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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手足无错-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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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为什么这样?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叶溶瞪得双眼欲暴,满是血丝,心疼得牛氏就要挣脱秦老大捏紧她的手扑去叶溶,只哭了劝:“溶儿,给你爹磕头,他是你亲爹,真真的亲爹。这些娘把这没脸的事烂在肚子里,没脸去说。”
叶溶犟了脖颈,不屈地瞪着秦老大,仿佛认父对他来说是种奇耻大辱。
不过一夜间,石破天惊,风云变幻,如何他成了秦阿朗的儿子?

秦老大哈哈大笑说:“没脸?伺候你家姑爷就是没脸啦?我秦阿朗的女人,为我生了儿子的女人!我今天就抬举你有脸!我秦阿朗有话在先,‘先进咸阳为皇帝,后进咸阳辅佐在朝纲’,谁为我秦阿朗最早生个儿子,她就是秦府的大太太!秦家正夫人,就是春桃!你们快来拜见!”
手下惊愕,面面相觑。
一个下贱的老妈子,伺候人的丫鬟,竟然摇身一变,乌鸦成了凤凰,成为定江滩大名鼎鼎的蓝帮压寨夫人。

费师爷首先来拱手道贺,尊一声:“见过秦夫人。”
旋即属下都附和着喊太太,却不曾料到,秦府空置许久,姨太太们觊觎十余年,可望不可即,拼命争抢的皇后宝座,虚位以待十八年后,竟然被个村姑得去。看牛氏土布大襟,洗不出底色,木讷的样子,望着老爷身边那椅子不敢坐,一直摇头。如今宝座终于有了主人,虽然谜底如此的匪夷所思。
道贺声响彻云霄般,楼里楼外响成一片,震得地砖颤动。

“愣什么呢?还不快来拜见大太太。”秦老大挑了眼向上望,立时香粉气扑鼻,从楼上花枝招展下来十来个姨太太,随了十来个小姐,怯生生的随在后面。口口声声尊牛氏为“夫人”
牛氏坐立不定,被秦老大生生按在凳子上受众人的叩拜,那场面真是壮观。见过大太太再次见过两位少爷。只叶溶还被绑,叶沛已经端端正正的仰头挺胸在秦老大的身边了。

“南儿,磕头,见过你大娘,还有两个弟弟。”秦老大吩咐,楚耀南顿时头脑一空。
他看到人群中母亲三姨娘茫然的目光,不服,嫉恨,委屈。
楚耀南微开着口,难以自制,再没了往日的潇洒从容。一切如场噩梦,天上一股无形的力量骤然出拳,打得他都不及还手就永无翻身的机会。
眼睁睁看着属于自己的一切渐渐远去。

“是,是弟弟吗?”一个颤巍巍的声音,从人群中走出一位面颊惨白无血色,却格外秀美的女人,看上去二十来岁。
“沛,你是我亲弟弟吗?”女人泪流潸然。
“是,是大小姐?”牛氏凑过去,目光呆滞,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夫人。
“是吟红,燕萍的女儿。一晃,二十岁了。”秦老大说。
牛氏抱了吟红失声痛哭,忽然奇怪的看着吟红大小姐的装束问:“还没出阁吗?”
秦老大说:“风水先生算了,若是不能生出个男儿来,这些女儿都不能嫁人。否则秦氏就再无子嗣了!”
牛氏啼笑皆非,愕然望去那些本是十六岁就该出阁的小姐们,各个目光惶惑。

秦老大笑着打量叶溶,笑意里满是拿捏地问:“小子,现在该你的大轴戏了,咱们爷俩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起呢?啊?”
“姑。。。。。。姑爷,姑老爷。。。。。。老爷”惊得牛氏手忙脚乱,扑上前遮挡住被五花大绑的儿子在自己身后,噗通跪地哭泣央告:“老爷息怒,老爷饶溶儿年少无知吧。春桃儿不要当什么太太,春桃儿不配。求老爷放我母子回家去吧,留了沛儿认祖归宗当大少爷,老爷!”
牛氏的话音未落,身后站的五姨太酸酸地吸吸鼻翼挖苦道:“姐姐这是想什么呢?老爷子这儿地里饥荒连年的才长了两根儿苗,能让你带走一根吗?这送进老虎口里的食儿还想夺去呀?”

“满嘴放屁!”秦老大指了五姨太鼻子臭骂:“什么虎口?谁是老虎,虎毒还不食子呢。我会吃了他?”随即堆出一脸谄媚的笑,笑得合不拢嘴的快意,只在叶溶跟前踱步,低头看了他说:“我只是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规矩。”
叶溶梗个头,冷冷的目光斜视秦老大,那执拗倔强的眼神分明写满不服。
叶溶此刻满腔的血都涌入大脑,他如何没曾想到母亲隐瞒了天大秘密这十八年,他竟然一无所知,一无所查。年幼时,他去铁道边捡煤核,砍柴讨饭,什么累都受过,他羡慕过路上骑在父亲脖子上笑逐颜开的孩子们,他曾经问过娘:“爹呢?”
娘回答只有冷冰冰的两个字:“死了。”
好,就当他死了吧。
当年他为这两个字暗自饮泣,娘说没了爹爹的男孩子就要当家,娘说哥哥身子不好,他要保护娘和哥哥,娘说好东西该先留给哥哥,因为他是哥哥。原来,娘在让他伺候小主子。
叶溶厉声喝道:“我没有爹,我爹早入土了,清明烧香焚纸钱都烧了十多年了!”

他想起来青道堂,他想起养大他的几位结义兄长,虽然有口舌,有争辩,有时被哥哥们气急时一顿暴打,但是那才是他要去的家。
他挣扎着,秦老大吩咐人将虎皮椅挪去他面前,悠然坐下,抽着烟斗,打量他说:“爹抽完这斗烟,你做个决定,是乖乖的认错磕头认祖归宗呢?还是要吃罚酒。”
叶溶说:“不必想,我告诉你,我姓叶,这里不会是我的家。我的家在青道堂,娘我要带走,她是我娘!”

“她是我老婆,替我生儿子的老婆,我床上的女人!”秦老大一瞪眼,手中的玳瑁烟斗都狠狠的摔去身后,啪的打碎一面玻璃,哗啦啦五颜六色的琉璃玻璃散落,惊得女人们又惊叫失声。
“那个,吟红,扶你娘,上楼歇息去。”秦老大咬牙吩咐。

这话才落音,门口疾步进来一手下,凑上前对秦老大施礼,要开口,却扫视众人收了话。
“说吧,没外人。”秦老大说,那手下望着叶溶目瞪口呆。
“搞妥了,青道堂木香码头,木棉码头,都被我们得了。”
叶溶惊得面色惨白,愕然望着秦老大,不想他们是声东击西双管齐下,去袭击码头货舱去了。
“去,散出风去。就说今晚的消息,是青道堂的六堂主,秦溶,记住,他姓秦,是我秦阿朗的儿子,亲自通风报信,当给他老子的见面礼了。”秦老大诡诈地说。
叶溶的头嗡的炸裂般:“卑鄙无耻!”他怒视着秦老大奋力挣扎,四名手下都难以按住他。

秦老大起身一把捏住叶溶的肩头,叶溶只觉得肩头一麻,那铁钳般的手夹紧他的穴位,原来这个狡猾的狐狸是个练家子。那大手只揪了他的胳膊,上面用力,脚下措不及防一个扫堂腿,叶溶脚踝一酸跌倒,被秦老大顺势掼到腿上。
叶溶心里一惊暗想不妙,一个鲤鱼打挺就要起身,却被秦老大眼明手快挥起“熊掌”一巴掌狠狠抽在屁股上,“噗“的一声闷响骂:“还闹?老子就教教你如何当儿子。”


10、旗开得胜 。。。 
 
叶溶出离愤怒。
此刻的姿态羞耻得令他无地自容。他如顽童被按趴在父亲大腿上,腰被紧紧箍住,熊掌般的巴掌拍在屁股上。一股电流击打般,激灵灵一个冷战从头脑直穿脚心,愕然呆滞。
分明是报应,儿时笑话邻家小伙伴被家长打屁股时那狼狈模样,十二年后竟然报应在自己身上。他堂堂青道堂六堂主小溶哥,哪里能被这厮当众戏耍。叶溶侧身用力欲挣脱滚落,冷不防秦老大眼疾手快抓住他腰带,轻轻用力一提,摔他按回腿上,如屠夫炫耀吆喝自己手中的猪肉,啪啪地在他肉上拍打几下说:“小子,爹告诉你一个道理。这学艺就要……精!”
一巴掌落下,他身后的肉麻麻的一片。
“目无尊长的东西!蓝帮中这些叔伯兄弟就被你这小野驴子白白伤啦?欠打的东西,今天不打烂你屁股,帮里兄弟要笑我秦阿朗教子不严了。”

求饶声四起,众人劝阻着:“老爷不必。”
“大哥,饶了小少爷吧,属下不过皮肉伤。” 
这无耻的家伙是要讨好手下,刘备摔孩子收买人心!
他再次打挺挣扎,如脱水的鱼儿在费力摆动,却觉得一只冰凉的手探进他衣衫下的腰间,拉住束腰的藏蓝色裤带……
他要做什么?这个无耻的畜生!
“小子,叫爹!叫不叫呀?”秦老大诱惑着,那只手戏弄地一寸寸向下挪动,带着他那单薄的裤,肌肤点点冰凉透风。如一寸寸拉开窗帘,露出无限春光。
叶溶拧着身子奋力挣扎。
“混蛋!你松手!”却无奈裤子被一寸一寸地褪下。
阿力劝着:“少爷身上有伤,老爷,记下来以后打吧?”

秦老大兴致正起,哪里肯听,挥起巴掌照着肌肉丰实的屁股蛋拍下去,啪啪几声,清脆悦耳,那声音都令叶溶面红耳赤羞耻万分。他扭动身子挣扎,正巧成全了秦老大的作弄,气得他恨不得将这不要脸的畜生生吞活剥去。
“嗯,阿力,过瘾。这打儿子的滋味,真是享受。我怎么早没这福气过瘾呢?”那话分明是气叶溶,“不肯叫是吧?那让爹再打两巴掌过过瘾。”啪啪的巴掌声音更是清脆悦耳。
叶溶咬紧呀,疼得豆汗冒出,身后阵阵火辣辣,如在火山上烧烤。
“告诉爹,舒服吗?”秦老大嘻哈的自问自答,“舒服?一定是舒服,这当了这么多人挨打多享受呀?所以才不肯叫爹。你要是喜欢挨打,爹就成全你。”

叶溶精神简直崩溃,不想这个家伙寡廉鲜耻到极点,还用心险恶。
几巴掌打下,声音清脆奇响,旧伤新痛交织在一处,痛到极点也不觉得痛,反是心灰意冷。纵横江湖的骄傲,少年才俊的英名,此刻都被这莫名奇妙的巴掌打得烟消云散,只剩牙缝间的耻辱。叶溶想,他不能再挣扎了。徒劳,自取其辱,寡不敌众,索性咬了牙闭了眼,就任那巴掌拍下,一阵阵,一下下。

“爹,不如权且记下这顿打吧。若真为给帮里兄弟们讨个公道而伤到二弟,反让帮里这些兄弟们愧心了。”楚耀南开口为叶溶求情,他想父亲心里是高兴寻回儿子完成多年有儿子传宗接代的夙愿。
秦老大意犹未尽。
“是呀,大哥,大哥息怒……大哥寻回儿子,兄弟们高兴还来不及呢!。”阿力看了楚耀南的眼色忙领众人上前规劝,抢下叶溶背去上楼。
“要不是老兄弟们求情,老子今天打不死他!小兔崽子的,看日后好好教训你,一天三顿打,就板过你这倔脾气!”
秦老大坐在虎皮椅子上悠然掸掸手说:“饿着他,绑他到老子书房里饿着,直到他开口叫爹!”

“看看大少爷想吃什么点心,仔细伺候着。”三姨太吩咐下人。
秦老大忽然灵机一动吩咐:“那个,今天隋老二店里送来的普乌坊的酱鸡屁股,还有我藏的那瓶三十年的剑南春酒,拿来,送到我书房去。我和你们大少爷父子喝两盅。”

叶溶是从楚耀南身边被抬走的,如砧板上的鱼不安分的挣扎着,那衣衫不整的样子委实狼狈。楚耀南看到叶溶不屈的目光中满是愤恨,令那张清俊的面颊显出几分野气,张狂的,在囚笼里焦躁徘徊。他忽然想,是不是叶溶看他也觉得他在囚笼里,而自己只不过在囚笼外不肯进来罢了。
六姨娘掩了口贪婪地望着叶溶,咯咯地笑了打趣:“这孩子,都到这步田地还闹呢,也不怕羞了,可不如南儿乖巧。”
走过楚耀南身旁幸灾乐祸逗趣:“看,比下去了吧?”
楚耀南强扮笑脸故作懵懂问:“比什么?比游街示众吗?六娘想看,我还不屑得脱呢。”
说着近前几步随行着为叶溶拉下一截翻卷的衣襟,奚落道:“你安分些,这楼里阴气重,别被蜘蛛精给看光了去。”

十二姨凑来,挺个肚子作出干呕状,怅然地望着叶溶被抬走的身影,唉声叹气。
六姨娘气她说道:“怎么,被人‘劫糊’了去?”
“啐!”十二姨不服道,“山沟儿里来个野婆娘,拖拉个野小子,就登堂入室当太太少爷了。看看那教养,还不如我们南少一根小手指头。”
楚耀南不无尴尬,替他解嘲说:“十二姨不愁的,若是再给耀南生下个小弟弟,照样的风光无限。你看看,谁说老爷子命中无儿,这一下子就是两个,或许真是招来三个四个的都可能呢。”

待众人没趣地纷纷议论着散去,楚耀南孤零零地立在夜色茫茫的露台上,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绸衫吊带裤,冻得发抖,却不忍转身投入那灯火辉煌暖意融融的宫殿里。一夜间,仿佛这座宫殿变得陌生,明亮的玻璃窗下,望着屋内温暖的壁炉,冻得瑟缩的小乞丐就是他。仰起面颊,冷雨袭面,冰凉的雨滴反令自己清醒。这一切不过是迟早,只是来的过于突然,令人措手不及,不曾交手就注定惨败。楼下庭院里传来仆人们惊喜的喊声:“打赏了打赏了,老爷得来两位少爷大喜,每人赏两块儿光洋吃酒,两块光洋呢!”
“哪,哪,哪里拿?”
“哎呦小心,这是刚为老爷热好的鸡屁股。”
“酒,小心酒烫手,领赏又不是去抢钱!”
“明早帐房去支去。”声音渐渐跑远,一片喜气洋洋。

暗夜无光,只点点滴滴的冷雨扑落在面颊。他心里多少有些失落,虽然坚信自己二十年来在秦府的身份无可动摇,他堂堂楚大少岂能是两个野孩子所能取代地位的?只是那“血亲”二字如座大山般沉重紧紧压着他难以喘息。血亲,又如何?爹爹的亲生骨肉,不过是血液里有着秦家的东西,可是就那两个小子,一个奶油一团,嗲声嗲气油头粉面;一个愣头小子鲁莽任性,怕是难成大器。他深吸口潮冷的空气,从胸臆中长长吐口郁气。

“耀南,怎么在这里?”一个声音,楚耀南回头,见是师爷费无用,笑容可掬的掀帘推窗走出。
费无用是他开蒙的业师。六岁那年,父亲牵着他的小手,将他和一把竹戒尺交在这位才华横溢的前清举人手里。他多年来对费先生执弟子礼。
于是他躬身礼貌地问候:“先生,您也来这里透气?” 
“屋里有些闷,出来透口气。”他说。
费无用仰头深吸口清新的空气,忽然回头望他问:“哎,南少呀,那年,你八岁那年,也是躲在了露台上吧?那还是,天津老宅的露台,阖府上下天翻地覆的也找寻不到你,费某就说你不会跑出那个宅子。果不其然,我在露台寻到了你。喏,就缩在墙角。”
楚耀南笑了,摇着头自嘲地笑笑:“那时候,顽皮,玩火,险些把宅子点燃。老爷子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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