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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凤凰劫-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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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离去。
  小念坐在窗旁,微风送进来花香,鸟皇不让他吹风,小念笑问:“不被风吹到,可以多活二十年吗?”
  鸟皇无言。
  她也闻到肉体腐烂的气味,听到浊重的呼吸,明了那一日快到了。
  小念道:“我已下令赐奇圭自尽。”
  鸟皇“霍”地起身:“陛下?!”
  小念回过头,问鸟皇:“你不恨他吗?”
  鸟皇站立良久:“我刚派人召他回京。”
  小念道:“何必回来,就地处决就是。”
  鸟皇道:“我以为,你愿意见他。”
  小念问:“你呢?你愿意见他吗?”
  鸟皇道:“他总是你儿子。”
  小念沉默良久:“他会给你带来很大的麻烦。”
  鸟皇道:“人生漫长,总有麻烦要解决。”
  小念再一次沉默,然后道:“一时心软可能带来更大的流血事件。”
  鸟皇沉默地望着他。
  那双病人的昏黄眼睛,空洞悲哀,鸟皇终于过去,蹲在床头,仰望小念:“小念,你倒底在想什么?”
  小念微笑,轻声:“好吧,鸟皇,我已下令杀他,要杀要饶,都由你。”
  小念道:“身后的事,我管不了了。”
  鸟皇回答:“小念,你不必担心。”
  小念那双渐渐混浊的眼睛盯住鸟皇良久,好似要看到鸟皇的灵魂中去,而鸟皇却在那双眼睛里看到死亡的影子与深切的悲哀,小念说:“人生,是一件奇怪的事,你说,它有意义吗?”
  鸟皇回答:“我们不过尽力。”
  小念笑,忽然间释然:“鸟皇,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故事,我的就要结束了,我不能控制别人的故事了,你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吧,别为我,我不值你。”
  鸟皇仰望小念,半晌:“小念,我只有你。”生命里只这一个男人,说值不值又有什么意义?你要一块,我还八角,价钱谈不拢,一拍两散?感情之所以叫感情因其有不合逻辑成份。
  这么些年,两个人相对,即使只是讨论国事,难道那些时光就白过了?小念轻轻拍鸟皇的手,这么多年,他享受惯了背后有人护卫的感觉,习惯到已经感受不到那种保护,要到失去时,小念才觉得,从前事事顺利,只因无后顾之忧,而一旦与鸟皇站在对立面,光是失去站在他身后不动却坚定的身影,就让他不安,背后少了一个人,总好似会有冷箭射来一般。
  要到现在,鸟皇重又来到他面前,告诉他,我生命中只有你,那安全感才又重回来,小念悲哀地发现,这个沉默得让他以为是背景的女人,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不管他爱的是谁,鸟皇是无人可以替代的,鸟皇在他心中是有份量的女人,而其他女人,再爱,没有份量,算是一种什么样的爱?
  小念拍拍她手:“鸟皇,你是有能力自己做决定的人。”
  鸟皇微微有点震动,可以自己做决定的人,一个王,一个皇帝,再没有人左右她的生活,由她自己来掌控一切,权力,对鸟皇来说并非一点诱惑没有,只不过鸟皇也很清楚,通过权力得到的,不是快乐。
  只是权力能给人的还是很多,而人生的最终目地也并不是快乐。
  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我不知道。
  姚一鸣举杯:“奇圭,我敬你一杯。”
  奇圭一饮而尽。
  姚一鸣笑了:“你如今倒不疑我,我却是在今日的酒中下了毒。”
  奇圭慢慢放下酒杯:“我不是不疑,姚将军即是多日未轻举妄动,今日若真的要毒死我,想必是有我父皇母后的旨意,将军,圣命不可违,我能如何?”
  姚一鸣问:“那么,你是否每日提心吊胆?”
凤凰劫(83)
       凤凰劫(83)  奇圭笑:“是。”
  姚一鸣叹息:“真不知这样的日子,你是如何过的,奇圭,你也算个顽强的人了,怕成这样,即不轻生也不失态,真令人敬重。”
  奇圭淡淡地:“也有失态的时候。”
  姚一鸣笑:“奇圭,我的心情很复杂,我与你,也不能算一点交情没有吧?记得那次你受伤,鸟皇为你重责安志,我搬你去求情,那时我就想,这个孩子也是个懂事的孩子。”
  奇圭悲哀地:“你终不肯说,我也是有情有义之人。将军,我们不过各为其主。”
  姚一鸣仰头想了一会儿:“不,你不算,我也不算,或者我比你还强一点,我至少对兄弟们是有情有义的,你,圭亲王,对任何人,道义或许,情义,怕是没有。”
  奇圭沉默一会和,情义?与道义有分别吗?奇圭笑了,是,这些年来,孤单一人解决问题惯了,别人花一分力气,他花十分,因为太过努力,渐渐不肯感激别人。
  冷血,或者是一种生存需要吧?他的生存空间里没有地方容纳诸如爱情、嗜好、性格之类的东西。天涯逆旅,行囊里不能带太重的东西,除了生存必须品,其他的一概要舍弃。
  即使对依依,他的母亲,为他所做的一切,他也并无感激,他厌恶她,他舍弃生命救她,因为他有义务,尽义务,是一种道义吧?
  奇圭笑道:“姚将军,说得好。”
  姚一鸣叹息:“奇圭,同父不同母,你兄弟的境遇竟有这样大的差别。做你,也不是不悲哀的。”
  奇圭淡淡地笑,一只手却捏紧了酒杯,不,他不要怜悯,他已尽了全力,应该得到尊重而不是怜悯。
  姚一鸣把一卷黄绫子包好的宣纸放在奇圭面前。
  奇圭面无表情,可是他也动弹不得,要对自己说无数次:“别怕,是死是活都是一种解脱。”他才有勇气拿起那卷纸,打开来,是他父亲的亲笔字,前面的一段话,他没看清,最后四个字是:“就地处决。”
  奇圭慢慢合上纸卷,良久,笑一声:“他给予,他剥夺,我岂敢有怨。”
  初春的天气还是那样的凉。
  奇圭的身体里,连血液都在渐渐地凉下去,冰凉,可是他的肢体却连颤抖的力气都失去。奇圭觉得自己正在经历死亡,他现在还怕不怕死?奇圭不怕,他已经死了。
  曼姝轻轻拾起桌上的密旨,打开,良久,轻声问:“为什么只有皇上的国玺?赐死王子,难道不算大事?”
  姚一鸣轻叹一声:“奇圭,你也知道,这是你父皇的字,你父皇的印,同我们没有关系。”
  奇圭道:“不必多言,将军动手吧。”
  姚一鸣收起密旨,长叹一口气:“殿下如有未了之事,尽可吩咐。”
  奇圭道:“没有。”奇圭说完,不禁看了曼姝一眼,曼姝微笑:“我追随殿下,殿下不必为我担心。”
  奇圭沉默一会儿,有那么一刹,他觉得身体回暖,但是他连这个令他感觉到一点温暖的人都不能保护,而只能拖累她一起赴死,奇圭只觉得更加悲凉。
  曼姝站起来:“姚将军,半个国玺也能当作圣旨吗?此风气一开,所谓共掌国事岂不成了一句空话?”
  姚一鸣笑了:“补上那半个,想必也不难。”
  曼姝道:“我们在这里,也逃不掉,姚将军就去从容地将这个半个国玺补上也无妨。”
  姚一鸣但笑不语。
  曼姝道:“将军是怕皇后其实不知此事,也不同意此事吧?”
  姚一鸣沉默一会儿:“我不愿冒险。”
  曼姝道:“姚将军,亲王对皇后与众位将军绝无恶意,亲王与太子殿下亦十分友爱。”
  姚一鸣再次沉默,良久:“这我也知道,我对亲王,也并无恶意,只是——曼姝,你只是个小女孩儿,这些事,你不懂,不但我如此,若圭亲王活下去,将来有一日,即使他觉得我是天大的好人,而且,即使我这次违抗皇命救了他,他得到机会,他有了权力,他都不会放过我,就如我今日不能放了他。”
  曼姝的脸色渐渐苍白,奇圭轻轻握住曼姝的手:“不必多言。我理解。”
  曼姝忽然落泪,奇圭轻轻拍拍她肩:“别哭别哭,曼姝,你的心意,我很感激,不过,活着,还有许多有意思的事。你还这么小,坚强一点,有一天,你会忘了我忘了这一切的。”
  曼姝紧紧抱住奇圭:“殿下,我不是为自己,我是为你。殿下,你这一生,过得多么孤苦,你一直尽力又那样谨慎,可是……”
  姚一鸣苦笑:“圭亲王要是肯象依妃一样糊涂,怕就没事了。”
  奇圭到此时也不得不露出一个惨淡的表情,若生在寻常人家,再穷困,怕也是父母的掌中宝吧?奇圭自幼即知父母的痛爱不是无条件的,若想让父亲的眼光落在自己身上,不但不能行差踏错,还必得比所有人都做好,如何才能做得好?奇圭不是天才,他只知道比别人多花一倍的时间,一定可以比别人好,多花十倍的时间,别人会叫你天才。如此而已。
  这种努力一直被父母所鼓励,到奇圭觉察危险时,他已无法退步,再装傻,已经迟了。
  姚一鸣微微觉得恻然,可是他心里自有他的决断,他一定要逼奇圭死,并不是因为尹军,虽然尹军的事他也记在了奇圭头上,但对于姚一鸣来说,更主要的原因是奇圭是一个潜在的有力的危胁,与别人的看法不同,姚一鸣认为玉玺才是一个好皇帝,做一个好皇帝除了勤勉之外,最重要的,是克制自己的欲望,没有人能限制皇帝的权力,如果他自己不懂得克制的话,这个国家就乱了,可是寄希望于人性,那又势必失望,谁能够同自己的欲望长期对抗呢?你看看这世上有那么多的胖人与瘦人就知道了,人即不能克制自己,每天少吃一口,也不能逼迫自己每天多吃一口,欲望有自己的力量,无孔不入地,无时无刻地,防得一日,防不得千日,终有一日欲望会得胜利。所以奇圭表现出的克制,在姚一鸣看来,毫无价值,倒是玉玺,在已经获得了特权后,表现出的对权力毫无欲望,在姚一鸣看来,才真正是一种可贵的品质,只不过,玉玺的困难在于,他没欲望,所以根本不想要权力,谁会要只有责任,没有快乐的东西呢?
凤凰劫(84)
       凤凰劫(84)  不想要,被人抢走的可能性就太大了,所以姚一鸣决定替玉玺杀掉所有可能的抢夺者,天下无贼,玉玺想不要也不行。
  姚一鸣起身,微微鞠躬:“殿下,如果需要我的话,我愿意提供帮助。”
  奇圭微笑:“给我一碗味道好一点的毒药。”
  姚一鸣躬身而退。
  没多久,一碗冰糖燕窝粥送了过来。
  奇圭看了一眼,笑道:“糟蹋好东西。”
  曼姝跪下:“殿下,容我跟随。”
  奇圭回过头,看着曼姝,这个可怜的女孩子,半晌,他终于有一点感动,他究竟有什么好处到这个女孩儿身上,让她生死相随?生平第一次,奇圭决定为一个女人做出安排。奇圭轻声道:“曼姝,我还没有孩子。”
  曼姝一呆,抬起头。
  奇圭苦笑:“我知道,这比死难多了,如果你不答应,我也不怪你。”
  曼姝呆了半晌,终于抬起头:“我原意。”
  奇圭呆望那张小小的晶莹面孔,十几岁的女子,皮肤如玉般发出温润的光泽,玉一样的质地,单是那新鲜的肤色已经完美,这张小面孔的主人,愿意为他做任何事,许久之前,奇圭会觉得这是应该的,可现在,他失去身份地位,他只是一个人,一个将死的人,另外一个人却肯为他牺牲。
  奇圭说:“原谅我。”一个温柔的吻落在曼姝的唇上,奇圭温柔地缠绵地纠缠着这张世间唯一的,爱他也被他爱的嘴。  
  天色微微发白,奇圭一惊而醒,这已快成为一种习惯了,梦里不知身是客,可是听到风声萧萧,立刻一惊,记起自己身在何处,然后彻底清醒,这种凄清景象,玉玺一生不会经历。
  今天,奇圭记得,这应该是他最后一个早上,其实,他连这个早晨都是偷来的,他在昨夜应该已经死了。曼姝仍在熟睡中,奇圭轻轻起身,凝注那张年轻稚嫩的脸,他没给个小女孩儿带来任何好事,从今以后,这幼女将成为一个寡妇,一个独自抚养幼子的寡妇,或者,她会成为一个死人。
  桌上一碗冰凉的糖粥,奇圭穿好衣服,慢慢走过去,希望这一碗药疗效迅速,死亡与死亡的过程,哪一个更可怕?
  燕窝的味道还不坏,奇圭喝到嘴里一口,耳边忽然听见吵杂声,奇圭一口将嘴里的毒药吐掉,侧耳倾听。
  床上的曼姝,正缓缓流下一行泪来。
  声音渐近,奇圭迟疑要不要看一眼,连曼姝也受惊而起,门“砰”地被推开,冷不易高大英俊的身影出现在门旁。
  奇圭端着毒药的手忽然颤抖,冷不易仰面大笑:“哈哈哈,你还活着,姚一鸣,你来看,这不是活生生的圭亲王是什么?”
  姚一鸣奔过来,看见奇圭,那一脸痛悔,昨儿晚上,为什么不亲手处死他!
  冷不易伸手夺过奇圭手里的药碗,扔出窗外,大笑道:“王子殿下,你又得救了,你欠我两条命了。”
  奇圭的脸上依旧沉稳,可是那张年轻的面孔,渐渐恢复了十几岁少年所应有的生机。这一次,是真的得救了吧?
  姚一鸣怒吼:“大胆狂徒!这儿岂是你撒野的地方!”他手一挥,大队兵士已冲过来,将整个楼院团团围住,弓箭侍候。
  冷不易笑道:“我有皇后的手谕,姚一鸣,接旨。”
  姚一鸣拒绝:“我手里也有皇上的密旨,冷不易,你要想活命,就速速离开。”
  冷不易倒是没料到这种情况:“咦,皇后的手谕你也敢不听!”
  姚一鸣黑着脸:“冷不易,只要你没离开我这个地界——”
  冷不易沉默片刻:“姚将军,还记得那天夜里我在你身上划的两刀吗?”
  姚一鸣一愣,然后大怒:“原来是你!冷不易!你死定了!”
  他与冷不易本有几步距离,此时他更是向后退去,可是嘴唇相碰,就要喊出“放箭。”两个字时,他再一次有幸见识了冷家功夫。白色身影一闪,姚一鸣一惊,已知事情不对,这个冷不易怕不是普通的皇家侍卫,看他这两次只着便服,姚一鸣就觉得怪异,上一次还可以说因为是拿的皇后密旨,这一次,却是真真正正的圣旨,他也只一身白袍,电闪雷鸣之间,姚一鸣已向后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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