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世羁绊-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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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看看，你把饭吃完。”韩量抬屁股走人，临走还不忘把手里的粥碗塞给陆鼎原。
陆鼎原脸皱得那叫一个苦啊！不吃可不可以啊？他真的很想吐啊！
韩量出了中庭，看到的就是跪在离门口不远处的莫尘。韩量第一个感觉就是，活死人！然後怀里还抱著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人。在夕阳的照射下，想抹影子似的，仿佛随时会飞灰湮灭。
韩量不是一个会轻易心软的人，但看到这样的莫尘，不知为什麽还是皱了皱眉。
“将人带到中厅去。”韩量说完，转身回返。
韩量带著陆鼎原出来的时候，莫尘已经等在那里了，老夥计虽然给倒了茶看了座，但显然莫尘僵硬如旧，没有一点放松下来的感觉。
看到韩量和陆鼎原出来，莫尘又跪了下去。
“听说你来求寒玉床？”韩量直接问道。
“是。”莫尘原本清亮的嗓音已经破败得如万马碾过一般。
“为他？”韩量一点不客气，直接伸手一指莫尘怀里的人。
“是。”莫尘虽不知道自己的准备的东西，能不能让对方心动，但仍是将随身带的包袱摊了开来，里面叽里咕噜的滚落出众多珍稀的药材和银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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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在寻常人眼里不过是破树枝、烂叶子和几个可口的果子，却让韩量都不尽眼睛一亮，有些，是他在医术药典里曾看过的，有些，竟是他也不识得的，但显然，都是好东西。那这些来换寒玉床，说不好听的，那床还真是卖贵了呢！不过……
“你用寒玉床来做什麽？”韩量不再看那些东西一眼，只看莫尘。
“安放我的伴侣。”理直气壮、坦坦荡荡，没有一丝犹疑或扭捏。
“他怎麽了？”韩量继续问。
“量……”陆鼎原直在一旁扯韩量袖子，觉得他有点在人家伤口上撒盐。他都已经决定要把床直接送给那人算了，毕竟能这麽抱著个男子满天下寻这寒玉床，又这麽理直气壮直称是自己的爱侣，这份爱恋和勇气，都让他感动！也欣赏。所以陆鼎原用眼神乞求：量，我们就把床给他吧？！
韩量拍拍陆鼎原的手，让他稍安勿躁。
“他……他走了。”莫尘以为自己已经伤得不能再伤了，以为泪已经流尽了，却在说出无界已经离开人世的时候，怎麽也难控制得又滑出几滴泪来，直刺得双目生疼。
看著莫尘流出淡红色的血泪，陆鼎原惊得紧紧握住了韩量的手。
“唉！”韩量叹口气，摇摇头，拉著陆鼎原向莫尘的方向走去。
走到近前，韩量伸出指，快如闪电得在无界脖颈动脉处摸了一把。
“你干什麽？”莫尘抱著无界就是一躲。如果在以往莫尘体力鼎盛时，别说韩量，估计就是韩量和陆鼎原联手，也不一定制得住莫尘，但现在，莫尘近月余没吃没喝没休息，加上伤心过度，抱著无界的身子早已僵硬如石，早没了往昔的灵活，又怎麽会躲得过韩量去？
“哼，不干什麽，看看死利落了没有。”韩量拉著陆鼎原的手又坐了回去。
“量你怎麽这麽说话？”陆鼎原小声嘀咕韩量。量平时不是怎麽尖刻的人啊，今天怎麽了？
“你……咳……”莫尘气得咳出一口血了，喘著粗气，几乎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如果不是有求於人，如果不是他的心随著无界也死了，他怎麽可能由著旁人这麽说无界？
“别你啊我的，我看你比你手里的人还更像个死人。”
“……”莫尘要紧牙关，气得浑身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量！”陆鼎原要生气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韩量摆摆手，终於开始说正经的。“不过我那话却是真的，你怀里的人，真的不像个死人。”
“什麽意思？”莫尘以为韩量还在刁难他。
“什麽意思？”熟知韩量的陆鼎原，却是知道韩量此时是在说正经的了，他一定是看出了什麽端倪。
“你看，先不说他寻到陆循要多久，就是从陆循的堂口到咱们这里，少说也要七八日的时间吧？”韩量是对著陆鼎原说的。开玩笑，话当然要说给想听的人听，对面的人一脸他在找茬的表情，他何必对著他解释？
“嗯，所以呢？你看出什麽了？”陆鼎原接的自然。
“他手里的人皮肤光滑，肌肤深处尤有余温，那是个死人的样子吗？”韩量指著莫尘怀中的无界，“人要是真死透了、凉透了，可不是一个人随便这麽抱抱、捂捂就能暖过来的。”
“……”莫尘张口结舌，愣在当场。
“而且真要是死了那麽多天，这人早就开始干瘪腐烂了，还由著他这麽抱著跑来跑去？不早跑散了？你看看他怀里的人，脸色气色是不是比他还像个好人呢？”韩量这次，指的是莫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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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这……”莫尘开始抖，泪水也像开了闸似的开始止不住，却仍是不知道如何是好，突然，莫尘跪了下去，磕头如蒜捣，“求你救救他，求你救救他。”
莫尘虽然抱著无界不是很方便，每一下头却磕得又重又响，只要为了无界，无论叫他怎麽什麽，做什麽都行！
韩量这次是真的有点被吓了一跳，不是他没被人跪过、磕过头，事实上，当他还是外科医生时，这抓了瞎的病人家属乱磕头的事他还真没少碰上过。等到了古代，这里的人膝盖头子又软，什麽跪天跪地跪父母、跪帝跪官跪师长的事他可没少见。但是，韩量到底活过百岁的人了，看人的眼里加上自己的功力，早就看出这莫尘并非比常人，却没想到他能跪得这般干脆，更夸张的是，才几下这额头就已经撞出血来了，使的却是实心的力气。
“你快起来。”陆鼎原过来一拂一带就将人拉了起来。比起韩量，陆鼎原是让人跪惯了的，所以反应的比韩量快，赶紧过来将人拦了。先别说那人治不治的，别到时一个还没好，另一个又躺下了，他这里可想一天弄两病痨鬼。
“你先别激动。”这时，回过神来的韩量也说话了，正好制止了又想跪下去的莫尘。“不是我不治，说真的，我是不知道怎麽治。”
“怎麽……这样。”莫尘才回复点活人反应，被韩量一句话，又僵硬在了当场。
“你先别急，我给他检查检查可好？”韩量征求莫尘意见。
“……”莫尘无言点头。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确实没有生命迹象。”韩量细细得给无界检查过後，摇了摇头。“人是怎麽没的，具体情况你能和我说说吗？”
莫尘将当日的事情细细的讲了。
韩量听了想了想，又问，“你可给他吃过什麽，或用过什麽特别的东西？”毕竟一个看似死了的人能如此长时间的保持体温，并不是一个寻常的事情。
“那些东西，我们每日吃食了几十年。”莫尘指指他拿来的那些个药材，然後毫无避讳的将自己的真正身世讲了，包括他怎麽遇到的无界，还有无界养育他的事情。
对於莫尘的话，韩量听了，也只是点点头，然後就思索了起来。倒是陆鼎原，瞠大眼，一脸欣喜的样子，“莫尘你是不死之身啊？”
莫尘没想到对方对自己又是男男相恋、又是师徒相亲的事情没有任何反应，倒是对他的不死身份多有好奇。“你们不也是吗？我一看到你们，就知道你们活了已经不止百年了吧？”
“嗯，我们是差不多活了快两百岁了，可我们可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也许随时会死也说不定的。”陆鼎原笑笑。
莫尘一愣，看著这两个人，突然有点无法想象他们离开的样子。但不由得莫尘多想，韩量开始说话了。
“莫尘、无界是吧？”韩量还是对记人名不那麽在行。
“是。”莫尘点头。
“嗯，是这样的，莫尘，虽然我不敢肯定，但我说出来你听听，咱们仅仅做个参考，你看可不可行。”韩量斟词酌句道。
“你说。”莫尘开始紧张起来。
“我曾经看过一本书，”韩量想想，决定还是不说《镜花缘》的书名好，毕竟这时候写那书的人还没出生呢。“里面提到一个地方，这个地方的人的人数是固定的，每个人生下来的时候，样子都很老，但是，越活越小，当人小到婴儿那麽大的时候，就睡过去，睡上若干年，等到醒的时候，又是老人的样子，让後再活一遍。”
莫尘和陆鼎原都不知道韩量讲个书里的故事是什麽意思，但都听的很认真，谁也没有打断他。陆鼎原是因为知道韩量其实很少说废话的，莫尘则是有一丝渺茫的希望也不愿放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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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在想，虽然我们不是生来年老的样子，但无界，会不会有可能也只是睡过去，然後等醒来的时候，又是婴儿或幼儿的样子，重新来过新的一生？”韩量知道自己的说辞有点离谱，甚至荒谬，没有任何的科学依据。但是，他本身的来历就荒谬绝伦，谁又能解释他的穿越是所谓何来呢？再说莫尘本身，也是个科学无法解释的存在不是？这世间事物，人类所认知的东西远远不及沧海一粟，实在少得可。所以虽然只是小说里的东西，倒也不仿拿来参考一下。
“睡……睡过去？”莫尘讶然。
“我倒知道有一门功夫，叫龟息法，样子有点像死了一样，停止呼吸，甚至体温变低，但是到一定时候会醒过来，据说是门可延命的功夫。”陆鼎原说道。
“那功夫我也知道，可无界没练过。我们的功夫都是一起练的，他学什麽一定教我。”莫尘肯定道。
韩量摇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个世上，有一种能量守恒的说法，即万物间能量是恒定的，只是彼此转换而已。莫尘你说你是不死之身，但你将生命之原的一部分分了出去，那麽对於你来说，能量缺失，而无界，即便全部接受了你分出的那部分能量，能不能与你同生尚可未知，何况他还没有将你的能量全部接收？也许，他需要积攒一部分能量，才能够再次醒来。而莫尘，缺失了那部分能量的你，未必没有变化没有影响！”
“你是说，也许有一天，我也会死的？”
“我不知道。”韩量如实答。
一时间，静默。
“要不，莫尘，你先在这里住下来吧，观察一段时间看看再说可好？”陆鼎原建议。
“不了，我带无界还是回去，那是我们的家。”莫尘艰难地笑笑，“再说，也不好太打扰你们。”
“如此也好，你有什麽事情，随时可以来我们。”韩量是一百二十个赞成莫尘先回去的，他可不希望家里有个整日愁眉苦脸的人，让他和小鹿连做那事的时候都没心情。
“嗯，这里就是我们的常住的地方，如果我们不在，你留个口信给老管家，他也会想办法通知我们的。”陆鼎原又补充。
“那我先走了，谢谢你们，谢谢。”莫尘抱著无界的姿势不变，但灰败的心已经没有那麽沮丧。只要无界身子一日没冷，他就还有希望不是？最多，也不过就是像他最初打算的那样，他守的他的容颜和对他的回忆，过剩下无尽的日子。
“对了，这些东西，你拿回去吧！我们也没帮上什麽忙。”韩量将莫尘拿来的那些珍贵之物还给他，其中有一味愕然就是干支果。
“你们留著吧，对我来说，这真的就像是你们吃的饭喝的水一般的寻常之物。况且，你们确实帮了我，如果不是寒玉床在你们手里，也许我反而害了无界而不自知呢！”对於韩量陆鼎原二人，莫尘是感激不尽的。
韩量点点头，“此话倒是真，莫让他寒到，男子纯阳之体，他此时难以自保调理，千万注意！”
“我会的，我会的。”莫尘抱紧怀里的人。
韩量和陆鼎原又吩咐人给莫尘雇了马车，吃食饮水备得一应俱全，这才将人安安稳稳地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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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死了，你也会这麽天涯海角的找办法保存我的尸骨吗？”送走了莫尘，陆鼎原突然不知想到什麽，喃喃得问韩量。
“哈，我又不像莫尘是不死之身！就算你不怕我寂寞的敢自己先去死，我还怕你自己一个人死得孤单呢！放心，上天入地你也躲不开我的。”韩量掐陆鼎原的脸蛋。
莫尘回到他和无界的家，将无界放在一间新的石室中。石室正中，是一张崭新的石床，石床上铺著厚厚的棉褥棉被，无界就安睡在那里。石床的上面，是一颗鸡卵大小的夜明珠──是韩量和陆鼎原送给他的，照得整个石室温暖而明亮。
而莫尘，就坐在无界床边的地上，愣愣地看著他最爱的人。这一看，还真就给他看出点名堂来。
无界的衣袖，似乎长了些，虽然不多，也就一个指甲边缘的距离，但莫尘还是看出来了。无界因为习武，对衣袖的长短极讲究，原本是宁短勿长的，这些年行走江湖，为了怕别人看出他们深藏不露但又为免阻碍他们关键时候的武功施展，无界的袖长从来都是刚好露出中指一个指节的长度，可现在，这衣袖竟然往前长出了些，眼见著，就要将无界食指的指尖盖住了。
短短几个月，就算东奔西走有所磨损，但衣服的长短总不会因为这个而改变的。那麽变的，就只能是无界了。
伸手探去，无界的体温虽比常人低得多，但绝不是冰冷；再摸他的皮肤，仍旧水润富有弹性。莫尘放下心的同时，一股欣喜油然而生，也许，韩量说的是对的也说不准！可能真的有那麽一天，无界会再度醒过来也不一定。
抱著期待的心，莫尘的日子也不那麽难过了。平日里，自然是整日陪著无界的，看著他的容颜，回忆著他们从相识最初到百年相伴间的点点滴滴，饿了，随便摘个山穴中的果子；渴了，随便喝口山穴中的溪水。等到了他们相识的日子的那天，也就是莫尘生辰的那日，莫尘会亲自下厨做几个小菜，再抱来一坛无界曾经为他酿的“嫁妆酒”，就在石室里席地而坐，摆上两个杯子，一杯给无界斟满，一杯给自己，也能自说自话上两日。不过几乎每次都是以痛哭流涕收场就是了，谁让他生辰的次日，就是无界离开的日子呢？
就这样，浑浑噩噩又平平淡淡的日子，莫尘一过就是二十年。这二十年间，莫尘除了和无界自说自话外，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将他和无界的全部故事，事无巨细、毫无遗漏的，全部刻在了无界身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