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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金玉为糖,拐个醋王-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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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轿子停了好一会儿,她却只是满眼呆滞地靠坐在里头发怔。
  “守兴叔说,风鸣少爷惹了点事……”夏侯绫自外掀开轿帘探进头来。
  罗守兴在罗宅管事多年,大家都尊称他一声“守兴叔”。
  罗翠微倏地坐直了身,抬手搭着夏侯绫的手臂出了轿,低声道:“罗风鸣做什么了?”
  自从罗淮受伤后,罗翠微在事实上就成了罗家的主心骨。原本站在门口的罗守兴见她出了轿,忙趋步上来,满面焦灼。
  “风鸣少爷今日去了南惠坊,也不知为了何事跟人打起来,被京兆府给抓了……”
  南惠坊是京中繁华之地,吃喝玩乐应有尽有,罗家有些商事上的应酬会与人约在南惠坊商谈,罗风鸣会出现在那里倒也不算出奇。
  不过,罗风鸣性子较斯文,会在外与人打起来,这倒是很少见。
  “他人呢?回来了吗?”见罗守兴摇头,罗翠微蹙眉,“他是没钱交罚,被京兆府收监了?”
  按大缙律,当街斗殴之事,只要没出人命,无非就是主责一方赔付些汤药费,再向京兆尹府缴纳五十银认罚,便可免了杖责与十五日牢狱,自行归家反省。
  既京兆府抓的是罗风鸣,可见他是主责那一方,想来并未吃亏,罗翠微倒也不怎么担心。
  罗守兴苦笑:“已交了罚,不过风鸣少爷大约是怕挨骂,这会儿还在南惠坊没回来呢。”
  “这罗风鸣怎么越活越回去了?都多大个人了,在外打了一架就怕得不敢回家?什么出息!”罗翠微面上浮起愠色。
  “不是,他打的人是张家那位表少爷……”罗守兴望着罗翠微长叹一声,补充道。
  ****
  罗守兴所说的“张家表少爷”,是卓愉娘家二姐的儿子张文平。
  因着卓愉的关系,罗家与张家也算表亲。虽两家平日来往不多,可逢年过节还是少不得人情走动,罗家姐弟三人见着张文平,也客客气气叫一声张家表哥。
  张文平的父亲过世已十余年,他母亲凭着京郊几亩薄田独自带大他,自少不得娇惯些。
  早前他也读了几年书,后来不知怎么想的,书袋一撂就回家当米虫,到如今已游手好闲好几年了。
  虽说罗翠微此刻还不知罗风鸣为何会动手,但她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必定是张文平没干好事。
  罗翠微强打起精神进了正厅,见卓家二姨正坐在地上拍着腿哭,卓愉蹲在旁边流着泪劝着扶着,不由得一阵头疼。
  “二姨,这寒冬腊月的,坐地上凉。”
  一听罗翠微的声音,卓家二姨背脊略僵,哭声渐止。
  这几年罗淮养伤不大出面理事,卓家人仗着卓愉性子软,在她面前的言行比从前张狂许多。往常无事时都能找些茬到罗家来打打秋风,何况今日确是罗风鸣当街殴打了张文平,卓家二姨自然闹得理直气壮。
  不过卓家人都清楚,罗翠微这小祖宗可不是卓愉那样的糊涂软性子,谁若在她面前撒泼耍横,她浑起来比谁都凶。
  眼见罗翠微伸手来扶,卓家二姨抽噎着搭了她的手站起来。
  卓愉怕罗翠微还不知晓内情,赶忙擦了面上的眼泪,解释道:“大姐儿,今日也怪凤鸣不懂事……”
  “守兴叔跟我说了,”罗翠微对卓愉点点头,又转头对卓家二姨道,“罗风鸣没脸回来呢,转头我就带人去打断他的腿。”
  这当然是场面话,可她把话都说成这样,卓家二姨也就没什么词儿了。
  “我让阿绫去取银子和药材,晚些她随二姨一道回去,替罗风鸣向张家表哥道个歉。”罗翠微又道。
  谁都知道夏侯绫很得罗翠微器重,此时让夏侯绫去登门向张文平道歉,跟罗翠微亲自去没区别,这面子当真算是给得足足的。
  卓家二姨拿绢子擦了擦脸,点头谢过。
  可到底是她儿子挨了打,她自忍不住满心忿忿,又对卓愉抱怨:“风鸣如今这般不像话,该请妹夫好生管束一回。”
  听出她话里话外还有向罗淮告状的意思,罗翠微面上一寒,笑得冷冷的,“二姨慈母爱子我能理解,今日气不过来找母亲倾诉,我也不拦着。二姨若想打罗风鸣一顿讨回这公道,我亲自去替您将人逮回来;若还不解气,连我一并打了我也绝不吭声。”
  这几年下来,谁都看得明白,在主院养伤的罗淮,是罗翠微心里碰不得的命门。
  就说眼下,罗家最重要的北线商路被黄家卡得死死的,罗翠微宁愿自己舍下脸面出去奔走折腰,也不许谁在罗淮面前提半个字难处,足见她对自家父亲有多维护。
  卓家二姨见罗翠微此刻的神情,已明白自己挑错话头了,讪讪看了卓愉一眼,指望她能帮忙找补两句。
  或许是罗翠微的眼神实在冷得吓人,卓愉半晌也没发出声音来。
  罗翠微直直望进卓家二姨的眼底,看得她头皮发麻,弱弱垂了眼帘。
  “事是罗风鸣做出来的,您想怎么撒气、怎么索偿,我这做人姐姐的都陪他担着,任打任骂任开价,绝不还嘴半个字,”罗翠微字字清晰,掷地有声,“可若是有人惊扰了我父亲安养,这个年就不用过了。”
  凡是耳朵没聋、脑子没坏的,都能听出她有多认真。
  ****
  “聆音楼”在南惠坊已矗立近百年,在此地众多的酒楼中也是“资历深厚”的老字号,平日里迎来送往的达官贵人甚至王公贵族不知凡几,渐就成了京中大小消息汇集之所。
  此刻聆音楼内偌大的厅里已客似云来,脂粉燃烟的喁喁交谈中,自少不了一些小道趣闻。
  聆音楼的掌柜娘子素来是个长袖善舞的,抬眼见罗翠微带着两名家仆进了门来,忙笑着迎上前去:“今儿吹什么风?罗大姑娘可是许久没有……”
  “来找罗风鸣。”罗翠微笑着抬起手,打断她的寒暄。
  掌柜娘子见她眼底似有山雨欲来,顿时踌躇为难:“这开门做生意的难处,罗大姑娘一定能体谅。”
  聆音楼内的消息本就蹿得快,白天罗风鸣当街打人被京兆府拿了去,他一只脚才跨出京兆府大门,消息就已在聆音楼落了地。
  之后罗风鸣来聆音楼要了间雅阁关起门喝闷酒,这会儿罗翠微又气势汹汹上门来,掌柜娘子看这架势就知道自家这是要遭池鱼之灾。
  罗翠微拿出一张银票揉进掌柜娘子手中,“待会儿的任何损失都算我账上,多了不用退,少了我再补。”
  “罗家大姑娘实在是个痛快人。”掌柜娘子看了看银票上的数额,眉开眼笑地点点头,指了指二楼某一间雅阁。
  ****
  那间雅阁的雕花门扉被人从里头闩了,罗家家仆叩了叩,里头传来罗风鸣微醺的声音:“谁啊?”
  罗翠微使了个眼色,那两名家仆当即齐齐抬脚,竟将门给踹开了。
  这动静可不小,连楼下原本热闹喧嚣的场面也立刻像被冻住,众人目瞪口呆地抬头望着这处。
  而雅阁里的罗风鸣更是呆若木鸡。
  罗翠微抬脚进去,外头的两名家仆立刻将门重新拉上。
  “姐,我……”罗风鸣斯文俊秀的面上薄醉酡红,眼中却已清明大半,忙不迭地站起来。
  罗翠微见状,气不打一处来,几步过去拎起桌上一个酒坛子就泼他满脸。
  “你是杀人越货了还是放火烧城了?!不过惹了指甲盖那么大点事,就不敢回家?!我罗家儿郎就这点破出息?”
  酒香霎时溢满整阁,罗风鸣的眼睛被酒渍辣得生疼,红通通直泛泪。他有些惭愧地抹了一把脸,小声道,“我想说二姨她……”
  “二姨怎么了?表哥又怎么了?家里是没给你钱还是没给你骨头?打就打了,该道歉道歉,该赔钱赔钱,人家要打要骂你受着就是了,有什么好躲的?!”
  罗翠微眼中也是泛红,恨铁不成钢地将那酒坛子往地上重重一扔,“罗家又没倒!你惹这点破事罗家还扛得起,怕个鬼啊!”
  聆音楼的雅阁地上都铺了厚厚的绒毯,酒坛子落地只砸起闷闷的声响。
  罗风鸣赶忙冲上去抱住她的手臂,语带哽咽:“姐,你消气,我知错了……”
  “区区一个张文平,就值当你亲自动手还被京兆府尹抓个现行?末了连自己善后都不敢!”大颗的泪水从罗翠微眼中滚落,她抬脚往他腿上一踹,将他推得远些,“别叫姐了,没你这种破弟弟!”
  她已许久没有发过这样大的脾气了。
  此时的罗风鸣已明白过来,长姐气的不是自己惹事打人,而是气他惹事之前没筹谋落人把柄,惹事之后又没有担当善后的勇气。
  自从父亲罗淮受伤后,这几年罗翠微肩上的担子有多沉,罗家上下除了夏侯绫,就数罗风鸣最清楚。
  又赶上这两年黄家将罗家压得有些紧,罗翠微面上看着镇定从容,可到底只是个年轻轻的姑娘,心中的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而自己作为她的亲弟弟,在这种时候,不但没能帮她多分担些,还让她生气、失望。
  罗风鸣抬手使劲抹了一把脸上的酒渍,屈膝就要跪下。
  罗翠微立刻抬起脚尖朝他膝头一踢,瓮声娇斥:“我还没让你气死,跪什么玩意儿?!”
  罗风鸣身形微晃,稳了稳站定后,才开口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今日我与……”
  “叫人打盆水来洗把脸,坐下慢慢说,”罗翠微吸了吸鼻子,抬起手背抹去自己眼眶中的残泪,“不就是打个张文平吗,恃财行凶都不会?说清楚怎么回事,你姐教你怎么惹是生非还不落人把柄!”
  墙角屏风畔蓦地响起一道幽幽带醉的沉嗓:“罗风鸣,你姐姐……怎么这么好啊……”
  罗翠微傻眼,慢慢转过头,这才注意到那屏风下靠墙歪坐着一个醉醺醺的锦袍青年。
  这谁啊?!


第7章 
  “在下……高展,”那人似乎醉得厉害,歪歪靠坐在墙与屏风之间,软绵绵地笑了笑,口齿有些含混,“幸会。”
  见罗翠微满脸发懵,罗风鸣赶忙附在她耳边,轻声道:“贺国公府的小公子。”
  贺国公不姓贺,姓高,“贺”字是国公爵的荣封。
  说来也奇,贺国公夫妇共育有六个孩子,却全是儿郎。高展在家中最小,既是老来子,上头五个哥哥又都较他年长许多,想来该是被一大家子捧在心尖尖上宠着哄着长大的。
  可罗风鸣与他年纪差不多大,也不是个多会照顾人的性子;加之惹了事怕回家要挨骂,烦乱之下就没顾得上周全,任由这样一个矜贵娇养的小公子醉得跌坐在墙角傻笑。
  见他姿态略显狼狈地歪坐在那里,醉眸中茫茫一层水气,却又极力想撑起风雅贵公子的笑模样,罗翠微心下觉得好笑,却又有些许不忍。
  虽说她时常与自家弟弟妹妹打打闹闹、嘻嘻哈哈,正经事上偶尔也会凶巴巴吼上一顿,可到底是做人姐姐的,遇着弟弟妹妹委屈、狼狈的时候,还是少不得要去关怀照拂。
  此时瞧着高展那模样,罗翠微不免推己及人,想着若是被他的父母兄长们见了,不知该有多心疼。
  若换了平时,她定然就上前去关怀了,奈何她才刚当着人家面凶巴巴冲弟弟发完脾气,又吼又踹又砸东西,还大放厥词说要教弟弟怎么惹是生非、不落把柄……
  “丢人现眼”这个词,完全不足以形容罗翠微当下的窘态。
  罗翠微满脸僵笑,敷衍了一句:“在下罗翠微,幸会幸会。”
  说完赶忙将头撇回来,接着与罗风鸣面面相觑,徒留个尴尬的后脑勺给那醉公子看。
  “我坐马车过来的,待会儿让人用马车送他回贺国公府,咱俩走回去,你的事正好在路上慢慢说。”罗翠微压低嗓音对罗风鸣道。
  此刻的罗风鸣自然是“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闻言忙不迭让人打来热水,匆匆洗去满面酒渍,简单整理了仪容,又让门口的两名罗家家仆帮着将高展扶起。
  因着高展的身份,加之他此刻烂醉如泥,实在不宜再惹人侧目,罗风鸣便领着大家走侧边小楼梯下去,再从聆音楼后院绕出来。
  出了聆音楼,两名家仆费半天劲将醉到无力的高展扶进马车里躺了。
  哪知高展发现罗家姐弟没跟着上车,竟挣扎着从门帘缝里探出脑袋来:“罗……罗微微。”
  “是罗翠微。”罗翠微笑哼一声,随口纠正。
  “哦,小微微,”高展眯着眼笑得赖皮兮兮如顽童,口齿含混,“你那惹是生非,又、又不落人把柄的法子……也、也教教我,好不好?”
  罗翠微心道,醉成这鬼样子,跟你说得着什么呀?口中却笑着胡说八道,“这是罗家祖传秘技,不便向外透露,还请见谅。”
  高展虚着眼睛歪头想了想,醉脸上绽出一抹略显天真的笑:“那,我、我可以……可以,入赘。”
  一旁的罗风鸣没憋住,低头闷笑出声。
  滚你的吧,个死醉鬼!萝卜丁点大的小孩装什么风流公子。罗翠微翻着小白眼,胆大包天地伸出食指,戳着高展的额头将他的脸推回马车里去。
  “将人送回贺国公府。别多话,不管贺国公府的人问什么,你们都说不清楚就是了。”对车夫和两名家仆交代完后,罗翠微便带着罗风鸣举步回家了。
  罗风鸣边走便觑着罗翠微的尴尬脸色,带着三分试探地劝道:“无妨的,他醉成那样,估计明日醒来就不记得你方才的……英姿了。”
  “也是,”罗翠微无奈笑笑,拿出巾子顺手替他擦拭衣襟上未干的酒渍,“他醒来若是还记得,对咱们家的印象可能会不太好,你想要与他深交,只怕是难。”
  贺国公府小公子高展的新朋友罗风鸣,有个姐姐悍如市井泼妇、浑似地痞流氓——真是个催人泪下的故事。
  人与人之间果然不能强求,随缘吧。
  “姐,你别往自己头上揽,这事不怪你……”罗风鸣见她有些低落,忙讷讷宽慰。
  罗翠微没好气地瞥他一眼,气哼哼地强掩尴尬,粉腮都鼓圆了:“当然不怪我!”
  ****
  “……上回我同你说过,有个朋友家是当垆卖酒的,就在南惠坊的东二巷里,”罗风鸣一边迈开步子,一边详细解释着今日之事的来龙去脉,“高展常到她家买酒喝,我就时不时也来晃晃。”
  今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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