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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章

官居一品-第3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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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洪的目光这才改为平视,随意的拱拱手道:“原来是大公子,咱家当然是来吊孝的了。””一”一,一,一,一,一,一
    “锁”。地一声清脆磐响。陈洪走到了陆炳的灵前,望着那蓝底黑字的檀木牌位,他竟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仿佛那陆炳正坐在棺材里,朝自己森然的笑着。
    陈洪赶紧摇摇头,给自己打气道:“死了的老虎有什么好怕的?。话虽如此,还是拿起一束香,在烛火并点、燃了,毕恭毕敬的插在灵前。却再不敢看那牌位一眼,便转过身来,对陆纲和陆纶道:“陆太保英年早逝,皇上痛心疾首,咱家也十分难过,还请二位公子务必节哀。”
    “锁,地又是一声磐响,孝子给来宾磕头。按理说陈洪便该离去了,但他仍站在那里,目光扫一眼神色复杂的十三太保道:“皇上已经命东厂查清陆太保暴卒的原因,为了方便调查起不,请诸位不要离开京城,并随传随到”顿顿又道!,嚼刚…不用当差了,先集中全力,把事情查清楚了再说。”
    朱大闻言皱眉道:“厂公。我们每人都身负要职,一大摊子事儿,若是都在家歇着,万一出了乱子,恐怕不好交代啊。”
    陈洪看他一眼,淡淡道:“这你不用操心,杂家自会派人代管放心,不会吞了你的权。什么时候查清楚了,都没了嫌疑。自然会重新交给你们。”送到狼嘴里的肉还能叼回来?做梦去吧!
    但往日里飞扬跋扈的十三太保,此匆全都哑了火,默默的听着陈洪的命令,默默地看着他离去,从头到尾,一句话都不敢说。
    直到陈洪和东厂的人都去了。十三太保还如泥塑一般愣在那里,直到有人突然转身,跪在陆炳灵前大哭道:“大都督,您睁睁眼吧。看看孩儿们被人欺负成什么样了?!”一句话引动了众人的悲愤,全都跪在那里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幕,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让一直在边上旁观的沈默,心情也无比的沉重。他望一眼这座煊赫一时的宅院,此刻看起来,是不可避免的要衰败下去了。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沈默心中突然浮起杨升庵的绝唱,终于明白,非是经历了生死沉浮,是不会有这样大彻大悟的。
    当他离开陆府时,便见朱九站在门口道:“我送大人一程。”
    沈默点点头,坐上了朱九的马车,马车在北京城宽阔的大街上疾驰,让一切眼线盯梢都失去了作用。
    见堂堂锦衣卫顺天府千户,在自己的地盘上,竟如此小心翼翼,沈默有些感伤道:“想不到转眼之间,天翻地覆了。”
    “天翻地覆?”朱九品啧着这个词,良久才唱叹一声道:“是啊,对我们这些人来说,一下从云端摔到了泥里,确实是天翻地覆了。”
    沈默暗叹一声,心说我也好过不到哪去,便母到主题,问道:“我师兄好端端的,怎么会暴卒呢?上月见他时,还好好的呢。”
    “大人自己看吧。”朱九从怀里掏出个本子道:“这是我们大都督的日记抄本,与他亲笔写的那个一字不差,记载着他这一个月来的身体变化。”
    沈默接过来,打开从第一页看起来,只见上面写着:“十月年七,圣上恩赐灵药龙虎丹,命微臣先行服下,臣不胜感戴天恩之至,立即择良辰饮服,以验其性味。”看到这,沈默顿觉无比荒唐,想不到嘉靖在瞌药之前,还会先让近臣试服,本身相当怕死,却又毫不在乎别人的性命。
    然后翻开第二页,发现皇帝急于想知道陆炳试服的效果,赐药后的第二天便密札耸问,问他服药后的感觉。陆炳这下没法拖延了,只好从当天就开始服用,同时逐日回禀服药后的反应”沈默不禁觉着有些悲哀,堂堂三公款三孤的极品大员,竟被逼着给皇帝试药,这种官儿当得再大,又有什么意思?
    翻到十月二十日的日记,只见上写道:“臣蒙皇上问:“臣服丹经二日,但觉何如?,臣对曰:“臣依法服药二日,腹中略有胀气,夜间数度光顾五谷轮母之所,其它未觉如何。臣闻凡药不必速效,久久滋益,其功更大。容臣继续服用,以观后效。”
    二十二日曰:“臣已连服丹十粒,服后随觉肺腹间如有物转运温满,与前次相同。但上至胸骗,似食饱。臣看得此粒,乃朱砂所制,有银星似汞,味少甜,似和以枣酿,想是合铅汞而成丹也。今服未觉,不知往后何如?,
    二十八日道:“臣数日来。觉脐至顶,常有热气不散,遍身燥痒异常,不可一忍,每日入夜时分。其痒才息”
    期间还有一日,陆炳写道:“凡药不可过量,获效即止。若过多,则虽相宜者,亦转而为害。此草木之药皆然。至于铅汞,乃金石之类,性已多热。臣向具奏。未宜轻服,正惧有此。臣数日来,觉脐至顶,常有热气不散,则知药力之重,陛平当慎之又慎”可见到了此时候,陆炳也打起了退堂鼓。
    然而到了十一月初二,陆炳欣喜的记录道:“今日烦躁稍减、瘙痒停止,似已过关矣,捱臣下服完整盒,陛下即可放心饮服”之后数日安然无恙,直到十一月初五。忽然有这样的记载:“今日服药之后,呼吸急促起来、浑身乏力、头痛欲裂;舌尖口中发麻,口鼻开始流血”
    记集到这戛然而止,但沈默完全可以想象,陆炳在痛苦中骤然死去的惨状,因为他死亡的日期,正是初五日。书。”
    “为何?”沈默轻声问道。心”刀道了大都督死因”朱九道!“所以陛下才会让东厂吼”联杳,怕的就是真相大白于天下,成为千古笑柄。”
    沈默闻言轻轻点头。皇上让最亲近的臣子试药,结果把大臣药死了,无论其中有何等原有。都是一桩不折不扣的丑闻,必将为人津津乐道,这是死要面子的嘉靖皇帝。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希望大人能将其保存下去,适当时候还锦衣卫一个清白!”朱九慨然道:“不然世人还以为我们如何无能,竟连自己的大都督都保护不了,让他轻易被人害死了呢。”看来他已经预料到,最终的处理结果,一定会撇清宫里的关系,那样一来,无论嫁祸给谁,锦衣卫都逃不开责任了。
    因为只有御赐的东西,锦衣卫不能检查,也没有责任,其余通过任何途径,送给陆炳的东西,出了问题都得承担责任”
    沈默点点头,面色愈发凝重起来,朱九以为他被事情的真相震撼了,殊不知其实他在担心的,却是另一件事,另一个人,但不能轻易开口问询,否则会惹来麻烦的。
    下了朱九的马车,回到家里后,沈默对三尺道:“你去琉璃厂,给我买一套上好的祭具来。我要在家里供奉师兄的牌位。”说着压低声音道:“重点是,路上注意看看,青羊观里的牛鼻子,现在安好否。”
    三尺应下,网要出去。又被沈默叫住嘱咐道:“不要下车、不要减速、就在马车上远望即可。”
    三尺不由心惊胆战道:“大人,难道局势败坏若斯了吗?”
    “没那么严重沈默勉强笑笑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三尺便去了,沈默坐回书房中,命人“请李先生来”李时珍因为要给裕王治病,一直被拖在京城不得离去,所以沈默回乡,依然让他住在府上,并专门留下侍卫保护门
    李时珍一直忙于他的本草纲目,根本不知道外面翻天覆地的变化,见了沈默还奇怪道:“你怎么回来了?”
    “陆炳死了。”沈默靠坐在椅子上,还多说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将将那日记递给李时珍道:“麻烦你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李时珍先是一阵错愕,旋即定定神,开始翻看日记,看了大半后,摇头道:“从表现看。他所服的,应该是一种滋补的丹药,应该不会毒不死人”看到后面,更加笃定自己的判断道:“他的身体已经适应了那种补药。即使长期服用,也不会有太大问题的。”但当他翻到最后一页,一下子惊呆了,道:“鹤顶红!这分明是鹤顶红中毒后的表现!”
    沈默紧皱着眉头问道:“是长期服用,积累到一定程度发作的,还是初五那天骤服发作的?”
    “骤服发作。”李时珍很肯定道:“若是假设所有的药丸里,都有均匀的鹤顶红,他每日都会服入少量的毒药,那在三五日后,应该有很明显的症状出现。如呼吸困难,脉搏过速,严重皮炎、脱发,这才是慢性中毒的表现。”说着点一点那日记道:“但这些症状均未出现,却在初五日幕现出严重的骤然中毒,应该不是长期服用所致,而是一次性服入了大量毒药所致。”
    “应该?”游默追问道:“还是一定?”
    “一定。”李时珍斩钉截铁道:“一定是这样的。”
    “那会不会是。丹药本身没问题,在别的方面被人下毒了呢?”沈默轻声问道,但自己又否决道:“除了这个能让陆炳毫无防范的服下,其余带毒的东西,又怎么流入到锦衣卫大都督的口中呢。”说着不禁摇头连连道:“还真是奇怪。”
    “把剩下的丹药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的不就得了?”李时珍道。
    “怎么可能让你在看的到呢?”沈默摇头苦笑道:“事情一发,东厂马上便收回了所有的丹药,一粒都不准外流。”
    “那就只能等他们的结果了。”李时珍起身道:“用不着我了吧,那我回去了。”
    沈默点点头,望着李时珍离去的背影,心中无比羡慕,他觉着李时珍比自己幸福多了。至少不用整天提心吊胆,专牟致志的做好一件事就。
    晚些时候。三尺回来了,轻声禀告道:“青羊观已经被查封了,里面住的全真教道士。一个不留,全都下了东厂的大狱!”
    集默闻言更加担心,暗叫一声道:“蓝道行危矣””
    在真实历史上。陆炳就是这样毫无征兆,壮年暴毙的,不是我硬掰的哦,
第五七一章 死路一条?
    长安街上天师府,门口常年有青衣道士守卫。院内香火缭绕,钟磐和鸣,好一副庄严的道家景来
    但是今天,道士们脸上的自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惶然,院里的香火也熄了,钟磐声也停了,似乎在经历着一场灭顶之灾。
    素来不修边幅的蓝道行,破天荒的洗了澡、刮了面,穿着象征天师之位的杏黄八卦紫绶衣,盘腿坐在正殿内的风火蒲团上,对着跪了一地的徒子徒孙道:“向来都是大树一到,糊孙四散,如今我这棵也要到了,你们这些猴儿赶紧逃命去吧。”那龙虎丹是全真教炼的,而全真教是他大力向皇帝推荐的,现在全真教因为陆炳的死被抄了,他这个始作俑者,自然也逃不了。
    蓝道行很清楚,这次皇帝是饶不了自己了,陆炳之死还在其次,关键是这药是给皇上炼的,差点就把嘉靖也给毒死了”往重里说。就是弑君之罪啊,哪还有自己的活路?
    跪在地上的大小道士们呜呜哭道:“爷爷啊,我们不能没有你
    蓝道行不耐烦的挥挥手道:“想陪我一起到霉的,就在这呆着,要是还想将来有日子的,都赶紧滚蛋去。”
    徒子徒孙们便放声大哭,也分不清真哭假哭,反正在那干嚎。都像真的一样。但不一会儿,就听听有人抹泪道:“爷爷,那我们该怎么办,找谁去呢?”
    蓝道行没有埋怨他们的心思如此灵活,而是挠挠头:“去找龙虎止。的人吧,他们这些年跟我作对的厉害,这次定然不会有事儿的。”说着大叫一声道:“都快滚吧,晚了就让人家一锅端了!”
    此言一处,徒子徒孙们一阵骚动,不知是谁带的头,给他磕三个。响头,边起身急急忙忙往外跑。在当先者的示范下,大小牛鼻子们纷纷效仿。草草磕了头,说一声:“您老保重!,便拿起早准备好的包袱,争先恐后的逃出了天师府,甚至还有偷拿大殿中的金银玉器、木鱼蒲团的,让人看了极为寒心。
    蓝道行冷眼看着这丑陋的一幕。但视若无睹,一言不发。只见大殿的人越来越少,不消一刻钟。便只剩下七八个道士还在那儿,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一看这些人是老面孔,最少都是跟了他三年的,不禁感叹一声道:“果然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原来俺老蓝,为人还不算太差,竟有你们愿意奉陪到底。”说着挥挥衣袖道:“你们心意俺领了,但实在没这个必要,都快走吧。”
    那些道士互相看看,其中一个仿佛是头目的道:“天师您误会了,俺们是奉命看着您老的,以防您偷着跑了。”
    “你们是东厂的番子?。蓝道行面色一变道:“潜伏我府中有五年了吧?”他不禁一阵毛骨悚然。心说看来传说是真的,我朝的特务真可怕啊!
    “那到不是,俺们是龙虎山的人。”那些道士不好意思的摇摇头道:“奉掌门之命,投靠在您老门下的。
    都到这时候了,他们自然实话实说道:“现在您老闯下弥天大祸,我们掌门说,要是把您放跑了。我们天师道就得替您背黑锅”
    “不用说了”蓝道行看到店门口,出现一行头戴尖顶帽、脚踏踏白皮靴的男子,摇头苦笑道:“我已经跑不了了。”道行紧紧压在身下,大喊大叫道:“抓住蓝道行了,抓住蓝道行了!”
    那些番子上来。将垫罗汉似的道士们围在中间,然后才请厂公过来
    陈洪出现在道士们身前,啧啧有声道:“具呦,这是干什么呢?把你们天师藏哪儿去了?”
    道士们赶紧邀功道:“俺们把他压在身下了,怕他施法跑了。”
    “跑?上哪跑去?”陈洪冷笑道:“你们放开他,让杂家看看,他能怎么跑。”
    道士们这才一个个起身。等最后一个也起来。才看到了已经被压得皱皱巴巴的蓝天师。
    “啧啧”瞧瞧这是谁呀?”陈洪摇摇头,一脸不屑道:“这不是大名鼎鼎的蓝天师吗?”说着奇怪道:“您老不是能掐会算可以通鬼神、晓阴阳吗?怎么就没算到自己会有今天呢?”此言一出,引得那些番子一阵爆笑,纷纷附和:“就是就是,有本事怎么算不算自个呢?”
    蓝道行哈哈大笑道:“我能给所有人算,就是不能给自己算,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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