“北凉镇”,如铅般的厚重乌云,伴随着狰狞恐怖的雷电,让这座塞外小镇恍若坠入魔幻世界。

镇外“北凉河”口岸,无数身穿黑色官服的官员和军士密密麻麻地凝立着,任凭狂风暴雨如何吹打,这些人的身体都像一根根铁枪似的钉死在原地,一动不动。

为首的三个黑衣官员,一老、一中、一少。

清瘦老人是北凉县县令席青谷,两榜进士出身;虬髯中年大汉是县城总捕头敖近铁,“六扇门”的一把好手;阴鸷青年是塞北厢军兵马都监蔡耀扬,京师权相蔡京的族亲。

这老中青三人绝对是北凉一带响当当的角色,而就是这样三位跺一跺脚“北凉镇”地皮乱颤的地头蛇,竟然毕恭毕敬的立在风雨里等待着什么人?

来了!

滔天浊浪中,一艘铁甲舰乘风破浪驶来。

一道横亘天际的闪电飞掠,将这艘乌沉沉的铁甲舰映的一片雪白,甲板上数百名禁军甲士,不动如山。

所有凝立在岸边的黑衣军士全部骇然变色,三位黑衣官员互视了一眼,不等船舰靠岸,如三头大鸟也似,飞身掠过数十米河面,落在船头甲板上。

只见一身蓑衣的男子,斜倚在船弦上,挑衅似地看着他们,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梦幻般紫色的长发和眼眸,刀削一般的五官,俊美得让人几欲窒息,浑身散发着神秘而诱人的气息;眉宇间透着淡漠的狂野和不羁,目光深邃而迷人,仿若无底洞,一旦陷入其中,就再也无法逃脱,无法抗拒。

他是安天命,掌握京师八十万禁军的御前大统领安天命。

三位黑衣官员齐齐一礼,道:“大统领。”

“那个人到了吗?”安天命眼神深邃冷酷,散发出一股无形的霸气,直慑人心。

总捕头敖近铁洪声礼道:“楚云眠预计今天申时左右就会赶到‘凉城客栈’,卑职等早已部署妥当;不过据可靠消息,‘风雨飘香楼’也派出了‘京城四少’和‘冷血十三鹰’等大批高手前来接应。”

安天命抚摸着手指上的碧玉扳指,怪笑道:“息红泪息大美人好大的金面,连一向不过问江湖事的‘京城四少’都请动了?马上通知‘四大天王’火速增援!郡主有话,必杀负心人楚云眠!”

三位黑衣官员同时身体一震,忍不住同时回首向凉城望去。

整个凉城,此刻已被暴雨和杀气所笼罩……

小镇中心的“凉城客栈”坐落在闹市边,市井气重,烟火味浓,桌子歪歪斜斜,椅子七零八落,像一间天涯;掌柜花十八热情漂亮,厨子唐招财烹得一手好菜,说不上精致,但干干净净,账房先生温十七很随和,伙计雷进宝眼疾手快,爷长爷短;食客们互相遇见点头别过,他们只是来吃顿饱饭。

雨,如注。

未时,寂静无人的街面,一顶黑雨伞突然转出陋巷。

手持黑雨伞的宫装丽人,身段窈窕,白皙的玉手将雨伞压得很低,低到看不清她的容貌,沉默无声的走在雨中。

长街的尽头,“凉城客栈”高大的角楼,在雨幕里若隐若现。一根三丈长的旗杆上,挑着十个斗大的灯笼。

朱红的灯笼,漆黑的字:北城之北,无关风花雪月。

宫装丽人在凉城楼下驻足,一只雪白的官靴在黑雨伞下方伸出,在昏暗的雨雾中,显得异常夺目。

官靴之后,是雪白的长裙,乌黑的青丝,薄薄的唇,如雨中远山般淡淡的眉。

客栈大堂大约有十七八桌子的人,有十多个皂衣捕快,还有四五十个彪悍厢军,他们有的喝酒、有的喝茶、有的吃饭、有的吃菜,唯有和临窗处十三个猎装少年笠刻什么也不吃、不喝,就直挺挺的坐着,他们的眸子比天上鹰隼的眼还要闪亮。

水声滴答,宫装丽人收起雨伞,任凭春雨淋湿她的青丝,款款登上门前十三级麻石台阶。

堂上的数十名捕快和厢军,在宫装丽人走入的瞬间,“轰”的一声,全部起身,躬身行礼:“参见郡主。”一片甲叶响亮的声音响彻大堂之中,这种凛然威势倒是把客栈的两个伙计招财和进宝吓了一跳,不免露出些趔趄失措的样子。

宫装少女丝毫没有理会那些向她行礼致敬的人群,径自婀娜多姿地上了楼。

冷北城依偎在楼头影墙下的火炉旁,看上去那么潦倒、那么憔悴。他低低地咳嗽着,炉火照着他被忧痛和感伤染白的凌乱长发,深情、无奈而又空负大志的眼眸,带着淡淡的倦意,轻轻的忧郁,写满了千世的不幸和万古的哀愁。

——生命中曾经有过的所有灿烂,原来终究,都需要用寂寞来偿还。

远远只依稀见着那丽人修眉美目,姗姗毓秀,一动便是一风姿,千动便是千风姿,冷北城就只看了一眼,心里就觉得一阵牵痛,再看窗外那杨柳含烟、青山似黛的雨景,处处都是这初见的风情。

她脚步轻盈的来到切近,然后对着冷北城盈盈一礼,柔柔的道:“安琪儿见过冷城主。”

冷北城拨弄着炉火,低低地咳嗽着:“令兄最近可好?”

——十七岁那年,我在甘凉道上认识了一个叫安天命的人,当时他很落寞。他放言要骑最快的马、爬最高的山、喝最烈的酒、睡最美的妞、玩最利的刀、杀最狠的人。我不知道后来怎么会和这样的怪胎成为朋友,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物以类聚”。

安琪儿轻咬朱唇,道:“不好。哥哥因为楚云眠逃婚的事情,生了很大的气。”

冷北城咳道:“楚公子是个好官,他在山东兴修水利,开办学堂,为历城百姓做了很多好事;他年轻一时糊涂,贪恋京师花魁息红泪美色,做了错事,如今也已落得丢官流亡的下场,郡主又何必定要斩尽杀绝?”

“但他不是个好男人,他必须死。”安琪儿恨恨地道:“本宫得不到的东西,宁愿毁掉也绝不拱手相送。”

说这话的时候,安琪儿眉心掠过一道明媚的结。

第二章 一首寂寞、幽怨而凄美的歌

花十八正在喝酒,但今天没有多喝。

今天客栈里来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江湖客,她要保持清醒,她不能痛饮,她不能大醉。

花十八的容貌,遇酒尤美,微醺更艳。

臻首、杏唇、杨柳腰、犀齿、酥胸、远山眉,真是无一下美,无一不媚,还有流转不已的秋波,春葱样般的柔指,一张皎好的芙蓉脸,美得令人有生死离别,一见此生无憾之概。

平素有很多登徒子借着各种理由逗留客栈,趁机大饱花十八秀色;但今天很奇怪,几乎楼下食客里所有的男人都神情紧张地盯着门外的雨街,没有人再去多看柜台后的花十八一眼。

门外,街上空无一人,只有两条流浪狗在风雨中争夺一根弃骨。

这有什么好看的?他们莫非都眼瞎?花十八心想。

一个满脸病气、满怀酒气的公子坐到了花十八身边,压低声音道:“掌柜的,他们都是什么来路?”??

他是凉城客栈的账房先生“三缸公子”温十七,一个嗜酒如命、逢饮必醉的怪人。据说他在未落魄之前,是岭南大族的一位世家子弟,很有才情,写得一手好字,后来感情受挫,家道中落,索性躲进塞北凉城做了个醉生梦死的寻欢客。

大概每一个逃避尘世、走进凉城的人,都有一段刻骨铭心的伤感往事吧。

温十七说话的时候,醉醺醺的眼睛一直盯着刚刚走入角落里的四个斗笠客。

他们身形高大,他们的兵器比他们的身形还高大。

花十八道:“那些吆五喝六的衙役大兵系敖老总和小蔡那龟孙的手下,都是酒囊饭袋的货色;临窗不吃不喝的雏儿,是‘飞鹰堡’近年发掘的新锐高手‘冷血十三鹰’,初出茅庐,卖相不错,手底下的功夫稀松平常;角落里那四个看不到脸的家伙是京师禁军的教头‘四大天王’,在汴京一带有些名头,也不过是仗着几分蛮力罢了。”

她说话的音量不高不低,那群耳力稍差的捕快厢军听不到,却让被她点评的后两伙人听得一清二楚。

“四大天王”闻言之下,斗笠下同时发出重重沉哼!

“冷血十三鹰”微微感到惊诧,目光纷纷向花十八飘来,他们鲜在江湖走动,此番是因为“飞鹰堡”欠了一位京师恩人天大的人情,十三兄弟才联袂出山,千里奔赴凉城报恩,料不到这美丽成熟的客栈掌柜一语道出他们的身份。

花十八的视线,却不在他们的身上,她发现了一个人,一个青年书生,穿着一身洁白的袍子,撑着把油纸伞,远远看去,真是白衣胜雪,不沾尘埃,一眼望去,就感觉到这仿佛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

这是花十八对楚云眠的第一印象。

那白衣书生却已行入了店内,找了张干净的位子,坐下,小伙计雷进宝上来倒茶,他却只要了一杯水,细细的品尝着,仿佛水里回味无穷。

好一个俊秀而忧悒的人!花十八忍不住又望了他一眼。

这人的一举手,一投足,一展眉,一回眸,都有说不出的傲岸和忧愁,就像高山的白雪,遗世而独立,那种不求世间予同情、寂天寞地的冷傲和忧愁。

尤其那一双眼睛,让花十八想起主人冷北城常常低吟的一句话:幕雪寒月结了霜,只怕是误解了生死的惆怅!

这人手上一个旧旧的蓝包袱,用一把长形物体挑串着,那长形的物体裹着一层洗得褪了八成颜色的蓝布,想必是剑,一把旧布紧裹着的剑。

白衣书生轻声唱着歌,眼眶里逐渐有了泪光。

“婉转七夜的雪,你指尖的砂,已结了霜。发如云,挥剑断,??转身时,挥手,只怕,误解了生死的惆怅!”

花十八听着听着,觉得那是一首寂寞、幽怨而凄美的歌。

就在这个时候,客栈大堂上,至少有三十个人动了!

“楚云眠,郡主悬赏十万两,要你狗头!”

距离白衣书生楚云眠桌子最近的两名皂衣捕快首先发难,刀光一折,直闯了过去!刀光映得二人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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