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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当年离骚-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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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廷不是输不起的孩子,要是输了比武,他肯定是勤学苦练再去找小棠比过,不会躲在房间里生闷气。

他在撒谎,洛平一眼就看出来了。只是看他这样慌乱,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显然,有什么事情在隐瞒着他。

“廷廷,是不是小棠又羞辱你了?他这样欺负师弟,实在不像话,你要是觉得委屈,我现在就去南山训诫他。”

洛平故意套话,作势要走。廷廷果然慌了手脚,拽住他急道:“先生不能去!”

“为何不能去?”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

“因为……因为那边有山匪……”廷廷的声音越来越小。

“山匪?通方境内,越王眼皮底下,怎么会有山匪?更何况那里不是有南山军……”洛平突然顿住了,神情有些僵硬。

他想起通方周边山匪扰民的传言。

廷廷的肩膀颤抖着,似乎终于忍耐不住了,红着眼睛控诉道:

“没有南山军!根本就没有什么南山军!周棠他骗你的!”

“他们就是山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山匪!”

“我平生最恨的就是山匪,我才不要跟他们同流合污!”

朗月疏星。

南山顶上的营地中,有两人未能成眠,正在秉烛夜谈。

周棠放下越州的山势地形图,图上用朱笔勾画了十数个小圈,那都是红巾寨的据点,看着大片的红色,他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红巾寨的势力正如日中天,要想跟他们平起平坐,王爷,我们急不得。”方晋进言。

“你明知道我愁的不是这个。”

方晋笑道:“方某一介山匪,怎会猜得到王爷您心中所想。”

周棠瞥了他一眼:“黑白两道通吃确实事半功倍,可我们这样做真的对吗?不说小夫子,单说廷廷,我们才只是装装样子惹点事,他便负气回去了。小夫子一心想让我剿匪立功,若是他知道我没为剿匪做准备,反倒自己搞了个匪寨,岂不是要气死。”

“慕权兄自己说剿匪一事全权交由我来处理,王爷和我都已定下了详尽的计划,就算生气,事到如今他是不会来插手的。”

“可他一直以为我们建立了一个什么南山军,我不明白他怎么就那么确信这一点的。你知道么,他每次提起‘南山军’这三个字,看我的眼里满满的都是赞赏。”

“其实他也没想错,我们本来就是想建立‘南山军’的,只不过那样的正规佣兵队伍太过束手束脚,要百姓的口碑,要官府的认可,还要自己筹集资金,而且一旦亮相,必然成为所有匪寨的靶子,还不如占个山头自立为匪来得方便。其实我们现在跟他的期望也差不多嘛,只不过叫‘南山匪’。”

“南山匪吗?”周棠喃喃,一字之差,却是正邪不两立啊。

“更何况,你家小夫子确实厉害,明面上跟那些肥官和奸商周旋,暗地里给我们弄来那么多饷银,别说养活这些‘山匪’了,就是伪造一两次洗劫行动也是绰绰有余的。要不是他这么能干,我也不会临时改变主意,把贫穷困苦的正义之师改为富得流油的山匪了。你看,山寨的弟兄们也没什么异议不是么?可见我的做法多么得人心。”方晋没脸没皮地劝慰着。

“你说的我都懂,但……”

“但你还是想瞒着他。”方晋摇着扇子叹息,“王爷啊王爷,你真觉得你瞒得住?纸是包不住火的。慕权兄那样敏锐练达的人,怎么可能不起疑心?”

“我知道,我都知道。”周棠很是头疼,“现在廷廷又回去了,那小子黏他,嘴巴又不严,我猜他很快就会过来兴师问罪了。”

方晋戏谑:“王爷怕么?”

周棠苦笑:“怎么说呢,其实我也很想念他生我气的模样。”

沉默了一会儿,方晋说:“恕我斗胆,想问王爷一个问题。”

“问。”

“王爷对慕权兄,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呢?”

“……”周棠愣了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师生吗?朋友吗?还是臣属?”

周棠笑着摇了摇头,抬眼间眸光潋滟,带着少年人的热情与微赧,说出的话却很坦然:

“我对他的感情太复杂了,我自己也理不清楚。只不过,从我第一次梦遗开始,梦里的那个人,就只是他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王爷,这是病,得治。你这是想死么预告君?

第三十一章不舒坦

“……”

几声蛙鸣在草丛中此起彼伏,仲夏夜的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隔壁的大屋里有鼾声震着窗棂,还有人起夜吹着口哨去撒尿。

其实十分吵闹,但那两人之间却显得极为沉寂。

方晋默默地把扇子摇了数十下,终于停了下来,轻咳一声道:“王爷,您什么时候开始……那个……”

“去年。”周棠自嘲地笑笑,“小夫子什么都教我了,就是没教过我这些,那时候我真是吓了一大跳,还是老程告诉我的。”

“唔……”方晋沉吟不语。

周棠深吸着山风捎来的湿气和凉意,任由思绪放松下来。

这件事在他心里闷了很久,说出口才发现,并没有什么难为情的。

那个人不在身边,总觉得心里缺了点什么。做事情会浮躁,睡觉也不安心。闭上眼就都是他的模样,恍惚中还能闻到他身上的气味,然而睁开眼的现实中什么也没有。

越是向往,就越不敢触碰。

明明在梦里面,他可以肆意抚摸他的身体。

梦里面,小夫子的耳朵红得像要渗血,看他的目光温润如水,他只要低头便可亲吻到小夫子的唇,他可以毫无隔阂地搂着小夫子的腰,他想要什么,小夫子都会给他……

梦里的东西既美好又可怕,在他醒来时冲击着他的理智。他知道这些都是假的、想象的,但每次还是会无法控制。

从那一次起,他再也不敢缠着小夫子一起睡觉。

他怕梦境成为现实,他更怕自己想要把它变成现实的愿望。

“王爷,”方晋整理好措辞才说,“少年人做这样的梦并不奇怪,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梦里的对象有些不合适?”

他看得出来周棠和洛平的感情很深厚,但他没有想到情况比他所预料的更复杂。

周棠对洛平有种惯性的依赖,以至于现在他已经下定决策的事情,仍然要考虑洛平的态度和感受。如此一来,洛平的存在便会让他犹豫,成为他的后顾之忧,这让方晋很是担心。

所以他询问周棠,想要帮他理顺这一层顾虑,不曾想竟然得出这样一个答案。

“不合适?”周棠斜眼看他,“有什么不合适?除了他以外还能有谁合适?”

“王爷,这正是问题所在。正是因为你没有跟其他人亲近过,才会有这样单一的念想,如果你的身边是位温婉倾城的女子……”

“女人?”周棠以一声冷哼打断他的话,“我的亲生母亲让我背着她的诅咒过活,宫里的那些嫔妃每一个都是自私自利,为了争宠什么恶毒的手段都使过,我为什么要让这样的人靠近我?”

“王爷,你太偏激了。并不是所有女人都像那样,你接触的太少,以后你会遇上自己真正喜欢又真正对你好的女人……”方晋也很郁闷,一向自诩风流的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说出这么天真的话。

“除了女人,你没有别的理由了?”周棠毫不气地再度打断他。

方晋想了想,正色道:“有。”

周棠很是漫不经心:“说。”

方晋提了口气说:“王爷,这是病,得治。”见周棠又要打断自己,他把扇子立在了周棠眼前,这是他教习武功时提点他注意的动作,周棠顿了顿,没有插嘴。

“王爷,我所说的病症,并不是说你梦见他有什么不对,也不是说你因为他而泄精就不正常,作为他的小棠而言,你倾慕他一点错也没有。但作为一个意在天下的王爷,你对他的喜欢就是一种病,会被有心人当作把柄的诟病,甚至会危及你的前路。”

“我不明白。他是我的小夫子,本来就是属于我的,是他一直在教我怎么争取,没有他根本就没有今天的我,我跟他之间的事,怎么会成为我的阻碍?”

“以古为鉴,君王的感情不可系于一人,那不利于江山社稷的稳定,何况你与他之间还要顶着世俗眼光、道德伦常,慕权兄满腔抱负,若因此毁了他的仕途,你让他如何自处?”

“我不会害他的!”周棠怒道,“我喜欢小夫子,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他想做官,我就让他做大官,怎么会毁了他呢?那种事情决不会发生,无论如何我都会护他周全。”

“王爷,你还太过年轻,尚不懂得情爱之事,乃是天底下最难把握的事。就算你是一心一意,你知道他心中所想吗?你把自己的感情强加给他,他就一定会接受吗?你与他相处这么久,可曾见过他动心动情的模样?”

“……”周棠抿唇不语。

方晋叹息:“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吧,你家小夫子,是个极淡薄的人。”

淡薄到几乎禁欲。

在酒肆中第一次遇见那个人时,吸引方晋的不仅是他的睿智,还有那种把自己所有束缚住的压抑感。那种感觉太奇怪了,就好像他不是在为自己而活。

方晋说:“据我所知,他从不与任何人过于亲密,即使是王爷你。”

周棠苦笑:“不,尤其是我。”

小夫子虽然待他很温和,对他的触碰却十分抵触,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周棠早就察觉了。

里说少年不识情滋味,他却弄不清楚,那份藏于深处的情滋味,究竟是他自己不识,还是小夫子不识?

廷廷发泄完心中的不满,瞧见洛平冷如寒霜脸色,顿时意识到自己犯了错,喝了口茶水来掩饰心慌,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洛平过了好久才理清思绪:“你说,没有南山军?”

廷廷:“没有,从来就没有,不过方先生和周……和王爷都不让我跟你说件事,他们说南山军在你心里很重要……”

“我明白了。”洛平点头。

很重要,确实很重要,那是他记忆中周棠剿匪成功的希望,是越州百姓心目中的正义之师,所以他才想尽办法为他们筹集军饷。

可现在看来这些完全是他的臆想,他被一个不存在的期望蒙蔽了眼睛。而周棠然就这样将错就错,把他蒙在鼓里。太讽刺了,讽刺得他自己都觉得好笑了。

“南山匪,他们自称南山匪是吗?”

“嗯。”廷廷老实说,“他们去山下几个村庄闹过一两次,做了些偷鸡摸狗的事,虽然没有真的伤害到村民,但我还是很讨厌他们的做法!为什么非要做坏人呢?”

对于这一点洛平其实已经能理解了:是他给他们送去的银两娇惯出了这个“匪寨”。作为一股同流合污的恶势力,确实更容易与红巾寨对抗,有了金钱作保障,他们也没有必要做表面文章来寻求百姓的资助。只要比红巾寨更强大,他们就可以自然而然地吞并那些匪寨,同时成为越州最强大最骠悍的部队,还不用受皇帝的管辖。

一举多得的事情,如果无视这支南山匪将给百姓带来的灾难的话。

洛平见廷廷还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他们自有他们的想法,你慢慢就会知道的。你也不用因为泄露给我这件事而愧疚,就算你不说,这件事我也早晚要知道的,我关心的倒是另一件事。”

“什么事?”

“你说你最讨厌的就是山匪,甚至不愿意再跟小棠他们学武功了?为什么?”

“……”廷廷低头沉默了很久才说,“洛先生,你知道池亚安池将军吗?”

“池亚安?当然知道,他是大承的戍边名将,曾经五次击退外敌进犯,皇上还封赏他为凛威大将军,三年前似乎是因为负伤,皇上准他回家休养,谁承想……”

“谁承想他们一家在途径越州时遭遇了山匪,那时池将军腿伤未愈,与五十多个山匪战至力竭,最终池家男女老少十二人,皆惨死在山匪刀下,只有池将军的小儿子,因为闹着要摘树上的红果子,侥幸没被山匪发现,在那棵大树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被屠杀。”

洛平讶然:“你是池亚安的儿子?”

“是,我叫池廷。”

洛平不得不承认,此生重来,真的有太多事情是他不能预料的。

身边的小厮竟然是大将军之子,这无疑给周棠增添了一些助力。池亚安在戍边军中积威已久,他的儿子不管怎么说也能博得几分面子,周棠若能与他好好相处,日后也许又能少走许多弯路……

一夜未眠,他安抚廷廷睡下之后,回到自己房中,一面整理桌上的案子,一面想着南山匪的事情。直到东方既白,洛平深深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多想无用,还是把通方城内的事情处理完毕之后去南山看看吧。目前的局面已然与当年完全不同了,他也无法预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能尽量守在周棠身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抱着这样的心态,洛平匆匆处理着手里剩下的事情。廷廷回来之后,也不知周棠是真的忙还是自觉没脸见他,一连数日都待在南山不肯回王府,洛平却也不闻不问。

程管家何等精明的人,一见他往常更加严整肃穆的神色,便知道南山的事情败露了。于是也不再刻意隐瞒,每天不用洛平问起就据实禀报:

什么南山匪近日吞并了两座小匪寨,什么方先生亲自做了大债主,什么南山匪的操练比正规军还严格……

后来就更为详尽了:

什么王爷在南山匪中扮演一个小喽罗很是辛苦,什么王爷最近黑了也瘦了,什么王爷特别想喝洛先生您煮的莲香茶,什么王爷今天习武时划破了手指,说只有让洛先生给他包扎才不疼……

“老程,王爷耍无赖的话就不用向我汇报了。”

“是,洛先生。不过王爷还有一句话让我无论如何要告诉您。”

“什么事?”洛平不由担心,莫不是真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

“王爷说,南山上头蚊子又毒又多,叮一个包要肿三天,他身上奇痒难耐,要您带些驱蚊止痒的药膏给他抹抹。”

洛平抚额:“行了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去南山看他。”想了想又说,“老程你把他要的那些东西都准备一下,莲香茶在我房间的第二层架上,张大夫那里有一些干净的纱布,都带上,让芸香用驱蚊的香料熏几件换洗衣服,止痒的药膏……药膏我会带着。”

“是。”程管家诺诺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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