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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太子妃花事记-第1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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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养大的小太监便也还了你什么。你要见皇上,我可以让你见,可他见不见你,这我可不能保证。”
    说着便带人拂袖出了二道门。
    啊……锦秀蓦地反应过来,连忙撑起身回去照镜子。那梳妆台前发丝数根,里头的人眼皮浮肿,下颌松垮,怎这几日却已容颜憔悴矣。
    “不可能……不可能的……所有入口的都有银针试过,她是用在了哪儿?”她疯了似的,手忙脚乱地涂脂擦粉起来。
    养心殿内,宫女正在喂皇帝喝药。
    楚昂着一袭明黄单衣仰卧在龙榻上,银勺子才够到唇边,蓦地便呛了出来。咯血严重了,那烛火下,高鼻薄唇的脸庞依旧是清隽的,却现出青灰的气色。原本前二年皇帝那一场病,险些就是要把命夺走的,小九爷这一去,更是把龙体伤到了精髓。算算年纪,大奕王朝的皇帝都短命,近几代的能到他这个岁数都是少数。也得亏当年王府潜邸时皇后还有李嬷嬷调理垫下的底子,要不然一个两岁废太子出宫、一路少年栖栖遑遑的皇家子,哪儿能活到现在。
    小路子正揪心地在殿外站着班,一名太监小冬子过来请示,说承乾宫那位想求见皇上。
    小路子转头看殿里,连忙便叫闭嘴。
    小冬子为难:“是陆梨姑娘吩咐的。”小路子这便也不再拒,抱着拂尘转身进去了。
    进去把话一说,说:“承乾宫里的闹肚子疼,吵着要见皇上。”皇帝本要呛出口的咳嗽便生生一瞬咽下去,看那嘴角殷红,只怕是和着血吞了。
    烛影摇曳,长久地不见说话,只见龙颜愈见青灰。
    小路子正要躬身再提,张福连忙拼命挤眼睛叫停。
    小路子只好讪讪出去了。皇帝这是恨啊,一个男人倘若对一个女人恨恶到了极致,那就是连话都没有了,听声都是气,拼命抑。
    那天晚上的锦秀等了很久,也没有等来她渴望一线生机的龙颜。早先的时候宫女看她上妆,还把不定这妇人能不能翻身,也陪着站到了子时三刻,后来便哼一声甩袖子去睡了。
    夜半阴风萋萋似旧魂新魂索肠,锦秀颤颤巍巍地打开小铜钵子,里头寂静地躺着三五颗剩余的果味儿糖粒子。
    正是她近日馋食的酸甜。荣华散尽,柴犬可欺啊。小九儿……
    ……
    清早的时候宫女不情不愿地过来侍候,便看见三十多岁的锦秀匍在罗汉榻上已经断了气。看蹙起的眉头是有过痛苦的,然而嘴角却渐平,也许她在最后的时候,自己给自己构建了什么美好的遐想。
    太医过来验尸的时候,检查出了两个月的身孕。
    张福把话传给楚昂的时候,楚昂正面目青灰地躺在床上,听完狭长眼眸似亮了亮,但顷刻却又寂灭下去。
    他或许在那一瞬间,有希冀过锦秀留下一个孩子代偿他的九儿。但终究是没有。楚鄎在离去后亲手毒死了这个女人,没有忍心让她受凌迟或乌发覆面、米糠塞口的痛苦,但也没有给她留下机会再祸乱王朝,他自己造的孽,他自己清理干净。
    锦秀没有立嫔妃墓,只在西郊万禧陵园外的土丘上埋了个冢。几年后,人们从旁路过,也只看到一块孤零零的石板牌,上头刻简陋二字。江氏。沙土尘扬,谁人知这底下埋着个曾覆手后宫朝野的奸…妃,还有她腹中二个月的遗骨。再几年,墓也被人撅了,有听说还鞭笞了,是外头游历回来的宋家大公子干的。不过没怨没仇的,人堂堂一个驸马爷干这缺德事儿干嘛?
    宋玉柔也不认。
    光阴如白驹过隙,在紫禁城的红墙黄瓦下荏苒而过。那一年里发生了许多事,五月底老太监张福过世了,享年七十八,皇帝尚在病中,许多事都交与东宫太子去办,楚邹在宫外给予了全身厚葬。
    九月老二楚邝的侍妾春绿生产,生下一个六斤八两重的白胖小子,张贵妃长舒一口气,于这年的十一月辞世。楚邹不计前嫌,一切礼数皆按照贵妃之制给予发丧,陵墓在帝陵的右侧,左侧是早年仙逝的皇后。
    这件事使得二公主与楚邝兄妹俩在心中记了楚邹很大一个情。皇帝虽未置言,但这样的结果,应也符合他心中的意愿。
    腊月冬雪纷飞,转瞬迎来梨花初绽,紫禁城的宫墙下探出绿叶,清风吹拂着人脸,阴暗拭去,万物复苏。
    三月的这天,楚邹牵着三岁的儿子,一袭靛青蟠龙袍卷着晨风,从咸安门过嘉祉门,绕过吉祥门往东一长街走。
    楚忻呆头愣脑地跟着跨进遵义门,抬头便看见养心门前两头金黄的铜狮子。他尚未看过瘾,楚邹牵他进殿里,叫他学着自己撩袍服跪下。
    对楚昂道:“东宫始于殷周,太子与正妃阴阳制和,今儿臣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高丽王义女陆梨,性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已与儿臣育有三子一女,儿臣请立其为太子正妃!”
    彼时楚昂正埋头写字,闻言便抬起头来。在这一年里,他因着咯血咳嗽,朝政多在沉默中交与这个儿子打理。便父子情已回不到从前,只是敬着这是母后生前眷爱的男人,楚邹虽依旧与皇帝冷战,但平素给请的太医、该供的补养上品,皆是从天南海北弄来的。只是楚昂因着心中积郁,始终难能好转,即便是一个人坐在锦椅上书法描画,也坐不了长久时间。
    那明黄的匾额下光影清寂,映衬着楚昂棱角分明的脸庞,四十六岁了,依旧是隽朗的,可鬓间却已见三两道霜丝。
    俯看着下方的儿子,再略过一旁两眼珠子乌黑亮的小崽子,又想起天钦十六年的元月,一砚台砸向楚邹肩头叫他滚的一幕,面目便微微隐愧。和他想的没有错,这个幼年天马行空、顽淘不羁的小子,他对于朝政的把控远远超乎自己,不像自己年轻的时候,因为左右犹豫而拿捏踌躇,他果绝的手段叫朝廷上下忌惮,然而开明的奖惩亦叫人贴服。他终究是胜过了自己。
    楚昂默了一默,便启口答:“允。”
    楚忻仰头打量着天花,看那气势磅礴的金龙藻井,还有肃穆的匾额和柱子,他的眼睛便被吸引了去,从此对这里产生了莫大的兴致。听见上头穿龙袍的那道雕塑说“允。”
    他就也双手匍匐在地,毕恭毕敬地学了句:“允。”
 

第220章 『壹壹壹』太子妃册封

天钦十八年三月十三; 庚寅日; 上谕礼部曰:“婚姻乃正始之道,风化之原,自古圣帝明王莫不以为重。皇太子年逾适婚,礼部其会翰林院查议婚期。”
    五月端午祭祀一过; 乙酉日太子大婚。是日早,楚邹受醮戒讫,至午门外搭起的礼篷中,换上最尊贵的皮弁首服,冠插金簪; 两系朱缨; 绶缀珠玉宝石,端得是个仪表堂堂。时辰到; 赞引跪请升辂,仪从随侍与禁卫军在前开道,红妆十里; 一路从长安门至大公主府迎亲。
    陆梨因为京中没有娘家; 是在大公主府出嫁的。以高丽王世子李仁允义妹、意即高丽郡主的名义,同时又是孝慈敬皇后跟前李嬷嬷的养女身份; 在头三天便与李嬷嬷暂离出宫; 住进了大公主府。
    丑时一过天还不亮就起来上妆,说来她对上妆似乎天然通窍,自五岁在坤宁宫看见楚湘红妆出嫁起,打那就迷上了胭脂水粉儿; 这些年都是自己动手,还是头一回让人代劳。
    皇太子妃受册时形制与皇后相对,东厢里嬷嬷婢从三五来去,先给清洁了肤表,三拉五敷,再修黛眉,描朱唇,把九翬四凤冠往头上一戴,换上早已熨好的大袖红衫与织金云凤纹霞帔,那铜镜里便映出一张绝代佳人颜。灼灼兮,有美如画,仪态万方,妩媚如春华。
    直把一旁陪伴的皇长子妃方僷和大公主看得啧啧夸赞,楚湘调侃道:“难怪老四那小子从小对谁也看不上眼,偏就是对一小太监难割那舍,敢情是一早就发现了一块璞玉。”
    今儿这样的身份与出嫁规格已是十分了得,生命造化,许多事在当初何曾敢有今兮展望。陆梨眼瞧着院中花叶缤纷,感慨羞嗔道:“长公主快别取笑,他那会儿是真当我好使唤。”
    大婚一过就正经是一家人了,今后可没恁多破烦礼俗。妯娌姑嫂间正融洽戏语着,便听外头礼官拉长嗓儿道一声:“吉时至——皇太子奉制行亲迎礼~”
    是方朴廉主的婚,楚邹从正厅入中门内案前,内官捧雁跪进皇太子,方朴廉对雁案行八拜,女执事便左右搀着新娘子从厢房出来了。
    银丝制的九翬鸟凤冠覆上红盖头,钗环珠玉轻盈摇坠,看不清脸,只看着一袭红衫霞帔婷婷婉婉,底下绣履探出裙摆纤巧一握。楚邹已是三日不见陆梨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乍然一睇不禁万般情愫漫上心头。在她走近时悄悄牵了牵她纤柔的手指,被陆梨羞赧挣开,他便假作冷肃,一路乘舆先行,陆梨坐轿随于其后。
    那天的吴爸爸和小翠把几个孩子抱回了抚辰院没让打扰,春禧殿内搭了红帐篷,两个在女官和内侍的引导下入得帐内,然后一左一右饮下合…卺酒。大奕王朝向来重礼节,那来来去去忽而这忽而那,把两个人拘得一板一眼的,竟显出几分久违的生疏和悸动。
    一直到亥初才算安静下来,高旷的宫梁殿宇下满目的红,烛火打着双双微醺的脸庞,四目相对间便有千百柔情蜜意。楚邹挑下陆梨的凤冠,又把自个儿朱缨解开,柔声问:“累不累?这繁重的礼俗,生怕你受不惯。”
    陆梨被他盯得不自在,避开他的凤目答:“尚可,爷还好吗?”
    五月的天,许是那红裳包得久了,她雪颈上依稀几颗细腻晶莹。像糖儿似的,带着幽幽的脂粉淡香,勾着人想要舔食。楚邹不自禁环过陆梨的腰肢,把她抵在胸膛啄了一口:“看爷的新娘子这般妩媚,偏碍着一群女官太监在,你说好是不好?”
    “噗通——”窗外响起一阵挤搡的细碎声响。
    一群听墙根的。陆梨脸一臊,忍不住推了楚邹一下:“哪儿妩媚了?爷净说胡话。明儿还要朝拜礼,早些歇着呐。”
    楚邹察觉,转头往外一睇,外头嘻嘻声顿地矮下去。
    那一轻推,却推得他浓眉蹙起,陆梨忙问怎么了,答说:“你这三日不在,四个娃黏着爷的脖子挂,肩头都快要被挂断了。”
    春日夏初正是他易咳之际,看他英俊脸庞果确清减不少,陆梨不禁又心疼:“让你要生这一窝小讨债鬼,在哪儿,我给揉揉。”
    说着便把手探入楚邹朱红的交领下。那手指带香,软韧缱绻,只叫人某处顿生悸动。楚邹忽然便把陆梨往下一轧:“光揉肩可不顶用,爷快断的何止是这里……”
    “呵嗯……”澡盆里清水半暖半凉,两个年轻的身影紧熨着,发出轻微的叮咚摇曳,魑魅迷离,唯美旖旎。她早已不是当初的十四单薄,那曲迎婉转,正逢美丽盛绽之时,在他的唇齿与指间痴缠难放。而他业已刚毅稔熟,忽而转去帐内,光影下红粉朦胧,便去得更深又浅。那柔情蜜意,变幻莫测,使得陆梨声娇而无力,亦叫楚邹一夜百摧不折。
    隔日奉天殿前行朝见礼,辰时风清云朗,皇太子楚邹身穿冕服,太子妃陆梨着翟衣凤冠立在案前。陆梨的腰险些都快直不起来了,隔着烟熏寥寥的香案,不时用眼神嗔恼楚邹。谁叫你昨夜忽然主动对爷张开,想到个中恩爱,楚邹只是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受着。
    四个小宝站在台阶下,这年他们最大的孩子都三岁了,小的也有一岁半。长孙楚忻给老太监吴全有带着,小的三个让李嬷嬷和小翠哄着站成一排儿。一个丫头,三个世子,皆穿着矮垮的盛装华服,生得粉俊玲珑讨喜极了。几日不见娘亲,就好像别过一朝一代没见着了,不时抓着小手儿想颠过去讨抱。
    李嬷嬷频频就得哈下腰唬两句:“嘘,嘘,这是大典,可不许乱动,朝臣们眼刀子精着哩。”
    一岁半也听不懂太多人话,只跟着往底下的官员脸上看,但看着又黑又红又长又方,这便老实规矩地站住了。
    楚忻满目崇拜地比着小手说:“瞧,那是我父王,他可威风了。”他的脸上写着骄傲,像楚邹小时候一样,就爱看自己英俊的爹爹宠爱娇美的娘亲。
    五十多岁的吴全有牵着他的手指,大约是因为太瘦,而显得有些驼背和耸肩。两眼瞧着台上的陆梨,亦是欣慰和感慨,低头应是。
    “现今是真威风了,不比当年,差点没气得打两瓜子。”
    他闷声嘀咕,只当楚忻小人儿小,听不懂大人话。岂料楚忻眼轱辘一转:“吴姥爷别打我父王,娘亲该心疼他。”
    听得吴全有唬了一唬,连忙哈下腰道:“奴才就是奴才,主子就是主子,小世子是天家贵胄之躯,咱家是太监,可不能自个儿辱没了自个。”
    就知道麻杆儿吴老头怕这招,果然屡试不爽。楚忻“嘁嘁”捂嘴笑答:“我叫的是吴老爷。”
    他可不会在人前叫呢,娘亲说人前叫给吴老头添麻烦,人后叫吴老头会变成咧嘴的叨婆子。
    吴全有不禁嗤一声:“嘿,介孩子。”心里却是莫名暖和的,没告诉过别人,这四个小的在他心里就跟宝一样贵重。摇篮里一摇一摇看着长大的,瘦耸的肩膀上驮着遛弯的,用命去换都值得的宝贝。
    陆梨也看到吴爸爸了,阳光打着她明媚端庄的娇颜,她看到他黑瘦老脸上的欢喜,心里头也高兴。
    吉时到,礼部侍郎念诏书,授宝册,楚邹携陆梨长袖,举目站在香案前,册曰:“帝王之统天下,必致重于国本。婚姻以嗣万世寔关系于化原,惟选淑德以配元良。朕之皇太子邹,天赋纯资,睿德礼贤,年长已冠,宜谐室家。尔一品郡夫人李氏之女陆梨,亦高丽王之义女,夙蕴闺闱之秀,克遵姆傅之箴,时及于归,天作之合。兹特授金册立尔为皇太子妃。尔其祗服荣恩,恪修妇道。惟孝惟诚,以事上奉祀、惟勤惟俭,有蕃嗣续,庆衍邦家,亿万斯年,允光内助……” *(考据《明宪宗实录》)
    三层汉白玉台阶下,文武百官渐次匍地,声如洪钟:“吾皇大业千秋,臣等恭祝太子千岁千千岁,太子妃娘娘福寿绵延——”
    钟鼓磬乐,彩帆扬展,四海升平,吉祥止止。楚邹携陆梨入得金銮大殿内,对皇帝行三叩九拜之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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