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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后宫佳丽心悦我-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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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容琛什么都看得透彻。也什么都不贪求。
  她冷静得,让谢令鸢一瞬间明白了“无欲则刚”这个词。分明见过众生各样的渴望、抱负,如今却对何太后看不透、道不明。
  ……………
  脚下隐隐有震颤,二人都身形不稳,谢令鸢扶住墙壁。是投石车将巨石砸到了女墙上,砸出了一地碎砖。
  女墙的缺口下,有士兵搭起了云梯,眼见着又要爬上来。那里没有守城的官兵,郦清悟只能抵上去了。
  城墙被攻陷,昭示着何太后的境况越发危险。
  可谢令鸢毫无头绪。
  她瞄了一眼城外,隐隐觉得有些怪异,却寻不到根由。退了几步,躲开乱石与乱箭,凑到郦清悟身边,他问她:“何太后有谜面么?”
  何贵妃、宋静慈都有谜面,他们才找出了破梦的关键。
  “七杀司权……算是?”可怎么也和攻城的梦串不起来啊。
  巨门司言……更不像,这些士兵又不是凭着嘴炮攻城的。
  郦清悟沉吟了片刻,随手干掉了几个爬上梯子的敌兵,反问她:“何为权?”
  “……”谢令鸢深感他问了句废话:“你们这些人,应该最懂了吧。位高势大,令人敬重。”说完又茫然了,“这样说的话,何太后身为万人之上,甚至比萧怀瑾还有威望……”
  她已经掌权了,为什么会陷落?
  谁料郦清悟却若有所思地否定了她:“我问,什么是真正的权?什么是真正的敬重?”
  这两句反问,乍听之下,似乎没什么关联。
  然而,人之所以追求权势,无非是追求权力之下,被人敬重、认同的快感吧?
  谢令鸢想起年少时,曾与一位僧人论道,对方说,富不在金钱多寡,而是物质欲…望在财富的范围内,精神有乐。哪怕收入不高,但不求享受,闲居养性,如此也是富的。
  后来她锦衣美食,却也明白了那番话。哪怕坐拥万贯、席丰履厚,然欲…望无尽,总要靠钱来满足快乐,也会觉得自己贫穷,羡慕更富有的人。
  在纷乱的攻城声中,前尘、往事,高僧的回忆、如今的境况,糅杂在一起。在这如麻的乱团中,她逐渐寻到了一根线头,一个字一个字地爬出了心中所析:
  “权不在位高势大,而是人心是否真正敬畏……当他人不因势利,只出于对人德行、品格的尊重,方是真正的……权?”
  ——永不因官利、钱势而决定。
  初时说得犹豫且不定,越到后面却流畅起来,显然思绪已经清晰。
  关于这一点,郦清悟也是长大后,远离了皇宫故土,才渐渐明白的。
  他没有说什么,也没夸她,却觉她磕磕绊绊说话时,怎么看怎么顺眼——奇了,她也不是什么惊艳于世的美人,他竟然觉得外面如跳蚤般的攻城,也没了那么麻烦。
  这样提示下,谢令鸢戳破了心中那层朦胧的不解。
  ——宋逸修服毒自尽,给何容琛,留下了主政天下的权力。
  然而,无论何太后做的有多好,民间依然唱着“牝鸡鸣日出”的讽刺歌谣。
  有敬重么?恐怕太后自己,也不认为被敬重吧。
  太后因家族追求权势,而被送入宫,被操纵命运,几十年付出与隐忍,到头来,只剩韦无默,和一座孤冷的皇城。而这些,都是顾奉仪和宋逸修留给她的,内心仅剩的温存。所以梦境中,她在守着。
  。
  头上忽然被拍了拍,她恼怒地抬头,郦清悟竟然对方才扮成大皇子时的遭遇,狭私报复!他刚击退了敌兵,正在观察城外:“你看,这些人,有没有异样?”
  谢令鸢往下看了一眼,地上堆着密密麻麻的死人,活着的正穿梭在攻城的硝烟战火中:“都是士兵啊。”
  “不仅如此。”
  郦清悟因游览天下,许多常人不知的事,是印在他脑海中的:“虽然都是黑衣黑甲,但其中夹杂的,有北燕、北夏、西魏、西凉……以及晋国,各种制式的甲胄。”
  “……”谢令鸢咋舌惊叹:“天下群起而攻之啊,这梦做的真有魄力。”
  “并且,那边——”他遥遥指向远处:“有晋国的官员,另一边,是北燕的官员。还有一些人,并无官兵的训练有素,应该只是民众。但他们,都有个共同的特征。”
  谢令鸢脱口讽刺:“都是男人?”
  谁料郦清悟真的点了点头。“梦境之物,体现了她内心被孤立、敌对的想法。”
  所以,将何太后困在孤城上的,并非过往。
  “她是一个女人,却掌握着男人都没有的权势……”谢令鸢心中隐隐浮出了猜测:“他们也许表面敬畏她,但身为女人主政,是不会被臣民接纳的。”
  ——所以,司权的七杀,陷落了!
  没有真正的敬重,何来真正的“权”一说?
  何容琛更不认为,自己会被敬重、该是掌权的人。
  “她与何贵妃也不愧是姑侄俩。”想通了这点,谢令鸢感叹道。
  她们内心有准则,像规整的框一样。若认为有些事女人去做,名不正言不顺的,便压抑着自己不去沾。
  所以,哪怕何太后主政有成就,但只要臣民歧视不改;只要她认为自己不该掌权,她就永远是落陷!
  又一波箭矢,带着猛疾的风,猝不及防将数十个守城军射杀。
  ……………
  谢令鸢捡起一张盾牌,挡在身侧,猫着腰穿过箭雨,挪到何容琛面前,拉住了何容琛有些冰凉的手。
  她抬头望着太后,显得眼巴巴的。
  乱战纷纷中,自然顾不得抒情,她开门见山:“何太后,你问我醒不醒来,有什么区别。我告诉你,有的!”
  何容琛心下微微一怔,不明所以地低头看着她。
  年近不惑,世家算计,娘家相逼,后宫内斗,养子不喜,待她好的都早早去了,怀恨她的还留在世间。
  还是少女时,她觉得将希望寄托于神佛之人,都是懦夫。
  而今,她也成了当年自己所不屑的懦夫。茫茫三千界,她的坚持,究竟为了什么?
  谢令鸢笃定道:“我给你看。”
  郦清悟在远处,一边替守城军抵挡,一边替谢令鸢,织了几个片段的幻象——
  曹丞相在府上,褪下了官服,接见幕僚门生,门生议论起太后,曹丞相肃然道,你们别看她是女流之辈,但她心怀家国,就这胸襟而言,多少自称为臣的都做不到!
  怀庆侯对着武明贞叹息,你生做女子,爹知道你心中是委屈了,但你想想太后,不也是人杰么?
  广平宋氏的正堂里,族长与几位老臣谈论国政,有人可惜太后一生无子,族长由衷道,但她将大皇子教养得极好,可见人品亦是上品。
  还有谢家乱入……某中年大叔说“我们谢家清臣”……
  谢令鸢惊诧地回头看郦清悟,后者对她悄悄一笑,笑容中能琢磨出一点恶趣味,敢情是夹带私货,替她们谢家刷好感呢。
  谢令鸢轻咳一声,自卖自夸:“你看,这么多朝臣,都敬重你。他们也说,如果没有你,朝政会更糟糕。你像是为一艘航行的船把舵,时刻将它驶向航道正轨,晋国才支撑了更长时间——毕竟那句传言,晋过五世而亡,至今也没有发生。”
  何容琛不语,就那样望着一幕幕幻境。风微微拂过,她的襦裙衣带飘了起来,在风中颤抖着,等待风指给它的方向,何去何从。
  “若你觉得,几十年的后宫纷纭让你很累。那你再看。”
  谢令鸢不会织朝堂,但她会织后宫的白日梦。话音甫落,幻象又变了。
  何贵妃站在群臣前,成为了梦想中的监国,众人再不困于后宫——何为序?
  宋静慈挥毫落墨,才学广授天下,《论女德》之著作传于后世——何为德?
  白婉仪行走天下,风土人情尽付于纸,将信寄给了千里之外的宋静慈。
  战场喊杀震天,武明贞骑在马上,与白婉仪擦肩而过,却击掌一笑,毫无惧色。
  韦无默与外臣高声言辩,骂得外国使臣讷讷不能言,谢婕妤一旁上蹿下跳,为她帮腔。
  尹婕妤、刘婕妤穿着铠甲,**上的红缨被风吹起,行军礼,目光坚定。
  “后宫的女子们,心中也是有抱负与才学的。也许并不是每个人,都想争斗。若她们有机会,兴许整个世道都可以改变呢。”谢令鸢目光灼灼,问她:“你醒与不醒,当然是有区别的。你不想看一眼么?”
  何容琛在看到那些幻象时,就觉得胸中涌动着一股激荡的情怀。
  荡气回肠,不过如此。
  曾经,萧怀瑾甫一登基,没认清形势,就凭一腔热血,想要变法。
  他有错,但他至少比何容琛,多了魄力与理想。
  她想到了当年,顾奉仪,韦晴岚,郦贵妃,徐念艾……其实也许她们,也都是有过抱负与才华的,也各有各的无奈。
  可她们没有这个机会了。
  而未来,还会有很多很多女子,走上这条独木桥。
  何容琛淡淡道:“你说世道可变……那是什么样的世道?”
  “天下之利,男女共创;天下之德,男女共担;天下之患,男女共解。女子不困于后院,不寄于他身。”谢令鸢说到澎湃处站了起来,言辞铿锵吹牛皮:“愿若干年后,中原有此盛景!”
  何容琛的目光,逐渐变得柔和起来,仿佛里面含了一簇光,充满了期待和向往。
  如果是为此,醒来,也不错。
  想看一下,那会是怎样的一幕,盛世。
  为了唤醒太后,谢令鸢吹出了一个好大的牛皮,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在何容琛震惊之时,她又问道:“况且——你不想查明,当年互市失败的真相,西魏忽然起兵的真相,还宋逸修一个公道么?”
  “他还背负着罪名。也许你以为是自己决策失误,才害死了宋逸修——但其实,你开互市并没有错。你们的决策,并没有错。”
  郦清悟曾经游历天下,亲临过开互市的城池,他猜测其中有内情。当年互市,利国利民,本来,边境是能够和平几十年的。
  。
  天际,战火交织的疆场上,席卷来了一队银色骑兵,像是一柄白色的利刃,兀地插入黑色阵地中!
  他们穿着银亮的铠甲,却并非真正的士兵,若看清楚脸庞,便知是朝臣。
  他们与那些黑甲敌军交战,如白浪席卷黑岩,驱逐着对方。
  谢令鸢见城墙之危,似乎有开解的趋势,顺势道:“宋逸修那样了不起的一个人,宁弃性命,也将这天下,交到你的手上。他不是会被情爱冲昏头脑的人,不是为了情爱而失去理智和责任的人。他给你天下,是因为认同并敬重你。你当之无愧!”
  何容琛的眼中,慢慢浮现出泪光。
  天际厚重的乌云,似乎也有隐现天光之势了。
  “你脚下的广袤厚土,你眼前的黎民苍生,还有对你有过期望的,爱你的人。他们都在看着你,也在等待你醒来。”
  城墙上,谢令鸢握住了她的手,温度传递过去。
  何容琛的目光,从二人交叠的手,渐渐抬起来,眺望遥远的天际薄光。
  。
  在眼前的一片水光模糊中,她仿佛看到了两个熟悉的人影,漫漫然行走在前方。
  顾诗娴,宋逸修。
  那一眼,她就知道,这一次,他们不是任何人扮成的。
  那就是她心里,真正的他们。
  不死,不灭。
  他们三个人,从早年巫蛊大案后,在韦氏统治的恐怖岁月里,艰难地扶持。到后来,一个一个,因不可抗拒的命运,先一步道别。
  终于,隔着时光荏苒,复又相见。
  前方道路上,顾诗娴和宋逸修也缓缓地回过头来,顾诗娴手中,牵着大皇子。
  他们微笑地看着她,温声说:“好好活着,不管多久,万水千山,都等你一起走。”
  若有人先离去了怎么办?
  一直等着。
  一直?
  对,等着。
  原来那首皮影戏,是这样读的呢。
  原来他们,是这样等着她的呢。
  何容琛也好想跟着走过去,走到他们身边。
  她情不自禁迈出了两步,却明白,这样走过去,一定就会过去了。可以告别这繁琐的尘世,和爱她的人,永远在一起。
  然而,若走过去,她脚下还要越过万里河山,万千黎民。
  路太远,肩头太重。
  深邃城池下,还有为她而战的人;广袤国土上,还有她期待的盛景。
  所以,她迈出了两步后,最终停住了。
  但她向着他们笑了起来,终是放心了,点点头。
  “好,一起走。”
  。
  在她释然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天空中的乌云背后,忽然拨云见日,一缕阳光如金束,徐徐洒落人间。
  光与暗,泾渭分明,像是世间最瑰丽博大的恢弘画卷。
  待乌云渐渐退去,攻城的人马,也开始如潮水般渐渐退散。
  守军守住了这片城池,他们开始欢呼。
  。
  谢令鸢念着连环梦的另一个主角,穿过城头欢呼的守军,在人群中四下张望,终于看到了韦无默。她指着远处战场问:“看到了吗?你一直陪着太后,她是安全的。你也快醒过来吧。”
  韦无默望着太后背后的金光,以及潮水般退去的敌兵,欣慰地松了口气:“没有背信弃义,我还是守住了。”
  方才形势危乱,顾不得发问,如今困境渐缓,谢令鸢道出了心中不解:“可你从未背信过,这些年,就像你答应了宋逸修的,你一直陪着太后,保护着她啊。”
  韦无默摇了摇头:“不,宋大人给我留了东西,我要转交给太后的。”
  关于这个回忆,谢令鸢看到过。宋逸修在临走前,曾留给了韦无默一个三尺见方的匣子,说在何太后临终前,才能交给她。
  当时他问她,你会一直陪在太后身边的,对么?她回答是,他才将那个匣子给了她。
  韦无默摸了摸脖子上戴的绳结,抬头微微一笑,望着天际朦胧的雾,那是识海梦境的边缘。
  对的,德妃说了,这是一场梦。
  又恍然忆起,许多许多年前了,她才初入宫,仿佛是延祚二年吧?那时她只有八岁。
  。
  总之是久远的从前,有个清晨,她在太后身边服侍。
  那天,太后也是做了一个梦。
  醒来后,宋逸修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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