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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沙泪-第2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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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次防御战中,弗里茨被敌军的炮弹炸中。他没有马上死去,可是胸前却出现了一个大口子。通过那个巨大的伤口,其他人甚至可以看到他的肺部在鼓动着。没有医生、没有药品,甚至连个救护兵也没有,弗里茨痛得直打滚。原本从他那张嘴中经常说出的讨人喜欢的笑话,如今都完全变成了痛苦的惨叫。他的战友们看着他,却无能为力。唯一所能做的,也就只有死死地按住他,一边跟他说些不着边际的安慰话语,一边希望他能赶快安静下来。
  在痛苦之中,弗里茨偶尔也有清醒的时候,他不顾旁人使劲按着自己,昂起头朝战友们说:
  “来呀,快杀了我呀!救命啊!我完蛋了!对准我的脑袋、什么地方都好,快给我一枪吧!”
  弗里茨满嘴都是鲜血。还喷到了别人身上。与他一同参加过曼尼亚战役地亨利希和欣克尔。此时对于朋友地痛苦。都束手无策。他们看着近乎疯狂地弗里茨。转过身去。不愿再看到对方受到这种折磨。杰奇躺在角落里。他混浊地眼睛悄悄看向那个原本自己非常熟悉地老兵。嘴唇抖个不住。他患上了疟疾。最近一直在发烧、晚上睡着了也在颤抖。
  “啊啊。全能地主啊!砍我地脑袋……砍我地头……啊……”
  声音最后变得模糊不清。因为大量出血。所以弗里茨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地嘴唇到喉咙。全被血占据了。挣扎地力量也越来越小。到最后。他几乎不动了。伊格尔和艾吉松开了手。注视着这个曾经给排里带来多少欢乐地士兵。如今他地死相只会让人感受到恐怖与无助。再也看不到那欢快明朗地笑容了。
  大家都知道。他是救不活地了。因此。阵亡也只是迟早地事。可是弗里茨好像还不愿放弃。一直在可怕地哼哼。有时伊格尔以为他已经断气了。想要上前帮他闭目摘铭牌。还会突然听到这个士兵喉咙里发出几声咕哝。
  好像是为了证明自己顽强地生命力似地。弗里茨居然还多熬了两个小时。之后。在众人地注视下。他才微微张开眼睛。死了。这样地坚持。倒不如说是一种令人绝望地折磨。世界上没有人想死。这一点。可以从弗里茨地眼睛可以看出。就算在临死地时候。他那双因为疼痛而发疯地眼睛。似乎还在问身旁地人:
  “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我非得死不可?!”
第十八章 裂缝(4)
  接下来的将近半个小时内,首相一直在阐述着关于大陆的防卫以及对东线战事的看法。舒密特等人出于身份以及礼貌,不能打断对方,只能听着。在首相的话语中,舒密特感觉到,对方根本不相信在科斯佳洛夫奥军是糟糕情况,他认为这只是前线将领的托辞,只是为了求得更多的兵力好早日获胜、减少自己的负担。对此,数十小时前还身在前线如今才赶回来的军官们,都大感惊讶。他们不明白,首相这种看法是从何而来。
  好不容易,卡尔·海因茨总算停了下来,拿起早已为他准备好的淡咖啡喝了五大口。舒密特赶紧向对方表明:前线的情况更加恶劣,他们都是身历其境的人,绝对没有夸大。他还说:
  “在我军的前沿阵地,每个小时、每一分钟,战士们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防范敌人的来袭。而每一次战斗,他们都会付出很大的代价。为了一个工厂、一条街道,更多的时候他们甚至是为了一间小小的房屋,就有花去上百人的伤亡。每次看到那些从前沿阵地被抬回来的伤员,我们就恨不得将一切火力都对准城里轰。可是这样不行,因为我军与敌军太过靠近了,有时双方就混杂在一起战斗,所以不管是如何强大先进的火炮,都在那儿派不上用场。只有更多的增援,才能压制路德尼亚人的进攻势头、守住科斯佳洛夫。这些都是我们亲眼目睹的,我们可以向全能之神起誓!”
  “亲眼目睹?当然,诸位都是从前线刚刚回来的,当然是目睹了那一切。这一点,用不着反复向我提起吧?”
  在看到首相脸色一沉后,那些原本站在一旁没有发言的首相府幕僚们,都向舒密特他们投来责难的眼光。可是他们现在根本顾不上这些,因为他们在心怀不好预感的情况下,还要试着努力去说服奥登尼亚的首相。首相对前线的成见之深,是他们之前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即使曾经猜想过会因为增兵请求而被对方斥责,他们也绝没想到是因为这样的情况。
  “我跟诸位一样,一样心系前线。每天、每个小时,我都会接到来自前线的战报与电文。每一条,我都熟记于心。当然,在看到那些报告的时候,我都会希望前线的人不要用一些自以为是的口吻,向大后方阐述那里的情况。对于科斯佳洛夫,我的了解不会在各位之下。所以也希望你们不要再用内行人的语气,来向我请求增援,这是非常不理智而且不必要的!那儿到底需不需要增兵,我自有道理。”
  意识到首相对他们的回答十分抵触,舒密特满头大汗。他赶紧回答:
  “我们绝对没有一点类似的意思,阁下。正是因为要得到您的支持与谅解,我们才会回到这儿来,向您说明我们所见的情况。请您息怒。”
  “你们诸位的辛苦我都看得一清二楚,这也正是说明了你们对前线战事的关心,作为一名称职的奥登尼亚军人,这是很值得赞赏的。不过,我要提醒诸位一句,关于前线,我很了解,了解的程度,比你们更加全面仔细。”
  “是。”
  三人无可奈何,只能这样回答。眼看首相都快要发怒了,他们没有一点办法,唯有低头希望先减少对方的怒气。舒密特越发意识到,要在这种没有一点胜算的情况下博得首相的理解和同意,恐怕比上天还难。
  “看到地图上。在西边海岸线上我军拥有30个师。在南部接壤沙漠地带有15个师。你们就以为兵力充足。可以往东线补充?这是完全错误地!我们不仅要防范已经在进行战斗地敌人。更要提防那些至今还没出手地敌人。像昂尼亚。这个被礼仪和精致早餐所腐化地国度。他们地军队到如今还没与我军正式交手;还有那个艾尼亚。他们地总统野心勃勃。一直希望用一场大战地胜利。来奠定这个人种混杂国度地地位。路德尼亚在垂死挣扎。我们不能将更多地兵力送到那儿去。而是要预备着对付那些国家地进攻!作为一国地领袖。我要向奥登尼亚全体负责。也要向整个米德加尔德大陆负责。这样地重担。我不奢求所有人都能理解。但我希望诸位可以明白。”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舒密特他们也知道再往下谈。也谈不出个什么来。在承诺会对他们地意见进行充分考虑后。首相地副官前来带走三人。同时首相还对副官长吩咐说:
  “为先生们准备好旅馆。务必要让他们可以得到完全地放松。”
  在他们离开之后。首相府地幕僚们没有继续刚才那个不愉快地话题。而是向首相说起了最近在东方远征军中北方集团军群地大胜。首相含笑地听着。最近快要过节了。他地心情不希望受到一点打扰。
  在幕僚们告退之后。首相吩咐让人把他地爱犬布玛带过来。这只黄黑毛色地牧羊犬在主人面前十分听话。而且对主人非常依恋。在抚摸着布玛地时候。海因茨地神情。似乎才真正地平静下来。看着这只对自己忠心耿耿地狗。海因茨自言自语地说:
  “布玛。为什么只有你才会这样呢?只有你……才会对我这样毫无保留。他们每个人都在想着怎么瞒我、骗我……还是你好啊……”
  温顺的布玛享受着主人的爱抚。不管主人有多么大的烦恼,但只要它出现在面前,那么主人都会放开满怀心事,陪它玩耍。
  在旅馆里,舒密特他们面对着精致的菜肴完全提不起劲。他们的努力现在看来,将会以失败告终,而这是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让他们更感到吃惊的是,大后方这里,有着极为根深蒂固的对前线的不信任。正是这种不信任,导致了指挥层之间越来越不合拍。舒密特他们作为在前线的军人,还是头一次感觉到这个裂缝的存在。它不仅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越来越小,相反,还在进一步扩大。而承受它所带来的后果的,却是前线那些军人们。没有人知道,他们肩上扛得过久的重担,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卸下。
  “前线……那儿的人,还在等着这边的好消息吧……”
  一想到前线同僚们那期盼的眼神与嘱托,舒密特等人就觉得十分无力。他们谁能想到,此次一来,他们将再也回不到科斯佳洛夫那个战场上。那里,将成为奥登尼亚军人最难以忘却的梦魇之地……
第十九章 孤独的守候(2)
  当排长伊格尔想为他闭目时,弗里茨的眼睛依旧微张着,就像是至死都仍在留恋这个世界。在看到自己的好友如此死去时,没有人会觉得平静或是与己无关。只是这样的场面在最近出现得太多,让人有点目不暇接,所以在对这种事情的感受力上,也出现了迟钝的迹象。
  欣克尔默默地接过伊格尔递来的弗里茨的士兵证及党员证——这些东西他一开始就说明要给对方作留念的;如果今天先死去的是欣克尔,那么也是同样道理——放进怀里。亨利希一声不出地走到另一边去,他好像是尽量想离开那具尸体远点。被发烧弄得迷迷糊糊的杰奇,仿佛看到这个大个子嘴里念念有词。
  艾吉帮着伊格尔,将尸体用布裹起来,放到木屋旁的棚子底下。在那里,还有好几具尸体。按照奥军的传统,战死的阵亡将士都会被进行妥善的安葬。但是如今在这个残酷的战场上,伊格尔他们没有工具可以在坚硬的雪地里挖出大坑,因此只能在旁边停放遗体,待来日再作打算。幸好此时已经进入冬季,寒冷的气温使得尸体不会腐烂,这低温天气反倒帮了他们一个忙。
  “瑟格、弗里茨……你们在这里好好作个伴吧。”
  艾吉看着那一具具简直包裹的遗体,这样说道。在这儿,他们还能勉强收拾战友的遗体,而在城中以及城外,不知有多少奥军将士的尸体,仍然暴尸荒野,得不到应有的收拾。伊格尔在站起来的时候,感觉到里面口袋中的那些被他摘下来的士兵识别牌在叮叮作响。他每次一想到这里面所代表的牺牲人数,就总是一阵心酸。可是现在,随着死去的人每天都在增加,他的心酸也变成了不知该如何表达的麻木。他跟艾吉都没有多谈这些事情,两人处理完毕后,就进小木屋去了。在这种时候,即使谈论也不会有结果。他们悲伤、他们难过、他们恐惧、他们快要发疯了。可是每一个人都没有说起这些,因为他们知道,谈论这些,也不可能减轻他们心中的重担。
  伊格尔抽着烟,为身体取暖。他脑海中漠然地飘过最近手下的人牺牲的情景:瑟格,一个百发百中的神枪手,可是在一次普通的转移阵地时,却被流弹击中。当时旁边的人还以为他睡着了,可是之后才发现,他断气多时,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走了。还有刚才像弗里茨一样,不少士兵被弹片或爆炸击中身躯,但没有马上死去——像那个年轻的乌尔哈特——他们使尽全身的力气挣扎,想逃脱死神的魔爪,但到最后,这一切都被证明是徒劳的。在看到太多太多这样的死亡后,前线的军人们,最终习惯了它的存在。在一个士兵不幸死去之后,他们会像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过那样,继续留在阵线上,准备下一次战斗。可是,谁又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呢?
  “下一个,会是谁呢?”
  尽管没有说出口,但人的心里就会这样想。伊格尔缓缓扫视着木屋里这仅剩的几个士兵,最后,将眼光放在自己的手上。哪怕现在想到自己也会步上相同的命运,伊格尔也不再觉得惊奇或是畏惧。该要来的,始终都要来。他们明白,自己是多么渺小而无力,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
  家、亲人、情人、故乡、朋友……这一切一切,离他们越来越远,越来越遥不可及。虽然与以前一样想念着那里的一切,可是这些军人们就像是站在一个山中隧道里,望着那远处的一点光。渐渐的,随着战事的深入,他们在这儿呆得越久,那一点光也越来越不清晰,他们离那个光明的出口的路,也变得更加漫长。周围全是黑暗,这样反而好,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在黑暗中呆久了的人,当他的双眼再次看到光明时,会被那光芒的威力,夺去仅有的视力。只是,他们现在还不知道,那个光明的所在,到底何时才能触及。
  现在,小木屋里,除了双腿受伤无法作战的杰奇,就只剩下排长伊格尔,艾吉以及老兵亨利希和欣克尔。这五个人像石头铸的那样,呆坐在里头,一言不发。送走了这么多的同袍后,他们已经变得越来越孤单。四五百人的连队,现在却只剩下这几个人,又怎么不让他们越发感到绝望呢?
  在之前的转移中,艾吉拼了命拿来一瓶甜酒。这半瓶酒,现在是他们除了抽烟以外唯一取暖的方式,可是谁也舍不得喝。当杰奇被疟疾折磨得晚上无法入睡时,他的战友才会把酒拿来,喂给他喝一点。此时,亨利希却好像要打破这个禁忌似的,拿起那个瓶子,往自己的口里灌酒。看到他那豪饮的样子,欣克尔费劲地挤出一句:
  “别喝光了。留一点。”
  亨利希恍若未闻。直到他自己认为灌够了。才放下酒瓶。他满面通红。打着酒嗝。含混不清地说:
  “喝呀。喝呀。喝了……就不会想东想西……”
  “亨利希。你喝多了。”
  伊格尔淡淡地说着。现在要他作出任何表情。都像是一种奢望。亨利希转而看向自己地排长。说:
  “那你也……喝……喝……”
  “我说你够了!中尉叫你别喝了,你没听见吗?!”
  欣克尔的话招来亨利希更加激烈的反应,他一下子站起来,高大的身躯似乎要顶到木屋的屋顶了。这个年纪比欣克尔轻但同样经历过多场战役的老兵一手挥舞着酒瓶,一手乱动,一边说:
  “听见了!你他妈的这么大声……以为、以为我是聋子啊!这他妈的酒一点也……一点也不好喝……我要被呛死了……死了……除了喝酒,我们还能干什么?!这里,这些……都已经完了……我们都会完的……所有人,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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