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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侯门纪事-第3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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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靴子难免有点儿声音,但直到红花走近万大同,万大同继续仰着脸打呼,好似没让惊动。

    对着面前这长大身子半躺着,嘴微张着可以塞进去个点心,红花得意的晃晃脑袋,出其不意的,对着万大同坐的椅子飞起一脚。

    “哧……”

    一道轻声出来,万大同连人带椅子后退数丈,继续半仰面庞,“呼……”鼾声出来。

    红花扁嘴:“醒来的还敢装睡?”

    “我不装睡,你又要使唤我。”万大同这才坐直,抖抖衣裳,满面的不耐烦:“你又来看我来了?”

    红花沉下脸:“我来打发你去看小爷<;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我看了十几回!鞋都湿了,又让我去看!”万大同瞅着红花崭新的皮靴,吸溜一下嘴:“我又不是那牌名上的人,我没有新靴子穿。”

    把脚上的千层底老布鞋,抬起来晃晃:“红花姑娘,内宅里总管事,外宅里大当家,我的鞋子…。”

    “你是国公老爷的人,问国公要去吧。”红花给他一个大鬼脸儿:“我虽总管,使唤不动你,有东西也不给你。”

    万大同怒从心头起模样,认命地道:“我走,你就是看我占你一角空地方,你心里不痛快。”

    “本来嘛,你应该去国公府占一角,偏往我们这里来。”红花在他起身后,把椅子推回原位。抬眸见万大同已出门槛,忙道:“看过热闹,记得及时来回话。”

    万大同跺跺脚,头也不回的走入雪地中。

    他穿着布鞋,还真的不怕雪。每一脚,都在雪地上只留下极浅的印子。在大门外面,往辅国公府的两个大石狮子看看,万大同自语道:“我怎么不往国公府里去坐?我宁可让红花这顽劣丫头使唤,也不想让他们使唤我。人心隔肚皮的,没有几年打量,要我服可不容易。”

    又在袁府石狮子上拍拍,倒不怕狮子上的触手冰寒。

    “奶奶也好,红花这小丫头也好,买田产这事情上,一片诚心,倒能服我。”

    美中不足的,就是红花太凶,在这里睡个觉,她也看不顺眼。万大同凄凄惨惨对雪长叹,是他一惯的感叹:“命苦。”

    国公府他瞧不上,在这里又让红花欺负。叹息完,还是往城头上去看袁训去了。他不见得老实去回话,去看个热闹总行。

    ……。

    城头上不但是热闹,简直是乱牛行。

    过年正是城外百姓们进来办年货的好日子,他们劳作一年,只有腊月里农闲下来,才能揣着余钱,满面笑容地往城里赶。

    过年至少要顿饺子,没有饺子的人,也要有对门神。

    整体来说,这里周边还算不错,物价不算高,过年家家有饺子,有白面,这就不容易。

    但今天城门大关,不但不许百姓进,也不许城里的百姓进去。

    城门洞下面,围着城里看热闹的人。城门的外面,官道上的安全地方,堆站着不少急着进城的百姓。

    他们得站在安全地方才行,因为现在四个城门外面,全都让衣着古怪的人给围住。

    北风寒冷,刀子刮面似的从他们身上吹过,把他们的头发衣裳带得古怪陆离,也把他们的身份略做一些渲染,添上的不见得就是神奇色彩,而是在老百姓心中增添害怕,在城头守军心上视他们离造反不远。

    他们大体上分为好几类。

    一种是孩子,还有拖鼻涕的,不到十岁,也带足仇恨的眼光在这里呆着<;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一种是妇人,有年青的不奇怪,浓妆艳抹的一看就知道是风月场中人。但居然还有年老的,数十个几十岁的老妪,皱纹如面上遍布菊花,抽着长长的旱烟袋,她们不同于别人是面色严肃,或不时撩拨出憎恨,她们独自站成一团,像赶集会一样,用浓重的口音愉快的聊着。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她们站在人堆里,袁训还以为她们是普通的农家妇人。

    城头风浓,乌云似伸手可得。大有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之感。此时没有星辰,只有一堆亮得如星星之火的眼睛。

    袁训叹息,也正在这样地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他没有去看余下的,那占上大部分的男人。那些有壮汉有瘦弱的男子更惊人,但袁训把孩子和老妇人收在眸光中时,就已经心头微凉。

    说他只有微凉,是下面的这些人,不是良民,也从不守法。这是附近十几个城镇里,尽出的地痞和流氓。

    他们偷,他们也敢明抢,他们拉拢帮派,做暗门子,三百六十行里是下九流的那一种,以前认为他们踩在脚下泥中的草,远不如宅门里百年的青苔富有诗意,也不如名山大川中的春草摇曳生姿。

    以前和今天的看法相比,差得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这些人占据百姓中的最下层,但今天齐集起来,却瞬间能成为一部分的掌控者。

    这正应下那首诗:“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袁训正在感叹对这些人不能剿,也剿不灭时,老侯在他身后开口:“孙婿,”他用这样的一个称呼,让袁训微微一乐,心情就从反复的感叹中走出不少。

    “您说。”袁训欠欠身子。

    他是正使,这城头上知道的人并不多。又加上老侯是他的祖父辈,袁训就摆出恭恭敬敬,在老侯沉静镇定的面庞上望望,含笑道:“舅祖父又有指点给我?”

    如果是在家里大家说笑的时候,就冲着袁训的这一番恭敬,老侯一定是大为得意,一定要把袁训取笑几句才会放过他。

    但今天老侯和这城头上的人一样,眼中只有这些外面的混混们,没有心思和袁训玩笑。他满面正容,不慌不忙的回答袁训:“也可以算是指点吧,我来问你,你将军名声已出来,在战场上杀敌人一定是不手软的。”

    “是。”

    “但是对这些人呢?”老侯先指指黑铁塔似的强壮大汉。

    袁训昂然:“自然不手软。”

    老侯有了一丝笑容,喝彩似的道:“好!”

    再手指挪动,指向年青的女人,年老的妇人,面上带出来凛然,老侯郑重地问:“她们呢?你手不手软!”

    对这些北风中有些瑟缩的女人,袁训面露狞笑:“我就更不会手软!”

    老侯诧异地道:“这是为什么?”他瞅瞅那些女人们,年青的看上去可怜,年老的看上去可惜。

    “你真的不手软?”像是袁训的回答出乎老侯的意料之外,老侯严肃的又问一遍<;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袁训维持着他杀气上来的面容,嗓音冰凉:“人分三六九等,物有上中下不等。她们中有的是出身不好,有的是忽然家有劫难。但出身不好的人,或家有劫难的人,都有挣扎出来的人。自甘坠落的人,不能说她没有原因。但在世人的眼里,佩服的都是倒下去以后,最后一次还能站起来,这最后一次的站起来,最重要不过。”

    将军不无唏嘘:“试一次再试一次,一次一次的站起来,也就走出来了。”

    城头上除去两位钦差,还有辅国公父子,和大同本城的大小官员。老侯和袁训的侃侃对谈,在北风中一字不漏的传进他们耳朵。

    别人是什么心情不去管他,龙家兄弟能在这里的,除去不在家的龙大,和转攻诗书的龙四龙五以外,全在这里。

    老二,老三,老六,老七和老八。

    二将军龙怀武吸吸鼻子,北风并不冷,他就是想动上一动,觉得这样就可以压住心头的悸动。可再怎么压,二将军还是会想到袁训离开大同以后,他都过得什么样的日子?

    一次又一次的站起来?

    这探花才能中吧?

    寒窗苦读,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三将军算上去,和袁训宝珠打交道的时候并不多。不过只知道小弟回来了,变得能干又厉害,然后呢,又娶了一个能干而又厉害的媳妇。

    兄弟几个人一起“恭维”,小弟你有一个好媳妇,三将军也是在内的。

    这一会儿听到袁训在这里出言有章,三将军在心底里鄙夷他,又卖弄你又卖弄,不管你怎么卖弄,三将军在此时决定瞧不起小弟到底。

    你再有才学啊,我也只认你娶到一个好媳妇,仅此而已。

    龙六估计是让袁训几巴掌煽的,又上门借钱让宝珠教训的,他打个哈哈:“小弟你说话有理。”说完了把手一袖,嘴一骨嘟,在心里还是有不服气上来。

    你说话有理?也别是个人多的地方就卖弄行不行。

    六将军面上和气,心里也还有腹诽。

    老侯却对袁训大加赞赏,欣赏的斜斜把他看在眼中,微微一笑:“说得好。”夸过以后,显然难题还没有出完,老侯目光又瞍向还没说过的那群孩子。

    跟着他的眼光也看过去,袁训有了一乐。老侯看在眼中,拧拧眉头:“一会儿这群孩子把你往死里整,你就心软了不成?”

    他借这个机会,本就是要对袁训说上一番的道理,此时话语重心长地上来:“年青人啊,不是所有的敌人,都披着盔甲,抱着刀剑过来。”

    “我笑,是说您瞧不起我。”袁训更是微笑:“我有女儿,看孩子的眼光不知怎么弄的,竟然看癞疥头小子也觉得亲切。想想我的加寿,一家人疼爱她还嫌不够,对这些失恃失怙的孩子们,他们中间有些还是自幼让人拐卖,在仇恨中长大,自然有怜惜心理。”

    在这里,嗓音骤然冷却:“可这就像一把刀,在卖瓜人手里,是切开香甜西瓜用的;在居心叵测的人手里,就要伤害无数良善的人,这把刀藏在刀鞘中不动,我不去寻它<;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而今它亮出来要宰人,拿女人孩子当借口,我若轻饶他们,不是要伤害更多的好人?”

    “老侯教导你的,就是这个道理。”辅国公走上两步,手轻抚上袁训肩头,笑容满面地道:“好孩子,看不见的敌人,才最可怕。”

    “是,谨遵舅父和舅祖父教诲。”袁训作了个揖。

    看着这个已是锋芒必露的年青人,似大好朝阳升出青空如洗。他已有许多的名声,当今亲点的探花,又官升三级,将军威风,可还能知道谦逊,辅国公和老侯齐齐笑容加深,一起道:“这样,就是很难得的了。”

    “我就说,我早说过,袁兄弟必定一鸣惊人。”赵大人见到袁训得到夸奖,在旁边就又闲不住嘴。

    他一开口,龙氏几兄弟全在肚子里骂他,眼里没我们的坏东西!

    老八龙怀城本来心中没什么,对袁训也好,对父亲也好,对老侯也好,全是津津有味地听着话。

    但赵大人横插进来,龙怀城跟吃苍蝇似的腻味。想到这混蛋把自己耍过又耍,龙怀城还偏偏拿他没奈何,老八恨的想咬他一口,又无处下嘴。

    就扭着面庞不看这赵混蛋,眼角却又见到另一个惹人烦的人。

    大冷的天,屋瓦上积的雪都有几寸厚。城外早报信上来,茅草屋倒塌的不在少数。这屋顶子上,又有雪又北风没有遮挡,比街上猛烈的多。

    但偏偏就是有人不怕寒冷,在那屋顶子上喝风看热闹。

    万大同!

    龙怀城又恼怒起来。

    他不是由此生辅国公的气,也不是恨姓万的不明说。他恨的是自己也曾认为招揽来许多好管事,在姓万的手里全是团团转让他耍弄。

    输给父亲不过是面子上难堪,输给一个管事的,八公子什么时候看到万大同,什么时候就来火气。

    他要是知道万大同还不愿意去国公府坐地,宁可天天看红花脸色让红花撵,也要赖在姑母宅中,龙八一定和万大同拼命不可。

    就是此时,八公子眼睛已经红起来。

    姓万的,好功夫!

    他躺在屋瓦上,跟睡在他家暖被窝里似的。双手枕住头,腿跷得高高的,脚尖还晃动着,活似住青楼院子里倚红偎着翠。

    “呸!”龙怀城往地上重重一啐,把脸扭转回去。

    城外,已经是人山人海,怕没有上万的人。

    ……

    “钟老大人,您抓走我们飘把子,我们兄弟大远道儿的来求你,请您行个好儿,放了他吧。”最先开口的,是一个青面大汉。

    他天生就是铁青脸,又耸眉深目,像个鬼头似的,穿着的倒是不差,黑色绸棉袄,认得南安老侯,上来说话也算有礼。

    庄若宰从老侯身后走出,庄大人是朝廷命官,威严跟穿裤子一定要穿上衣一样不能少<;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见这个人说出话来并没有市井语言,也大为不悦。

    往下怒目喝道:“你是什么人,也敢这样对老大人说话!”你要放,就放不成?

    不想那鬼脸人也认得他,他嘎嘎一声笑:“庄大人,我们都打听清楚。这里面老大人才是当家的,你说话不管用,边儿站着凉快去。”

    “就是,喝你的西北风去。”

    “官帽没有卵子大,好大面皮,就敢出来说话?”

    后面的大汉们骂着骂着,粗话就上来。

    庄若宰的脸激得通红,血色一片冲脑门。他不是没听过骂人的难听话,也不是没听过这种粗话。不过以前对他骂粗话的人,好歹也有个身份。要么是贪污让摘帽的官员,要么也是当地士绅一流。

    江洋大盗的案子他办得少,这就让这些市井粗语,和骂粗语人的身份激怒。人恼怒上来,会做出不受控制的举动。

    庄若宰恼得不能自己,把他是大人的身份全都忘记,把拳头一举,握着对下面晃动,厉声喝道:“住口!我乃朝廷命官,不是尔等能小瞧的。”

    他的话,只引来下面一片哄笑声。

    “哈哈,”那鬼脸的人放声狂笑,笑声似金铁相擦,磨得人耳朵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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