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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一怒拔剑-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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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你的推断,看来很有长足的进步,但还是失诸偏颇。”
    “我斗胆说这么多,其实便是为能得大堂主赐教。”
    “你刚才所谈的,其实不是持平之见,而是成败论断。一件事情发生了之后,总会有些后知后觉的意见,说自己一早已见及此云云,你的论见还算精确,勉强可列为后知先觉。试想:假如“雷家五大天王”这次成功得手,他日江湖上人又会怎么个论法?很可能使会说:士气可用,化悲愤为力量,雷家五天王秉承了雷损的遗志,得报深仇。也可能会说:苏梦枕杀雷损后,太过大意,以为狄某不敢反击,没料到霹雳堂雷门的人泯不畏死,终于授首。假若此役中自愁飞被杀,议论的人又会说:白愁飞不自量力,想当苏梦枕第二,结果,给苏梦枕借刀杀人,作了牺牲品。反正,无论是何种情状,论者总会有道理,也懂趁风转舵、借风转向,故此,这不是让是论非,而是成败论英雄。成,所作所为都变成了英明抉择;败,一举一动都予人诟病,这种话,是听不得的。”
    “大堂主说的是。我在论述的时候,的确有受到眼前成败结果的影响,左右了判别的能力。”
    “人人如是,自所难免,这也怪不得你。不过,右雨点,无论成败,都是该予以注意的:第一,雷山、雷重、雷公、雷鸣、雷劈的确是雷总堂主的好兄弟。就算雷总堂主死了,他们也不忘记他的恩情。一个人如果没有患难与共的兄弟,就很容易自鸣清高,自告台阶,表示自己才不搅这一套无聊东西,但事实上,他只是求之不得,根本不知道人生难得有真正兄弟,像获得知音共鸣一般,是可遇不可汞的。我没有跟什么人结拜过,所以我说这番话连自己都骂在内,可算是公平的,我们不可轻视这种力量。如果苏梦枕和白愁飞、王小石也有这等交情,那确是不可忽视的,因为王小石和白愁飞,不论智略武功,都要远胜雷门五天王。”
    “……”
    “第二,白愁飞今天虽然大捷,但他至少犯了两项错误。一是他出手太早,我看“吉祥如意”四人,也未必制不了雷门五天王,白愁飞急着出手,无疑一定有他的目的。他是志在表现?为何要表现给这四名手下看呢?着实教人费解。二是白愁飞不该发葬雷家五人,因为这样一来,谁都知道他就是凶手,日后,江南雷家的人,决不会放过他,他这样做,无疑与雷门结下深仇。”.
    “大堂主的意思是……了”
    “白愁飞这样做,必定有他的原故,倘不是个蠢人。”
    “以属下之见,苏:白、王三人之间,不见得是相处得太好。”
    何以见得?
    “如果他们真的那么肝胆相照、安危与共,王小石实在不必要在这风头火势下离开金夙细雨楼,去金石坊一边卖画一边替人专医跌打了。王小石当然也不是个蟊人。”
    “北京城里的蠢人是越来越少了,资质差一点的人都沉淀下去,只剩下强者冒土来,冒的人多了,要互相挤兑,挤掉对方来挣一存身之地;”狄飞惊悠悠然的说:“苏梦枕也曾差杨无邪过来说项,条件是让我坐第四把交椅,并主掌六分半堂,但必须先解决雷损。我那时侯虚与委蛇,以便进行总堂主的反击大计。在那种情形下,我加盟与否对他而言举足轻重,但苏梦枕仍只让我当老四,可见得他对这两人的器重。王小石真要是无志于此,就不会仍留在城里了。天下偌大,卖字卖画,驳骨疗伤,那个地方不能干?所以,我觉得要毁金风细雨楼,得要先杀苏梦枕;要杀苏梦枕,就要先诛白愁飞。要杀白愁飞,先得解决王小石。”
    他评断事情的时候,理路分明,有条不紊,语音也平静稳定,就像是在叙述一些跟自己全然无关的事情一般:“苏梦枕好比是北斗星之首的紫微星,领袖群雄,雄才伟略;白愁飞则是他的七杀星,为他破关攻城,而又能独当一面;王小石则似是他的破军星,冲锋陷阵,城镇边疆。至于杨无邪,则是他的天相星,替他掌管印权、运筹帷幄,而郭东神、刀南神印加性辅、右弼,守护呼应,所以,他们四人的组合,是一环接一环密接的,防护森严,在没有觑出他们的弱点与罩门之前,贸然发动攻击,就算以总堂主之才与盖世武功,一样得要败北。”
    林哥哥小心翼翼地问:“那么,我们现在只有静待时机了?”
    “一面等,一面点些火、掘些土、洒些水,金风细雨楼就像一大堆扎在一起的木材,再坚固也耐不住长期的侵蚀,我们等下去,敌手会不耐烦,或会有疏忽,而时局也很可能会转向我们有利;”狄飞惊把双手拢在袖子里,这动作颇似雷损在世时候的习惯,道:“何况,现在就有人找上了王小石,王小石也找上了别人的麻烦。”
    林哥哥自从在一年前受过大挫之后,变得很小心,事事谨慎处理,不间不该问的,该问的时候一定问,所以他稍微衡度了一下,才诫的问:“谁找上王小石的麻烦?”
    他揣测狄飞惊这样说了,便是等他来问。
    如果他问了,狄飞惊便会说下去。
    狄飞惊果然回答:“龙八太爷。”
    林哥哥不禁心里一亮:任何人惹上了龙八太爷,这一辈子只怕都不敢再惹麻烦,甚至不能再惹麻烦了。谁都知道龙八的背后是什么人在撑腰。朝里上下都有这样的传说:宁可得罪皇帝,也不敢得罪这个人。
    林哥哥觉得很庆幸。
    他知道他问对了。
    ——王小石惹了这么个天大的麻烦,狄飞惊自然很乐意告诉他人知晓。
    是以他再问:“王小石找的是什么人的麻烦?”
    狄飞惊脸上微微带着诡秘的微笑,这使得他看来更邪气得好看。
    这央他的同答就只有两个字:
    “先生。”
    可是这算什么?
    让部下多了解自己,会带来什么好处?
    而让部属太了解自己,却肯定会带来极大的危机
    他在心潮起伏的时候,林哥哥似乎还被那“先生”二字所震愕,一时没说出什么话、也没问得出什么话来。
第三章 跛脚鸭的出场
    王小石几乎什么话都能骂得出口来。
    他已失去了好脾性。
    更失去了耐性。
    温柔说要来帮他店子里的忙。他本来还不算很忙,但温柔一到,他就真的忙了,因为温柔在短短半个时辰里,总共打翻了他两次砚台、弄脏了他三幅字画、撕破了他一张绢帛勺打破了他三只药瓶.一口药煲、两只药罐。
    温柔还把方子对调给了不同的病人,要不是发现得早,这可要闹出人命:而温柔也确有过人之能,还能在同一时间,踏得王小石店里那只老猫惨叫八大声之后,又蹂着了一个给耙齿锉伤了脚踝的病人,并且在人猫惨里声中,她撞到一个正在喝药镇胎怀孕十个月的妇人,其他搞砸的事情,还不胜枚举。
    王小石几乎里喝叱她。
    只是“几乎”。
    他还没有
    温柔已经嘴一扁、眉一蹙、快要哭将出来了
    而且,已经哭出来了。
    ※※※
    这一来,王小石就更忙了。
    简直忙到不可开交了。
    “你不要哭,你为什么哭?你不要哭。好不好?你哭,人家以为我欺负你啊。”他一面要向温柔解释,一面要向人客赔罪,还要向他情急之际拿布给那孕妇抹揩时被人骂为“淫徒”而道歉。
    “你骂人”
    “我没骂:”王小石急得直蹂脚,因为门口又进来了一个手臂关节起码断了三虚的伤者
    “我还没骂呀:”
    “可是,你,你,你你,你你你……”温柔哇地希哩花啦她哭了出来:“你对人家变了脸色:”
    梨花带雨。
    状甚凄楚。
    于是旁观者,尤其是刚进来,不明就里的人,就纷纷来指斥王小石的不是了。
    王小石有冤无路诉,只好低声下气道:“你不要哭呀:”温柔哇的一声,哭得更响,王小石只好挨近了些,央求:“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忽听“噗嗤”一声,温柔竟破涕为笑,她美得像沾雨盛露的花容,更清丽可人,王小石看得一呆,温柔道:卞看你以后还敢欺负我不?”
    王小石喃喃地道:“你不欺负我已经很好的了。
    温柔听不清楚,眉头一皱道:“你说什么?”王小石吓得吞四口空气三口唾液,忙道:“我什么也没说。
    温柔歪看头去端详他,王小石被她看得混身不自在,双颊也有些烘热起来。
    “真的?
    “真的。”
    “没骗我?”
    “你别这样看人嘛:”
    “怎么?我这样看人不行啊?”
    “不是不行……”王小石接下去只有长叹一声。
    “那是什么?”温柔居然仍不放过。
    “你知不知道你是个女孩子?”王小石只好说。
    “女孩子?女孩子就不能看人呀?”
    “你知不知道你的样子……”王小石感觉自己像是被人逼供。
    “我的样子?”温柔又一偏首,笑得像只小狐狸似的,双手背在身后,千指交缠着,花枝乱颤的问:“我的样子怎么了?”
    这时,又有一个伤者,左腕妞脱了臼,王小石如获救星,赶忙过去救治。
    温柔却还不甘心,也凑过去,东看西着,都看得不耐烦,用手抽拍王小石的肩胛,道:“暧,小石头,你知不知道昨天我去找那老阿飞玩,他可怎么了?”
    王小石低声道:“哦?你昨天找他玩来了?”
    温柔又是没听清楚。一张笑靥又趋了过去:“嗯?”
    王小石只闻一阵如兰似麝其实是她髻上那朵野姜花的香味,清得人心人肺,只说:“没什么。”
    温柔没好气地问道:“怎么你们说话都像鬼吃泥一般?”王小石一个不小心,下手重了,那伤者竟闷哼了一声,却不痛叫出声,王小石连忙致歉,道说:“他也是跟你这样说话?
    王小石又去看顾另一人足膝关节卸脱的情形,见温柔没同答便说:“那个会飞的呀,哼哼。”
    “你说他呀”温柔一说到他就牙痒痒:“你知道他昨天怎么说?他叫我别那样看着他,再看,他会把我吃了。我看他是饿疯了,天天在楼子里忙,跟你一样,全没点人味儿了。”
    王小石哼哼嘿嘿的道:“你没看见吗?我是真忙。”刚好又进来了一个颈骨扭伤的,可是这个人忍着痛都不哎唷一声,一看就知道,都是在拳头上立得住桩子、叫得响万子的江湖好汉。
    温柔嘟着腮道,“你们个个都忙,就我不忙,无事忙:”
    王小石故作大力:“你可以找二哥玩去。”
    温柔不屑得上了面:“我才不找他玩,一副感时忧国的样子,跟大师哥的杞人忧天,正好天生一对,他们自个儿玩去,整天都是一大堆字卷,每谈必是什么战略,每个人都先天下之忧而忧,这辈子都甭想快乐了。”
    温柔说着说着又开心起来了,摇着头满是自得的样子:“还是本小姐聪明,我实行先天下之乐而乐。”
    王小石忍着笑,因为他正替人驳骨,虽然早已如抱丁解牛,娴熟至极,但温大小姐喜怒无常,总不能笑出声来,让人错觉以为幸灾乐祸,只说:“你何不去找雷姑娘玩?”.
    “她?”温柔耽心地道:“自从那天晚上之后……”陡然住口,并用手掩住自己的嘴,一副怕被人发现要责罚的样子。
    王小石一皱眉:“什么?”
    温柔放下了手,样子同复到一个端庄成熟的样子:
    “没什么。”
    王小石也不以为意。
    他大为留意的倒是这时前来求医的病人,是愈来愈多了,而且尽都是些关节脱落、扭伤甩臼之类的“病人”。
    这些伤看来都不是伤者不小心做成的,分明是为人所扭脱、震伤地。
    这种伤并不难治。
    王小石的接骨术本来就很高明。
    伤者都很能忍痛。
    下手的人,出手也并不太重。
    只是怎么忽然间来了这许多受伤的人?
    这些人看来都是道上人物,难道京城里的各帮各派又发生殴?
    他心中思疑,忽见一个书生,眉目清朗,悠悠闲问的踱了进来,手里摇着扇子,看他的神态,像是游园而不是来看病的。
    偏偏他嚷着:“英雄怕病,才子畏疾,大夫那里?我是来着病的。”
    ※※※
    他一进来,大部分“病人”,都垂下了头,走了出去,眼里有忿忿之色。
    王小石发现那些“病人”,都是那些.“伤者”。
    他发现那青年书生神清气爽,面如冠,别说没有带伤,连肚疼只怕也不可能患上。
    而且他发现书生走进来的时候,眼睛竟向温柔睐了睐,温柔嘴边居然挂了个甜丝丝的微笑,会意的点头
    王小石心头火起。
    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他忽然这般抑制不住脾气。
    他很气。
    十分的生气。就在这时候,那书生踱到墙边去看字画,一幅幅的看,活像这里就是他的家。
    “好字,好字!”那书生以大鉴赏家的口吻道:“这字写得仿似抱琴半醉,物缓行,嵇康自在任世,在字里见真性情。”
    王小石道:“好眼力,好眼力!”
    书生回首,稍一欠身道:“好说,好说。”
    “可惜那不是嵇康的字,而是锺繇的书,倘的字直如云鹊游天、鸿戏海,很有名的。”王小石补充道:“这儿光线不太好,你还能看得见墙上是书不是画,眼力算是不错了,只可惜还没看清楚字下的题名。”
    书生居然神色不变:“啊哈,锺繇的字,他的字,可越来越像嵇康了,哈哈,这么好的字,挂在这么暗的地方,就像一朵鲜花插在牛粪堆上,不像话,不像话。”
    王小石寒着脸说:“你来干什么?”
    书生反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我替人看病,王小石指指墙上书画:“我的二哥不干这书画生意后,我连这也兼了
    书生道:“那锺繇的书,你卖不卖?我看,这儿只有这幅字像话。”
    “这几幅宇盏都不卖,”王小石笑道:“没想到你这么瞧不起王羲之。”
    “什么?我瞧不起王右军:”书生指着自己鼻子振声地道:“他的书字势雄逸、如龙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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