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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之子于归-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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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我们先和她丈夫联系。至于她的病情先观察一下吧。”医生谨慎的安排着,小心的把信用卡放进谈笑的兜里。留下医疗蓝本,交给小护士:“你给她办下住院手续,费用先垫着。”手里还有一张谈笑的名片:“实在不行,还有她的工作单位,律所不会没钱的。”
    陆枫看到手机上五六个未接来电,有点纳闷。谁没事老打自己的手机啊?拨过去,答录的:“您好,这里是XX友好医院……”
    谈笑再次醒过来时,嘴巴已经自由了。
    “诶,醒了!阿姨,她醒了。”有人低声说着,是个男的?陆枫?
    谈笑移动眼珠,一抹绿色映入眼帘,只是没有星星。接着一个妇人的面孔出现在视野范围内,模糊间,谈笑突然很激动:妈妈!
    张开嘴的瞬间,眼球的聚焦也完成了——是陆妈妈。
    失望的闭上嘴,那一瞬间,她回到现实。
    “谈笑,你这孩子,病的这么重,怎么也不告诉家里一声。要不是陆枫告诉我们,你要瞒到什么时候啊!啊医生来了,医生,这是我儿媳,您可要好好看。”
    卫大夫看看陆妈妈,又看看跟着陆妈妈的警卫员,心里更加有谱——不怕赖账,可以开始治疗了。
    谈笑还来不及体味陌生而别扭的亲情,先要迎接大夫的盘问。再往下,大夫要安排检查和治疗。陆妈妈看看门外:“大夫……”
    卫大夫心领神会,准备到门外谈。
    谈笑叫住她们:“大夫留步。我现在很清醒,完全可以判断任何诊疗的一半风险,而且我可以对自己的行为和承诺负责。接下来的治疗我希望了解。”
    “这……”大夫为难的看了一眼陆妈妈。
    陆妈妈很自然的走到谈笑跟前说道:“你这孩子,都病成这样了,还逞强。凡事有我呢!你就安心养病吧!”
    谈笑急得要探起身子:“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阿姨好意多谢了。希望您不要干涉我!”
    “我干涉你?我这……”陆妈妈又吃惊又生气,没见过这么别扭不识好歹的孩子!
    “多谢了!”谈笑继续说,“我还没那么严重。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多谢!”谈笑连说多个多谢,神色已是相当的不耐烦。
    “医生,麻烦你把接下来的治疗告诉我。这张信用卡是五万的透支额,支付初期费用足够了,不够了,我可以电话转账,很方便。卡没有密码,麻烦哪位护士帮我交一下。我婆婆年纪大了,也不太了解我的身体状况,还是不要总麻烦她老人家的好!”
    一口气说完,谈笑疲惫的闭上眼。
    陆妈妈气的手都开始哆嗦了:“你、你、……好,我这是热脸贴人家冷屁股!我多余,我不管了!”转身腾腾腾的走开。
    等到走廊没了响动,卫大夫才轻轻的说了句:“何必呢?老人家也是好意。”
    谈笑摇摇头:“人情,还不清,也还不起!”
    大夫愣了一下,目光有些复杂:“是你婆婆呢!”
    “除了我妈,其他人都一样。都要你还的!”
    病中的人似乎都很脆弱,只说了一句妈妈,谈笑的眼泪便潸然而下,不能继续。
    卫大夫叹了口气,拿着信用卡出去了。
    这个谈笑估计也是很早没了母亲,才将世情看的如此淡薄。心中反倒多了几分怜惜。
    陆枫焦急的等着母亲的回电,得到的却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等到把事情的原委搞清楚,陆妈妈已经哭得无法说话,陆爸爸不得不接过去电话。在电话那头,陆爸爸嘱咐小阿姨安顿好陆妈妈才对陆枫说:“你们忙,不回来看看都没事。我们理解。怎么……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陆枫猛地意识到谈笑所谓“独立”的含义,而且这种体味是“具体而微”的,寒风砭骨,深入脏腑。怎么可以有人绝情到如斯地步!
    “唉,爸,谈笑可能是病中,等病好点了,我问问她,让她给妈道歉。”陆枫愧疚的说。没想到娶个媳妇亏了娘。还没听她叫“妈”呢,就先把自个儿的娘气的直倒气儿,怎么都说不过去。
    “哼,这样的媳妇儿,我和你妈可不敢要。本来我们是要把她转到301这边,条件好,离家也近方便照顾。现在可好,人家不领情,那就算了。我们已经尽力了,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吧!”老头子气的也不轻,向儿子表明态度,撂下电话。
    陆枫愣了半天神儿,心如乱麻。不知道谈笑究竟病成什么样,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把母亲气成这样。再次拨通谈笑的手机,依然是关机。
    “我叫谈笑,谈话的谈,笑话的笑。”陆枫想起初见面时那个有礼而傲慢的女孩儿。
    谈笑,你是如何与人谈话,难道真想做个笑话吗?
第16章男人
           陆枫想起和他联系的那个医生,好像是姓卫吧?
    电话打到医院,接线员说卫大夫手术去了,要等明天了。陆枫问是给谁手术?答说不知道;再问能否接一个叫谈笑的病人,答说找不到,要他直接联系家属或本人的手机。
    陆枫沮丧的放下电话,空有一身本领,却搞不定老婆、安抚不了老妈。头一次,他觉得很无力,很无奈!就算是侦察兵吧,凭着一部电话,他还真的闹不清楚自己老婆究竟病到什么程度!
    赵伯洲在一旁关切的看着:“怎么?弟妹病了?快回去看看吧。唉,我要是你啊,早就回去了,还等到今天!”说到最后,老赵都有些哀怨了。他们这些等着看的人,也不容易啊!这要是累出个好歹的,不知道该不该叫——相思病?!
    谈笑看着自己身上各种探测器,窗外是嶙峋的树枝和少见的晴空。昨天是黄色的,今天就变得那么蓝,京城风起,春天很快就过去了。
    “韩护士,外面刮风吗?”谈笑轻轻的问。病的久了,连说话都觉得用不上劲。
    韩护士说:“嗯,好像还扬沙了。不过今天是个好天,就是不能出门。外面风大。”
    “都快一个礼拜了,我这病查处原因了吗?”谈笑明知问不出来,还是不放弃的试了一下。
    “啊呀,我看你现在挺好的,估计没什么。安心养病,卫大夫会和你讲的。”韩护士笑起来嘴角有两个小小的酒窝。三十五六的人了,看起来还像二十八九,甜甜的让人宽心。听说她有一个儿子?
    “韩护士,听说您有一个儿子?”
    “是啊,调皮着呢!”
    “可惜了!要是个女儿,长得和您一样那该多漂亮!”
    “啊呀,小丫头,敢笑话我了!”
    “不敢不敢,我这是实话实说。”
    “我看你也赶快要一个吧,像你一样漂亮的小女孩!我给我儿子先定下。”
    谈笑愣在那里,自己也要个孩子?她好像从来没想过。即使和陆枫之间的亲密接触,也仅限于偶尔的“理论知识”。
    韩护士也想起谈笑和婆婆刚开始闹得那场尴尬,病的这么厉害,丈夫都没有来看过,夫妻关系未必良好。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干咳了两声,找个理由出去了。
    谈笑叹口气,又把头扭向窗外,她想起张北空旷的原野,火车驶过,穹庐如盖,白雪如毯。那时,天地是那么的漂亮,好像从来没有见过的漂亮!
    周六早上,陆枫搭战友进城办事的车,到了京城,按照老妈说的地址找到医院。打听着找到谈笑住的ICU病房。经过允许,陆枫进了病房。从一扇半开着的挂帘的边缘,陆枫终于在婚后第二次见到谈笑。
    不用握手,不用挥手,甚至连打招呼都忘了。
    他还记得结婚那天下午,谈笑笔直的站着,眼角眉梢满满的都是自信,嘴角稍微一垂便是由衷的桀骜。可是对面躺在床上的人,除了看见一大把散落的头发包着一张小小的脸儿外,根本感觉不到任何属于人类的气息。厚厚的棉被下面伸出五颜六色的导线,周围是复杂的医疗监测机器。偶尔有滴滴的声音,中间夹杂着谈笑粗重短促的呼吸。
    走进一些,陆枫看见谈笑紧闭着双眼,嘴唇苍白干燥,两颊还泛着潮红。
    “谈笑,吃饭了。”对面过来一个护工模样的人,是为谈笑打饭的。陆枫下意识的闪了闪,躲在帘子后面。病房里总共三张病床,各自用帘子隔着。谈笑在中间那张,两边的暂时都空着。
    “放下吧,一会儿我自己吃。”谈笑的声音有点沙哑,底气明显没有。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有些轻咳。张开的眼睛眨了眨又疲惫的闭上了。
    大概是经常的,那人也没客气,转身从病房的另一头走了。
    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安静的有些?人,有些冷清,还有一些凄凉。陆枫眼角扫见自己身边的这张床,在床边不显眼的一角,白单子上隐隐有指甲盖大的淡红色。不知道这里曾经住过什么样的病人?
    ICU重症监护,什么样的病可以住进这样的病房,谈笑那个活泼乱跳的女人,怎么会转眼变得如此——悄无声息?
    陆枫歪了歪头,眼前的谈笑陌生的很。他印象里的那个女子,始终是明朗、聪明而坚定的。只要她往你面前一站,你就知道所有的一切她都已经算好,你需要做的就是跟着她走。可是,现在……
    谈笑动了动身子,右手探出来去挪动小桌。床头已经立起来,但是小桌还有些远。陆枫这才注意到谈笑的姿势有些别扭。沿着僵硬的动作向左边看过去,三个不同的吊瓶或输液袋挂在上方。现在正从一个小瓶里向外一点点的滴下棕色的液体。谈笑在右手的帮助下,平稳的移出左手,然后放正了桌子。对着自己的饭盒摇头晃脑的说:“饭啊,饭啊,我真的不想理你们。可是既然我连药都吃了,为什么不能吃掉你们呢?”说完长长的出了口气,抿紧嘴唇,狠狠的点点头。只是即便这个用尽力气的动作,看在陆枫眼里,也是那么的绵软孱弱、
    大概这是谈笑每次吃饭前的自我激励,说完之后,她已经很自然的拿起筷子一点点夹着吃,吃一口说一句:“难吃!”再吃一口,再说一句“难吃!”
    陆枫看着谈笑伴着“难吃”的“音乐”,平静的吃完饭,不觉牙关紧咬。谈笑伸手摁铃,铃声悦耳单调,陆枫这才如梦初醒。伸手一抹,脸上已经濡湿一片。连忙扭过头去,闪入帘子后面。
    他有些理解父亲的“软弱”了,他们欠的的确很多……
    “你是谁?怎么站在这儿?”猛地一声叱问,陆枫吓了一跳。谈笑也扭头看了过来,两人目光相对,陆枫尴尬的指指谈笑,又指指自己,“我、我是……”
    “他是我老公。”谈笑开口,为陆枫解围。眨眨眼,突然咧开一个笑容。
    “老公?哦!”韩护士不以为然的看了一眼陆枫,“老公不过去看看,躲在这儿干嘛?就这么俩帘儿,还迷路了?”
    “韩姐,您就别笑话他了。”谈笑接过话茬。韩护士利索的给谈笑换好点滴瓶,取下空瓶。看了一眼陆枫,上下扫了一眼他的军装,又看看谈笑,张嘴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口。摇摇头,走了出去
    “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谈笑张口道歉。
    陆枫一愣,有点不知所谓:“没、没有!你好点了吗?”
    谈笑继续笑着说:“好多了。吃得好,睡得好。”
    陆枫取下帽子,搔搔头:“请假了吗?”他还是习惯性的想到工作。
    谈笑若有似无的动了一下头,就去看自己手上的针头,没有说话。陆枫以为她请好了,也跟着去看。胶布似乎没有粘紧,平贴着能看到针头斜斜着插进血管。不经意间,陆枫看见谈笑的手上点点朱红,皱起眉头,抬头问谈笑道:“怎么扎了这么多针?”
    谈笑放好手,无所谓的说:“生病了自然要吊点滴。哪个点滴不打眼儿?!”
    陆枫仔细看了看谈笑,她的神情实在轻松的——不正常:“我去叫护士给你整理一下。”
    “不用了。摁铃就可以。”
    “我去买点水果。你想吃什么?”
    谈笑看看自己旁边的桌上,除了药就是机器的。水杯都是护工买来的劣质马克杯,咧嘴笑了笑,说:“也好,我想吃——苹果吧,这个季节买这个比较容易。”
    陆枫没回头,一脑袋扎出门口。那张空荡荡的桌子刺的他眼疼,没人来看她吗?
    陆枫买了水果,走到病房门口,想了想脚跟一转奔着卫大夫的办公室过去。他要问问卫大夫,谈笑究竟是什么病?
    “什么病?目前查出来的是心包积液,但是引起来的原因……”卫大夫摇摇头,“还没查出来。心脏问题不大,她的年龄也不像。”
    “还没查出来?”陆枫想了想,“那……就是说……很……严重?”
    卫大夫继续摇头:“这几天我和她聊过。她平时工作很忙,一直出差在外,快一年了没有休息一天。发病前一天刚刚失业,我猜可能是劳累过度,又受了些刺激导致的。明天我会再为她做个检测,希望能找到病源。”
    “失业?”陆枫目瞪口呆,“她……她……不是还请假了吗?”
    “请假?没工作了请什么假?”卫大夫笑着说,“她告诉你的?”
    陆枫刚想说是,又一想谈笑似乎是点头,又似乎是低头,也没说什么啊!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他明白谈笑为什么拒绝自己的母亲,为什么一见面就对自己道歉了。
    在她眼里,无论是自己还是自己的母亲,都是“外人”!甚至是连卫大夫都不如的不相关人!
    卫大夫不知道他的心事,还道小夫妻积蓄不够,赶紧说:“小谈和我说了,她的积蓄和保险足够支付目前的费用。虽然部队上的收入有限,不过小谈的工作还是能养活她的。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目前,我看最主要的是好好安慰安慰她。我看她朋友似乎不多,和你母亲嘛……唉,病人嘛。何况那个时候,发着高烧,难免神志不清,你就不要计较了。”
    陆枫有些支吾:“没……没有!我妈……也没在意。真的,我这就去看她。”
    卫大夫点点头:“我看她的病多半是累的,另外心情也很重要。军人不容易,嫁给军人的女人啊,更不容易。她自己撑着,想找人说话都没有。唉!”
    陆枫越听脸越热,卫大夫的话和周嘉的话似乎有些重合:难道我结婚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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