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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护花铃-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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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拍,后退五尺,又道:‘你若以剑胜得了我这双肉掌半招,我便让你生下此峰,!“”那时我生死交关,再也顾不得什么,他话未说完,我已和身扑了上去,我情急拼命,用的全是进手招术,因为我深知他的武功,只求能与他两败俱伤,根本没有存胜他的希望,你要知道,这并不是我存心无赖,而是我以弱击强,只有这个办法。“南宫平既不能颔首,亦不能摇头,只得默然听她说下去道:“但是二十招一过,我气力便已不继,这时他正以一招仿佛是武林中常见的招式‘云龙探爪’,向我面门拍来,我见到他左胁之下露出一处绝大的空门,心中不禁一喜,立刻闪身错步,攻出一招‘孔雀剔羽’,一剑刺向他的左胁。”
    她纤手不自觉地微微展动一下,做了个“孔雀剔羽”的招式,南宫平只见她这一招出手灵活,部位神奇,看来虽是平平淡淡,其实却是绝妙高招,心中亦不禁为之暗暗赞叹。
    只听她接着道:“这一招‘孔雀剔羽’,可算是我号称‘一千七百四十二式’孔雀剑中,最毒最狠的一招,这一剑不求自保,但求伤敌,留下的几招后着中,还有一招是同归于尽的招式,哪知我剑方刺出,只见眼前一花,他竟以变掌合拍,挟往我刺出的长剑,顺势一个‘肘拳’,击在我胁下腰眼之上,我只觉一阵热力自腰畔升起,刹那间遍布全身,接着便是一阵舒适到了极点的感觉,全身都似乎要腾云飞起,然后——便虚软地倒到地上!”
    南宫平心头一寒,暗暗忖道:“师傅那时必定对她恨入切骨,是以才会用‘七绝神龙功’散去她全身的功力。”
    梅吟雪黯然一叹,道:“他这一招的变化奇特之处究竟在哪里,我在那棺木中想了十年,还是想不出来,当时我只觉他这一招夺剑、伤人,就仿佛是黑夜代替白昼、后浪推涌前浪那么自然,那么不可抗拒,但却又觉不出什么神奇玄妙之处,就因为我看不出任何特别神奇的地方,我也根本不知从何抗拒……唉!我只能说这一招实在是不可解释,无法形容的。”
    南宫平暗中一笑,忖道:“这一招正是师傅他老人家武功的精华所在,已极尽‘空’、‘灵’两字之妙,你自是看不出来!”
    “粘”、“贴”、“逼”、“切”、“挑”、“戳”、“含”……等,虽然俱是武功诀要,但俱不过是下乘功力而已,“空”、“灵”两字,才是上乘武功的精华,能得“空”、“灵”两字之妙,一招使出,教人根本无法捉摸,这意境实是令人难以描摹,只有以佛家谒语“本来无一物,何处着尘埃”之句来形容武家这“空”、“灵”两字,虽是“异曲”,却有“同工”之妙。
    梅吟雪又自叹道:“我自动及长,不知费了多少心血、苦功方自练成的武功,就在这刹那之间,被他轻轻毁去,那时我心里实在又惊、又怒、又骇、又怕,又是悲哀伤心,真比一剑杀了我还要难受十倍,我不禁破口大骂‘不死神龙’狠毒,又伤心地说出那一段经过,我大声喝骂:‘这是我的错吗?你凭着什么权利,要如此对待我,你自命公道,为什么不查明事由,为什么要庇护那种卑鄙无耻之徒,来欺负我一个女子,!“她神情之间,渐渐又现出愤恨怨毒之色,那些令她伤心、令她愤怒的往事,像是在这一刹那里都回到她心中。南宫平听得越多,心里的叹息也就越多,对她的同情,自是越发浓厚。梅吟雪接道:“不死神龙听了我的话,面上阵青阵白,须发阵阵嗡动,良久,方自缓缓道:“你为什么不早些说!‘他声音颤抖,双拳紧握,心中显然也已愤怒到了极处,后悔到了极处,但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她缓缓顿住了激动颤抖的语声,垂首默然良久,南宫平望着她纤纤的指尖,如云的秀发,暗叹忖道:“武林中人的善、恶,又有谁能分辨得出?”
    “当时,‘不死神龙’立刻取出疗治内伤的圣药,叫我服下。”梅吟雪终于接着道:“但是我拒绝了他,我纵能暂时不死,又有何用,十年中,我在江湖上给下了无数仇家,他们若是知道我功力已散,武功尽失,还不来寻我复仇!”
    “但‘不死神龙’终究是个正直侠义的人物,他竟长叹着来哀求我,我若死了,他必定会终生负疚,他要赎罪,要弥补这件他亲手铸下的大错,要终生保护我,要为我寻得那无耻的‘公子剑客’,为我复仇!”
    她神情间渐渐恢复镇定,接着道:“他竟不由分说,替我灌下了那粒伤药,又以内功,在山上为我疗治伤势,是以他与我比斗才只一日,却在三日后方自下山,武林中人见他神色萎顿,还以为是因为他与我恶斗了三日的缘故,俱都为他欢呼!……唉!又有谁知道此中的内幕。”
    南宫平暗叹忖道:“师傅他老人家当时听到那些欢呼,心里只怕不知要难受到什么程度!”
    “他临下山前,将我点了穴道,安置在一处幽秘的洞窟里。”梅吟雪接道:“第二天晚上,他就赶上山来,却命两个彪形大汉,在他身后抬着一具棺材,他竟将我放进了棺材,这原因当然是为了想避开天下人的耳目,最主要的——‘她晒然一笑,接道:“也许是为了要避开‘丹凤’叶秋白的耳目!”
    南宫平面色一整,沉声道:“此话怎讲?”
    梅吟雪伸手一掠长发,突地“咯咯”娇笑了起来:“你难道还不知道么!”她娇笑着道,“丹凤叶秋白人既美艳娴静,武功也高到极点,而且她驻颜有术,那时已五十岁的年纪,但看起来却仍如三十许人,所以江湖中人又称她为‘不老丹凤’,与‘不死神龙’刚好配得一对,她什么都好,只是——”她笑声中,满含嘲弄汕笑之意,南宫平微微变色道:“只是什么?”
    “只是太喜欢吃醋了些!”她仍然肆无忌惮地娇笑着道:“你们身为晚辈,自然不会知道这些!”
    南宫平沸然挺起胸膛,哪知梅吟雪轻狂带笑的面容,在一霎眼之间,突又变得十分庄肃起来。
    她面上神情的变幻,永远是这么倏忽而突然,使人的确难以捉摸到她的心事。
    “但是一一”她庄肃而沉重地接着道:“在那些沉闷的晚上,在那间黑暗的房子里,我却从‘不死神龙’的口中,知道了许多有关叶秋白的事……”语声渐缓,她突又长叹一声,道:“你想想看,叶秋白若不是脾气太过古怪,她早就该嫁给‘不死神龙’了,一个是当世武林中的‘第一勇士’,一个是才艺超人的‘无双侠女’,联剑并肩,啸傲江湖……这原该是多么令人羡慕的生活。但是,他们都没有这样做,只是寂寞的度过一生……寂寞……寂寞……”
    她突地垂下头去,如云的秀发像夜幕一样地垂落了下来,垂落在她面前,掩住了她的面容,也掩住了她的心事!
    南宫平呆呆地愕了半晌,心里竟也忍不住泛起一阵难言的惆怅。
    “寂寞…寂寞……”在这刹那间,他突然也了解了许多人的寂寞——这在江湖中被人称为“冷血”的女子有着寂寞——那在江湖中人人称誉为“人中凤凰”的叶秋白也有着寂寞,他平生最最敬服的人,武林中的一代剑豪“不死神龙”,又何尝不在忍受着难堪的寂寞。
    人生之路,是崎岖、婉蜒而漫长的,爬得越高的人,寂寞就越重,直到他爬上了巅峰,也许他才会发现巅峰上所有的,除了黄金色的声名荣誉,银白色的成功滋味外,便只有灰黑色的寂寞。
    南官平不觉心头一寒,他又突然了解到他师傅仁厚的面容上,为什么总是带着那么严峻的神色,为什么总是缺少了些欢乐的笑容?……这是当代武林剑豪、天下第一勇士心中的秘密,他当然不会在他弟子们面前说出来,但是,在那些凄凉的晚上,面对着无边的黑暗,面对着一个甚至比他还要寂寞、比他还要忍受更多黑暗的女子,他纵然心肠如铁,也难免会将心里的秘密多少泄漏出一些……
    他无视成败,蔑视死亡,更看不起世上的虚名与财富,可是,他却无法逃避隐藏在自己心底深处的情感,他也逃不开“丹凤”叶秋白的影子,他有无畏的勇气,面对一切,他有锋利的长剑,纵横天下,可是……他却斩不断心里的情丝。
    这是大仁大勇者心中的秘密,这是大智大慧者心中的弱点,这也是武林中神话般的英雄心中的人性,只是,他那闪亮的地位与声名,已闪花了别人的眼睛,使别人看不到这些。
    世上,永远没有人会同情他生命中的寂寞,会怜悯他爱情上的不幸,因为所有人对他的情感,只有敬仰、羡慕,或是妒忌、怀恨。
    这就是英雄的悲哀,只是古往今来,英雄的悲哀是最少会被别人发现的!
    南宫平终于忍不住长叹一声,他惆怅地环顾四周一眼,心房突又忍不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此时此刻,他竟已置身于一片银海,那种清亮的光辉,使得宇宙大地都变成了一块透明的水晶,而水晶中的梅吟雪,竟已变成了一具女神的塑像。
    也不知过了多久,梅吟雪缓缓抬起头来,开始继续她方才没有说完的话。
    “自从那天以后,我使一直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只可惜那天晚上我不知道与星、月、苍穹将会有多么长久的别离,不然我一定会留恋地对它们多望几眼……”
    她平淡冷漠的语声中,突然间竟泛滥洪水般的情感:“十年……”她接着道:“不死神龙并没有实现他的诺言,他没有澄清我的冤屈,没有为我复仇,当然……我知道这是什么缘故——”她异常突然地顿住语声,仰视着林梢浮动着的光影,没有再说出一个字来。
    这突来的沉默,却像是一柄千钩铁锤,在南宫平心上重重击了一锤。因为他深知,就在她这无言的沉默中,包含了多少她的怨恨、失望与痛苦,也包含了多少她的怜悯、同情与宽容了。
    为了叶秋白,为了那“公子剑客”是叶秋白的堂弟,他师傅竟无法将那“公子剑客”擒获,自然也无法洗清梅吟雪的冤屈……而那“冷血”的梅吟雪也没有逼着他师傅做,这自然是她早已对这老人的情感发生了怜悯与同情……
    他深知,在那黑暗的小屋中,他师傅的心情,定是和她有着同样的痛苦——因为他此刻也在深邃的痛苦着,他讷讷地,既说不出一旬安慰的话,更说不出一个请求她宽恕的字。
    她出神地凝注着星光,他出神地凝注着地上的柔草,又是一阵难堪的、无言的沉默,然后,梅吟雪明亮的目光突地转到他面上,他缓缓抬起头,发觉她柔软而玲珑的嘴角,正挂着一种他无法了解的笑容,就像是遥远的星光那么令他难以捉摸。
    她深深地凝注着他,突地带笑说道:“可是你知道么……你知道么?”她重复他说着这四个字。
    南宫平忍不住问道:“知道什么?”
    梅吟雪仍在深深地凝注着他,缓缓道:“你师傅没有为我做的事,你却已为我做了,我亲耳听见他与你的对话,也亲耳听到他被你伤在剑下时所发出的惨叫!”
    南宫平只觉耳畔轰然一响,身躯摇摇欲倒,讷讷道:“那……那道人……便是‘公子剑客,么?”“道人……”梅吟雪满怀怨毒的冷笑一声,道:“他已做了道人么?好好!”她语声又变得那么锐利,像鞭子似地划空而过,“我虽然不知道他此刻已变成什么样子,但是他的语声一他的语声,我至死也不会忘记!”
    南宫平面容虽然素来沉静,此刻却也掩不住他心里的吃惊,他不知是该得意抑或是该抱歉——昔日武林中著名的剑手,今日竟会死在他的剑下!——但无论如何,他心里对那道人之死原有的愧恨与歉疚,此刻却已大为冲淡。
    只听梅吟雪缓缓又道:“这就是你师傅与我之间的恩怨,也该就是你方才想问我但又不愿问出来的话,你替我复了仇,我所以要告诉你,告诉你那人死得一点也不冤枉。这些年……我躺在棺村里,心里没有别的愿望,只希望能快些恢复功力,不顾一切地设法恢复功力,寻他复仇,所以我方才听到他那一声惨呼,虽然高兴,却又不禁有一些失望,又有一些怨恨,我甚至在想,一出来后,便先杀死那替我杀死他的人!”
    南宫平心头一懔,只见梅吟雪嘴角又微微泛起一丝笑容。
    “但是,不知怎地……”她平静地微笑着道,“也许是我这些年来心境变了,我非但不再想杀你,反而有些感激你,因为你使得我的手少了一次沾上血腥的机会,而一个人的手能够少染些血腥,无论如何,都是件很好很好的事。”
    这被人称为“冷血”的女子,此刻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南宫平不禁又怔了一怔,他试着想在此时此刻说出一句适当的话,但他沉吟了许久,却只是下意识他说道:“你被师傅散功后,此刻武功又已恢复,这实在是件奇怪的事。”
    梅吟雪神秘的微笑一下,轻轻道:“这是件很奇怪的事么?”她不再接下去,南宫平也猜不出她这句话中的含意。
    他方才问话的时候,本是随口而出,但此刻却真的有些奇怪起来、他忽然想到她的话:“…不顾一切地设法恢复武功……”他心头不禁一动:“莫非她恢复武功时,又用了什么不正当的方法?方自忍不住想问,却听梅吟雪轻叹又道:“奇怪得很,我此刻武功虽然恢复,却又觉得没有什么用了,我此刻已无恩无怨,唉!这实在比满心仇恨要好得多。”
    忽而愤激、忽而幽怨、忽而兴奋、忽而怨毒的她,此刻竟平静地微喟了一声,倚在树上,一面轻抚着秀发,一面曼声低唱了起来,“摇呀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小宝宝,要睡觉,妈妈坐在摇篮边,摇呀摇……”
    她声音是那么甜蜜而温柔,面上的神情,也是那么安详而恬静,她似乎已回到一个极为遥远的梦境中,那时她还很小,她必定有一个极为温柔的妈妈,她妈妈也必定会为她唱着这平凡、甜蜜、在每一个人心里都是那么熟悉而亲切的童谣。
    垦光细碎,夜色明媚……夜渐渐要去了,乳白色的晨雾,渐渐在山林间开始弥漫,南宫平听着这温柔的歌声,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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