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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当年离骚-第43章

小说: 当年离骚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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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嫣凛然:“如果他当真心怀不轨呢?我夫君守着秣城的最后一道防线,无论是面对宁王还是越王的野心,他都会是首当其冲的王城护卫。”

洛平抿唇不语。

他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周嫣的敏锐超出他的预计。

“洛平,我要你告诉我,你是站在哪一边的?”

“在下一介阶下囚,站在哪一边有什么关系吗?”

“有的。”周嫣说,“可能你不相信,你在我心目中,是天下间最聪明睿智的人,虽然当初愣愣的,经常被我耍。”

洛平叹笑:“实在不敢当。”

周嫣等着他的表态。

洛平从草铺上站了起来。

他走到牢门边,看着周嫣认真地说:“殿下,洛某自然是站在大承的君王一边的。”

“是吗,大承的君王吗……”周嫣轻喃,眉睫低垂,看不出所想。

洛平在墙上划的正字恰好满了五个。

那一日原序来看他,第一句话便是:“越王起兵了。”

洛平没有表现出惊讶:“我想,他是要清君侧。”

“没错,他是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原序道,“可是他仗着兵权在手,未与皇上商议,就擅自在这个时候要推翻宁王……瓜田李下,很难让人不起疑心。”

“皇上是什么态度?”

“皇上也有所准备,正在调集振远将军和凛安将军手中的兵马火速回京,据说四王爷也已经从滨州赶回。”

“既然如此,越王又能怎样呢?就算他战功卓著,可他在朝中的没有势力,最多逞逞匹夫之勇罢了。夺天下,哪有那么容易。”

洛平一边随口说着,一边以指蘸了蘸碗中的水,在地上练字。

与平素所写的正经小楷不同,这幅字他写得大开大合,和着他的半敞衣襟,颇有些魏晋遗风,是狂放潇洒的草书。

原序离得远了,看不清他写的什么,犹豫片刻,他道:“朝中大臣也都说,越王在朝中势单力薄,仅凭数万士兵,就算得到了皇位,也得不到人心。可我却觉得,未必如此。”

“哦?原大人作何想?”

“我在想,这朝堂上,他只得一人心就够了,尽管那人此刻被禁锢在牢狱之中。”

洛平抬头看他,似有不解。

“洛大人,当年你被先皇罢官后,我在大理寺见过一个孩子。”原序谨慎地说着,“那孩子显然再找着什么,只可惜,他要找的东西,已经不在了。”

洛平笑了:“原寺卿,你想太多了。那孩子要找的东西,真的已经不在了。”

原序没有多说什么,负手离去。

洛平垂首看向地上的字。

水迹即将干涸,已显不出那两个字的细致轮廓。

洛平微微皱眉,不甚满意——果然,无论怎样用心,他也写不出草书的洒脱。

或者,“周棠”对于他而言,本就永远也洒脱不了。

周棠是一路杀回来的。

大军过境,刚开始时朝廷未能反应过来,几座城池被他直接拿下。

由于守城之人均是宁王一派,确实符合“清君侧”的名头,故而附近城池的守将未敢支援。之后宁王紧急调度回防,却仍然止不住定北军回城的步伐。

进驻华州之时,方晋望着铺开的大承全景图摇头叹息:“没了洛慕权,小皇帝做事着实畏首畏尾了些。朝中那些所谓谋臣都是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嘴脸,什么事情都要分成好几派来辩论,小皇帝拿不定主意,这就错失了良机啊。”

周棠冷哼:“是他们自己不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以为本王就是那么忠厚老实的匹夫,帮他们打败了宁王就会收手臣服。就算小夫子在他身边又怎样?小夫子会帮他打我么,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呵,王爷未免也太自信了。”有些话周棠不去想,方晋也不敢说。

比如洛平这三年来任劳任怨地守在小皇帝身边,除了为他们铺路,究竟还为了什么。

“明日便攻下延州。”周棠在地图上指出线路。

“王爷,延州是宁王控制六王爷的地方,守城将领俱是宁王的人,但真正的城主是六王爷,三王爷和六王爷与宁王有仇,他们理应算作小皇帝的势力。夺城之后,是不是要把控制权交回六王爷手中比较好?”

周棠挑眉:“我夺的城,为何要给他们?区区周杨,让他陪他哥一起守皇陵就是了。”

“这个嘛……”方晋斟酌道,“王爷这么做,就是明摆着要削弱小皇帝了,如此一来,恐怕振远将军便要在皇城脚下等着咱们了。”

“要战便战,已到了这一步,再瞒藏着掖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周棠道,“但周杨决不能轻易放过,我定要让他吃点苦头!”

“这是为何?”方晋不明白,周棠与六王爷之间是有什么瓜葛?

“为他曾经纵狗伤过小夫子!”

小夫子身上那些血淋淋的伤口,他一辈子也忘不掉!那时候他无力还击,如今要报仇,也并不算晚!

攻下延州之时,不知为何,被软禁于房中,原本应该平安无事的六王爷周杨,竟然被不知从哪里窜入的豺狗咬伤,被救出时浑身是血。

越王见状,即刻命人带他去医治,并以战场危险为由,把他直接送得远远的一直送到沛州帝陵。

这所有的事,他都没有问过小皇帝一句,其心可昭。

直到此时,宁王才是真的胆寒了,小皇帝也不得不面对七皇叔要抢他皇位的事实。

谁也不愿坐以待毙,此时宁王和小皇帝各自去求援,他们找了不同的人。宁王找的是四王爷周柯,而小皇帝去了大理寺的地牢。

周衡火急火燎的心情,在见到洛平之后,竟立刻平静下来。

“洛卿,我来接你出去。”他说。

“多谢陛下。”洛平行叩首大礼。

这一日,墙上的“正”字,划到了七个半。

洛平恢复自由之时,也正是振远将军与定北军初次碰面之时。

振远将军的皇城禁卫军临时收编了凛安将军的五万大军,总共有十万余人,将王城及其四围保护得滴水不漏。

周棠的军队分到各个已拿下的城中一部分,剩下的随他前来,总共八万精兵。

两方人马都未莽撞交锋,只在各自的地盘上暂歇了下来。

洛平登临城墙高处,举目望去尽是兵阵,如黑云压城。

大风猎猎,把洛平无意识的叹息撕碎在上空:“终于来了啊,我的君王。”

之后不久,周棠收到了四王爷的来信。

出乎他的意料,这并不是一封讨伐书,而是一封求和信。

信中说,宁王去找过他,要他率领滨州的定海军协助击溃越王的军队,但他拒绝了。

原因无他。

一来,他知道定海军的实力,海战为强,他自己也不擅长陆战。

二来,他说,二哥生性猜忌,疑心颇重,若是夺得皇位,定然不会放过他们每一个人,看看他对待三哥和六弟的态度便可知晓。而他要周棠签下一份协议——

若他败了,一切自不必说,若他取胜,则不可再为难各位兄弟,否则即使拼得玉石俱焚,他也要把他从皇位上拉下来。

他能给与的承诺就是,在此期间,不再插手朝中任何纷争。

周棠答应了。

方晋说:“要讲仁义,这么些个皇子,没一个比得上周柯。”

周棠瞥了他一眼。

方晋立即补充:“当然了,乱世之中,仁义就会显得太过天真。他不支持小皇帝、不信任宁王,反而对你给予希望,其实只是因为他受够了这种兄弟叔侄相残的局面。他想快点结束,自己又下不了手,所以才选择了你。”

“……我知道。”周棠说,“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毁约。”

“这么说,王爷您准备好了?即使要背上抗旨弑君的骂名?”

“当然,这一仗,我等了这么多年。”

为了当初那人所说的“终有一日”,为了能让那人看见自己在极高之处的光华……

同一天。

“他出来了。”周棠说,“他现在又站在小皇帝身边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不那么自信了。

因为他手中的一纸素笺上,小夫子的字迹分明写着:“恳求王爷,勿杀徐睿。”

他用的是“恳求”。

放过敌方主将并非不可,周棠最想不通的就是,小夫子为何为了这个人,求他。

良久,他合上素笺:“这仗我不打了。”

“……”方晋的扇子卡住了没能打开。

“……”廷廷整个人晃了一晃,差点从位子上摔下去。

“王爷……请三思……”在出战的节骨眼上主将说了这个话,就算是方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幸好,周棠还是有点理智的,心里堵着的气顺过去后,他道:“罢了,当我没说。池廷,本王现任命你为勤王大将军,直取攻城,破宁王的军队!”

“是!”

“方晋,你想办法混入城中,引导城中那队人,若他们有叛我之心,即刻铲除!”

“遵命!”

“至于振远将军徐睿……还是由我亲自来战。”

是夜,洛平宿于真央殿的侧殿中。

他无法入睡,闭上眼,便恍然看见无尽的火海,他的心也如同在火海中煎熬。

前日,洛平帮助小皇帝大刀阔斧地剪除了朝中叛乱和畏缩的势力。

他当众痛斥那些犹在安慰自己说真龙天子不会亡的腐朽之臣:“在这个紧要关头,只能主战,拼死一搏!你们这些还要讲和的人究竟是何居心!”

自然,谩骂声接踵而来,说他不自量力,说他挑拨离间,等等等等。

可周衡仍然无条件地相信着他。

洛平倚在榻上,思绪纷乱——

小皇帝就在隔壁的真央殿内吧,一定又是彻夜不眠。

他总是这样,一紧张就吃不好睡不着。

这个孩子,做皇帝做得那么辛苦又那么努力,会用什么样的心境来面对他的背叛呢……

周衡并不在真央殿内。

事实上,他就在洛平的门外。

外面刮着干冷的风,吹得他唇色发紫。伺候的太监几次要上来劝说,都被他挥手赶了下去。他抱膝坐在石阶上,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样。

他手里捏着小荷包,上面多出的线头有些磕手。

整座皇宫安静得出奇,他可以听得见屋里的人极轻极轻的哼唱。

那是首他并没有听过的曲调:

……

凤凰儿,凤凰儿。

一场繁华梦,催得雏羽争。

君不见,

当年晏晏晴光好,

杯酒话相知。

君不见,

目下灼灼梧桐老,

落凰来栖迟。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还是一曲落凰翩跹舞。

感谢扔地雷的娃子:

田歌、沧膺、雨诗2、sukonto2

汉子今日签到:()

第五十六章凤凰儿(下)

城欲摧。

周棠率领定北军的前锋直直切入秣城外围;振远将军徐睿似是反应不及;被逼退数里,正当定北军的将士们洋洋得意之时;周棠忽道“不妙”。

“他想引我们深入,再切断我们的后援。”

徐睿不愧是先皇大为赞赏的将领;即使敌人兵临城下;犹自指挥若定。

皇城易守难攻,他誓要将越王截于外围城外。

远远望着城楼上那个年轻将领的身影,周棠高举长剑:“退路已封!不想死的都给我冲!拿下外城便有活路!杀!”

周棠压根就没有给自己准备后援,他以破釜沉舟的攻势撕开外城的兵阵。

两军各有伤亡;但显然定北军的士气愈战愈强——他们想进城!

自己已经别无退路,但他们的亲人都在城内!三年多的大漠征战;他们对家人的思念日积月累,此刻在这场攻城战中爆发出来,燃烧成熊熊的战意!

他们是杀红了眼的戍边精兵,经历过的每一场战斗都是豁出命的打法,这是那些安逸的守城将士无法比拟的。所以,他们必胜!

直到越王逼至眼前,徐睿也半步都没有后退。

周棠挥退身边要杀敌将的士兵,独自走上前道:“徐将军英雄胆色,本王很是敬佩。但大势已定,还请徐将军不要负隅顽抗了。”

徐睿脸上有着战火带来的的焦黑和血迹,但依然难掩他的英气与傲然:“本将军绝不向叛军投降!要杀便杀罢!”

周棠为难道:“可是有人要我留你的命。”

“谁?”

周棠不答,只摇头叹息:“说起来,你是当朝驸马,是我的姐夫,我若杀你,我皇姐定要怨我……你自己要做英雄是无妨,但我皇姐要怎么办?你有想过她今后的生活吗?做一个大英雄的遗孀,你觉得她会幸福吗?”

徐睿愣了愣,目露悲切:“她……我对不起她……”

“你若执意不降,我亦不逼你。我答应了某人不会杀你,只得缚了你暂做俘虏,至少以后还能与我皇姐见上面,这样可好?”

“……”徐睿思忖良久,垂首道,“随便你吧。”

“多谢姐夫了。”

周棠欣然,不让别人插手,亲自去押他,同时暗中自嘲,自己堂堂越王、统领万军的大将军,居然这样听小夫子的话,想想都觉得憋屈……

正要绑缚徐睿双手时,不料他突然暴起,从靴中抽出一柄利刃,直向周棠的咽喉刺去!

周棠未料到会有此变故,一时避让不及,只能抬臂去挡。

可徐睿这一击拼尽全力,若是落在身上,恐怕能生生削断这只手臂!

周棠的手臂抵在两人之间,然而预料中的剧痛却没有传来。待他定神看去,只见徐睿的胸口穿透了一支银色箭头。

——巨弩射出的寒玄铁箭。

铁箭的后劲带着徐睿的身体飞出丈远,从城楼上坠下。周棠伸手想拉,却是来不及了。

“徐睿!!!”

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从城下传来。

周棠闭了闭眼,站起身来,立于高墙之上,俯视着底下的人群。

墙内,是廷廷率领的弩队和骑兵。看来他已经按计划把宁王逼入了内皇城,正回来向他请命。凑巧的是,他救了他。

墙外,是凛安王的援军。千万军士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将领被钉死在地,凛安王身边的一匹白马上,一个绝色女子正满眼是泪地望着他。

“皇姐……”周棠忽然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哽住了。

周嫣翻身下马,走向黄土中自己丈夫的残破身体。

她阖上他暴睁的双眼,为他梳理着被血浸湿的长发:“夫君,我来迟了。”

周棠直视着周嫣怨恨的双眼,一言不发。

周嫣质问道:“周棠,你当真是要害死自己的手足至亲吗?

“二哥,六弟,衡儿,我……没想到,你那个恶毒母亲的遗愿真的要应验了。

“父皇说得没错,你是周家的诅咒,你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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