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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背靠神君好乘凉-第16章

小说: 背靠神君好乘凉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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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桐摸了摸她的头发,低低应了一声:“嗯。”他声音很轻,含着一丝轻微的怜惜,“补好了,白天阳气重,该回去了。”
   凉玉半梦半醒地便被移了魂去,甚至没有挣扎一下。
  “放心吧……”他将凉玉的躯壳收回琥珀舟内,看着床上躺着的萧氏,眼眸渐深,“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
  睡梦中的萧氏很不安稳。
凤桐就坐在她床边守着,知道她又困于梦魇,立即按住她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
她怔怔地盯着他,半晌,一骨碌坐起来,急匆匆道:“我看到华蓉了。”她歪着头思忖了片刻,眼里满是疑惑,伸出两手竖在耳朵上,歪过头去。
  这动作由年过花甲的萧氏做来,颇有些滑稽。
  “温玉把它放在一个鼎里,那鼎很大,有半人高,乌黑发亮,上面刻了很多字,我都不认识,顶上还有两个竖起来的尖尖。”
凤桐绷不住笑了出来。
“你还笑!”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如何比划,颓然放弃,喃喃道:“我觉得那鼎很古怪,里面有红色的水,华蓉悬在里面,发着红光,温玉把剑放在那里,总不是煮来吃的吧?”
凤桐却敛了笑容:“那鼎高三尺,两边有铜环,两翼竖起,上面是金漆写的符咒,里面是沸腾的血水?”
她重重点头,惊疑道:“凤君见过?”
  他默然片刻,轻道:“那是魔族圣器混沌。”
  两人都沉默。半晌,凉玉脸色奇异地笑道:“温玉用着魔界的东西?难道她构陷我入魔是假,自己入魔是真?”
  凤桐细细思量,也觉得十分古怪,道:“我年少时曾在魔宫见过一回混沌,那时它还镇在魔宫中,后来被魔君须玄送给了小儿子朗月,便再也没人见过,照理说只应在这三世子手上,不知道温玉是如何得到的。”
凉玉愣了片刻,眨了眨眼睛:“凤君方才说……那魔君的小儿子,叫什么?”
“朗月。”
“……”

****
一个月前,凉玉曾经嘱托啼春给郑家安插眼线,秉持着礼尚往来的原则,信誓旦旦要将吃过的亏全都还治其人之身。照理说,暗线才埋下一个月,尚在危险期,不宜动用,可是此刻她顾不得许多,把啼春唤来,惊动了上下十八个暗线,打探郑袖的近况。
谁料到这郑袖就是魔界的三世子朗月?听说魔君须玄偏宠幼子,偏宠得十分明显,连夺嫡都没必要,以后整个魔界,势必要落到朗月手上。可是这明明是她与温玉间的的恩怨,怎么连魔界的人都要横插一脚?
她愈发愤慨起来,在心里将那闲得发慌的朗月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才一个月,春山教那十八个眼线还没有侵入郑家内核,没打探到什么要紧的消息。只有一个叫莺莺的侍女,顺风耳,竟是隔了门偷听来一条情报:郑袖三日后要进宫去一趟,排场极大。
啼春听了,气得吐血:“老太太,这哪算什么情报!咱们也收到宫里的请帖了,三日后,到翊坤宫九真殿去赏宝,但凡是有点身份的命妇,三日后全都要进宫。”
凉玉想了片刻:“翊坤宫九真殿?赏什么宝?”
“听说最近得了一个宝贝,不知道是陛下从哪儿搜罗来的,半人高的一朵山茶花,全是用小粒的水晶聚成的,据说见过的人无不震撼。贵妃便提议,要让皇家命妇们都见识见识天威。”
“请命妇,郑袖干什么去?”
“只请命妇,还不是因为陛下吃心,害怕贵妃的美貌让别的男人看了去。可郑袖是贵妃的亲弟弟,年纪又小,闹着要见一见姐姐,总还说得过去吧。”
凉玉想来想去,觉得这事有些古怪。
脑海里不禁又浮现出朗月那张笑眯眯的脸——他对她倒是毫不避讳,省了她好多猜测,看上去也并不急于至她于死地。可是她还记得,那一筐子追魂石是他送来的,差点让她魂飞魄散。
还有,本该属于他的混沌,现在,在温玉手里。
凤君说过,混沌此物,可粹天地之恶,蒙蔽万物本心,它在一天,华蓉就一天不会认主。
郑贵妃是郑袖的姐姐,跟魔界三世子朗月并无真正的感情,他这么急着要去,究竟是为什么呢?
那翊坤宫九真殿上摆着的那朵古怪的大花,又跟她有什么联系呢?

她挑了帘子,直挺挺地躺回床上,许久,帐子里传来她闷闷的声音:“凤君,我大约知道我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梦见皇帝和郑贵妃了。”
“想必是引魂曲生效了。”凤桐伸手接住飞来的芳龄,眼神幽深,“你就是那朵水晶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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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郑贵妃(上)
天气晴朗,应侯府外的车驾早早备好,马车的轮轴在阳光下闪着光。啼春替萧氏挑了车帘,小凤扶她上了马车。车驾是松木做的,里面很宽敞,铺着舒服的紫色呢绒软垫,中间还有一张小桌,四边垂下流苏,可以坐四五个人。
推月已经在车上坐着,她的脸色蜡黄,眼泡虚肿,上了点胭脂也没能遮住这憔悴神色,远没有上一次见面看起来那种精干。
应侯府女眷就那么几个,宫里想破了脑袋定来定去,最后拟定了萧氏和三小姐拨月。大小姐云推月刚有孕两个月,这些日子正在闹孕吐,听说她一丁点油烟味都闻不得,即使是厨子以最清淡的手法烹饪,连油星都不沾,她还是觉得有油烟味,一吃饭就吐得厉害。
消息递过来之后,萧氏与小凤耳语了几句,大笔一挥,竟然要求换推月随行进宫。
鸣夏有些犹疑:“可是大小姐她不舒服,万一……”
萧氏坚持道:“宫里的吃食都是提前备好了盛上来的,中间轮换好几次,不可能再有油烟味。”
云推月听闻要进宫,也格外兴奋,坚持强撑身体参与,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推月见凉玉上车,急匆匆地起身想要见礼。
凉玉扶着她的手臂坐下,劝道:“你有身子,别说是跟我,就是一会儿站在那翊坤宫前,也无须这样拘礼。”
推月仍然正色推辞:“孙儿怎敢这样矫情?”
凉玉不爱应付她那一套,可是看她那一脸病色,又觉得于心不忍,转言道:“很快我们应侯府上就会有一个更小的小家伙了。”推月闻言也微笑起来,兴致勃勃地谈起孩子,女人的母性总是天生的,又淳朴又深沉,抛却了所有的利益计较,一路上反倒相谈甚欢。
本朝兴琉璃瓦,翊坤宫是天子宠妃的寝宫,气宇轩昂的的宫殿外周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巍峨的宫殿仿佛蛰伏的怪兽,雄踞在蓝天之下。
大殿内衣香鬓影,陆陆续续来了很多诰命夫人,背后跟着一水儿的年轻婢女,三三两两相携而行,手里捏着帕子,笑容满面,满头的珠翠晃花了人的眼。

凉玉携着推月进来,后面缀着凤桐,大殿之内,两列一十二个蓝衫的宫女齐声见礼:“见过侯夫人,见过大小姐。”凉玉微微颔首,一抬眼就看见一群徐娘半老的夫人堆里立着目光灼灼的朗月,他正盯着她笑:“你总算来了。”
推月有些疑惑,看了看朗月,又看了看自己的奶奶,有些虚弱地叫了一声“二表舅”。凉玉轻咳一声:“郑公子也来看花?”郑袖一身朱红圆领袍,端端立着,笑着回道:“在下来看贵妃娘娘和老夫人。”
大殿里这么多人——她立即警告地瞪过去。
好在郑袖瞥见站在推月另一侧的小凤正笑着看他,立即收敛了,没再口无遮拦。
众人入殿,在宫女的指引下一一落座。

皇帝身着金龙常服,挽着盛装的贵妃坐在主位。凉玉仔细地瞄了两眼,那名动天下的郑贵妃肤白如玉,媚眼如丝,双目含情,果真是郑家一贯的好皮相,尤其是那不盈一握的杨柳腰,束了一条轻纱缎带,大胆地勾勒出了美人最令人心折的曲线。
凉玉侧眼打量,见她的衣裙华贵,但并非常见的款式,束腰窄袖,单薄的裙长只及脚面,露出一双蚕丝的薄底绣鞋的鞋尖。
凉玉记得鸣夏说过,本朝尚礼,正式场合,裙子内外足有四五层,一定露不出鞋子,就算露出来了,按理也应穿硬跟的礼履。
她蹙眉想,凤君料的没错。回头招来啼春,低声嘱咐。

赏宝的开胃菜自然是歌舞。一群宫女挥舞袖子,循着音乐,轻柔地左一下右一下。她看看便觉得无聊,偷眼望去,却见旁人都看得津津有味。凉玉心神不定,四处打量,抬头看见雕龙画凤的大梁,黑漆点金,是牡丹纹路。
果然是这里,在梦中来过的地方。

朗月坐在对首,显然也没在看歌舞。
他目不转睛地端详着她的脸,她瞪过去,他稍稍举杯,笑着做了个相敬的动作,冲她做口型:“你那丫鬟呢?”
她心中哼一声,低下头不予理睬。

丝竹阵阵,是杨琴配着短笛,宫女踩着节拍旋转,袖口飘摇。
她掐算时间,快到午时,外头隐约传来了辘辘的车轮声,宫中宴会,外周都有人把守,不会有人在此处行车。要赏的宝物体型笨重不易移动,想必大殿上的车轮声,当是宫女和太监们用带轮的推车,载着那笨重的山茶花,小心翼翼上前来了。

她慢条斯理地吃了个桃子,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抹了抹嘴。鼻端一股强烈的油烟味儿,扑面而来。
这帕子她垫在厨房的灶台上面整整两日才取回来。

身旁的推月脸色蜡黄,眉头微蹙,忽然发出一声干呕。
众人都看过来。拂月立即窘迫地用手捂住嘴,脸色难看至极,眉毛紧紧皱着:“奶奶,你闻没闻到……”说着,忍不住又呕了两下,越想止住,越呕得厉害,本就没吃什么东西,这下连酸水都返了出来。

底下有些骚动,尊座上的郑妃柔柔地开口:“推月,不舒服吗?”凉玉站起来:“臣的孙儿害喜,扫了娘娘的兴,万望恕罪。”
“老夫人说的哪里话,有了身子,马虎不得,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
推月闻言,也顾不上吐了,立即惶恐答道:“臣女不要紧,只是一时有些闷,出去透透气就好了。谢娘娘关怀。”
贵妃点点头,头上的金线流苏熠熠生辉。今日是她的主场,她显然并不想多事,招了招手,便准许推月先行离开。

凉玉架着瘫软的推月往外走,迎面可见外面七八个宫女守着一架特制的铁推车,下面有八个小轮,推车上放着一个庞然大物,上面罩着玄色纱布,只隐约看得到轮廓。领头的是个有品阶的女官,正在满脸紧张地交代事宜,旁边站着司礼和司乐的两位长官,也在垂头听着。

果然,酒至半酣,赏了歌舞,才是宝物亮相的时刻。
她回头,大殿里丝竹声未停,于杨琴和短笛里,忽然夹杂了一曲箫声,奏乐的乐班有几十人,前前后后坐在殿西,都是一样的服饰,远远望去一片熟褐色,看不出是谁在吹箫。
那箫吹得极妙,似乎独立于乐声之外,又似乎和着另外两种乐器,像是丝丝缕缕爬上来的藤蔓,一直爬到了高高的云端上,让人忍不住凝神。
舞女们片刻的讶异后,和着节拍,跳得更加卖力。因为这萧声的缘故,本来中规中矩的舞蹈,也带上了一丝飘摇潇洒的意味。
殿上的人只顾专心看舞,谁也不晓得,这是玉屏箫吹出的引魂曲。

既然那宝物依靠她的魂魄而生,收回来的时候,动静难免大了些。凉玉犯了难,流落在民间还好,偏偏是在天子的宫殿里,伤的是天家颜面。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漂橹,凡人性命实在贵重,照这样算来,非得被天雷劈死。
于是风桐替她想了个主意。

推月实在走不动路,凉玉顺手将她安顿在翊坤宫门口的石阶上,新鲜的风使她感觉好受许多,她捂着胸口顺气。
“你等一等,我去给你找些水来。”推月满脸难受地点点头,她放下推月,接近了蒙着玄色纱布的推车。日头是那样灿烂,看守宝物的人远远听着上司训话,谁也没有注意到这边。

十步,九步……两步……
“等等。”
大殿上忽然有人发声,打乱了丝竹,也打乱了她的脚步,她心跳微乱。
“郑卿,你有何事?”皇帝的表情有些不悦。
“陛下,云大小姐出去许久不归,她怀有身孕,臣担心有什么意外,恳请出去看看。”
郑贵妃笑了:“皇上忘了,阿袖师从连奇,医术高超,难得他有这份心,想得如此周全。”皇帝点头:“阿袖确是长大了。那你便代朕看看云小姐。”
凉玉暗道一声不好。

 郑袖撩袍跨出九真殿的殿门,快步走向门外,脸上并无笑意。他的目光迅速略过铁架车上放着的完好无损的水晶山茶,面色稍霁,扭头看过去,萧氏正站在台阶前,弯腰扶推月起来。
他慢慢朝她走去。
“推月可好些了?”
推月此刻脸上有了气色,连忙站起来受宠若惊地笑道:“好多了,多谢二表舅关心。”萧氏礼貌地一笑,微微颔首。
他盯住凉玉的脸,二人目光交接。她在他眼里读到了一丝威胁,还有一丝微妙的兴趣。她面无表情,低头掺住推月的手臂,与他擦肩而过。
“老夫人觉得,刚才的音乐如何?”他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
她的脚步顿了一下:“老身是武人,不会赏乐。”
太阳移动,树木和宫殿的阴影变换。席上酒过三巡,身着纱衣的宫女娴熟地添上新菜。
“朕机缘得一宝物,赐予贵妃。贵妃蕙质兰心,想到与诸位夫人共赏。”
席上身着锦衣华服的命妇们呼呼啦啦都站起来谢恩,贵妃嗔道:“瞧陛下说的,倒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皇帝握住她的手,宠溺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凉玉不出挑,安安生生地学着众人的样子做,她知道对首的郑袖一直紧盯着她。凤君仍旧隐在乐班里,按弦不发。他身上与乐司其他人一样,都是一身褐色交领衣裙,黑发挽起,跪坐在地上。进门的时候,他持着箫,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凉玉静静地喝酒,目视前方。
黑纱是五个貌美的宫婢合力掀开,一瞬间,满堂华彩,众人被那无数粒水晶石折射出的华光晃得眯起眼来,嘴里发出一声惊呼,再瞪大眼睛去看,之间那朵山茶晶莹剔透,光辉璀璨,花瓣重重叠叠,栩栩如生,只是太过耀眼,反倒让人忽略了它的形态。
 一股熟悉的感觉直击凉玉心头,她抑制住心口的颤动,灌了一大口酒,可连那股灼烧感也显得枉然。她攥紧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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