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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指南录-第1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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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邹洬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自从黎贵达投降达春,并写檄文,指责文天祥为宋贼的消息传来,他就存了必死之心。
    不死,他无法赎回自己的过错。
    不死,他也对不起曾经生死于共的朋友。
    所以他闭门谢客,将练兵的心得整理了出来。然后一边下棋自娱,一边等着刘子俊派人上门,抄自己的家,砍自己的头。
    唯一不甘心的是,他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也无法更好朋友解释其中的误会。
    没想到,文天祥亲自来了,陪自己下完了人生最后一盘棋。
    “除了快,还要讲全局,讲谋划!”文天祥一边收子,一边说道。
    “痛快,没想到丞相此时还肯来,陪我下一局棋。平生与你所下,此局最快,也最痛。”邹洬仰天长啸,抓起面前酒壶,狠狠灌了几大口。
    门口的亲兵悄悄地转过身去,擦干了脸上的眼泪。邹家老小在空坑一战,尽落入李恒之手。两儿一女死于押送途中,妻子不知流落何处。破虏军稳定福建后,一些将领纷纷娶妻纳妾,邹洬却一直孤身奔波在邵武和福州之间,没有任何牵挂。
    这几天,门口有很多不相干的人走来走去,邹洬的亲兵知道其中蹊跷。见上司意志消沉,不敢告诉他,但心中早已做了最坏打算。
    “杀退了元军,你我再来十盘,百盘又如何。难道凤叔怕了我,准备永远认输了不成!”文天祥从邹洬手中夺下酒壶,轻轻抿了抿,放到了一边。
    “嗯?”邹洬愣了愣,伸手去夺壶,却没有从文天祥手中夺下。狐疑地看着文天祥的眼睛,说道:“假海路救援幼帝的事,是我修书告诉黎贵达的1
    “是啊,所以根据破虏军军规,你犯了泄密之罪!要被处罚。我已经决定,上本朝廷,建议皇上免去你的枢密副使职务,并在破虏军中,把你的军衔降到少将!”
    “黎贵达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西线防御任务,也是我替他争来的!”邹洬仿佛没听明白文天祥的话,继续去夺酒壶,一边夺,一边说道:“你这个时候能来送我,已经不枉你我相交一常为了破虏军的将来,我知道应该承担什么责任1
    “你荐人不当,对属下的行为考察不清,应该受责。但具体承担多大责任,需要破虏军高级将领聚齐了,议论决定。但眼下军情紧急,大伙无法聚齐,所以,这个错先记下。参谋部制订了个防御计划,需要人带队迎战元军!”
    文天祥按住酒壶,缓缓说道。
    “丞相!”邹洬抬起通红的双眼,仿佛从来不认识文天祥一般,看着,看着,突然,放弃了整顿酒壶的努力,放声大哭:“我没有通敌,我没有通敌埃丞相可以杀凤叔,但不可以通敌之罪辱其家门。”
    四十几岁的人,如个失意少年般,双肩不住抽动。
    门口的亲卫跟着哽咽起来,邹洬待人体贴,根本没有破虏军中二号人物的架子。并且敢作敢为,从来不用自己的过错刁难属下。这样的人,说他有弄权之嫌,大伙信。说他通敌,亲卫们是打死也不肯相信的。
    “我知道,否则我也不来找你!”看着大伙难过的样子,文天祥也动了感情,伸出手,拍了拍邹洬的肩膀,大声说道,“拿出点样子来,这还是百折不挠,溃军之时也要呼喝酣战的邹凤叔么?”
    闻此言,邹洬用力抹了把泪,大声回答,“丞相欲凤叔去哪里?”
    “邵武。眼下军情紧急,你有个机会待罪立功,去邵武,把军校没训练完的那些新兵领出来,带着他们去稳固西侧防线!”
    “西线?”邹洬又是一愣,抓起根树枝来,在地上勾了几笔,画了一个粗糙的地形示意图,低声问道,“丞相准备在哪里与鞑子决战1
    “戴云山和太史溪之间,具体战场,要看局势发展。眼下只是达春一部杀了进来,张弘范的人马还没到。所以,咱们集中全部力量迎上去,争取把达春击退。然后步步为营,把张弘范拖垮!”文天祥在邹洬画的地图上标了几笔。
    邹洬画的地图很见功底,虽然线条不多,却清晰地标识了福建西部的所有险要所在。太史溪和戴云山之间,是一片宽度达八十多里的丘陵地带,此处没大山大河,所以最利于骑兵展开。达春突破龙岩后,最合适的攻击方向就是这一带。
    “杨晓荣将军已经带人迎了上去,漳州守军也抽调出人去阻击。再加上从达春包围圈中突围出来的破虏军残兵,应该能拖得达春一拖。等萧明哲带着人赶到了,咱们手中的兵马,就不比达春少太多。我再把吴家父子的炮师全部调过去,应该有力量与他博上一博!”文天祥豪不犹豫地把战略部署向邹洬再次交底。他相信邹洬,也相信血染的友谊。
    “陈举将军呢?”邹洬问道。如果陈吊眼能即使率部赶回,破虏军此战的胜算更大。
    “吊眼很难赶回来了,苗春将军飞鸽传书,幼帝已经被他救下。张弘范吃了一个亏,肯定会红着眼睛咬过来。如果我是张弘范,知道达春已经打破了龙岩,肯定会派兵从此路赶过来,并拼死割断吊眼回援福建的道路!”文天祥又用树枝画了几笔,添上了福建外侧,其他敌军可能出现的位置。
    “啊!”邹洬深吸了一口冷气。这几天一直想着如何去承担责任,没有推演战局,所以也没想到局势已经如此险恶。地图上,达春、吕师,张弘范、李恒,近五十万兵马,从西线的口子陆续涌进来。破虏军仓卒集结的三万人马,不知道在这惊涛骇浪般的持续攻击下,能支撑多久。
    “咱们还有援军么?”邹洬不甘心地问道。他想到了苏家,想到了方家,想到了一切可以赶回来的力量。
    “在吊眼夺路杀回福建之前,你的七千新兵,是前线唯一的援军。今晚你我同时出发,我在战场上等你!”文天祥摇摇头,站起拉,伸出了大手。
    邹洬长身站起,身上所有颓废一扫而空。手,紧紧地握在了好朋友的手上。
    两、三枚拳头大小的弹丸悄然而来,冒着青烟落入行军的队伍中。刹那间,队伍大乱,整支人马都停滞了下来。
    更多的弹丸乱纷纷飞来,砸向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弹丸周围的士兵抱着脑袋四散跑去,任军官如何弹压,也阻拦不住。
    “别慌,别慌,趴下,趴在地上!”有人在队伍中用汉语大叫。
    无论听得懂,听不懂,探马赤军、蒙古军、新附军,各族士兵互相学习着,齐整整趴了一地,比割倒的麦子还整齐。
    “轰!”“轰!”“轰!”爆炸声接连响起,一道道烟柱卷着破碎的肢体升上半空。没有被弹片伤到的士兵头顶在泥里边,双眼紧闭。身体不断瑟缩着,期待这恶梦般的场景快速结束。终于,鼻孔中不再充满硝烟的味道,带队百夫长的喝骂声压住了伤者的呻吟,士兵们殃殃地爬起来,看看永远也走不完的泥路,茫然地站在原地,等待下一个命令。
    “这就是我大元精锐么?”达春悲哀地叹了口气,举起了手中的令旗。身边的传令兵立刻吹响了号角,把搜索前进的命令发了出去。几队身披轻甲的士卒冲向铁弹丸来袭的方位,他们身后,强弓手怀抱四尺多长的黄桦大弓,扣箭在弦,机警地监视着林间每一个可疑响动。
    “哗!”一只受了惊的小兽从草丛间晃晃张张地跳出来,向远方丘陵后跑去。才走了几步,数十支羽箭同时飞来,把它射成了刺猬。
    轻甲劲卒立刻伏在了地上,躲避敌军的攻击。
    林子间,被羽箭挂到的树叶飘飘而落。无所不在的敌军并没出现,阳光从被射疏了的树梢头洒下,照亮士兵们紧张的脸。
    带队的百夫长驽了驽嘴,一个党项士兵跳起来,去捡被射杀的野兽。没跑多远,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士兵连忙低头,一根细绳飞快地钻入草丛深处。与此同时,半空中,一个满是竹钉的竹排砸下,将他远远地拍了出去。
    “啊!”短促的尖叫声令人头皮发炸,血乱纷纷地从空中落下来,溅了同伴满脸。百夫长悲愤地抬头,看惯性作用下的竹排,在半空中往来摇晃,每来回一次,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而竹子削制的尖钉上,已经被染成了红红的一片,那是他麾下士卒的血肉。
    “给我冲!”百夫长不顾一切地叫着,挥舞着弯刀冲了上去。踏翻了三个陷阱,踩中了两道捕兽拍后,剩下的士卒到达了目的地。
    除了一把用过的火折子,几根东倒西歪的竹杆,目的地什么都没有。敌人就像草尖上的露水一样,在太阳下蒸发了。没人知道他们溶进了哪里。
    南、北、西、东,偷袭一波接着一波。元军的行军速度被拖成了蜗牛,一上午的时间都没走出十里。达春愤怒地挥舞着令旗,一次次组织反击,每次的收获都差不多,是一堆捆成古怪形状的竹子。
    “传,不,请黎贵达将军,问问这是怎么回事!”达春终于按耐不住,拉下面子,向自己的属下求教。
    刚刚高升为新附军万户没几天的黎贵达从最前方匆匆忙忙地赶回了中军,看看达春脚下的竹子,弯腰,摆弄了几下,说道:“禀大帅,这是执弹器,破虏军的目的是骚扰,拖延我军前进。末将请大帅不予理睬!”
    “执弹器?”达春愣了一下,没听进黎贵达后面的话。
    一心想立功的黎贵达强压住失望的情绪,进一步解释道:“就是抛射弹丸的东西,和大帅的投石机差不多,您看,就这样……。”说着,他把几个竹竿组合在一处,挂上了块拳头大的石头。然后开动机关,将石块弹射出去。
    石块轻松地飞越人群,在两百多步外落下。吓得附近的士兵又是一场骚动,直到带队军官拔出钢刀,才平静了下来。
    “这样的执弹器,破虏军中怎么配备?”达春望着石块落地的方向问道。如果是二百步外飞来一块石头,没人在乎。但二百步外飞来一颗手雷,饶是蒙古兵胆子再大,也不能于死亡面前无动于衷。
    “大帅,破虏军中只教了士卒怎么做这些东西,没有配备。此物用竹子和草绳就可以做,这周围的竹子,满山遍野……”黎贵达哭笑不得的解释道,心中暗叫倒霉,怎么遇上如此没有常识的上司。直到看见达春脸色变了,才慌忙闭上了嘴巴。这才猛然意识到,此刻自己已经是新附军,再不是破虏军统领的身份。
    破虏军中,简易执弹器的制作和使用是常识。元军中,这些常识却是玄密。
    无力的感觉涌上黎贵达的心头,刹那间,他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一时冲动,选择了投降北元。旋即,后悔被无尽的恼怒和愤恨所取代。‘都是文天祥这贼,若不是此贼如此轻贱我,若不是此贼一再侮辱斯文,自己怎会如此!’他心里恨着,骂着,脸上也露出了暧昧的笑容,“大帅,末将,末将一时失言……。”。
    “算了,你下去领军吧!”达春大度地挥挥手,请黎贵达走开。眼前这个人刹那间变幻不定的表情他非常熟悉,很多投靠北元的书生,提起故宋来,都是这种怀才不遇,受待不公的嘴脸。真的让他们表现出点儿才华来,他们偏偏又无所展示,并且还振振有辞,仿佛天下人都是瞎子,看不出他这块璞玉般。
    可惜,在宋军中,这种人越来越少。望着前方满眼绿色,达春郁郁地想。黎贵达投降过来已经七天了,本来自己可抓住这个机会,急插南剑州,扼住破虏军的心脏。谁料到七天来,大军居然连永安都没赶到,三百多里的路仿佛被无限拉长,队伍永远也走不出眼前这片绿海。
    想想两个月来的战绩,达春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大军先是在上杭,被一个山贼出身的破虏军将领所阻,连续攻打了四十余日,都没突破槿江防线。抱着试试看的心情绕路去攻永定,谁料到,永定守将黎贵达居然放着好好的城池不守,学古之名将,玩什么夜半袭营。
    七天前夜,黎贵达来劫达春的大营,被达春以重兵围困,迫降。此后,元军在黎贵达的指引下,四日内连克永定,克铜鼓、龙岩,势如破竹。
    得知侧翼失守,上杭守将陶老么被迫放弃槿江防线,退守莲城。
    就在达春意欲抢在张弘范带大军赶到前,再建奇功的时候,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破虏军第六标统领杨晓荣,带着八千兵马迎了上来。以六万对八千,达春以为自己胜算在握。谁料到,杨晓荣“胆小如鼠”,根本不与元军接战。
    宋将杨晓荣,当年是页特密实麾下的千户。而现在,此人却成了自己的敌手。达春一想到这,怒火就直冲顶门。当年此人除了马屁拍得好外,没有任何能力。现在,此人的用兵能力也没见得有多少提高,但娴熟程度,却远远超过了当年。
    骚扰,偷袭,迂回,逃窜,阻击、放弃。趁元军不注意啃上一口,然后利用地形熟悉的优势快速远遁。流寇的作战方式被杨晓荣学了个十足。
    翻来覆去,杨晓荣就这一招。偏偏达春拿这种流寇战术没办法。从几次小规模战斗上分析,该死的杨晓荣至少把部署分成了三十余队,每支队伍的目的都是一个,拖延战机。那些手脚极其麻利的破虏军士卒躲在林间,向元军投掷手雷。如果元军停下来,派大队人马反击,他们就快速钻密林逃离,让反击者扑个空。如果元军置之不理,他们就寻找机会,突然冲进元军薄弱处或辎重队中,烧杀一番,然后快速撤走。如果元军分兵前进,他们就在路上用竹子和石头垒起简易的寨墙,进行杀伤性阻击。
    那种简陋到寒酸地步的寨墙,根本敌不住大军三次以上冲锋。可杨晓荣的部下和他一样没胆,总是利用寨墙,挡住元军一到两次进攻。等达春把第三波进攻组织好,寨墙后的人早已消失不见了。
    达春扎营,杨晓荣派人劫营,却连营门都不肯入,远远的发射火箭,丢手雷。
    达春故意中军和辎重队间留下空隙,布置好了圈套,等杨晓荣来劫粮。结果,宋军依然是老一套,跑来几十个人,扔几颗手雷,放一把小火即撤,根本不想一战而竟全功。让守在陷阱外的元军急得直跳。
    三天三夜下来,元军行军总计不到一百五十里。消灭破虏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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