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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顾有紫宫宠-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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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嘛,我觉得,你比云靖更适合这个位置。”李牧舟似笑非笑地敲两下龙椅,“坦白讲,你真的对这个位置没动过一点心思?”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是乱臣贼子!”
  胥筠动了。眨眼之间,他的身形从我眼前消失。
  李牧舟稳稳坐着,不动如山。
  不对!
  他明知胥筠会来,怎么会不做防备?
  我的提醒卡在喉咙,四个黑衣人如鬼魅蹿出,将胥筠四方围住。这四人戴着一模一样的鬼面具,獠牙狰狞,甫一跳脱出来,双方便缠斗一处。
  数招之后,胥筠的剑上见了血。
  十数招之后,对手的兵器上也见了血。
  这四人经过严密的训练,并非寻常杀手。我是见过复尘身手的,此刻他却占不到丝毫便宜。他想冲破包围刺杀李牧舟,可四鬼就像一张黑色的大网粘在身上,摆脱不得。
  数十招之后,复尘清澈的眼睛被杀气染红,困兽一样挡开斜刺里一招突袭,反手将剑刺入那人左腹。
  血液一线滴下,发出生命流逝的哀鸣。
  而复尘的破绽也在那一刻暴露出来!
  李牧舟突然动了,绝云扇应手而出,手随身动,乌黑的尖刃长出扇骨,直取复尘空门。
  “不要!”我只能眼睁睁站在原地大喊:“住手!”
  似被叫声震住,李牧舟的手出现了短暂停顿,乌刃生生停在胥筠胸前。
  我脑中五雷翻滚,颤抖着唇却发不出声音,一阵厉风突起,自身侧疾驰而过。
  几乎同一时间,复尘横剑扫掉两个黑衣人,送着那股风一直吹到李牧舟身前,将一把闪着银光的匕首,送进李牧舟胸膛。
  霎那之后,殿宇尘埃落定般安静。
  我看清,那是云靖的脸。
  李牧舟嘴里闷出一口血,染上云靖的猎衣,也浸透他自己的白衣。
  我愣愣地看着这一切在眼前发生,愣愣地听着李牧舟挨在云靖肩上,几近宠溺道:“小子……长大了。”
  然后他抿紧唇角,尽力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转向我,瞳孔包裹上一层琥珀色的光晕。
  男人翕动嘴唇,无声说出三个字。
  我五雷轰顶,脚底虚空,一头栽了下去。


第71章 蛟龙破网
  我在新年的第一缕曙光中醒来。得知外头纷传的消息:除夕夜里皇上病重; 闭宫休养,云靖王司徒仪赶回宫中; 一应朝政事务已交由他打理。
  胥筠告诉我的则是:李牧舟已被关进天牢,眼下暂且没事,但之后如何,要听王爷的处置。
  ——昨天夜里,当云靖欺近李牧舟时; 将手里的匕首调转了方向; 抵上李牧舟胸口的; 实则是刀柄。
  可他吐的血是真的。
  我以为自己恨他; 但当他被击中,我才发现内心深处; 并不想他输。
  我几乎是明知故问:“能不能不杀他……”
  胥筠却只是回答:“刑部的事不归我管。”
  身子发虚; 仍是动身去淑熙宫探望太后; 因为不知此时此刻还能做些别的什么。
  胥筠随行一路; 至宫门外,我止住他:“请留步吧; 我一个人进去。”
  他犹豫着点了头; 我们都明白,现在是他面见太后的最坏时机; 不能再给太后一点刺激。
  殿中安神香的味道浓重,太后瑟缩榻上,一夜苍老。看到我,她空洞的眼睛动了动; 赶上来捉住我的肩膀,“他们说我的鄞儿死了!说我的鄞儿早死了!你告诉哀家,这是真的吗!”
  说罢又自己摇头,状似癫狂地念叨:“不会的、不会是真的……我的鄞儿前几日还来给我请安……怎么可能已死了十几年……”
  我的眼泪簌簌落下,搀着太后坐下,忍痛道:“请母后保重身体,母后还有云靖、还有银筝、还有臣妾。虽然这变故来得万分突然,但母后是褚国的太后,褚国的江山还要母后来坐镇。”
  太后眼中滑下一滴眼泪,哑声问:“那个人……怎么样?”
  “在天牢。”
  “他真的不是鄞儿吗?”
  我知道,太后想得到的并非一个答案,只能缓声道:“母后请节哀。”
  太后怔怔望着我,颤抖的瞳仁如枯树上最后一片残叶。
  人寰惨事,到最后皆不是撕心裂肺,而是哀莫大于心死。
  服侍太后用了宁神汤,希望她能好好睡上一觉。即使醒来后一切不会改变,但撑下去依旧很重要。
  太后身边的嬷嬷感激我:“多亏了娘娘过来安抚太后,奴婢多谢娘娘。”
  我虚虚摇头,“我没能做什么,不过是绵薄之力。”
  嬷嬷红着眼眶道:“太后命苦,不但老来丧子,而且大皇子竟去了那么多年,太后她老人家一时如何能接受?娘娘如此心善,却也这样命苦,谁能想到,皇上他竟不是、不是……”
  “你也知道了?”
  面上隐痛的老妇点头,轻轻抹去眼泪,“奴婢是从小看着大皇子长大的,一直到他登上帝位。漫说太后,便是老奴也不敢相信,平日里皇上对太后可是十分地孝敬……”
  我心头一直有件困惑之事,听嬷嬷如此说,便问:“既是从小看到大,那场瘟疫之后,嬷嬷难道没发觉痊愈的皇子与之前有何不同吗?旁的不说,长相难道没有变化?”
  嬷嬷侧头确认太后睡熟,才叹息一声:“想当年,大皇子与未国的质子病了数十日,不但脸上长满毒疮,身体也一天天消瘦下去,到最后已是瘦得脱了相,合宫都以为,这两个孩子活不下去了。
  “后来,太医院的人合议出一个药方子,让人在露天里,准备两个装满热水的木桶熬煮药材,然后将人浸泡进去。现在想来,保不准是在那时候,两个分辨不清面目的孩子被调了包……
  “这个浸浴的方法虽是无法之法,但也万分凶险。有一个孩子当场受不住便死了,活下来的孩子容貌已然不同。好不容易救活的孩儿,先皇与太后满心疼爱还来不及,又怎会怀疑。”嬷嬷嘴角颤动,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捏着冰凉的指尖问:“他,埋在哪里?”
  嬷嬷道:“虽是质子,但碍于未国颜面,由先皇下旨厚葬了。”
  我默然。于是在那之后,李牧舟便小心翼翼地扮演起司徒鄞,他本性浮浪好动,却硬要敛起性子做个憨厚老实之人。
  ——午夜梦回,我甚至不知自己到底是谁?
  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吓了自己一跳的念头:不知天牢的钥匙由谁掌管?
  出得宫门,见胥筠朱墙下负手而立,却还等在原处。我游魂一样走过去,“怎么还在这儿?”
  胥筠俊眉轻敛:“复尘不放心娘娘。”
  “我如今已不是……”
  话未说完,一个精干的青衣人匆匆跑来,未至跟前便大喊:“公子不好了,天牢出事了!”
  看到我,青衣人刹住脚,不知所措地截住话头。
  胥筠道:“艾鸣,怎么了?”
  艾鸣满头青筋,蹦出一句:“李牧舟逃了!”
  话音如霹雳炸在耳边,眼见胥筠举步便走,我心血翻涌地拽住他的衣袖:“我也去!”
  胥筠定定看我一眼,目色复杂难辨。
  我亦无暇分辨,迎着他的目光:“我会骑马,我可以骑马去!”
  天牢设在皇宫西三十五里。艾鸣来时只带两乘,胥筠看我脸色不好,怕出意外,坚持与我共乘一匹。三个人,两匹马,如离弦之箭奔向天牢。
  李牧舟逃了。我一路上想着这句话,心里居然有些安慰。
  马是快马,只是路上时有积雪,半个时辰后方到天牢。紧闭的黑铁高门前横躺几具尸身,尸体的黑衣和面具与除夕夜那四人身上的别无二致。
  艾鸣凑近胥筠,报告事情的经过:“一个时辰前突然有人劫狱,被守兵尽数拦在外面,我们死了九个,伤了十七。谁知过后去检查牢房……李牧舟已经不见了。”
  我凝神听着,不由慢慢松开掌心。胥筠的手掌却狠狠蜷起,凉声问:“有活口吗?”
  “有一个。”
  “带过来。”
  胥筠的手下应一声,不多时,押着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出来。
  看到那张盖着血污的脸时,我几乎晕倒。
  胥筠也很惊诧,眉心旋即紧皱:“怎会是你?”
  紧身的夜行服上满是血迹,却不妨将女子曼妙的身姿勾勒出来。她眉宇间透出的狠劲看上去像红拂、像越女、像聂隐娘,就是不像眉如素。
  我怔怔看着她,以为自己活在梦里。
  如素淡漠地扫过胥筠,把目光转到我身上,冷冷笑开:“他刚被关起来,你就迫不及待同别人双宿双栖了,真是对得起他!”
  她的眼中,是一种说不出的怨毒。
  艾鸣照着她的小腹打了一拳,“嘴巴放干净点!”
  伤重的女子闷哼一声,身子虾子一样弯下去。
  “住手!”我被如素的冷笑刺得心里发寒,转头对胥筠道:“这个人我保下了,我要把她带回容宸宫。”
  “这不可能。”胥筠摇头,“我要审她,问出逃犯的下落。”
  “做梦!”如素抬脸冷笑:“只要他从这里逃出去,你就再也抓不住他了。胥大人,你该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一点!”
  艾鸣照着如素流血的肩膀又是一拳。
  我凶狠地瞪过去,口气不善:“如胥大人所见,她这个样子,什么也不会说,你把她带走,无非是让她死前多受些折磨!我知道,你不会忍心如此。”
  “事关重大,复尘没法做主。”
  “不是说刑部的事不归你管吗?”
  胥筠脸色微一变换,我接着道:“如果没记错,目前本宫还是皇后娘娘,而云靖还只是亲王——没错吧?有什么事,让云靖自己来找我。人,我要定了。”
  胥筠沉默一番,轻轻说了一声“是”,看起来没有很为难的样子。倒是他的手下急了:“公子不可,这——”
  “还有,”我截断此人的话,“以后选下属便要方唐那般的,否则一个照管不到,小心坏了你胥公子的名声!”
  胥筠应一声,嘴边竟似露出笑意。
  如素伤重,经不起路上奔波,在颠簸的马车里昏了过去。回宫后,我立刻着人给如素清洗伤口。
  秋水这段时间已被接二连三的事变故磨练到处变不惊,二话没问便做起事来。我要了一碗参汤,逼着自己喝下去,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倒下。
  尽管这个曾经信以为真的世界,已变得面目全非。
  就连那柔弱洒脱,淡然避世的女子,也如那人一样,并非是我以为的面目……
  如素在黄昏时苏醒,当她眼中的薄雾退去,看见头顶床帐,头一句问:“这里是容宸宫?”
  我点头。
  如素忽地露出少女的微笑,轻柔道:“你知道吗,我好几次梦见自己在容宸宫里醒来,牧舟就在我的身边,对我百般温柔。他唤着我的名字,告诉我,我不画眉的样子很好看……”
  我鼻子发酸,“所以,你早就知道他是谁。”
  “我早就知道,比你早得多。”如素挣扎着想要坐起,我伸手扶她,被冷漠地推开。
  她咬牙慢慢站起来,举目四顾,凄凉一笑:“没了牧舟的容宸宫,也没什么了不起。”
  一句说罢,她吐出一口鲜血,再度昏倒在我怀里。
  碍于如素的身份,不会有太医来医治,只能自行抓药在宫里煎煮。如素肩膀处的伤口最深,血一直止不住,整整一夜过去,她依旧没醒。
  小厨房里,我用帕子捏起壶盖察看药汤,不想躲得慢些,被热气灼了手背。秋水进来时看见,连忙抢过蒲扇,“这等事情,娘娘如何不吩咐奴婢来?”
  我对她道:“不用在这里忙,一会儿你和小航去瑾贵人那里,这几日便留在文杏馆照顾她。最近宫中忙乱,我怕那里人手不足。”
  秋水应了一声,我接着道:“来往饮食都要你们自己经手,旁的东西,不论是谁送来的,都不要给她吃。记住,要像服侍我一般地照顾她,事事留心,务必顾好她的胎儿。”
  秋水拿不准地看着我,迟疑问道:“娘娘,是不是皇上的病……不大好?”
  我淡淡点了下头。阮氏腹中孩儿流着未国皇室的血,云靖若想名正言顺地即位,必容不下这个孩子。即使不信那少年会行狠毒之事,但有些事情不可不防。
  从前那样介意这个孩子的存在,如今,却想尽力保住他的唯一骨血……


第72章 至毒如影
  端药走进寝殿时; 如素已经醒来,身上罩一件我的小衫; 斜倚在小几旁,气色诡异地好。
  我把药端给她,“趁热喝了吧。”
  如素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神色比之前柔和许多,只是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暼一眼汤药; 静静问:“有酒么?”
  我道:“等你好了; 我请你喝酒。”
  如素漠然一笑; “今日不喝,以后喝不到了。我睡了多久?上次我们说到哪了?”
  “你睡了一夜; 我们说到——”我想了想; “没了牧舟的皇后寝宫; 也没什么了不起。”
  如素注视我良久; 赞叹点头,“出了这么大的事; 你还能沉得住气。”目光流落到我的腰带; 她眼神变了变,“你还戴着?”
  我垂目抚上腰间锦囊; 双鹤灵动犹如昨日绣成,“姐姐送的,舍不得摘。”
  “可惜。”
  “是可惜。”我怅然接口,“能在宫中蛰伏这么久; 姐姐与我想象的很不一样。如此很多事情也能解释了,比如,太后寿宴时那瓶下了毒的蜂蜜,比如,我在宫里以及后来连歌对我的行刺。”
  “不错。”如素欣然承认,“你一直以为那是应绿做的是不是?”
  我苦笑:“是,因为我如何也想不到,一心要取我性命的人会是你。”
  “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如素淡眉蹙起,无可奈何地一叹:“我暗地里对你发了疯地嫉妒,及至见了你的面,却又当真把你当作姐妹……”
  “我信。”到了这个时候,谁都没有争驰惊讶的力气了。我疲惫地低下头,“所以这么多年,你一直在辅助李牧舟。”
  “你还是什么都不明白啊。”如素叹息着摇头,“我并不是来帮他的,相反,我是大皇子派来监视他的。”
  此言大出我意料之外,“监视?”
  “不错,除了接替宫中的未国内应,我还要随时监视李牧舟,以防他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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